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高叱了一声道:“高明!”
只见他双袖同时向下一分,足下一点,竟自在桅杆顶上,施出了“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陡然地拔空而起,身形“翩若惊鸿!”
两枚暗器“叮”的一声,碰在一块,空中冒了一个火星儿,遂又落了下去。
那个老人,如同一只二度栖枝的鸟儿一般,又落在了桅杆之顶,身形不停地摇晃着!
他身上那袭肥大的衣服,被江风吹得“呼噜、呼噜”直响,看起来他是那么的逍遥自在!
江海枫不由面色一红,冷笑了一声道:“好功夫,老朋友,你既有如此功夫,何故如此躲躲闪闪,岂不令人见笑了?”
话声方了,只见那老人袖管一收,一声狂笑,却由那桅杆之顶直直地落了下来。
当时不偏不倚,正落在了海枫身前,江海枫右臂一抬,正要出招,那老人哈哈一笑道:“江海枫,你且慢来!”
海枫后退了一步,冷笑道:“你我素昧平生,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又怪笑了一声道:“鼎鼎大名的中原一剑江海枫,谁还会不知道?老夫对你是久仰了!”
说时双瞳闪闪发光。
江海枫冷冷一笑道:“既如此,你找我为何情由?”
老人往空举了一下他那双瘦腕,呵呵一笑道:“江少侠,你不要误会,我老头子因景慕你这一身功夫,所以特来领教领教,并无恶意!”
海枫哼了一声,道:“你和朱奇、燕九公分明是一路的,却还当我不知道么?”
老人闻言掀开他那两片厚唇,“嗤”了一声,道:“老夫岂能与那种无耻的东西为伍?少侠你也太轻看我啦!”
海枫不由心中一动,当下皱了皱眉道:“那么你是……”
老人哈哈一笑道:“咱们是不打不相识,等我们打完了,再说好不好?那时候你就知道,老夫我不是与你无理取闹了!”
说罢左手虚晃了一下,右手“顺水推舟”,当胸一掌,劈了出去。
江海枫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前之势,也只好打完再说了。
当时淡然一笑,左足向右一划。
老人的掌势,这时已当胸而去,江海枫一张右手虎口,由下而上,直向他的手腕之上捺去!
老人口中“哟”了一声,倏地一个疾转,江海枫这时使出了“逼”字一诀,突把上胸一偎,看起来动作和老人一样的快!
老人身形霍地向前一倒,海枫也跟着一倒,那老人忽地一声大笑道:“二伏指!”
海枫正预备并指外点,忽然竟为对方把自己的心意道出,不禁大吃了一惊!
他足尖反点,身势如同疾浪倒转似的猛然翻了过来,足下一定,惊愕的道:“咦!
你……”
老人呵呵一笑道:“想不到银河老兄,竟会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弟,真可以九泉含笑了!”
海枫更是一惊,当下剑眉微轩道:“你是谁?请快快道出与我师门的关系,否则我可要得罪了!”
老人点了点着道:“江海枫,你可不要客气,只管把你拿手的功夫使出来,我如说出身份来,只怕就不便动手了!”
海枫沉声道:“你老贵姓大名?”
老人摇头笑道:“这些等一会儿再谈吧!”
说着身形一转,双拳突出,以“通心掌”直向江海枫背上猛然捣来!
海枫闻言,心中已不悦,不由暗忖你这老儿也太狂了,莫非我真的就怕了你不成?
这时老人双拳打近,他仍然是纹丝不动,老人忽地撤回了双拳,笑道:“高明!”
当时化拳为掌,自两侧内进,又直向海枫两助之上猛戳了下来!
江海枫退后了半步,双手一分,作了一个“抓”的姿态,老人忽地又自己把招式撤回。
只见他笑了笑,又道:“好!高明!”
身形向下一杀,双掌齐翻,向海枫两腿上切来。
江海枫这时不由忽然大悟,吃了一惊!
