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黑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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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黑蚂蚁-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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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氏夫妻虽经分说,又知他是姬家人,只未毒打,照样不肯释放。这时姬妻怀孕七月,尚未生养,出身又是汉族,押送入山时连受惊险疲劳,动了胎气,刚一到达,便生一女。彼时盂龙法严,一味以暴力压制蛮人,总算见他夫妻均是山民汉家,性情温和,能守规矩,不像别的蛮人凶野怨恨,只派他管理所养牛羊,不令入林,比较轻松一点。
  事又凑巧,姬棠比兰花小两岁,因其从小灵慧,生得美秀,从三四岁上兰花便喜和她一起玩耍。姬氏夫妇更会巴结,所管牛羊也比以前每年增多,孟龙始终没有对他虐待。勉强过了几年,姬妻思乡病死,彼时姬棠年已八岁,常听父母说起自家来历身世,心中悲苦。母死不久,乃父又因追寻逃羊,在树林中为毒蛇所伤,虽经特产药草医治,保得性命,人已残废。蛮人专喜以强凌弱,许多蛮人又是他的仇敌,常受蛮人欺侮。如非姬棠聪明灵巧,能得兰花欢心,一见父亲受欺,暗往求救,早已不保。就这样,乃父仍是日常气苦悲愤,终于闷气而死。姬棠年才十二三岁,想起父母生前受罪,全只三十多岁便先后身死,非但把那些蛮人当作仇人。便对盂龙这般蛮人也都怀恨,只兰花帮过她忙,结有情分。
  蛮人早婚,每年又有两次最重要的歌舞盛典,与寻常歌舞不同,成年男女专跳野郎,不容避免。本来早就被人强娶了去,全仗前数年身材瘦小,蛮人嫌她文弱,看她不上。
  姬棠性又机警,始而避在小人堆里,平日守着兰花身旁,不与别的蛮人接触。到了十五六岁,身材较高,又到时装病,勉强敷衍过去,暗中发誓,就是无法逃出山外,宁死也不嫁与这般仇人。无奈越往后,人越成长,貌也越美,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美人。歌舞之初,如不选得野郎,到了最后,剩下一人,必被那残余的数十个蛮人强夺霸占,成。
  了奴隶,处境更惨。实在无法避免,只得暗用心计,事前引逗无知少年,哄得对方死心塌地,却不与之苟合。歌舞过后,对方逼得太紧,再冒奇险,诱往森林之中,用毒刀刺死,移尸灭迹。也是机缘凑巧,接连做过两次,人刚杀死,便有野兽寻来,剩下几根残骨作证,才不致引起疑心。祈杀全是害他父母的蛮人,平日强暴,本就不得人心,死了自然拉倒。姬棠处境也是奇险,两次均差一点为野兽所伤。
  到了当年,兰花已管理全山,威权日重,姬棠从小和她交好,曾经明说了心志:
  〃决不真做人的奴隶。姊姊如其待我真好,一切须要由我本心愿意,不能和别的蛮女一样日夜随身服侍,由你呼来喝去。〃兰花也真爱她,居然答应。后见追逐她的少年蛮人甚多,以前所行太险,一旦被人看破,便要受尽惨刑,活活烧死。万般无奈,二次又对兰花明言,说自己此时没有中意之人,不愿受欺嫁人,求其相助。兰花本人也看不上那般蛮人,每当歌舞,都是敷衍故事,虽也随众欢乐,终是故意挑选一个本有情侣的少年,将花抛过。蛮人多半心专情热,寨主之女对他垂青,不敢不应,本心未作非分之想,也是敷衍。兰花恐那女的难过,好在当地跳野郎,第一次叫做试心,不是两心情愿,故意跳到隐僻无人之处,不会苟合,男的动强,女的可以坚拒,男的还要受罚。如其中途发现情意不投,当时就可分开,或是敷衍情面,就在广场之中歌舞,等人散尽,再各分手。
