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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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惊涛-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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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此时,齐家武师已纷纷接命而来。

    雁飞瞅准了嫣红的喘息之机,横枪一扫,彻底乱了她的节奏,趁其由攻而守的瞬间,枪柄一记倒搠,强大的力量钝击向胸膛。嫣红一阵吃痛,捂着胸口退倒。银叶枪虽未补击,可怕的光泽却锁住了她的咽喉。胸中如火烧,随着胸膛的起伏,钝痛一波烈过一波。眼睁睁看着嫣红受伤,雪海急红了眼。

    但是对面这张白森森的脸一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看来今日并非说话之机。雪海,你心中之惑,终有一日将成江湖大祸。腥风血雨,皆因你起!”阴风散播着一重重笑意,把整个天空都阴沉了。

    武师们围上来的瞬间,他一个移步,飞入了不远处的树丛,不见了。云鹤欲追,天乔抬手作罢:“此人诡计多端,难免节外生枝。雪海无事便好。”

    楚雪海却有些怔怔的,做梦一样地恍惚着。沈雁飞轻易地走了,可是投射在她心中的巨大阴霾却再也挥散不去了。

    “雪海!”她听到天乔唤她,这才清醒过来。却见嫣红痛苦扭曲的面目。

    “嫣红姐!”雪海扑向脸色苍白的嫣红,试图相扶。沉重的喘息夹杂微弱的*,她伤得不轻,却抬眉向着雪海笑:“你没事就好。君和嘱我暗中跟着你,就怕有人不怀好意……”

    “可我却害你……”雪海深深地自责着,长长的睫毛泛着泪光。

    “别听沈雁飞胡说。”天乔站出来道,“卑劣之人龌龊之言,不可往心里去。”

    终究事因她起,泪花低垂,愁云惨雾,乱了方寸。

    “一点小伤,过不多久便好的,别多想。”嫣红一边宽慰,一边摇摇晃晃站起。“我送你回去。君和若知,定要乱发脾气。”

四四二 飞雪连天(三)() 
“若是信任在下……”程云鹤抱拳插嘴道,“容在下亲送二位一程。沈雁飞心计颇深,若再卷土重来,只怕难敌。楚掌门昔日救命之恩,云鹤无以为报。但求雪海姑娘菩萨心肠,得有上天庇佑。”

    “难得云鹤有心,正合我意。”天乔应允着,却忽地凝视着雪海,不舍起来。北岸对于雪海着实危机四伏。或许果然是不见更好——在他还没有能力保护雪海的时候。楚涛是对的。他突然意识到,一切正如楚涛所言,他给雪海带来的究竟是灭顶之灾,还是幸福无忧,谁也不能下断言。而他所要做的准备,远远超出他的料想。

    但他是齐天乔,齐家后人怎能输给楚涛的几句断语!

    “大个子,都成苦瓜脸了!”雪海俏皮地扬起眉,“记得哦,下回我来这儿,一定看得到漂亮的学堂是吧?”甜笑旖旎,恍若梦境。就像她拼命挥着手,在郊野荒原拦下他的马,一样突然,一样淘气。天乔呆立着,早已是醉了。等回过神,就只见彤云似的裙飘扬在马背上,随着山路渐远。

    然而,他们谁也不曾想到:秦府的后院却是另一片光景。

    几抹微光漏过琉璃瓦,投影在冰冷的石板地面,谢君和的脚边。除此,整个厅堂只剩了窒息的黑霾。隔绝在门窗与高墙的围困下,空气凝结出了铁块的沉。并非只有逼仄才能使人呼吸局促。空旷的黑,会把每一点黑暗都化成恶魔的缩影,在寂静里把幽幽的吟唱渗进人的骨髓。

    进屋前,侍卫收走剑的时候,君和斜眼瞟见林立果从后院的小门一溜烟而出。

    此刻秦啸就坐在穹顶下最暗的高处紧盯着他,那个地方离他大约十五步,并且机关重重。面前唯有一张桌案。桌案,那透光的白玉盏里装着酒,酒色在屋子里唯一的光亮下魅惑地眩目。这酒是秦啸的赏赐,喝或者不喝,殊途同归。

    秦啸客气地摊开手:“君和,近日劳苦……”

