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报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色。
紧张的一夜,终于在二人高度的忍耐中,平静地度了过去。急促的步履声,传了过来,张岚带着两个王府中佩刀侍卫进入了花园中。
常九轻轻一拍肖寒月,低声赞道:“你的耐力已达到地鼠门中人要求的标准,了不起的年轻人!”肖寒月吁了一口气,道:“现在我可以站起来活动一下吗?”
常九微微一笑,道:“去告诉张岚,我们要离开这里,要他中午到赵府见面。”
肖寒月点点头站起来,张岚正在四下张望,一见肖寒月由一丛茂密花树丛中站起来,立刻疾奔过来,张口欲叫,却被肖寒月摇手阻止,低声道:“常兄说,中午在赵府中见。”
赵府赏花轩中摆好了一桌很好的酒菜,王守义、肖寒月、何刚、韩怕虎、赵幽兰围桌而坐。
数日不见,赵幽兰更觉清瘦一些,剧变之后的痛苦磨练,使得十分活泼的赵姑娘,变得沉默了许多,但她双目中的光亮,可以看出她的坚强。
王守义看看赵幽兰,道:“这几天赵姑娘过这平静吧?”
赵幽兰淡淡一笑,道:“我很好,府中戒备森严,未再有敌人入侵,只是为追查家下落,使得诸位昼夜不地追寻,晚辈感到十分不安。”
王守义目光转到常九身上,道:“你听听,常九爷,不看我姓王的面子,也该看在赵姑娘的份上,失泄漏一点天机如何?”
常九摇摇头,道:“不行,张岚到了之后,我自会说个明白。”
王守义道:“肖兄弟,你说说看,你陪他在花园中守了一夜,都发现些什么事情?”
肖寒月道:“除了看到两个诡密的黑衣人外,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张岚已快步行了进来,道:“七王爷召我谈话,来得晚了一些,有劳诸位久侯了。”
口中说话,人已入席。
王守义道:“张兄未到,我们常九爷是金口不开,现在该说个清楚了吧?”常九不理王守义,却转向张岚,道:“你先说,王爷和你谈些什么?”
张岚道:“他要我告诉王总捕头,放手查案,不要缚脚的,同时,也告诉我郡主学武的经过。”
常九一怔道:“真的这么说?”
张岚道:“常九,难道你信不过我的话?”
“唉!这倒真把我搞糊涂了……”
常九皱皱眉头道:“难道七王爷真不知道?”
张岚道:“常九,说吧!究竟你发现了什么?我既然插手了此事,自然会全力以赴,就算追查下去,对七王爷有所不利,现在也无法回头了。”
常九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直言不隐了,王爷的后花园中,确有一座密室,就在假山之内。”
虽在意料之中,但张岚和王守义,还和听得脸白色一变。
常九道:“花园也有一条地下通道,可达假山密室,只是距离远了一些,似在围墙旁边……”
张岚接道:“常九,你能肯定?”
“肯定,昨夜就有人走过那条地下通道……”
常九斩钉截铁地说道:“但进入地道的门户,却不在花园之中。”
王守义一皱眉头,道:“这个就不容易着手了……”
常九道:“容易得很,我可以带你由地道上面直挖下去,找出地道,也可以告诉你们由哪里凿开假山,找出密室。”
王守义道:“张,你看该怎么办?”
张岚道:“只要有把握,就告诉七王爷,挖出地道、密室给他看看。”常九道:“昨夜在三更左右,有人在花园中搜查,肖兄十分沉着,没有被他们搜出来。”
“张岚脸色一变,道:“你们为什么不招呼一声,合力擒住那个人……”
常九道:“不能动手的原因是,当时我还来听出地道所在,而且,那黑衣人打出了一支蛇头白箭……”
张岚一下子站了起来,道:“箭呢?”
常九道:“白羽箭掠着肖兄身侧面过,钉在一株花树上,但又被黑衣人走过来收了回去。”
张岚吁一口气,道:“你确定是蛇头白羽箭吗?”
常九道:“不相信你问问肖寒月。”
肖寒月道:“是一种带有白羽毛的短箭,是不是蛇头白羽箭,我就不知道了?”
常九道:“天下用甩手箭的人,虽然不少,但带一截羽毛的,却是不多,除了蛇头白羽箭之外,我还未听过有第二家?”
张岚道:“这么说,大概是不会错了?”
赏花轩中突然沉默下来。
肖寒月目光转动,发觉在座之人,一个个脸色沉重,似乎是蛇头白羽有着很大的震骇力量,心中大奇,忍不住问道:“常兄,那蛇头白羽箭,可有什么来历?”
