,这些活儿,哪怕是个男子,要硬扛下来也是不易吧!“你忙了一夜,睡会儿去,我让别人替你。”
雪海却无半点倦意,只睁着灵动的杏眼抛过一个笑:“大个子,哪有那么多时间睡呀?不启程赶路了吗?”
天乔愕然。
“若是有人要在此处取夏伯性命,总该有个由头,船上定然发生过什么。若是如你所说的绝顶高手所为,君和大哥的处境一定不妙——我猜是在君和大哥走后发生的事,他不可能在此地一个人也不留地就往山林里去。那么他一定还不知道夏伯遭遇了袭击,更不会知道,在暗处,还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虎视眈眈。事不宜迟,大个子!”
每一次,当雪海论理的时候,永远是那么头头是道,条缕分明。“姑娘说得在理!”他似乎只剩下这一句说辞了。
于是,极快地,他调拨了二十余人留守于虎崖,负责看守船只,其中二人专门负责照顾重伤的夏伯。其余人,皆一路向东,奔着黑石崖的方向而去。
夏伯醒来,已是两日后了。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张洵!张洵这老小子!谢君和有危险!”
终究狭路相逢。
伏于山野的血鬼们,终于看到那密密层层向西而来的浩荡队伍,一片片惨然的白色,零零散散地自山谷中过。
但是谢君和却不急着发号施令。他和血鬼一道,利剑在侧,却不肯出鞘,匍匐在树丛背后。
静寂之中,血鬼们放过了一批又一批的白衣圣使。
渐渐地,队伍中出现了一辆寻常的马车,马车的后头跟着一匹白马,在一片行走的白袍中间特别扎眼。
空气似乎凝固了,草木无声,暗处的弓箭手已然张弓搭弦。
队伍越来越近,渐渐地那马车和白马就要到达包围的中心。谢君和向身边的韩一使了个眼色。韩一点头,一支尾羽燃火的箭嗖地射向中间那匹白马。顷刻间四方弩机弦响,飞向那白马上的汉子。
与此同时,君和手中残剑一扬,立时,呼啦啦漫山的黑袍就分成两队向那片素白涌过去。自上而下,势如破竹,把白色的队伍分成了几截。
“护卫主上!”白衣圣使的阵列迅速收缩着,继而迸发出激烈的兵戈之声,交错向那片片黑衣的影。黑与白,两相混沌,浓缩在狭小的山谷。
“沈雁飞!”老对手相逢,无需客套。
银叶枪与残剑,寒冰诀与铁尘诀,忽然间以摧枯拉朽之势相撞在一起。巨大的气浪,直推得飓风席卷,草木纷飞。
血鬼们助阵,将其余的白衣圣使隔绝于包围之外,君和便与沈雁飞两相对峙。
沈雁飞浓眉斜扫,冷峻地朝他一勾嘴角:“是楚家养的那条狗?你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已死了吗?”
谢君和暴怒着一剑削向他的脖颈,却被长枪灵巧地挑开,再换势补上一剑,又被狠狠地架空。
沈雁飞腆着厚颜放声大笑:“别激动,谢兄,人可不是我杀的。秦家问罪,楚涛自觉无颜羞见同道,自绝于黑石崖顶,消息早已传遍江湖,怎么你竟不知道?”
君和可不理这样的鬼话。交战之际,这样的话语只不过是扰乱人心的小伎俩。胸中却平白地添出许多愤懑。无话,因为剑客只用手中的剑说话。寒冰诀一点一点积蓄在他的剑尖,简直,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铁剑,而是一柄足以冰冻云天的霜刃。
他可化铁为尘,我可凝气成冰,二人你来我往十数招,皆不能破招。
雁飞的嘴角扬出刻薄的杀意:“能耐越发见长啊,不像楚涛那家伙,强弩之末,自寻绝路。”
势均力敌,鏖战终成胶着之势。
另一边杀向马车的血鬼们已将白衣圣使的阵列扯出一道口子,刀山剑丛压根儿不怕似的,从车下攻向车顶,“杀江韶云!为武林除恶!”那声势挤挤挨挨地几乎就要把车掀翻。忽然间,一道霸气的剑光从马车中直射而出,一个血鬼应声倒地。更一阵剑气从车帘下喷薄而出,悄然地,没有剑光,但是接连三五个血鬼软倒在了车轮下。
四六八 穷途狭路(中)()
血鬼们素来敏锐于各种危险。马车里的虚实不明,好似有特别神秘的力量暗藏其间。他们全然不敢轻易出手了。
车帘突然随狂风一卷,江韶云怒颜阴狠,白眉倒钩,立剑直窜上车顶。随着那阵狂风里暗藏着的剑光,成片的血鬼堂剑客被索了命似的定格在原地,然后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地,稍后,才见血色源源不断地汇流成河。
血鬼们哪里见过此等绝技,尽皆惊骇直立,手足无措。
“不是说他受伤了吗?”有人小声嘀咕。谁料想,受伤的江韶云依然有此般强大的战力!
