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茗将药急急喝下,这味道苦得让她差点吐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呕吐的冲动。毕竟病还得治;这点苦怕什么呢。
“有点苦?”青衫忙又倒了杯水给岳茗,“漱漱口吧。”
岳茗感激地接了过来。青衫回头望了岳茗一眼,然后快步走了出去。中午吃饭的时候,岳茗来到青衫的住处。陶简风在铺子里没回来,只有青衫与欣悦。
欣悦高兴地招呼道:“岳姨,快坐吧。”
“悦儿真乖。”岳茗摸了摸她的脸。
青衫笑着说:“快坐下吃饭吧。对了,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然后青衫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岳茗很好奇。
但岳茗也没问,就坐下来吃了饭。饭后欣悦去睡午觉,青衫和岳茗在院子里洗碗。青衫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这些年,一点也没有动静?”
青衫说的是肚子的动静,于是岳茗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身子。现在哪有这个机会。倒是你,怎么就一个丫头,也不想再要一个小子?”岳茗把话题又转到青衫身上。
“咳,陶家不是已经有个小子了?”青衫笑着,“都快抱孙了。”
岳茗惊讶了一下,已经这么快就抱孙了。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她的儿子还在,怕也是快到了要娶亲的年纪了。一回到这里,岳茗总忍不住想那个早夭的孩子。从前总劝自己要淡忘,要淡忘。现在看来淡忘是不行了,只能佯装淡定。
青衫感觉岳茗是放不下从前没了的孩子,几次冲动想与她说弘曚的事。又想到江尚所说的那些担忧,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行了,你别忙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好了。”青衫把岳茗手里的碗抢了下来,“你在这里啊,是客人。没有客人要动手的道理。”
“这么快就赶我走了?看来还是不欢迎我这个客人。”岳茗笑着揶揄道。
青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进屋给岳茗拿来了文房四宝和金刚经,道:“这些都是上好的,你回去好好抄经文,这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岳茗感激地笑笑,也不再与她争辩,回了自己房里。
时隔多年再来抄写经书,岳茗都觉得自己心里有愧。有时候抄着抄着,眼泪便打湿了纸张,又得重新再抄。有时候头风症还发作的厉害,她也无法写字。她断断续续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经书抄完。
这天江尚来看岳茗,见她一边淌着眼泪一边抄经文,心想自己真算是铁石心肠了吧。眼见一位母亲痛苦地哀悼自己的孩子,他心中的确不能无动于衷。可,他还是自私地希望她能生活在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里。平静又安静地守着两个人的生活。愿望总是很简单,可实现起来总是前路坎坷。
只希望她抄完了经书,能真的把这件事放下,江尚暗叹。
“夜深了,再这么抄下去,仔细伤了眼睛。”江尚温柔上前道。岳茗赶紧擦了擦眼泪,道:“嗯,再抄一段就好了。”
她也知道自己过度伤感其实会让江尚难过。因为他们毕竟是夫妻,可孩子的事却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只是,这样的事又怎么能分担呢。任谁再怎么高尚,也不能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整日挂念着别人的孩子。
江尚在的时候,岳茗尽量都保持好情绪,佯装正常和冷静。
经书终于抄完时,江尚陪着岳茗去茶山后的佛堂。空阶似是知道岳茗会来似的,已经在佛堂门口等着她。
