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长河惊涛- 第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天眨眼就黑下来,楚涛领二人走到避风的岩壁下,戏谑道:“天为盖地为庐,为侠者自古如此。秦大少莫非想念望江台了?”

    秦石当然不服,便与君和一起拾柴生火。

    眨眼夜幕降临,数日的疲倦,楚涛与君和早已枕着石壁沉沉睡去,惟有秦石倚着干草垛,辗转反侧,听着野外不可名状的声音,望着张牙舞爪的树影,白日里的事和“江韶云”三个字盘旋在脑海中,无休无止。

    前所未有的后悔:不该招惹楚涛,更不该跟着不知是敌是友的他来找什么江韶云。不,其实他在望江台的时候就已经错了。如果他不是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吵着嚷着要来烽火岭会一会楚涛,只怕现在应该有酒有琴地沉醉在温柔乡中吧!楚涛说得没错,他是真的想念望江台了。

    江韶云到底是什么人?他想做什么?

    梦里,净是刀光剑影,斑斑血迹。

十九 深窟疑云(上)() 
天亮时分,三人早早起行。

    绝壁边缘,一条极窄的石路仅容一人侧身而过,耳旁风声鹤唳。断魂岩已在他们的头顶,吊桥悬空在头顶十七八丈高的地方。石路尽头,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溶洞,洞口低矮不到一人高,却如张开的大嘴,足有四丈宽。此崖因口而得名为龙口崖。

    “图上怎么说?”秦石追问。

    “穿过此山,就能看见宋家遗迹了。”

    于是君和燃起火把,行在最前。楚涛居中,秦石押后。

    此溶洞阴冷潮湿,石壁上湿淋淋淌着水。洞内时不时传来怪异的风声。才走了几十步深,就突然收窄到仅容一人通过。再行二三十步,便有岔路。楚涛以剑刻石留下记号,择其一而行,不多远就见岔路复岔路,再随岔道曲折往里,回环往复,不知不觉又绕回先前做过记号的地方。三人仿佛走入了疑魂阵。如此至少绕行了四五回,楚涛让君和止步。这样走下去,几天几夜也别想绕出去。君和颇为颓丧。

    楚涛接过火把,只见火把上黑烟滚滚只往一个方向散去。

    君和顿时明白过来,在岔道口借着气流判断方向。

    越走越深,可是这片迷宫似了无尽头。足足又走了一个时辰,风声渐弱,水声潺潺,渐行渐近。三人便循水声而去。不知不觉岔道都已在身后,路也宽了不少,两旁钟乳石参差林立。

    漆黑中,秦石总觉得身后空落落的,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惶惑间,总错觉眼角有白影晃过。

    正要告知二人,脚下好似踩中了什么机械,耳畔响起吱吱嘎嘎齿轮启动的声音。

    “快!”楚涛一声惊呼,就一边抓着秦石的胳膊一边推搡着君和向前直冲而去,一晃眼,只见头顶森冷森冷的铁闸两道从天上砸下。第二道铁栅的尖端正擦着秦石衣服的下摆,秦石甚至能感觉凛凛的寒。

    未及休息,只觉大地在身后震颤不止,还伴着石块掉落的闷响。

    楚涛的手好似铁钳一样夹紧了秦石的胳膊,一刻也不放松。秦石几乎是被一路拖着向前奔跑。再没有时间回头,甚至无暇顾及四周,只见到眼前的火把光幽暗地晃动不止,四周粉尘石屑扑面而来,雾茫茫让人睁不开眼。

    终于有了停歇的时机,回头,就见尘土化成的烟云里,石窟顶部的针岩还在如雨般飞落。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已成狼藉一片的废墟,被碎石堵得严严实实。那碎石已经堆出两三人高了。

    “这什么鬼地方?”谢君和忍不住抱怨,再看楚涛与秦大少灰头土脸的狼狈样,不由放声大笑。

    秦石被笑出一脸窘迫,不知如何是好。

    楚涛尚泰然。他松开抓着秦石的手,凭空动了动僵直的手指,整了整衣衫,向着二人淡笑:“他想要留我们作客呢。只有一条路了秦大少,见不到他,我们就得去见阎王爷。”

    君和颇为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认为见阎王爷和见江韶云有什么区别?”