他这时才看明白了,对方老人竟是施展的一套“六合分筋错骨手”,这套功夫兼能考验出一个人的真功夫,看来虽是一沾就起,可是对方如一现惊慌之色,招式也就立刻用实。
他这一套“六合分筋错骨手”,是按打、切、戳、按、抓、推六字诀所组成的六式手法,有意想不到的威力。
此刻老人的抽招,分明“切”字诀已失利,看来他是要施展第三字诀“戳”字一招了。
果然一念未完,老人一声狂笑,整个的脸向上一仰,足下向前一窜。
那种姿态,就像是一个人踩着什么东西,突然滑倒了一样。
只听得“嗤”一声,其快如矢,已到了海枫身边,海枫无防之下,心中大吃一惊!
就在他尚还不及闪避的当儿,老人那原来贴在两侧的一双手腕,倏地抬了起来。
二腕一上一下,就像是两把利剑一样的,一奔“心坎”,一奔“气海”,其快如矢,直向江海枫这两处大穴之上猛戳了过来。
江海枫不由神色一变,因为他实在没有料到,对方的身手,竟会如此之快。
当时一咬银牙,低叱了一声:“去!”
于这千均一发之间,他竟把师门传授给自己的一式救命绝招“霹雳双掌”施展了出来。
一刹那间,只见他一双手掌,蓦然涨大了许多,霍地向外一推,真有雷霆万钧之力!
就在他双掌齐出的当儿,那个飞驰而来的怪老人,发出了一声怪叫道:“施不得!”
他那平窜而出的身子,就像“金鲤跃波”一样的,忽的就空一折,足足倒窜出有三四丈高下!
只见他两腋一张如同一只大鹏一般地,已四平八稳地落在了船篷之上。
江海枫那疾劲的霹雳双掌,竟没有伤着他一丝一毫,凌厉的掌风过处,江面上就像是为一把利刃飞快的刮过去一般!
只听得“哗哗”一片水响,当空翻起了万点银花,遂又叮叮咚咚地落在了江面上。
整个船身,这时也在剧烈地动荡着。
这种情形,煞是惊人。
那个狂傲的瘦老人也不由得连连点头庆幸不已,他望着江海枫道:“霹雳双掌果然惊人,老夫就一把瘦骨头,要是被打上,可真就要散了。”
海枫也反唇相讥道:“六合分筋错骨手,才是真正的厉害呢!在下甘拜下风!”
老人呆了一呆,颔首笑道:“很好,想不到你居然有此造诣,无怪乎江湖上把你形容成了三头六臂,江海枫,我们不再比了!”
海枫皱了一下眉,心说道:“这可好,打了半天,敢情是在跟他比武!”
当下微笑道:“老人家身手不凡,海枫万万不是对手!”
瘦老人嘿嘿一笑,用手拍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说真的,你武技虽不如我,可是我要想取胜你,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海枫答道:“老人家比后辈高明多了!”
老人忽地一笑道:“这都怪你方才的霹雳双掌太重了,你看这附近的船家,已被惊动了!”
海枫果见这几条船上,都已点起了灯,有的还推开了窗子,向外望着。
老人微笑道:“来,咱们还是回到原来的大船上去谈!”
说着身形一纵而起,海枫也不愿落后于他!
当时二话不说,身形腾了起来,紧紧蹑在他身后,就像两股青烟似的,一刹那,已来到了大船上。
那艘大帆船,和先前一样的平静,几盏风灯,随着微风,轻轻的摇动着!
二人几乎是同时落在了舱面上,对视一笑,老人遂又叹道:“我老了!”
他一面盘膝坐下来,一面道:“要是前十年,孩子,你就要输在我手中了!”
海枫对于这个老人,实在很敬佩,含笑道:“现在,我仍然不是你的对手,老头儿,你是我生平除恩师外所遇见的第一个能人!”