“施主,小僧已等待多时。”空阶双手合十。
江尚和岳茗也向他行了礼。岳茗拿出经书递给空阶道:“这是我手抄的,抄得时间有些长,请小师傅不要见怪。”
“不会,心诚则灵,欲速则不达。这样甚好。”空阶接过岳茗那一叠手抄经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女施主的颜体功力不俗,令小僧佩服。”
岳茗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么多年一事无成,也仅有写字还算得上有所进益。没有污了小师傅尊眼就好。”
“女施主谦虚了。”空阶行礼道。
“既然东西送到了,那就不打扰小师傅了。”岳茗正欲告辞。
“女施主请留步。”空阶喊住岳茗,“小僧有一物相赠。”
岳茗好奇地看着他,点点头。空阶便转身进了后院,然后拿出那对泥人交予岳茗,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女施主需明白,神明亦有无奈,更何况凡人。望施主早日解开心结,参悟佛法。”
岳茗见此物的确眼熟,但也没有细看,谢过空阶后便与江尚回了园子里。
在房中,江尚看到岳茗一直盯着这泥人看,也接过来看了看。“这不就是普通的牛郎织女嘛,七夕的灯会上总有人在叫卖。那个小和尚怎么会有此物?莫不是没有看透红尘?”江尚有些不屑。
岳茗瞪了他一眼:“谁许你这样红口白牙污蔑佛门弟子。”然后她也不愿就这件事再与他争辩,只是把东西放在书桌上,不再去多看了。
晚上青衫将药煎好了送来,岳茗喝完药坐着与他们聊了一会子天。青衫瞥见书桌上有她送出的那对泥人,正想对岳茗说这件事。
可岳茗眉头一皱,哇的一声将刚喝下去的药又吐了出来。眼见她发了病,江尚赶紧将她抱到床上。岳茗只是难受地闭着眼蜷缩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衫即刻回去将她男人叫了过来给岳茗看病。
以前岳茗也晕,可从来没有呕吐的症状。如今病情似乎更加严重了。陶简风仔细看了岳茗的情况,然后对站在一旁的江尚说:“看情况,只能施针稳住病情。不过……”
江尚连忙道:“银子药材都无需担心,我一力承担。”
“不,怎么会是钱财方面的问题。我是说,施针过猛的话,轻则失去记忆,重则昏迷不醒。这个风险太大,不知道你们怎么想。”陶简风将可能的后果都告诉给江尚,让他自己选择。
江尚看了眼旁边着急的青衫,然后说:“青衫,能不能让我和陶大夫单独说两句?”
青衫会意走了出去。江尚看着床上几乎已经昏迷的岳茗,对陶简风道:“只要能救她,失去记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事实上,最好能让她失去记忆。不知道陶大夫能不能做得到?”
陶简风心中一惊,然后微微考虑了一下,道:“具体再看她的病情吧。这样,你先出去,我替她施针。最后的结果,就看她造化了。”
江尚重重点点头,拍了拍陶简风的肩出去了。
陶简风一个时辰以后才出来,江尚和青衫立刻站了起来问他岳茗的情况如何了。陶简风微笑道:“放心吧,她只是睡了过去。待她醒来应该会好许多。”
江尚松了一口气,然后给了陶简风一个眼神。陶简风微微点点头,江尚感激地笑了。青衫没有注意到他们交换的眼神,只是自顾自进去看岳茗了。
床上,岳茗额头上冒着汗,但呼吸均匀地在睡梦中。青衫摩挲着她的手背,叹了好几口气。她早知道这个姐姐的事不会简单,却没想到是如此沉重。她这一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好起来。联想到弘曚的事,青衫也隐隐觉得对不住她。青衫决定,待她好起来,一定要将这件事的原委说给她听。
青衫让陶简风回去休息,她和江尚轮流守着岳茗就好。江尚本也是不肯,可青衫极力要求,就是不肯回去。江尚拗不过她。
岳茗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次日傍晚才醒。青衫忙取了温水给她喝下。
“好些了吗?”青衫擦了擦岳茗的嘴角。
岳茗却像不认识他们一般道:“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
江尚本来有些困倦,听到此言眼底闪过一阵惊喜。他推开青衫握着岳茗的手,岳茗惊得将手抽了回来:“为何要轻薄我?”
