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头动了一下,显得很激动地道:“你不叫我们走?”
回身指了一下床上的高个子道:“他身上有这么重的伤,你是要他死还是怎么样?
兄弟,咱们没有仇呀!”
秦桐用拳头捶了桌子一下道:“我是为你们好,江海枫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一条是活,要是死就不去说他了;要是他侥幸未死,还活着,那他必定藏在这武岭之上。
就凭你们两个……嘿嘿……不是我小瞧你们,要想对付他,那还差得远,除非你们想死!”
说着双手一分道:“听便!”
“金顶”闻言后,一个劲的发怔。
那个高个子,在床上咧着嘴,向里面直吸气道:“矮子,咱们再多留一天吧,万一要真碰着了那小子,也是讨厌!”
矮个子冷冷一笑道:“既然你也这么说,咱们就多留一天,不过最多一天,明天晚上我们可是准走!”
秦桐哼了一声道:“明天自然要走,江海枫要是在这地方,他绝不可能住多久,明天走,就没有问题了!”
矮个子“哧”一笑,斜着眼看着他道:“秦兄弟,想不到你这么一身本事,也会被江海枫吓成这样!”
秦桐面色一红,冷笑道:“我才不怕他呢!只是不到时候,到时候,我再亲自整治他!”
矮子一笑道:“你告诉我们注意他的行囊,咳!他妈一样值钱的都没有,全是些破烂本子!”
说着眯起一双小眼,点着头道:“看起来,他还是一个读书人呢!”
说着扯开了折扇,没头没脸地“呼啦、呼啦”地扇着,又抬头看了看,皱着眉头道:
“这鸟地方真热,我得出去透透气了!”
一边说着,站了起来,秦桐道:“也好,你顺便把风,我真担心那小子还在这个地方!”
“金顶”咧嘴笑道:“没那回事,他就是在,也早就走了,还能挨到这会儿?不过,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说着由桌下面操出了一口鱼鳞薄刃的劈水刀,右手一绕,舞了一个刀花,道:“他不来便罢,要来,请他吃我这一刀!”
说着就向洞外行来!
江海枫正忍不住,想要用计入内,这时见状,不禁心中大喜。
他身子向后一翻,施了一招“狂风舞蝶”的轻功绝技,就如同一股青烟似的,已翻出了石壁!
身形方隐好,矮小的金顶已飘身而出。
他落地之后,向四外一张望,吁了一口气,就慢慢的向江边走去。
江海枫暗中冷笑道:“你这是真正的送死了!”
想着也尾随着他,向岸边慢慢走去。
矮子金顶一路行走,就像作贼似的,一双眸子,不时地左右瞟着,显然的,他也不能完全免除对江海枫的畏惧。
他在岸边,对着浩荡的江水伫望了一会儿。
海枫缓缓地举起了右掌,正要猛劈而出。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立刻中止了这个动作,因为他想到,这白脚金顶,都各有一身超人的水功,一击不中,他定能入水而去,反是不妙。
想到此,他就暂时中止了这项动作。
所幸,那个矮子,只在岸边眺望了一会儿,就又转过身来,向回路上走着。
江海枫也回走了二三十步左右,就把身子现了出来,紧紧挨在金顶背后,冷冷笑道:
“矮鬼,你先慢走一步!”
金顶吓得就地一滚,已出去了丈许以外,猛然又翻过身来。
当他就着月光,看清了这个不速客的真面目之后,不禁吓得打了一下寒颤,退后了一步,道:“你是……”
江海枫一拧腰,如同电闪一般,已来到了他的面前,低叱道:“我要你的命!”
右手向外一探,用“金擂手”第二式,霍地向外一送,直向他右肋上直插了过去!
金顶惊魂之下,猛然向后一闪。
他那口分水刀,原本就没有离手,这时候,刀口向外一现,“刷”的一刀,直向着海枫右手腕子上猛剁了过去!