说到此,顿了一下,又接道:“虽然在你之前,我遇见了左人龙和木二白,可是他们二人,并不能取胜我,但是你的……”
说到这里,十分难受地低下了头,叹了一声。
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用不着难受,说一句老实话,像你这身手,不出三年,我老头子就得在你身底下俯首称臣,你不要泄气!”
海枫抬起头,正色问道:“你究竟是谁?”
瘦老人眯了一下眼睛道:“老夫姓酆名于柳,只因生性爱水,所以江湖上送了我一个外号叫做‘金鳝王’!”
海枫不由蓦地立起,行了一礼道:“原来是酆老前辈,前辈的大名,晚生早就听先师说过,想不到竟会在此相遇,方才失礼之处,万请不要责怪才是。”
酆子柳含笑点了点头道:“难为令师如此高人,尚还会记得我这个不争气的朋友,惭愧!”
说着长叹了一声,似有无限感慨!
海枫笑道:“听先师说,老前辈一身水底功夫,天下无双,方才晚辈尚未入水,否则此刻只怕已成了水底的游魂了!”
金鳝王酆子柳眯着细目,微微一笑道:“这一点,倒不是令师推赞,要说水上的功夫,我如今已是七旬以上的人了,倒还没有遇见过一个敌手!”
海枫点了点头,忽然想起道:“听先师说,老前辈自从在九江手刃了大仇之后,已经退隐沙漠,不知可有此事?”
金鳝王酆子柳慨然一叹,点了点头道:“一点不错,我在塞外已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至此又一笑,道:“只是人有时候,是会静极思动的,我如今已这一大把年纪了,再不出来走走,许就这一把老骨头要扔在沙漠了!”
海枫含笑道:“这是你老多虑!”
酆子柳笑道:“我在西北收了个徒弟,也就是这个徒弟,给我惹了不少的闲气!”
海枫笑道:“年轻人总难免好动的!”
酆子柳叹了一声道:“她婚姻之事一天不解决,我也就一天不能安心!”
海枫一怔,遂笑道:“这么说此来是为了令徒婚事?”
金鳝王一笑道:“贤契,你猜对了,不论她如何,反正我是有这个意思就是了!”
海枫笑问道:“令徒今年多大了?”
金鳝王算了算,道:“大概有二十二了吧!”
海枫不由笑道:“二十一二还是小孩子,你老又何必操心,我如今已二十五了,尚不急呢!”
酆子柳嘻嘻一笑道:“只是男女不同!”
海枫一怔道:“什么?莫非你老的弟子,是一个……”
酆子柳皱眉一叹道:“一点不错,她是个姑娘!”
海枫尴尬的一笑道:“这么说,二十一二是该嫁个人家了,只是令徒定必是武技超群,只怕一般凡夫俗子,不会入她眼中,这种事情,你老人家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酆子柳望着他翻了一下眼皮,笑道:“我希望能帮上一个忙!”
江海枫微微一笑,心说这是你徒弟的事,我何必多问,就把话岔开道:“你老人家是上哪里去?”
酆子柳笑道:“不是说过了么?给我徒弟说亲来了!”
海枫笑道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是见着那个人了?”
酆子柳点头道:“见着了!”
海枫随意的问道:“谈妥了?”
酆子柳又点了点头笑道:“正在谈!”
海枫心中一怔,就见他站了起来,走到了自己身边嘻嘻一笑道:“江少侠,老夫对于你的一切,可说是全都满意了,只是不知你对我那徒弟的印象怎么样?”
海枫不由一愣,眼巴巴的道:“你老在说些什么……”
金鳝王酆子柳呵呵又是一笑道:“莫非我说了半天你还不明白么?老实说,你正是我徒弟的理想对象!”
江海枫不由呆了一呆,遂笑道:“你老人家也太会开玩笑了。”
金鳝王一翻眼睛道:“一点也不是开玩笑!”