眼见着梨花剑得势,谢君和急于脱身应战,然而江韶云已步步靠近过来,不断有血鬼阻隔在他和江韶云之间,只是纠缠不过三招,必然倒下,又换上另一个,终于,轻易地,形成了二对一的局面。
恰此时,胸中一阵撕裂般的痛袭来,自受伤的左肩向周身迸发。君和一个趔趄,惊恐地调息,但愿寒冰诀可勉强护体。然而,仿佛猛虎噬心,那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撕咬着他的身躯。
“好个张洵!”谢君和此刻才知那老儿的狠毒——若是拦不住,便要他葬身在这烽火岭中吗?世上居然有如此长他人志气的阴毒之人?君和气得咬牙切齿,当然,他立刻意识到,既然张洵敢用噬心散对付他,秦家的面目,简直深不可测。
沈雁飞似乎发现了什么,得意地掣出长枪,向地上狠狠一跺。强大的气焰飞沙走石地贴地而起,向血鬼手中的锋刃袭去。“铁尘诀,糟糕!”君和心下一紧,直令道:“闪开!”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血鬼,闻令即纷纷闪避开去。这一击一头扎入了山林,直把大树也震撼得四摇欲倒。
但是谢君和与沈雁飞之间再无阻挡。银叶枪的枪尖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沈雁飞如同盯着到手的猎物般死死盯着他。“义父有伤在身,尽管暂歇,此人,我来解决足够了。”
听此一言,谢君和也是冷冽一笑:“也好,今日就把旧怨做个了断。包括你如何暗算我,如何陷楚涛于不义,还有如何对待冷凤仪……”话音刚落,残剑便是一横,正撩拨开迎面而来的枪头,飞旋着,向雁飞身侧而去。只是那长枪如游龙一般生猛灵活,君和袭至何处,长枪便追杀至何处。
噬心散的作用下,他的动作迟缓了几分,越是性急,越是欲速则不达。反而,沈雁飞却格外从容淡定,每一个步子,每一次枪尖的变化都格外坚实有力。当年宋家的霸王枪,逞一时雄武王霸之气,几乎横扫整个江湖,连梨花剑都让他三分。此刻沈雁飞正是有意以家传之学与君和对峙。
但见枪杆旋风一般狂舞,隔绝开君和的攻势,忽而变为一搠,径朝君和的心窝逼过去。君和正欲格挡之际,那一击似又到了喉间,来不及变招,那快枪眨眼已化作无数阵强击,虚虚实实地攻向身体各处。
险象环生,君和全凭着直觉猜测着长枪的落点格挡,死防着要害,却依然在肩腿之位被连续搠中了数下,虽则有寒冰诀护体,却分明只感到自己的阵脚已是乱了。
倏忽间更加可怕的枪浪一阵阵起伏着贴地扫来。
不可坐以待毙!谢君和一跃点地而起,趁着那青云流转之势,旋风般绕到沈雁飞的身后,然而沈雁飞亦早有所料,先他一步点地而起,枪杆朝背后交错着一记虚晃,反身便直扑向君和。
残剑故意漏出一破绽,引得雁飞大意直刺。交身的一瞬间,自剑尖忽然扫荡出一股强大的寒气,径直将那枪杆连同沈雁飞一起侵吞。寒冰诀!天地为之一冻!