    楚涛丝毫不理睬二人的不满,只顾着不轻不重地笑。笑声忽止,只因为在这片死一样的寂静中,埋藏着极细小的机械转动的“咔咔”声。那被触及的机关并未停止!三人几乎同时仆地,千枚铁箭镞在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间隙,三人慌不择路,见前方弯道便急转到角落。火把光什么也没照亮,君和突然意识到眼前是一片深渊,惊呼着急停,脚下却踩着斜坡如抹了油般向前急滑,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一股力量腾空抛了出去。火把也随之甩了出去,倏忽间一阵明亮,火把光映出脚下毒蛇盘踞白骨森森,以及不远处的粼粼波光。

    “抓住,君和!”

    谢君和的身体突然停止下坠:楚涛结结实实抓着君和的胳膊,半个身子悬在坡道外,秦石站在最后,一手拉住楚涛,一手死死抠着岩壁。

    火把光渐灭,似乎沉入了水中。

    谢君和已经连骂人的力气都快没了。

    黑暗中摸索之际,洞内荧荧闪起了蓝色紫色奇诡的光,勾勒出石壁石柱的轮廓。起初极淡,而后越来越亮,渐渐地竟能把四周看得一清二楚,仿佛进入幽冥界一般。

    眼前的洞窟深至少有二十丈,长宽各有十余丈。脚下油黑的地底暗河在这里汇成深潭,流淌不息,不知水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水面上瘴气升腾,时不时冒出一串串白沫,两三条粗壮如巨树的怪蛇时不时探出头来,碧绿的眼睛散着幽深的光芒,蛇口大张,獠牙毕露,吐着信子,蛇皮上的鳞片也似带有蓝紫的荧光,与水激荡,发出“咝咝”的响声。洞壁有一条极窄的小道,只有半步宽,仅容一人贴墙而过,却绵延向地底暗河对面的高地。

    三人不敢作声,只缓缓地贴着洞壁极窄的小道而行,甚至连一颗石子的滚落都能让他们停止动静,生怕惊扰了水中怪物。

    越过河道上方,到达对面的高地。那里有扇两丈高的铁门。铁门后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君和拉动铁闸,铁门开启,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与此同时一道刺眼的光射入黑暗中,眼前不由得花白一片。

    刚步入铁门中,铁门就在他们的身后轰然合上,三人立刻背靠背出剑防御,却不见动静。

    眼睛渐渐适应了光亮,审视四周,原来已身处于一间长宽各十丈,两丈多高的石室。

    四围烛火照得通亮,石桌石凳,石床石雕,应有尽有。一张与君和手中十分相像的地图铺开在正中的大墙上。左边石架上整齐堆叠着一墙的竹简、书册、卷轴。右边兵器架上陈列着各种兵器。架子上干干净净不见半点积灰。

    君和一声惊呼:“咦,那不是短刀客的兵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二人聚齐在兵器架前,仔细端详。

    楚涛点了点头,那譬如弯月的利刃正散发着银亮的光泽。刀背细致的流云纹和血槽深处的凝重血色相映。再仔细看这兵器架,相似的何止那柄回旋飞刀?当年段家掌门所使的长刀,宋家掌门宋离的霸王枪,无一不在此列。架上几十件兵器,每一件都刻有名字,曾经随着主人叱咤风云,震慑江湖。如此多的神兵利器汇聚一室,实在难得。

    突然,楚涛的目光紧紧锁在其中一件兵器上,再也不挪动半分——

    长仅一尺余,青铜的鞘,青铜的柄,剑首细致的云纹,这正是随着楚原的遇害而失踪的逐羽短剑!此剑素来是掌门权力的象征。

    他曾派人寻访多年,毫无线索,岂料今日赫然呈现在别人的刀剑架上。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君和似乎注意到了他神色的异常,伸手欲取。