  但这类事可一而不可再,必须男女双方均不投缘。否则,男的将你看中,第一次没有结合,第二次男的如再挑逗,便不能拒绝,另换别人。因那全体蛮人俱对兰花敬畏,是入选的都有情侣,因此由她每次一个随意调换,无人敢于认真,又都不肯舍彼就此,才保无事。别人怎办得到?为了同情姬棠,到时仍令装病,由自己出头护庇,或是故意派上一点事体,免其加入,当夜因是欢宴佳宾,事出意外,并非常例,就这样,兰花仍是帮她的忙,昨夜已先令其离开。
  本来每次歌舞,兰花均为设法,当日早起,忽见她同了两个女伴盛装而出,似想歌舞神气,心中奇怪,后才看出她是看中再兴,心中好笑,也极愿其成功。因听王翼说,再兴昨夜曾有独身不娶之言,恐其固执成见,本想暗中向其劝告,就不愿意接受人家好意,也应看其孤苦可怜,乘机相助。并且这两年来业已避过好几次,便自己以后也难为之设法避免。真要不行,也以假作真,和她跳上一夜,假装她的情人,免得此女性情刚烈,送了性命。不知怎的,一时疏忽,忘了告知。姬棠一半看中再兴少年英俊,武功又好,一半也和兰花同样心思。对方如爱自己,结为夫妇,将来便可同返故乡,不负父母临终遗命;否则,借此一跳,表面把她当作情人,免去蛮人数月一次的常时纠缠。不料用尽心思,送情引逗,对方均如无觉,不禁又是羞愤,又是悲苦。正在伤心,眼看女队中人越来越少,心更惶急,知道这般蛮人和野兽一样,落在他们手中更是惨痛,来时为防万一,腰间本带有一柄毒刀。刚把心一横,猛瞥见再兴注视自己,和身旁蛮兵耳语,心中一动,猛生急智,暗忖:汉人都重男轻女之嫌,也许言语不通。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又见众蛮人作势拥来,一时情急拔刀,口吐汉语,悲声怒喝,准备拼命。说完,见无动静,正恨再兴薄情,转眼之间人已凌空飞落,当时心中一松。被再兴拉向一旁,将刀收起。暗中留意,看出再兴只是救人心切,并非有什情爱,当时心冷。为免蛮人记恨,连累再兴,二人假装寨舞了一阵,同到湖边坐定。
  说完心事之后,再兴见她秋波明媚,似在查看自己神色,口里虽无表示,暗中实有无限深情,不禁笑道:〃你这小妹妹真好。〃姬棠本喊再兴尊客,闻言立时改口,依在肩旁,仰首笑问道:〃哥哥你说我好么?〃再兴知道蛮女情热心痴,恐其误会,一面将她玉臂挽住,笑道:〃你非但好,而且可爱已极。休说你们同族中人和别的蛮族,便我汉城中的妇女也未见到过像你这样好的女子。可惜相逢恨晚,我此生已无娶妻之念,有好些话均不能对你明言。如蒙不弃,我弟兄此来,暂时决不会走,也许三年五载长住下去,如其出山,定必送你回转故乡。在此期中,也必以全力保护,不使那些蛮人侵犯你一根头发。如蒙不弃,认你作个亲妹妹如何?〃
  姬棠先听头两句,本是满脸惊喜之容,偎在再兴胸前,仰面凝眸,微带着两分羞意,看去越发动人怜爱。后听对方说到可惜相逢恨晚之言,觉着语气不对,立时秀眉深锁,凄然欲涕,想要坐开一点,又被再兴用手抱住肩膀,无力抗拒,只得静听下去。听完,便将头低下。再兴料她伤心,好生不忍,正要劝慰,姬棠忽然把头一抬,嫣然笑道:
  〃这个无妨,我只问你,到底爱我不爱?你们汉家人都喜花言巧语,三心二意,你却要说真话呢。〃再兴忙道:〃像你这样美貌聪明而又多情的女子,哪有不爱之理?只恨我心里的事不能出口罢了。〃姬棠想了一想,又笑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哥。看方才那样神气,寨主对你,十分看重,分明内中还有别的原故,不是为了昨夜杀狮才对你这样好法。照此情势,连我也可无虑。我知道你们住在花竹楼上,我每天假装是你情人,到楼上和你一聚,表面叫人看成两对,好在兰花姊姊不讨厌我,还肯帮我的忙,你答应么?〃