    无需多想,举杯饮尽而已。这酒比起昔日所饮甘甜了不少,这奇诡的甘甜却顷刻间辐射成全身的麻木。杯盏落地,桌案欲倾。目眩腿软之下,他的手臂努力撑住桌案。君和极力聚拢一念,以寒冰诀相抗。然而有什么东西瞬间攫取了他的意识,将他的灵魂用枷锁捆在了原地。天外的模模糊糊的声音正向他发出指令:“不必抗拒,不必恐惧,一切照做,每句照实,便可安然。”

    他早已猜到酒里是招供的药。曾经在这间屋子里,说假话的下场,他看得多了。意识正逐渐出离自己的躯壳,飘飘漾漾地,涣散开去。他狠狠攥住双拳:“秦爷有话,直接问吧!”

    秦啸的声音异常平和:“君和到底识趣。你……雇了马车,去了南城郊?”

    “是。”

    “南城郊……”秦啸轻轻地念叨,“我记得,当年你也总往那里跑?”

    “十多年前的事,秦爷记性不错。”

    话音忽转:“但是,这世上已没有了素素。还有谁能让你如此牵挂?”

    “酒。”

    “除了酒?”

    心口冷不防一阵抽痛,随即冷汗就从额头密密地渗出。他阻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名字,极力稳住气息,抬起头笑看那暗影:“夜枭告了我的状?就因为我雇了马车去喝酒?”

    秦啸眉头微微地耸动着:“花月楼的酒还不够你喝?哪个酒馆如此醉人?我在北岸那么久,倒未曾听说。”

    “乡野小地,茅草铺子,怎入秦爷之耳?”君和冷哼一声,然而钻心的剧痛一如毒蛇的噬咬,让他微微战栗。眼前除了阴森恐怖的黑霾,什么也看不见。似有浓雾般的寒冷,从四周侵蚀着他的躯体,甚至在他的每一口呼吸间,悄然渗入。意识深处的寒冰诀受到了极大的阻力,仿佛随时都会瓦解。

    “你的酒友一定也与你一样的看法。”不过,秦啸仍是平静着,仿佛成竹在胸,“夜枭想要知道的事,没有什么瞒得住。”

    君和暗自一凛:齐恒的下落难道已被秦啸掌控?随即试探着应付道:“夜枭十多年没弄清素素的生死下落,林老大也就这点坑自己人的本事。他不就看见我与人出城喝酒吗?偶遇个熟人喝趟酒都不成?他既然什么都知道,我去哪家馆子见的什么人还弄不明白?秦爷何必再问我?”

    “你确信不需要说什么?”秦啸端起了茶杯。

    未待他回答,一阵雷电击打似的痛苦袭遍全身,仿佛猛兽的利牙扎进皮肉无休止的撕扯,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要被绞碎。寒冰诀的抵抗居然毫无用处。他用仅存的意识苦撑着桌案,冷汗湿透了后背。他猜想秦啸一定在欣赏着他脸色的苍白。

    但是秦啸只管慢条斯理低头品茗,欣赏着茶叶的起落浮沉。

    “我无话可说。”君和答道。

    秦啸仍不多言,空气中只听到彼此的呼吸,还有秦啸用指节叩响桌沿的节奏。他们一起静数着时间。然而随着时间消磨,那蚀骨的痛楚也逐渐加深,一念而聚的寒冰诀也渐趋消逝,濒临崩溃。就如猫捉老鼠的游戏,无论如何挣扎,结果已经注定。

    君和如受奇耻大辱。他知道秦啸未必真的清楚那酒客的身份,也未必弄明白他去了城外哪里喝酒。就算没有把柄,也可借题发挥。秦啸费尽心机断了他回南岸的后路,不会轻易要他的命,但一定会要他奴颜屈膝,做一条听话的狗。

    秦啸突然目光一寒,口中念念有辞。

    霎时天旋地转,有一股力量瞬间撕碎了他的躯体,意识涣散成汪洋大海。“咚!”桌案的倾覆声中,他跪倒在地。仅靠双臂撑起一念。排山倒海般的痛苦中,他沉声立誓:“天地为证,君和未曾做过有违良心之事,无需辩驳!秦爷若不信,但凭处置。”

    呵呵,秦啸冷森森地抛出一句:“太容易了。”