    楚涛却匆忙伸臂阻挡。

    此刻实在轻率不得。兵器架上的机关森森然躲藏着,在无法预知的地方,一旦触动,后果不堪设想。

    君和罢手的时分,楚涛又不甘心地望了一眼逐羽短剑。

    秦石却随手翻阅起了书架上的兵法经书:“看来,屋主也算个饱学之士。净是各派武学经典。”

    “这大概是江韶云的收藏,你不怕了吗?”楚涛指了指书面题名处:梨花剑谱。秦石轻轻一笑,把东西放回原处。楚涛忧心不减:“君和,那些兵器的主人无一例外都已经死了,只怕短刀客也……”

    尚来不及猜测,后室当即传来惨叫一声,三人沿通道急奔向后室。

二十 深窟疑云(下)() 
后室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三尺高、丈余长的祭坛。

    祭坛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是血的人,披散着头发遮着脸,双眼瞪如铜铃,嘴唇翕张似乎想说什么,却疯魔一般痛苦地抽搐着,什么也说不了。许久,那气息渐渐微弱下去,微弱下去。血肉模糊的脸孔上,苍白无助的双目空瞪着,向着石窟顶,似乎他的仇人正站在那里嘲笑着他。然而那眼神也逐渐绝望地涣散开来。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阵便僵直着不动了。

    楚涛退出几步立着,微皱了皱眉,似有哀愁,亦似彷徨。

    短刀客,楚涛与他的交情也算不浅。

    楚涛夺了南岸盟首之位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解决了南岸出了名地嚣张的杀手三兄弟,让短刀客从身上缠着多年的冤枉官司里脱了身。因而短刀客始终感恩于他,甘愿听他这个少年的使唤。今日,倒是因楚涛遭了更大的无妄之灾……

    这张脸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楚涛永远也不可能再忘记了。

    暗暗握紧了拳头。

    秦石也呆住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只有君和上前,俯身探了探气息,挑开他的头发,辨认一番:“死了,到处都是伤口。和锦衣客一样。看来我们一不小心撞进那家伙老巢了。”

    三人沉寂无声。

    秦石紧紧握着刀柄,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

    君和低声说:“此地不宜久留。”

    楚涛却轻轻笑了一声:“你认为我们此刻还走得了吗?”

    眼神交汇,了然于心。那个冷不防在角落里一晃而过的白影恰是引他们来此处的元凶。

    石屋中回响起尖刻又苍老的笑声。

    霎时间邪风大作,飞沙走石,四周所有的火把光骤然熄灭。惊惶之间,他们深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秦石一时间竟僵直身子不能动弹,如同置身在望江台的那个黑夜。声音不知从何处起,仿佛四面八方都围上了江韶云的影子。一堵石墙在他们面前缓缓沉下,显现出一条漆黑的通道。

    通道里回荡着一个低沉而悠长的声音:“楚少侠不是要找老夫么?”

    随即,一道匪夷所思的白影飘忽着向通道深处逝去。

    楚涛没有多想就往这通道闯去。

    然而他和秦石刚踏进通道,石门就“砰”地一声狠狠砸了下来,迎面暗器横飞而过。

    嚣张的声音飘荡着恣肆着:“你们能跑到哪儿去?”

    那声音长了脚似的跟随着他们,同时四周伴随着难以名状的金属石头碰撞声、爆裂声,好似天塌地陷。

    这回是秦石拽着楚涛东躲西藏地避让。一股土灰的气息夹杂浓重的硫磺味钻进鼻子,让人无法呼吸。大大小小的石头不停从头顶滚落下,满身都是尘灰,眼前更是一片模糊,看不清路,似乎又出现了岔道,也顾不上许多,只管脚下。

    跑出很长一段,眼前突然开朗,却又只是一间大石室而已。出路如同迷宫,十多条岔路汇集在此。那笑声不知何时也消失了,秦石停下脚步直喘粗气。

    楚涛回头,那通道早已被石块堵得密不透风。

    “江韶云太狠了!”秦石抱怨着。

    “也许更狠的还在后头……”

    楚涛心中已经了然:大概江韶云是故意引他们来此处的,只是一时冲动,中了计。

    这该是个多可怕的敌人!似乎他早已明白楚涛喜爱刨根问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脾气,于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处处设下谜团,等着他主动上钩!江韶云看似什么也没做,却早已设了局,专在此处等他!

