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寒月道:
“也许,他们互不相识。”
常九道:
“他们认识。”
肖寒月道:
“常兄……”
“我这两天来一直跟着他们,追逐两日夜,工夫并不白费,听到了他们不少谈话内容。”
陈抱山道:
“常兄,以那白玉仙身手之高,常见能追了随她两日夜未被发觉,不知用的什么办法?”
常九微微一笑,道:
“两天来,我身历七次改变,行人、店家、才妪等外,最使我难以忍受的,是在车厢底下,藏了四个时辰之久,如若时间再多些,我忍受不住,势必被他们发觉不可。”
肖寒月道:
“常兄能在车了隐伏了四个时辰,而不被白玉仙所发觉,单是这分能耐,就非在下能及。”
常九笑一笑,道:
“有一件事,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
这句话突如期来,听得肖寒月、陈抱山等为之一呆,道:
“什么事情?”
常九道:
“白玉仙的车厢里,藏了一个人……”
肖寒月道:
“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常九茫然地说道:
“白玉仙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和男人交往,竟把一个人藏在车厢里,食宿都在车中……”
肖寒月道:
“常见见过那人形貌吗?”
“见过,为了看他,我在车外藏了一夜之久,终于见他在深夜中下车……”
朱盈盈接道:
“他晚上为什么不住在客栈中,躲在车厢里干什么,又为什么要在半夜里下车””
常九微微一笑,道。
“他如能住客栈,可以和白玉仙出双入对,自然就不用日夜躲在车厢中了,至于深夜下车,可能是为了方便……”
“对呀……”肖寒月沉思不解的说:
“孤男寡女,挤在一个车厢里,自然是情爱深笃,但他们在逃避什么?畏惧什么?
常九借工夫,不停地自斟自饮,一壶酒已被喝的点滴不剩,才笑一笑,接道:
“深夜一瞥,那男的一袭长衫,是文士模样,只可惜,却断了一条右随,必须借一根拐杖行动……”
他看看肖寒月,但肖寒月却未再开口追问。
原来,肖寒月发觉了,常九对这件事,早已知道的很多,不用问他,他就会有系统的说出来了。
果然,常九吁口气,接道:
“我隐身车厢底下,听到他们谈话,那位断去一腿的男子,似是一位饱学的儒士,好像在劝告白玉仙,不要被利所累,但两人似是有很多的顾忌,言语隐晦,有些重要的谈话,声音低微得很难听闻……”
肖寒月接道:
“常兄的意思,可是说那位文士,不是白玉仙的同路人?”
常九道:
“不是,两人大概是话不投机,引起了一番争吵,所以,白玉仙连夜赶路北上,那位断腿男从却留在这百家集。”
肖寒月道:
“他也住在这里?”
常九点点头,道:
“就在十丈外一家大盛客栈中。”
肖寒月道:
“这么说来,白玉仙和郭天威万长青也不认识了。”
“认识,白玉仙对那男人提过,言下之意,似乎对郭天威的用毒之能,心中有着很大的顾忌。所以,你们既然没有发沉她,她也乐得不和你们打招呼了。”
肖寒月道:
“常兄,还听到些什么?”
“常九,带我去见见他。”
常九道:
“要去见谁?”
“那位断了一条腿的蓝衫文士……”
“这个……”常九有些顾虑,道:
“此地距离金陵,不过百里,如果两位改扮的身份泄漏,只怕咱们的行动,就十分困难了。”
肖寒月道:
“也许,咱们的行踪早已泄漏了,布置好了一陷阱,等咱们自己走进去。”
常九呆了一呆,道:
“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消寒月说:
“你的隐形潜踪之术,虽然高明,但如说能在白玉仙乘坐的篷车下,藏身了几个时辰,不被发觉,兄弟就有些怀疑了。”
常九道:
“你是说,她早就知道了。”
“白玉仙迟迟不肯下手,不外两个原因,一是为了那个缺腿的文士,一是还太清楚你的身份……”
凝神思过片刻,肖寒月缓缓接道:
他们的组织太神秘了,有利有弊,白玉仙也许误把你当作了暗中监视她的人了?”
常九点点头,道:
“这倒大有可能。”
肖寒月道:
“不论那缺腿文士,是何身份,但他和白玉仙之间,必有渊源,如其咱们暗作猜疑,何不找他一谈。”
陈抱山道:
“常兄说他是一位饱学儒士,自会分辩是非,也许,咱们能从他们那儿知道不少隐密。”
常九吁一口气,道:
“此刻天色还是,咱们休息一下,三更左右,再去见他。”
大盛客栈距离太平客栈不过十家店铺,三更时分,街上已无行人,常九带着肖寒月直扑客栈后面一座小院落中。
房中灯火仍明,显然室中人尚未安歇。
肖寒月示意陈抱山、朱盈盈分守两侧屋面,常九守在院中,才行近门前,举手叩动门环。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房门未关,请进来吧!”