常九道:“张兄比我清楚,何不问他?”
不待肖寒月问,张岚长长叹一口气,道:“肖兄弟初入江湖不久,不知蛇头白羽箭的出处,来历……”肖寒月道:“张兄指教?”
张岚道:“二十年前,蛇头白羽箭威震江湖,箭到之处,望风披靡,闹得江湖上神鬼不安,幸好只闹了五年,突然隐去不见,但白羽箭的往事,至今仍然传扬江湖,想不到的踪十五年的蛇头白羽,竟然会在王府中出现?!”
肖寒月道:“蛇头白羽箭,代表着一个人,还是代表着一个组织?”
张岚道:“应该是一个家族,他们的人数不多.但却神出鬼没,他们在江湖上闹了五年,仍然没有人能把他们分的很清楚。”
肖寒月道:“会不会是人数很少的组织呢?”
张岚道:“不太可能,因为他们一群人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江湖上称他们为白羽令门。”
肖寒月沉吟不语,心中付道:“蛇头白羽箭在江湖上横行了五年,竟然没有人弄得清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组合?……”
常九接道:“张岚说的不错,他们是一个家族,这一家人姓古,是一个充满着神秘、怪异的家族,他们从来不和江湖中人来往,一向是独行其是。”
“常兄,对古氏家族,还了解多少?”
常九道:“就知道这些了,常某追踪他们一个多月,探听出他们姓古,不幸被他们发现,差一点丢了老命。”
肖寒月道:“蛇头白羽箭,左右不过是一种暗器罢了,江湖中人,为何如此害怕?”
常九道:“蛇头白羽箭的可怕处,是因为它花样太多,有的蛇头中暗藏毒针,有的暗藏磷火,也有暗藏火药,射中人身,或用兵器封挡时,立刻爆炸,但就外形上看去,却是完全一个样子,叫人无法分辨。”
肖寒月道:“原来如此,那当真是防不胜防,十分可怕了。”
直到此刻,肖寒月才完全明白,蛇头白箭一经提出,全座默然,原来,都被这种诡诈难测的暗器给震住了。
常九道:“现在,该你王总捕头拿个主意了,这件事,不但牵上了白龙,而且牵扯了白羽令门的古氏家族,你还敢不敢查下去?”
王守义道:“最重要的是,还牵扯上了七王爷府,能不能办下去,要张兄作个决定了。”
肖寒月回目看去,只见赵幽兰低头不语,脸上是一片黯然、悲怆之色,忍不住接道:
“当然应该追下去,难道白龙和古氏家族中人,就该横行不法,欺压良善,任他们胡作非为下去?”
张岚点点头,道:“肖兄弟说得对,就算牵上了王府也应该追查下去。”
赵幽兰道:“只要能把家父找回来,其他的事,民女也无意追究。”
王守义霍然站起身子,道:“姑娘不用如此,这件案子,我会全力追查,就算丢了官,陪进去一条性命,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罢手!”
肖寒月道:“好!王总捕头铁面无私,执法如山,寒月愿为先驱,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常九冷冷一笑,道:“看在你肖兄陪我一夜餐风露宿的份上,我姓常的也拚上了!”目光一掠何刚、韩伯虎,接道:“你们两位怎么说?要是珍惜性命,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韩怕虎道:“在下是受张前辈之邀而来,但愿张前辈一句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张岚点点头,道:“好!白羽令门、魔刀白龙、鬼刀侯玄,都已经在金陵出现,撇开赵大夫被掳之事不谈,就江湖情势而论,也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件,王总捕头可以把他们当作一件掳人案件处理,我张某人也可以把它当作一件江湖大事处理……”
韩怕虎道:“前辈的意思是召集武林同道,协力追查?”
张岚道:“魔刀白龙、白羽令门都出现了,咱们几人之力,只怕不易应付?”
王守义脸上一片焦急,却又不便开口阻止。
常九摇摇头,道:“不可操之过急。”
张岚唤了一声,道:“你有什么高见?”
常九道:“不错,咱们看到了白羽箭,但白羽令门中什么人出现金陵,咱们还不清楚,再说张见这样大旗鼓的干法,势必一下子闹的轰动江湖,就算凭借张兄在武林中的人望,请了很多武林高手来,又到那里去找白羽令门中人?”