江海枫这时不愿他发出声音,而惊动了洞内的二人,所以下手是用极快的手法!
就在金顶这一刀眼看要剁在了他的腕上的刹那之间,江海枫目放怒火地低哼了一声道:“来得好!”
只见他手腕子霍然一翻,仅以拇、中、食三个手指,竟敢向他的刀刃之上捏了下去!
只听得“锵”的一声,捏了个正着。金顶江中魁和白脚卜大包,也算是水面上的一双怪杰,他二人一生之中,遇敌确也不在少数!
江中魁一见眼前这种情形,江海枫竟敢以空手向自己刀刃上捏来,以此而观,错非他有“大力金刚指”的内力,断断是不敢如此施展的!
当时,他用力地向外一剔,施了一招“玄乌划沙”,所谓“玄乌划沙”是指沙面上的乌鸦,沐水浴阳之后,得意的一种形态。
武当派遂仿其形,而创“玄乌划沙”之一招,很是厉害!
江中魁右手力挣,左手五指却同时直向着江海枫的右肋之上,猛然划了过去!
只听得“当”一声,金顶江中魁那口分水刀,虽是夺了过来,可是刀刃上却是缺了一个茶杯口大小的缺口,同时他左手不知怎的,也划了一个空。
整个的身子,“呼”的一声,飞了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口中大吼了一声:“不好……江……”
这“海枫”两个字还没有吐出口,江海枫已如同旋风一般的,扑到了他的背后!
急切之间,这位年轻的侠士,也顾不得许多!
他猛然一提丹田之气,施出了师授的三大绝功之一的分魂劈挂手!
只见他吐气开声的向外一抖,口中低叱了一声:“嘿!”
金顶江中魁足下方跑出了半步,口中也才叫了一半,倏地“噢”了一声。
只见他那矮小的身子,在沙地上转了一个转,“噗”的一声,栽在了地上。
就这样,他整个的头埋在了沙子里,由他七孔之中,汩汩地流出了鲜血。
他一动也不动地死了!
江海枫这“分魂劈挂手”,竟把他整个的背脊,都劈得裂了开来,脊椎骨全部都震碎了!
江海枫以快手法,掌毙了江中魁之后,身子翩若惊鸿似地拔了起来,隐在了一边!
金顶江中魁倒在沙地里的身子,在朦朦月色之中,看不大清楚!
只有萧萧的江风吹过来,空气里,似乎散发出一些腥膻的味道。
江海枫心中也知道,方才金顶这一声呼叫,虽然声音含糊不清,可是秦桐定必能够听见。
因为当初银河老人,同时传授自己师兄弟二人,一种叫做“分云耳”的听觉功夫,秦桐不如自己功夫真纯,却也有八分的火候。
像方才那种呼声,必定瞒他不住!倒不如自己以静观动,看情形再下手除他较妥。
想到这里,就隐在暗处,不发出一点声音。
果不出他所料,一条飞快的人影,自山岩那边,倏起倏落,星丸跳掷似的,直向这边驰来。
来人正是秦桐,身手极为活泼灵快!一刹那间,已来到了江边。
站定之后,海枫见他面目十分紧张地望了一会儿。
忽然,他目光注定在沙地里的尸首身上,口中由不住“啊”了一声。
他缓缓走到了尸身旁边,并弯下腰来看了看,不禁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遂又见他站起身来,四外的看了看,足尖点地,竟向右侧方的山崖之间飞纵而去。
很明显的,他是想逃走。
他已经由金顶江中魁尸身上所受的伤势,看出来是谁的手法。
由这种手法上,秦桐可以判定,江海枫来了。
在以往的几项经验里,他已饱尝过海枫的手段;而且知道远非他的敌手。
所以他连回石洞通知白脚卜大包都不敢,就一路地直向山边上遁去。
秦桐身子方扑出不远,陡然就觉得身后一股劲风袭背而至!