  再兴料她情痴,以为日常相见,便可日久情生。又是好笑,又是可怜,含笑点头,说道:〃他们对我弟兄看重的事却可明言。〃随将老金牛寨遇救,送来此地经过一一说了。姬棠一听二人身边带有牙牌令箭,面上立现惊异之容,寻思了一阵,说道:〃难怪他们对二位哥哥这样敬重。那位老寨主的夫人曾来避暑,我也见过,果然好看。那一双脚先就叫人喜欢,不像我们又长又大,又不像汉家人的小脚和菱角一样,立都立不稳,看去讨厌。最难得是她那身材,人生得那么秀气,从头到脚看去都是圆的,牙齿又白又细,笑起来真爱人,比兰花姊姊还要好看得多。我都爱她,何况男子?〃再兴闻言,心中一惊,恐生误会,忙问:〃你说这些什么意思?〃姬棠媚笑道:〃我是偶然想起,说她美貌好看,没有什么意思,你心里的事你不愿说,我也决不问你,只要有此令箭,便是全山之王,你却遗失不得。我只听说,没有见过,如在哥哥身旁,乘此无人,让我偷看一眼如何?〃再兴便将牌取出,初意姬棠必和别的蛮人一样,见牌跪拜,哪知将牌接过,翻覆一看,忽然悲声位道:〃早有这样东西,我爹爹何至于死呢。〃随将那牌交过,请再兴好好藏起,不可随便取出,更不可向人说出今日之事,否则,于其不利。再兴忙答:〃那个自然。〃又劝姬棠不要伤感,二人越谈越投机。
  再兴原是同情姬棠身世,又见她聪明美慧,一言一动俱都动人怜爱,心想:自己父母早亡,孤身一人,有此聪明美貌的义妹常时相聚,度这蛮荒异域的岁月,将来助她回转故乡,择一知心伴侣,也是佳事。虽然投缘怜爱,心中实无别念。姬棠却因父母俱都知书识字,无人之时说的都是汉语。幼遭孤露,身世凄凉,终日怀仇记恨,心情悲苦,从无快乐之时。上来虽看中再兴,一半是见对方人品不差,又想借他之力脱此异域,回转故乡。起初男女双方情慷未通,也未领略到爱情的真味。及至死里逃生,本是万分绝望之余,忽然得到意中人的温情体贴,怜爱非常,仿佛奇寒之中得到温暖,由不得生出一种亲切感慰之念,此时心情甚是微妙。不料极美满一件事,对方偏是心有难言之隐,明明十分怜爱自己,却不肯作那同梦之想,但恐自己失望伤心,又将夫妻之情化为兄妹之爱,越想越觉此人情深意厚,人又那么端正温和,出生以来第7次遇到这样好的男子,自然格外感动,想了又想,重又红着一张脸,羞怯怯问道:〃哥哥,我情愿做你一世妹子,永不嫁人。但你如要娶亲,却对不起我呢。〃再兴原有一定成见,接口答道:〃我不娶妻另有原故,你为何要为我终身不嫁?我这一世决不会娶。否则,今夜我便明言向你求婚了。〃姬棠闻言,立时反手环抱再兴,紧贴胸前,低声说道:〃哥哥待我真好,你都不娶,我如何会嫁人呢?〃
  再兴闻到她头上茉莉花香,一面抚慰,口中笑道:〃妹妹起来,你看头上好好一顶花冠都挤碎了。〃说完,打了一个喷嚏。姬棠惊问:〃哥哥受了夜凉了吧?〃再兴笑答:
  〃没有,被你头上短发扫了一下鼻孔。闻说你们族中人多识得字,你父母在此遭难,妹妹可曾学过么?〃姬棠凄然答说:〃这里哪有纸笔,全是母亲在地上画字,教我认得一些,因兰花姊姊也认得一些,恐她好胜,没有说出,有时故意请她教我,讨她欢喜,这是苦命人寄身虎口没法子的事。总算她人真好,我对她也真感激,否则早没命了,哪有今日。以后哥哥教我认字,当人不要说起。我看她和王哥哥必成夫妇,她比我热情,以后定是形影不离,我和哥哥也正好同在一起,这样欢喜的事真怕我是做梦呢!〃