    厚底鞋踏过石板地面,发出悠缓的哒哒声。秦啸站在他的身前,低首俯视良久。见到他冷汗迭出的狼狈相,露出了胜利者的刻薄。随即一脚踢向他的肩膀,狠狠踩下。重击之下,谢君和唯有顺势仆地,紧紧抓住碎片般一丝意识,冰冷的石板地面又让他清醒了几分。淋漓的汗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于地,顺着他的手掌洇湿了石板,斑斑驳驳的一片,隐约照见自己的狼狈。然而,踩在他肩胛上的那只脚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听得到自己骨节嘎嘎作响的声音。从肩胛到脊梁,沉重的碾压让他窒息。

    他前所未有地厌恶自己。像狗一样地趴在秦啸的面前摇尾乞怜,还不如刀剑加身。这是曾经自己最看不起的举动。

    “跪天跪地不跪人,这是你前些天在血鬼堂撂下的话?”

    “是。”

    “难得啊!”秦啸哼哼地笑,“不过你该知道,有些人你不得不跪。楚涛能容你的野性子,但这里是北岸!夜枭轻易抓不住你的把柄,你有这自信。但是,我也有自信让你生不如死。唐耀当年送我的好东西,滋味如何?”

    君和不言。有一个渺远的声音在意识深处折射着微光,提醒他什么都不能说。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压抑心中的恨。而可笑秦啸还只把他视同当年,自以为折断了他的脊梁,谢君和便可任人宰割。陋巷给了他血性,秦啸给了他锋芒。但是他没有变成杀人的刀,因为在血雨的洗礼中,他渐渐知道有所不为。

    僵持许久,才传来沙哑的声音:“秦爷厚爱,君和不敢不领受。”

    秦啸很是满意。但转瞬已锁起了双眉:“你亦知我器重你,实为一番苦心。然,脱缰的野马最为妨主。我必忍痛除之。君和是要做驯良的千里马,还是被除之而后快的野马?”

    又是穿心而过的一击,谢君和发出了痛苦的*。他断断续续道:“素素,南城郊有人递给我素素消息,我便随棚屋熟人一起去寻。不料路遇沈雁飞从中作梗……猜想不过是他一计……这样丢脸的事,有啥好多说的?”

    “沈雁飞在城外?何不报我?”

    “我与他素有过节。不希望把这过节带到秦家。”

    秦啸一副厌弃的神情,丝毫不意外,谢君和与谁没个过节倒真是奇闻了。他挥了挥手,移开了厚底鞋:“看来,君和真是痴情一片。今日留你一命,然而你最好不要动别的念头。”

    一颗黑色的药丸滚落手边,他迅速拾起,狠狠闭目道:“谢秦爷不杀之恩……”

    “很好,君和,长点记性。”秦啸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冷风灌进了屋子,也灌满了他的胸膛,呼啸着撕扯他的躯体,妄图把他心底最后一点微光吹灭,而后困囚他于永夜。

    他仰天在地上躺成大字,只求长梦不醒。梦里,那个异常可爱的身影正甜美地笑着,蝴蝶一样自由地跳跃在田埂上。

四四三 宿敌宿命(上)() 
太过寻常的一日,书生正站在高台悠然自得摇着他的折扇,编排着南北两岸各种江湖奇闻,坐客们有心的倾听无心的喝茶,甘之若饴地嚼着时光。

    平地里一声呼喊却搅出滔天巨浪。

    书生先是变了脸色停下,随即是一片乒乓作响的乱斗声,引得众人惊愕不止。有人看到一道黑影伴着寒光飞檐而过。再是一群武师挥舞着长剑纷纷乱乱从人们的头顶上过去。立刻就乱了,各种杯盘狼藉,四散奔逃。

    嫣红不在,谁也压不下这场子,恐惧追逐着所有的奔逃者,令他们张皇失措。

    只有几个见怪不怪的老江湖嗅出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正待探个究竟,那黑影已不见踪影,一群汉子簇拥着拨开人群,从楼上下来,迅速上了马车。眼尖的一两个突然认出:最中间那不是楚涛吗?楚涛怎么会来凝香阁?有人突然注意到,他们所走过的地方,滴落着点点鲜红。是血的气息。

    大家回忆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拼凑着一切可以拼凑的细节,恍惚中记起那声呼喊只有三个字:“抓住他!”