“我是你夫君啊,茗儿。”江尚急忙道。
“可是我不记得你。”岳茗皱了皱眉。
青衫有些感伤地看着岳茗,心想这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虽说忘记了过去,也算得上是一种解脱。可是谁知道这强行压下的记忆,什么时候会突然被翻出来。到那时,岂不是更痛苦。青衫心里有些难受,看不下去便找了个借口出了门。
一出门,她就忍不住哭了出来。从前那个与她一起说笑,总是保护她的岳茗姐姐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如此凄凉。
陶简风见她眼红红地回来了,知道岳茗大约是醒了。他什么也没说,抱紧了青衫。青衫哭着说了岳茗的事,陶简风拍拍她的背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这样哭,她也不会好受。她既然醒了,我便再去看看她。再施针几次,应该会改善她的情况。”
“简风,你有多大把握?她的情况,不会越来越坏吧?”青衫担心这从未试过的针灸最后反而害了岳茗。
陶简风摇摇头:“从来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过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如果再不有所行动的话,她极有可能会耳聋。”
“耳聋?”青衫急了,“你之前怎么没有说?”这么大的事,居然现在才提起,青衫又急又气。
“若说了,她岂不是有更大压力?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陶简风赶紧安慰道。青衫无奈地点点头。
其实青衫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接下来针灸疗法都没有什么巨大的副作用。岳茗除了还是不认识他们外,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反应。江尚说他是她夫君,她也没有太抗拒。反而看到他时,有更多笑容。青衫看到他们夫唱妇随,没有什么问题,心想若能一直这样好好过日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江尚知道自己走了步险棋,可起码目前来看,他还有机会赢下这个棋局。
这年的七月初七,江尚陪着岳茗去了寒山寺。他一直有个心愿未还,于是便对岳茗说:“寒山寺的佛祖很灵验,要不要一起去祈福?”
岳茗欣然应允。
寒山寺还如当年一样,香火缭绕。岳茗与江尚各自取了香,将寺中诸位大佛一一跪拜过来。江尚特意来和合二仙处还愿。当初正是因为来了这里,才遇到了岳茗。他一直感激佛祖保佑,无奈时至今日才有机会带岳茗一同前来。
走出寺门时,江尚细心扶着岳茗,一抬头却见胤禛正朝此处来。他身边带着的少年,正是当时在佛堂之中的小和尚。
“四爷吉祥。”江尚微微作揖,看到胤禛没有兴师动众的过来便也没有兴师动众地行礼。岳茗正一脸疑惑的样子,然后好奇地看了胤禛一眼,也微微福了身子。
胤禛心中微微一动,可看到她眼神中什么情绪也没有,一望便是清澈见底。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哟~~~男女主总算也能见面了~~~
54众人的心思
胤禛心中微微一动;可看到她眼神中什么情绪也没有,一望便是清澈见底。
“草民告退。”江尚带着岳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岳茗想起些什么。刚才江尚就已经注意到岳茗身体有微微的僵硬。
胤禛收回眼神,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与岳茗擦肩而过。
“他是皇亲国戚?”岳茗在回去的路上问道。
江尚尽量用平和地语气道:“嗯;是个皇子,这样的人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岳茗听罢同意地点点头。
胤禛踏入寺门之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但他们夫唱妇随的身影直接刺痛了他。
“爷,您当心。”苏培盛扶了胤禛一把;生怕胤禛不看着路把自己绊倒。胤禛甩开他的手,自顾自朝前走去。
“阿玛心情不太好。”弘曚若有所思道。苏培盛呵呵一笑:“王爷一直是这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弘曚知道他阿玛是什么样的人,今日一定是反常。
晚间,江尚忽然有急事离开了茶园。岳茗独自上茶山看日落;这里的日落还是那么好看。和许多年前,没有什么差别。
她下山的时候,胤禛正从山下上来。她便赶紧垂首侧身,让胤禛先过去。
胤禛却久久没有挪动脚步。岳茗愣了一下,抬起头好笑道:“这位爷,您这是要过路吗?为何民妇让了路,您却不肯走了。”
“你……”胤禛话开了个头,但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在这里做什么?”