他就知道情形不妙了。
当下向前一栽,就势右手向后一挥,打出了一枚“丧门钉”,“嗤”一声!
江海枫狂笑道:“秦桐,今天你可是逃不掉了!”
右手一抄,已把丧门钉接在了掌内,跟着向外一抖。这枚丧门钉“噗”一声,又打了回去。
秦桐这时见海枫果然现身,不禁吓得一阵战抖,勇气全消。
这枚丧门钉打来,他用掌力侧面把它封了出去,转身就跑!
可是江海枫身形展开,秦桐再要想从容退身,那可真是妄想了。
他扑上的身子,就像是狂风之下的一片树叶一样,只一个起伏,已来到了秦桐的身后。
秦桐自知逃不开了。
这时候他猛的一个转身,用双掌合并着,向外一封,直向海枫肺腑之间猛然击去。
内功的充沛,亦是非比等闲,江海枫虽说是武技精湛,可是却也不敢以身相试!
秦桐腰部倏的一扭,原踵不动,可是整个的身子,却都到了右面。
秦桐双掌掌势,竟是擦着他的衣服打了过去。
一击不中,秦桐已是心惊胆战!
他狂笑了一声,叱道:“江海枫,你休要欺人!”
左臂向下一沉,用“金切手”照着海枫腰上就切!
可是这时江海枫已贴近了他的身子,他是不可能再让他逃开手下了。
秦桐“金切手”方递出,江海枫整个右手,忽然抽了出来!
只见他并指一敲,正中秦桐的右腕之上。
秦桐负痛“啊约”了一声,猛然向左边一纵,可是一股大风,已然袭向了他!
他还来不及回身,已为这股风力击得向前一栽,“噗”一声倒了下去。
等到他翻身跃起的当儿,江海枫已冷冷地立在身前。
秦桐浓眉一挑道:“你要怎样?你还想杀我不成?”
江海枫冷笑道:“现在杀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死在师父的跟前!”
秦桐心中一松,不由大喜,但他表面却冷笑道:“我还以为你现在就要下手呢!这样才说得过去!”
“我秦桐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个老头儿,是死在我手中的,可是现在江湖上并不知道,他们都晓得你是杀害师父的凶手!”
接着狂笑了一声,道:“江海枫,你呀!跳在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海枫眸子里灼出了炯炯的怒火,闻言哼了一声道:“这么说,你就更不能活了!”
说到此,只见他单掌一翻,秦桐陡然觉出不妙,他手脚往地上用力一按,身子腾了起来!
然而江海枫岂能放他逃开!
只见他一声喝叱道:“贼子!”
右手向外一劈,“喀嚓”一声。
秦桐一声惨叫,一条右手,竟为海枫把内中的骨节,完全给击碎了。
他惨叫了一声,堕之坠地。
只见他在地上一阵翻滚,口中悲惨地呼叫着,良久才渐渐歇了下来。
海枫冷冷笑道:“现在,你大概要老实了!”
秦桐在地上咬牙切齿道:“江海枫,你如果不杀死我,我早晚还会逃!”
海枫笑道:“悉听尊便!”
说着自衣中掏出了一根皮索,走过去在他上身绑了个结实!
秦桐这时全身都为汗水浸透了。
那条右臂,已碎成了一片,空空地吊在肩上,仿佛只连着一层皮!
他气喘吁吁的道:“你要把我怎么样?”
海枫亲手绑上了秦桐,内心却有说不出的痛苦,想到了昔年二人同师之谊,由不住滴下了两行泪来。
也正因为如此,他也就更加愤怒!
当下他气得声音发抖的道:“秦桐,我要把你押回北方,召集武林同道,来共同处置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秦桐狂笑了一声道:“何必费这么多的事?干脆你现在结果了我,岂不是省事?”