  再兴见她花冠零乱,秀发凌风,说到伤心之处又是眼花缭乱,凄然欲涕,看去哀艳欲绝,正在极口劝慰。姬棠抬头一看,惊道:〃我们只顾谈心,天都快亮了!〃再兴四面一看,果然残月挂树,树影萧疏。湖边晓风送凉,荷香时引,东方已现出大片暗红色的霞影。耳听芦笙已止,偶然断断续续由远方传来几声情歌,时有一对对的情侣由花林山角互相挽臂而出,衣服和头上花冠大都零乱,无一整齐,面上却都是那么欢喜。知道这里的人和原始森林中生息的那些氏族部落一样,男女相爱纯任自然,像兰花那样已是极少。姬棠染有汉家习气,因和女子初次这样缠绵,姬棠又是那么美慧温柔,情真意挚,一见投缘。正谈得高兴头上,又当残月晓风,天气凉爽,身边依傍着一个美貌温柔的少女,眼前平波浩渺,一碧无际,荷花万点,杨柳千行,此情此景,真比画图还要美妙。
  休说姬棠初涉情场的少女,便是时再兴胸有成见、定志不移的人,到底人非太上,一面领略那湖光山色、柳影荷香,一面与新交到的素心人隅隅情话,也由不得心神皆爽,乐而忘倦,谁也不舍离去。
  渐渐红霞现曙,朝阳出地,红光万道斜射过来,二人影子被阳光照在地上又长又大,已连成了一片。再兴贪看朝来湖山美景,尚无归意,姬棠忽然手指地上人影笑道:〃几时我和哥哥像地上的影子一样连成一人多么好呢。〃再兴闻言,想起前事,心中一动,方说:〃以后成了自家兄妹,本来情如一人,何必还等将来呢?〃姬棠还未及答,忽听远远娇呼:〃时哥哥,你们多快活呀!〃二人回头一看,方才对对成双的蛮人业已纷纷走出,绕向洲后树林之中,似已与尽归去,经由后面竹桥回往对岸崖洞之中歇息,只剩了几对后影隐现林中,就这一会功夫已快走完。王翼同了兰花却手挽手,沿首湖边柳阴说笑而来,面上神情均颇欢喜,衣服和头上花冠却是整洁如新。兰花老远便扬手招呼,并朝王翼说笑,手指前面,似在议论自己,心想:二人这一夜必已发生情爱,大哥婚事必可成功,心甚喜慰。再看姬棠,因兰花喊她,业已当先迎去,跟踪赶往,还未到达,便见二女互用蛮语说笑,姬棠面带娇羞,却少喜容,知是谈间夜来遇救、结合经过,决计假装到底,见兰花拿话取笑,未置可否。
  正要同行回往竹楼安歇,兰花忽然皱眉道:〃那面大脏,我们由这里走吧。我知二位哥哥不喜多吃油腻,这里吃肉之外,素的只有檄耙和有限两样素菜,虽有竹笋,不到时候,这还是去年叔婆带来笋干,无意中掘到一些鲜笋,才知吃法,果是好极。我将二位哥哥送我们的三担香稻取了一些,叫人去皮,想烧点稀饭,连同叔婆给的许多食物和糖,想吃一顿好的。后来想起那些香稻要做种子,真不舍得。我又嘴馋,他们忽然来说,你房中还有一大布袋,内有好些香米,与上次叔婆带来的一样,非但省事,还可多留好些种子。我这两个小女娃都极灵巧忠心,又会烧菜煮饭,想叫她们也尝点新,没有和你们说就取了好些出来,好在你们都吃,不会怪我吧?〃
  二人来时,因凤珠恐其初涉蛮荒,双方言语不通,宾主未必投机,特代准备了许多蛮人心喜合用之物,作为二人所送,以结欢心,连谷种菜籽共有五六背子(蛮人挑物,都将东西扎好,用一竹篓或是木架背在肩后,最重者达二三百斤,名为背子。偶然也有顶在头肩上的),到时本要分送,未等取出,连行李衣箱均被蛮兵抬往楼内放好,跟着斗狮,发现毒蚁,闹了一夜。早来种地,忙到下午,跟着沐浴歌舞,一直没有顾得谈到送礼之事。凤珠为了二人均是汉客,不惯以肉为粮,除食米之外,又多备了三担多上好未去皮的香稻,准备二人吃上半年,新米恰好成熟,便可接上,想得甚是周密。兰花以为都是种子,别的却不知道。
  二人闻言,相继笑说:〃第一次种子哪要这许多,如是我们六七人间日一吃,便那一担多白米便可接上。妹妹喜欢,但吃无妨,谷种只要一担,先种个几十亩试试,还有别的可种呢。〃随将所带之物分别说出。兰花闻言大喜道:〃原来你房中那些东西都是送与我的,真太好了。〃随又拉着姬棠的手笑说:〃这些东西虽说送我父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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