“回爷的话,民妇在看风景。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民妇先走一步。”岳茗对他倩然一笑,然后离开了。
胤禛回到房里再问苏培盛道:“岳茗这样有多久了?”
“回爷的话,大约有2个多月了。”苏培盛想了想,然后回道。
胤禛想了想,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弘曚正巧进来给胤禛请安:“阿玛,主持方丈请您过去一趟。”
胤禛点点头便出去了。弘曚赶紧对苏培盛道:“岳茗是谁?”
苏培盛一惊:“弘曚阿哥,你都听到了?”
“不是有意要听的。”弘曚倒是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反而让苏培盛心虚了。
“是今日遇到的那位妇人。算是王爷的故交吧。唉,这种事不要多问,免得王爷不高兴。奴才也不敢多嘴,弘曚阿哥放过奴才罢。”苏培盛连忙作揖。
弘曚幽幽道:“我也见过她。”
苏培盛忙问:“小阿哥如何见过她?难道她来过这里?”
弘曚不置可否:“她从前失了个孩子。”
苏培盛开始擦汗,不停地咽口水。大的不好对付,小的也不好对付。这时候如果王爷回来该多好。
不知道是不是胤禛听到了苏培盛的心声,果然推门又进来了。
苏培盛感觉自己又逃过一劫。可是他高兴地太早了。只听弘曚道:“阿玛,儿子有一事相告。”
“说吧。”胤禛揉了揉太阳穴。
“今日在寒山寺相遇的那位妇人,儿子不久前刚见过。”弘曚尽量保持语调平和。胤禛本来毫不在意他说什么,听闻此言抬眸看了他一眼。
“不是你要求在这里替你曹姨娘诵经祈福?怎么还下山去寻乐子了?”胤禛略有不满。
“并非如此。儿子自然是在此潜心修佛,不过这位女施主是自己找上来的。她说她想为早夭的孩子抄写经书。儿子见她也是可怜人,于是自愿替她诵经四十九天。没想到是阿玛的旧识。”
弘曚不卑不亢把话说完,静静看着胤禛的反应。
苏培盛这时候想要离开也已经晚了,果然胤禛冷冷瞟了他一眼,然后平心静气道:“嗯,是个可怜人。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胤禛就知道当初留弘曚在这里不是个好事,果不其然还是有事。刚才主持方丈与他也是说了这件事。
他倒不是生气,而是事已至此就算告诉弘曚亲生额娘是谁也于事无补。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是雍亲王世子,将来还承袭爵位。如果额娘是一个没有身份的汉人,不仅对弘曚无益,对胤禛也无益。
“弘曚阿哥大了,做事应该会有分寸。”苏培盛好言相劝,“不过王爷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将来弘曚阿哥会明白王爷一片苦心的。”
“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随他去罢。”胤禛略显无奈。弘曚与小时候相比,的确没有那么容易控制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恐怕还要多费许多唇舌。
弘曚发现岳茗就是他一直想要找的娘亲之后,忽然产生了对她的厌恶之感。明明他在她心里就不重要,否则她怎么会时隔这么多年才来抄写经书。虽说自己没有死,可岳茗不知道。她若是在乎他,就不会时至今日才来惺惺作态。
原本以为她是个值得亲近之人,连师父也说他们是有缘。现在才知道,缘是有。可惜是孽缘。
弘曚下定决心,绝不会去认这样的人做额娘。即便他对曹姨娘也感情不深,可好歹曹姨娘真心待他,视如己出。岳茗都已经嫁作他人妇,不配做他额娘。
晚饭的时候,岳茗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让青衫好疑惑。
青衫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岳茗送了一口饭到嘴里,摇摇头。
青衫扑哧一笑:“你瞧你,只吃白饭不吃菜,还说不是不合胃口?”
岳茗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想心事去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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