肖寒月推门面入,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衫,三十左右的文生坐在案前,木案一侧,还放着一根拐杖。
肖寒月缓步而入,一面打量那青衣文士,一面提气戒备,目光转动,四下打量。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
“你认识我?”
青衫人道:
“玉仙跟我提过,说你用毒之能,是当今第一高手。”
肖寒月哦了一声,道:
“白姑娘还跟你说些什么?”
青衫人道:
“没有,我们谈的并不愉快,除了我们私人之间的事务之外,她没有提过贵组织中任何秘密。”
肖寒月道:
“你和玉仙姑娘之间……”
“往事如烟,不提也罢……”青衫人无限感慨地说道:
“你是杀我的吧?”
肖寒月沉吟不语。
青衫人叹息一声,道:
“我说过,你们不会放过我的,玉仙不相信,她错了……”
肖寒月冷冷接道:
“白玉仙真的没有谈到什么隐密?”
“没有……”青衫人双目凝注在肖寒月的脸上,说:
“人各有志,勉强不得,经过了这次交谈,我已死了心阁下要我之命,尽管出手吧!”
说完话,闭上双目,一副束手就缚坐以待毙的神情,肖寒月神望去,发现他脸上一片平静,当真是已到了视死如归的境界,不禁心头一震,忖道:什么事,使他这般的了无生趣?”
缓步行近木案,冷冷说道:
“我不用毒,咱们在武功上一分生死吧!你只要能够挡我招,我回头就走!”
青衫人紧闭的双目未睁,嘴角间,却泛起一抹冷淡的笑意,道:
“你认识白玉仙吗?”
肖寒月道:
“认识,不过,她从来没有提过你……”
青衣衫人突然睁开双目,盯住在肖寒月的脸上,瞧了一阵,叹道: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物不算毒,最狠妇人心,这女人的心,当真是难测的很……”
肖寒月叹口气,道:
“看来你们之间,似乎是有着一段很缠绵的情意了?”
青衫文士苦笑一下,道:
“人物事事非,何苦徒伤悲,你要杀我,尽管出手,我不会武功。”
肖寒月忽然对此人生出了极深的同情之心,低声说道:
“阁下,可有什么讯息,让我转给王仙姑娘吗?”
青衫文士微微一怔,道:
“你……”
“我虽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但我也是人啊!看阁下的神情,定然和白姑娘有过一段缠绵的恋情,你仔细想一想……”
青衫人打断了肖寒月的话,接道:
“唉!没有用了,我们在篷车谈了很久,但却是不欢而散突然瞪大双目,盯住肖寒月,接道:
“你认识过女人吗?”
肖寒月点点头。
青衫文土道:
“不要相信女人的话,我为了她,断去一条右腿……”
肖寒月望着他残废的右腿,叹口气,道:
“王仙姑娘既然肯和你同车两天,足见心底仍然有情,阁下又何必如此灰心呢?
青衫人苦笑一下,道:
“江湖上称你寸草不留,应该是一个冷若冰霜残酷人物才对,想不到竟然是……”
肖寒月接道:
“江湖之上,有很多事,非常人能够了解,在下极愿为兄台一尽心力……”
青衫人突然由贴身处,取出一个白色绢袋,道:
“见着王仙,把这个绢袋交给她。”
肖寒月伸手接过,绢袋甚轻,不知里面存放的是什么东西,随手藏入袋中,转身向外行去。
青衣文士取过案侧拐杖,站起身子,道:
“天威兄……”
“黄天复……”
肖寒月接道:
“黄兄,不管情势如何,这个绢袋,我一定交到白玉仙的手中,不过,请黄兄答应一个条件。”
黄天复道:
“什么条件?”
肖寒月道:
“等待一年……”
黄天复道:
“等待一年,什么意思……”
肖寒月道:
“我不知道绢袋中收存的什么东西?但想来,定然是两位定情之物,也许玉仙姑娘睹物思人,旧情复燃,希望能见黄兄一面……”
“这个……”黄天复有些黯然的说:
“不太可能,她如还念旧情,怎会绝情而去……”
肖寒月道:
“她如全然无情,也不会见你之面,又怎会与你同车而行。”
黄天复双目一亮,似是又燃起了希望之火,吁口气道:
“郭兄之言,倒也有道理。”
肖寒月道:
“在下相信,三五日之内,就能把这个绢袋交到白玉仙姑娘手中,希望黄兄等待一年,一年时间,白玉他还不和黄兄见面,大概是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缘了。
黄天复点点头。
肖寒月道: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等一年。”
黄天复道:
“我明白……”语声一顿,接道:
“郭兄,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肖寒月的人?
肖寒月心头一震,道:
“知道这个人,黄兄……”
黄天复接道:
“玉仙提过他……”
“哦!她怎么说?”