雁飞震怒着,把手中长枪激荡出雷霆般的一股枪浪,轰然地就朝那残剑而去,与长枪狠狠地一记冲撞。
君和忽然瞧见沈雁飞的背后,江韶云的眼中闪过微亮的一丝笑容。他只略微抬了抬手。
梨花剑的气焰迎面而来,与那沈雁飞的枪浪前后合击。
任凭他耗尽功力也抵不过两种绝世武功的同时夹击。平衡崩裂的瞬间,他的躯体重重地弹射出去,向地面的沙石狠狠一砸,只觉浑身的骨头都快被震碎了。
被隔绝在外围的血鬼们大惊失色,拼命要冲破白衣圣使的阻拦,好一阵骚动。然而白衣圣使人多势众,汹涌的人潮与寒兵利器作墙,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突破。
“哼!”沈雁飞敛了招式,却提起了长枪,斜挑着枪尖,在谢君和的胸前比划:“不知道你哪一处的骨头更硬些?”
君和暗暗攥着拳头,自左肩蔓延向心口的疼痛几乎要穿透了他整个后背,都怪自己一时不慎。可恨一辈子学武,此刻居然眼看着枪尖在前而无力招架!“呸!”恶狠狠地,他朝那枪尖吐了口唾沫。
沈雁飞双眉一锁,紧接着那枪尖就当胸刺去。
君和怎肯坐以待毙,一个翻身便就势让雁飞扑了空,继而反手一剑强压下长枪。
“我来助你!”一声暴喝穿云而过。
齐天乔高大的身躯插到了谢君和的身前,接连数记快攻,虚实交错,气势凶猛。沈雁飞似有不料,径直跳脱开老远,然而那离尘剑正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汹汹地一路逼将过去。
然而沈雁飞依然方寸不乱,化招有序,似乎离尘剑所有的虚实他都看在眼里:“剑法精进了嘛!挑过了齐家继承人的担子,到底是很不同了!”当然,齐天乔的离尘剑法,不少还是沈雁飞点拨的——在齐家的数年,他应是早已把离尘剑法看得通透了。
与此同时山谷外响起了齐家剑客声势浩大的呐喊,震天撼地的喊杀声让血鬼们再次鼓起了劲道,向白衣圣使们步步紧逼,一时间对峙更紧了。天乔意外的杀入给了君和喘息的良机,他登时调整好呼吸,趁着天乔的身形偶一松动之际,使出一招寒冰诀。喷薄的寒意突袭,沈雁飞正得意洋洋转为攻势,岂料一剑打得措手不及,便只觉整个左肩一疼,寒气贯入,而后便淡去了半边知觉。
君和出剑之时便已知得手,立时转过剑锋补扫过去一剑,乘胜追击。
二者合力,雁飞却只能以单手之力应战,渐有败势。忽然那安退一旁的江韶云猛一抬手,君和见事有不妙,调转剑锋便狠狠杀过去。无论梨花剑是有多么奇诡,终是逃不过必须面对的。江韶云似乎惊于这胆气,眉间微微一颤,居然迟疑了一瞬,恰恰是这迟疑的一瞬给了谢君和近身的良机。
血鬼堂的杀手素来习惯把所有的杀意拢在一击,电光火石般的交身而过,一切就都结束了。周围人只看到二人几乎同时起剑,随即交身而过。没有锋刃交错的声音,也没有血色。是君和先跪倒下来,他按着左肩迸裂的伤处,沉重地喘息。
江韶云一步未动,他的嘴角挂着悠然的微笑:“不愧是楚天阔高徒。老夫也算阅人无数,终究,漏算一人!”随即,他的眼神便一点一点黯然下来,那躯体似乎也变得轻薄飘摇,就像是一具纸偶随时会被风扯破似的。
“义父!”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沈雁飞,然而齐天乔的离尘剑实在是像湿面粉团似的黏上了他的长枪,无论如何都甩不走。
血鬼们振奋地冲破白衣圣使的阵势,一路杀将起来。
而谢君和艰难地回转身来,拖着凛凛的残剑,向着江韶云而去——这个罪恶滔天,杀尽英雄的魔头,终究不再是神话。梨花剑的起势慢了只一丝儿,所以就在化骨柔聚敛成剑气推向君和胸膛的那一刹那,寒冰诀的强大力量穿过了江韶云的躯体。“您老还不知道,阎王爷怕我去地府拆他的庙。”谢君和对着那揉皱了的纸片似的躯壳冷笑着。
竹杖点地,江韶云仰天长笑,毛骨悚然的笑声凄厉地回荡在整个山谷,惹得风卷残云,劲枝摧折,似要把一身的功力都散尽在此地。
恰此时、又一柄利剑从山谷上方凌空杀来,伏虎一般扑向君和,抖落出铺天盖地火星四溅的剑花无数!锋刃织成的密网背后,火蝶的赤眉格外引人注目。“沈雁飞!大丈夫何必心软如女人!”他叫嚣着,释放着周身全部的能量。
与此同时,白影如雪片纷纷,降临在君和四周各处。才一晃眼的功夫,刚刚还立定的江韶云居然凭空遁去无踪。
追?又怎知往哪里追!