海枫咬了一下牙,热血上冲,道:“好!我就……”
可是他那举起的手,又缓缓地放了下来,他冷冷笑道:“你我总算有一段同门之谊,我又岂忍心亲手杀你?不过,你要想活命,却是万难了!”
秦桐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汗血灰沙混成一片,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他抬起头,大声地笑道:“你居然还念及师门之谊?”
说到此,惨笑了一声,道:“已经下了毒手,还撇什么情?现在你就是放了我,我秦桐也是一个废人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师哥!你快给我一个痛快吧!”
这一句“师哥”,叫得江海枫好不痛心!
他心中打了一个冷战,嘿嘿笑道:“师哥?亏你叫得出口……”
他一生行事,从未犹豫过,可是这一刹那,却感到了极大的犹豫。
热泪不禁籁籁地滴了下来,他冷笑道:“秦桐,不要想叫我心软,我是不会放你逃走的!不过我也不想亲手杀你!”
秦桐面色这时惨白如灰,仰起脸来,也像是滴下了眼泪,讷讷道:“杀了我吧,师哥!再不然就放我走吧!我不会再做什么坏事了!”
海枫苦笑了笑,道:“这句话,要早些时候说,我真会心软了,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秦桐!”
秦桐抬起了头,注视着海枫。
江海枫一字一句道:“现在你仔细听一听你所犯的罪。”
秦桐咬了一下唇,像是要咬出血来,他恨恨讷道:“我犯了什么罪?你不要误听传闻!”
“传闻?”江海枫痛心的笑了一声,接道:“弑师背训此其一!”
秦桐冷笑了一声,道:“师父久病缠身,你是知道的,我只是帮助他解脱痛苦而已!”
海枫惨笑道:“好个解脱痛苦!”又道:“散谣陷兄此其二!”
他不容秦桐插嘴,很快接下去道:“盗拐师门至宝,此其三!”
秦桐冷笑了一声,道:“这三件事,其实只是一件!”
海枫见他如此,仍然还没有悔过之心,不禁又是愤恨,又是伤心!
他点了点头,接下去道:“好吧,就算一件,你再听!”
于是冷笑了一声,道:“在杭州你集结众匪,夜中想来杀害于我,此纯小人作风。
我这个师兄,有什么地方对你不起?你竟然要下此毒手?”
秦桐面色一变,低下了头。
他叹了一声道:“就此一点,我也是活不成了,下手吧,师兄!”
海枫狂笑了一声道:“如果只此一点,我才犯不着取你性命,你再仔细想一想!”
秦桐冷笑道:“还有什么该死的罪?”
海枫冷冷一笑道:“你倒是健忘得很,我问你,在北高峰下,那一户农家,是何等无辜善良的人,救你于绝途死难之间,你居然恩将仇报,强夺了人家的钱财不说,竟然下毒手,重伤了人家姑娘!”
说到此,咬牙哼了一声道:“如非我那时去救,那姑娘早已一命归西。秦桐!你还算是人?你的良心何在?”
秦桐忍不住竟也落下了泪来。
“晚了!”海枫苦笑道:“你现在就是百死,也赎不了你所犯下的这些罪,银河老人,没有这种孽徒,我江海枫也绝没有你这种师弟!”
秦桐哑着声音道:“我已经得着报应了,你不必再说了!”
海枫哈哈笑道:“在苏州,你诱骗了纯洁的席丝丝,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动禽兽之心,若非是左人龙及时赶到,席姑娘已不堪设想……”
秦桐面色大变,叹了一声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海枫说到此,厉声叱道:“你还有脸要求活命?秦桐,你真是痴心妄想了,现在我们走!”
说着用力一带绳子,秦桐被扯得在沙地上一晃。
他狂笑了一声道:“好吧!我跟你走就是,反正这条命交给你了,你就看着办吧!”
海枫点了点头道:“这才像条汉子!你放心,我一路之上,绝不会虐待你。你如果妄图逃走,可就休要怪我,你那是自讨大苦头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