黄天复道:
“听说他剑术高强,玉仙亦非他敌手。”
肖月寒道:
“不错,在下这一次南下,也是为了肖月寒的。”
“在下答应郭兄,一年内绝不自绝,不敢再耽误郭兄的时间了。”
肖月寒心中暗笑道:大约他希望早些把这个绢袋交给白玉仙,竟然下起逐客令了。点点头道:
“白姑娘如若想见你时,到那里去找黄兄?”
黄天复道:
“唉!如果玉仙真要找我见面,我想,她一定会找到我的。”
肖月寒一转身,腾身而起。
回到房中,朱盈盈和常九也随后赶到。
常九笑一笑,道:
“又是一段陈抱山怨缠绵的男女爱情故事?
“对……”肖月寒点点头,道:
“白玉仙移情别恋,丢下了昔年的男侣肠断心酸……”
朱盈盈接道:
“白玉仙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什么人?”
肖月寒道:“这个,我不知道了。”
朱盈盈接道:
“肖大哥,你要好好地劝劝那信位白玉仙姑娘,她心中一客有了别人,所以,才会不喜欢黄……”
转头看去,只见肖月寒面带微笑,瞪着眼睛望她,顿觉脸上一热,道:
“不来了,肖大哥,你笑人家。”
肖月寒寒着脸,道:
“我现在是郭天威,要叫我郭爷,不能再叫我肖大哥。”
朱盈盈怔了一怔,道:
“哦!我叫你郭爷,你们要叫我什么?”
“我们叫你……”
一时之间,想不出叫什么才好,目光转到常九身上,道:
“常兄看看,她应该叫什么名字?”
常九心中忖道:这丫头娇生惯养,要她多受一点折磨,才知道世间疾苦。轻轻一咳,道:我看这个名字,大有关系,取的一定像个随从跟班的名字才行。”
“对……”朱盈盈竟然抢先接口,道:
“要常叔叔帮忙替我取个名字了。”
一句常叔叔叫得常九心里十分受用,想她是郡主之尊,竟然委曲求全,叫了一声叔皮,说她不解人情世故,却也能见风使舵,聪明得很,不觉心中一软,道:
“我看这个名字,叫得要十分适用,也不能太过难听才对。”
“是啊,常叔叔要多多费心了。”
常九突然叹一口气,道:
“当真是后生可畏,看起来,区区是真的老了。”
他心中感慨万端——想到江湖之上,走了数十年,竟然被一个从未履足江湖的小姑娘,玩弄于股掌之上,两声叔叔叫的他心火全熄,反而幅然生出怜惜之心。
朱盈盈也明白前两天,给了常九不少的折磨,现在不是身在王府,受尽宠爱,可以任意的发发小姐脾气,这常九实在对自己不错,也是肖月寒的知己好友,这个人得罪不得,心中转着念头,人却缓步行到常九的身侧,低声道:
“常叔叔,我知道,前两天,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不过,我是小孩子嘛!叔叔,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不会,不会……”常九豪爽地笑道。
“常叔叔这么大年纪了,怎会和你小孩子赌气,我看这个名宇,要起的雅致一点,叫作小珍珠,怎么样?”
肖月寒道:
“小珍珠……”
常九道:
“不错啊!她生性玲珑剔透,有如掌上明珠,如今是流落江湖,忍受委屈,叫她小珍珠,有何不可?”
“常兄……”肖月寒笑道:
“叫珍珠,确无不可,不过,这个名字,可不像个随从的名字。”
常九道:
“那就叫小珠儿好了。”
“珠、猪同音,叫一个随从的小名,应该可以混过去了……”肖月寒望着朱盈盈说:
“那就叫你小珠了。”
朱盈盈点点头。
但闻木门呀然,陈抱山行入室中,道:
“那缺腿的文士走了。”
原来,陈抱山留在大盛客栈,看到黄天复离去后,才回来。
肖月寒道:
“他会不会武功?”
陈抱山道:
“纵然会点武功,也不太高明,他是拄着拐杖,打开了客栈后门,悄然而去,不过,这个人既多心机,又有种很特殊的本领,却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肖月寒道:
“什么样的心机、本领?”
陈抱山道:
“他在这百家集早已安排了接应的人,离开客栈,发出了两声短啸,就有一个灰衣人由暗影中闪了出来。”
常九道:
“江湖之上倒未听说黄天复这个人……”
肖月寒接道:
他表现出了什么本领?”
“一辆轮车,十分灵巧,黄天复坐在上面,自己可以操纵行走。”
“机关消息之学……”肖月寒神情肃然地说:
“这个人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常九道:
“肖兄弟,能不能打开他交给你的绢袋瞧瞧?”
“这个,不太好吧!”
常九道:
“黄天复既非简单人物,很可能在绢袋之中,暗藏机关,肖兄弟是读书人,不太了解江湖上鬼蜮会俩,再说,他既托你转上绢袋,个中有些什么隐密,似是也天意隐瞒你了。”
肖月寒取出绢袋,捏在手中,仍然有些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