    可是……

    秦石窃窃地感慨:“幸亏我们跑得快,不然准被活埋了。”

    楚涛却冷着脸问:“君和呢?”

    “许是走散了吧,石块落下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他。或者……”

    “不会!这痞子身手远比我快,我们都走脱了,他在磨蹭什么?”楚涛说得斩钉截铁,话语中竟隐隐有了怒意。

    “可他除了在里面,还能在哪儿?要不然……就是被江韶云抓了?”秦石莫名其妙地看着楚涛愤愤然的样子,不明白少了个谢君和而已他怎么就换作了一幅天塌地陷张惶失措的模样。

    “这痞子疯了吗?!”楚涛勃然大怒,返身而去,意图扒开坍塌的洞口,但碎石进一步淅淅沥沥落下,激荡起烟尘滚滚,反而更不见空隙。

    秦石劝:“楚掌门冷静,兴许谢大侠正在别的岔道上……”

    他置若罔闻,对着那片废墟用尽力气吼了几声,传回来的只是空洞的回音。

    “混帐东西!一头犟牛!”

    他一剑刺向碎石堆,近乎绝望地咆哮,仍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秦石实在不明白他究竟在发什么火,不得不提醒:“也许……事情没那么坏……再不走就晚了。”

    任凭费了一堆口舌,那规劝的声音就好象落进了无底深渊,得不到任何回应。

    楚涛呆立在原地,什么话也不说,好似化作了一根石柱。

    “我们在这里等他么?”秦石见劝不动,只好改换口气。

    “不,”楚涛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一片死寂中,掷地有声,“我们——等江韶云。”

    秦石空张着嘴,愕然。

    “秦大少,握紧你的刀,他就在我们身边。”楚涛说得极其严肃,眼角里升腾起的杀气让秦石觉得仿佛回到了红霜镇的夜晚——不,远比这可怕。这一刻的楚涛脸上只有凛然的冷峻,似乎能把外来的一切力量都牢牢冰冻。

    秦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不知道是因为江韶云还是因为楚涛。

    “秦大少,躲不开的,他早就算计好了。”

    秦石并不想躲,却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谁在算计谁?他看不懂了。

    悠悠然的笑声再起,从黑暗深处,渐渐临近。细微的脚步声,伴着竹杖叩击地面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节奏悠缓从容。

    “少侠认输否?”

    不一会儿,白衣翩翩、鹤发如仙的老者从那个方向稳步而出,右袖管空空荡荡,左手执竹杖。眉宇间素雅与清朗糅合,眼神中沧桑与锐利交织,嘴角上淡漠与傲然并存。似笑非笑,仿佛江湖千年的狂风暴雨在他眼中不过如一场花开花落。

    楚涛抱拳一敬:“得见前辈,幸甚!”

    秦石一瞬间拔刀防卫:“江韶云!”

二十一 针锋相对(上)() 
没错,是江韶云。

    那张脸,与几日前望江台的那场“噩梦”如此相似。

    秦石怒目圆睁,好似撞见了仇人——谁说不是呢,这里的腥风血雨,不正是起源于此人?

    江韶云丝毫不理会,只将云淡风轻的一笑散在空气中,不紧不慢道:“楚少侠,敢踏进此处的,没有一个活着走出去过。楚原大侠倒是走了出去,但,他终究没有走出烽火岭。”

    “拜前辈所赐。”楚涛也稳稳笑着。右手却已紧紧握住龙冥剑的剑柄。

    江韶云似乎不高兴了:“罪名可不能乱加。楚老庄主当年与我有恩,我岂会伤害楚家?楚少侠手中若无铁证,最好谨言慎行。”

    “那么短刀客呢?”

    “自取死路的,我也没有办法。楚少侠,烽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