海枫一惊道:“我与令徒素昧平生,此话是从何说起?”
酆子柳笑道:“谁说你们素昧平生?”
江海枫猛地站起来,呆了一呆,心想这位老人家也太会耍人了,当时笑了笑,转身就走!
金鳝王酆子柳望着他背影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我那徒弟是高攀不上了?”
江海枫闻言又转过身来,因为听他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当下皱了皱眉,苦笑道:“老前辈何出此言?这话是从何说起?”
酆子柳叹了一声道:“足下与小徒相处已非一日,怎说素昧平生?依老头看来,你二人还是彼此有意呢!”
海枫面色一红,窘道:“这么说,恕我失礼,令徒的芳名是?”
酆子柳冷冷笑道:“她曾为你几乎丧命,千里迢迢随你到了西湖,至今却为你的无情,而伤心离去!”
海枫不由神色大变,道:“噢!这么说秦紫玲姑娘就是你的高足了?”
酆子柳点了点头道:“正是,江少侠,你能说不认识她么?”
江海枫不由窘立当地,一句话也作声不得,良久才苦笑了笑道:“秦姑娘才貌武功,我都深为敬佩,只是明谈婚嫁,未免也太轻视她了!”
金鳝王皱了一下眉,冷冷的道:“小兄弟,我可不大懂你这个文白词句,你得说给我听听!”
江海枫叹了一声道:“令徒人中之凤,我岂能配她得上?”
酆子柳哼了一声道:“也许是她配不上你!”
海枫面色一红,讷讷道:“老前辈,我方才所说的意思,是令徒无论人品武功,都深深令我敬佩,我与她之间,如说侠义之交,尚还勉强,如果作婚姻之论,岂不玷辱了她?这是我一点小小意见,不知老前辈高见如何?”
金鳝王酆子柳沉声一笑,摇了摇头道:“你这么说就错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莫非你和她一辈子都不打算婚嫁不成?”
江海枫呆了一呆,苦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弟子如今情形,你老人家也许不知,我如今是孤独独的一人浪迹天涯,除了一剑一马之外,可谓身无长物,我……”
才说到这里,金鳝王冷笑了一声,岔口道:“你也太小看我那徒弟了,如果她要的是钱,也就不会一片痴心对你了!”
海枫不由心中一动,尴尬地道:“这是她的意思么?”
酆子柳微微一笑,道:“知徒莫若师,虽是我的意思,也和她的意思差不许多。江海枫,我们侠义道上人,说话行事最要干脆利落,我今天为弟子提亲,只听你一个回音,我只要你告诉我答不答应,我听你一句话也就是了!”
海枫不由一时窘住了!
这是他到中原以来,所遇见的一个最大的难题,他不便说“不”,可是这个“好”
字,却是更难出口。
金鳝王酆子柳呵呵一笑道:“怎么着,拿不定主意是不是?”
遂又一笑道:“你前几天为左人龙、席丝丝拉线,怎么轮着了你自己,却这么不干脆?”
海枫不由慨然地点了点头,道:“老前辈既如此说,令徒又如此不见弃,弟子再要说什么,也太不知自爱了!”
酆子柳走上前,眯着眼睛一笑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海枫抬起头道:“弟子蒙秦姑娘错爱,岂有不喜之理?只是我刻下尚有几件棘手的事情,须我去一一解决,一待这些事情办完,才能与令徒谈及婚事!”
酆子柳仰头想了想,遂又点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就这么办,现在我向你讨一件信物,也好回去向我徒弟交待!”
江海枫想了想,慨然地自身后解下了一口长剑,此剑正是那口自三羊道观中得到的“凝霜剑”,现在他既取到了师门的那一口“子夜绿珠”,一个人两口剑似乎并无必要!
他把这口剑双手递上道:“此剑名‘凝霜’,乃我随身之物,请前辈代转于秦姑娘,暂为聘物,以示弟子之诚!”
金鳝王酆子柳接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