满心的恨意聚积在胸膛。顾不得那噬心散的折磨,凝一心之念,强大的剑气汹涌地扫荡向四周,轰轰烈烈地,震出一片冰霜的凝冻。一切都冷了起来,直刺骨髓的风一阵阵刮着,可怕至极。
逆行的火蝶立刻举剑相抗,然而身子一个震颤,就跌回了人群中,消失无踪。星火崩坠之术的施展全然被冰封而无效用。而谢君和的剑刃上,已凝上了一片鲜红。这是火蝶的血,他出剑的那一刻就已料想到了。
四六九 穷途狭路(下)()
“保护主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眼见首领遭遇重创,白衣圣使顷刻间不成阵列地溃退四散。
君和扬剑道:“别让他们活!”血鬼们乘此势狠一顿追杀。
人潮中逆行的只有沈雁飞。他的铁尘诀精准地将寒冰诀的力量撕开了一道口子,汹汹然地逼向残剑的锋刃。
君和只觉剑要碎裂开来似的一震。
忽听长空里尖利女声的呼喊:“不可!”横梗出来的双剑居然属于楚雪海。君和慌忙收势。比他更惊讶的是沈雁飞,铁尘诀也慌忙收势。
雪海却擎着双剑杀向雁飞,霹雳般径直取其胸膛。雁飞长枪撩拨不止,接连倒退数步。然而雪海紧逼更甚,一边死咬住那长枪不放,一边伺机寻找进攻的空隙。
齐天乔趁势逼上侧方,一剑刺向雁飞的肩膀,顺势隔开了雪海。然而楚雪海却怒目相向,半分不肯罢休,势要与沈雁飞拼个死活。银雪似的锋刃飘飘洒洒飞旋起来,虚实之间仿似银蛇缠身,在周身迸射出无数道剑花,直奔沈雁飞而去。雁飞完全没料想雪海剑术精进有如此之快,颇有些应接不暇之势。
没有料想到的岂止沈雁飞?
君和哑然一笑——雪海终是会有懂得出招的一天,她的悟性或许是天意吧。楚涛违不了天意,任何人都违不了。他再度起身,尽管那噬心散的余毒依然裹挟着他。
沈雁飞愤然道:“谢君和,你居然蛊惑雪海与我作对!”
雪海径直抛过一言:“楚家的后人,自然要为楚家而战!”
“你不是!”沈雁飞一阵狂怒,悲从中来。突然从周身迸发出一股惊世骇俗的力量。
不好!天乔匆匆撞开雪海的锋芒,将她按到一边。
“闪!”君和提醒着血鬼们注意避让,而自己奋身顶了上去,用那寒冰诀的力量作护盾。强强相较,极大的内力耗损,然而他寸步不移。
眼看着周围飞沙走石,雾气迷蒙。而越来越多的白衣圣使趁着这混沌的浓雾散向山林各处,遁去无形。
“今日血债,他年,我终要这武林血偿!”沈雁飞恶狠狠地诅咒着,他的声音终究也遁去在浓雾烟尘中。只留着模模糊糊的回声,一下下地在山谷中撞击。
“追!”君和刚下令,便意料之外地微斜着身子跪倒下去。他下意识用手里的剑撑住身子,手掌却滑过了剑鞘。残剑横斜在地,半个手掌的距离,他却再也够不到了。众人惊呼着上前来扶的时候,他已无力地仆倒在地。
“不!”雪海惊声尖叫着。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