    反应快的赶紧拉住书生:“楚掌门今晚在凝香阁?做什么?请了什么客人?”

    书生也有些发懵,只是憨笑着:“逐羽剑派出面租了个包间,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至于是不是楚掌门的事儿,我哪有胆量问啊!要不,问逐羽剑派去?”

    七拼八凑的传言风一样地在人群中散播开,真假难辨,内容却出乎意料地一致:“楚涛在凝香阁遇刺受伤,出手的乃是他的宿敌齐恒。”然而楚涛为何会去凝香阁?与齐恒交手怎么可能会输?齐恒不是已经死了吗?又怎么到了南岸出现在楚涛极少现身的凝香阁?这些问题被演绎出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在街头巷尾热议着。一如投石入河,沉渣泛泽,齐家与楚家的恩恩怨怨又遭遇了一场不堪的旧事重提。

    游侠们个个义愤填膺,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胆敢有人用那种口气议论南岸盟主。楚家诸人却在此时不置一词。然而,一张千金悬赏的画像却悄悄地在游侠们手中流传。画像上的人,像极了齐恒,却远比齐恒更粗俗。奇怪的是,居然没人说得出金主是谁!

    就连楚家的后院里也多了阵阵窃语。

    汪鸿对着刘思仁悄悄拉长了调子叹息:“奇事啊!凝香阁那么多自己人,居然拿不下一个齐恒?少主百步闻弦,当年猫儿轻功冠绝南岸都瞒不过他的耳朵,就齐恒那点粗笨的手脚……”

    “世事不可绝对嘛!”刘思仁呵呵地敷衍。

    不过稍微长点心眼也就知道,两大死敌会面,或是冤家路窄,或是一方低首,以楚涛这种时时讲体面的脾气,不管哪一种都不可能晾出来展览,怎么可能让第三人知晓?

    偏偏这汪鸿就是个缺心眼的管家,不明就里地叨叨:“齐恒惯常用斧,如何会舍近求远地用短剑行刺?逐羽短剑乃是少主贴身之物,如何能被齐恒抢了去?少主身体虽弱,总不至于在齐恒手里吃亏!”

    刘思仁着实可怜他这瞎操心的样子,深邃的眼眸折射出一点异样的光:“从臂上伤口的轻重来看,这一刀外薄内钝,若是外人以短刀行刺,必与此反向,否则难见力度。”

    “啊?莫非?”汪鸿如梦初醒,张口结舌。

    刘思仁一脸终于捅破窗户纸的轻松:“少主之想,实难臆测。”

    仿佛遭了全天下的蒙骗,汪鸿炸了毛:“他演这一出是为何?真以为自己那皮囊是铁打的了?老刘你还知道多少?这小子又要行险?你为何不拦?”

    “提前告诉了汪叔,齐恒还进得了凝香阁?抱歉,汪叔,除了刘前辈,我谁都没告诉。若让江湖人提前知晓有此会,黑石崖下能让看戏的踏平了。”楚涛狡黠地立在他们身后,笑出满脸淘气,丝毫不顾左臂缠绑的白纱。那神情好比是个叛逆的孩子瞒过了父亲去野外打了一只虎。在他身后是张更淘气的脸:半人高的末儿背着个小行囊,一步一跳地跟进院子,嫩声行礼:“二位前辈好!”

    汪鸿憋闷了半晌,等来楚涛迷人的一回眸:“皮肉之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江湖传言有几人当真?任由他们说去。二位前辈,风前辈的使者已到,前些日子的剑阵怕是有些眉目了。我们进屋慢说。”

    所谓风前辈的使者就是末儿了?另二位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说话间,楚涛已接过末儿的小行囊,开启了书房的门。

    “少主这伤,究竟为何计议”?汪鸿已迫不及待问道。

    “二位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楚涛不紧不慢地反问着,把行囊搁在桌上,揭开层层布的裹缠,露出了一封封没有落款的密信。他招呼大家一起来看看。

    “紫竹谷里,诗雨借镖局的名号与游侠们一起替我听着各方消息。方夕的人一定还暗中盯着我这书房,因而,重要的讯息已不往此处送。”一边听着楚涛的解释,一边,汪鸿随意地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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