张岚心中忖:是啊!我总不能带他们去乌衣巷七王爷的府中搜查吧?王守义道:“常九说得对,张兄,这件事,在没有完全证明之前,还不宜传扬出去。”
张岚点点头,道:“好!找出一个可行之法,张某万死不辞!”
常九道:“诸位都有追查水落石出之心,我常九也只好认命,不过,密室在王府之中,不论明搜暗追,都无法瞒过王府中人,这件事,是否要禀明七王爷呢?”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在王府之中,破山、挖地,实在很难启齿,你如有把握找出地道所在,倒不如夜间下手,待找出了地道,再去禀明王爷不迟。”
王守义低声道:“常兄,你说那地道在王府花园的围墙边?”
“不错!”
王守义道:“这么说来,那地下密道,可能通到杨尚书的宅院,也可能通到李将军的府第。”
常九微微一笑,道:“对!在下倒未想到,还是你这种做官的人,想得周到。”
王守义笑一笑,道:“你终于知道做官之人的厉害了吧!我再指点你一招,你看是不是更厉害?……”
常九道:“说你胖,你就喘了,说出来听听,再自我陶醉不迟。”
王守义道:“既然地点在王府围墙之侧,可不可以在王府外面,挖一条地道进去。”
常九道:“办法不法,不过,那中间有一条巷道,而且,不停有兵丁巡行……”
王守义接道:“这就要看看我这做官人的本领了,不用你担心,问题是什么时候下手最好,而且,你要估算十分正确,我们不能挖了很长时间,还找不到地道。”
常九闭上双目,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睁开眼睛,道:“可以,有两个时辰的光景,我保证可以挖出地道,为了行动秘密,最好夜间下手。”
王守义道:“什么人去?人和张兄研究一下,我现在就去安排,初更时分动手。”
常九道:“不!时间要提前,今夜无月,天一黑就动手,二更之前,要找出地道,就常某人昨夜见闻,地道传出行动声音,都在三更左右。”
王守义点点头,道:“好!常兄,要不要再去查看一下乌衣巷中的形势?”
常九道:“姓常的没有别的本领,就是记忆的能力很好,乌衣巷和王府花园内外的形势,早已熟记于区区的胸中了。”
王守义回顾了一眼,欠身说道:“张兄,一切仰伏了,人手方面,请张兄调派,兄弟去和巡守营打个交道。”
张岚道:“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在座之人行动,不用再调动别的人了。”
赵幽兰站起身子,微微一笑,道:“诸位昨夜奔走终宵,今夜还要行动,用过酒饭,请各位回房中休息一下,诸位的卧室,我早已吩咐丫环们整理过了,大恩不言谢,晚辈心领了。”
肖寒月回到卧室的时候,赵幽兰早已在室中等候。
这几天,肖寒月奔走忙碌,两人连面都没有见过,彼此之间,似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商谈一下。
肖寒月最关心的是赵姑娘的安全,花轩中人多不便,现在雅室中只有两人,立刻说道:
“看到你安然无恙,心中十分高兴,但对放高手众多。防范不易,单凭张杰、罗镳,和一些捕快,只怕能力不够……”
赵幽兰微显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欢愉的微笑,道:“你真的这么关心我?”
话一经重复,不是变了味,就中味道更浓,肖寒月没来由的脸上一热,点点头对赵幽兰一个微笑。
赵幽兰的心情有似乎是更愉快了,低声说道:“别为我担心,事实上,赵府中这些森严的防护,挡不住人家……”
肖寒月吃了一惊,接道:“你是说,对方已摸进了赵府?”
“是!而且是草木不惊,守护赵府的人,都不知道……”
“你?”
肖寒月焦急的道:“见了他们。”
“他们进不了我住的跨院,小妹不会武功,目光不济,只能看到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影。”
“嗯!不错,除了白龙之外,他们夜间行动都是这个装扮。”赵幽兰接道:“肖兄,这件事,最好先不要告诉他们。”
肖寒月道:“重重戒备之下,敌人进府两次,竟未发觉,告诉他们,也是无用,不过,此非善地,你……”
“小妹有保命之法,赵神医的女儿,虽不会武,但会用药,药物可以伤人……”
肖寒月见过她配制迷药的神奇,象侯玄那样的人,都被一下子迷倒,但对方如有防备,以赵幽兰纤纤弱质,纵有天下最好的迷药,也无法施展。
似乎是看出了肖寒月的心意,不待开口,赵幽兰已抢先说道:“肖兄,药有千种,用途何止一端,小妹正在试验用药物培养一种克敌的动物出来……”
语声一顿,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只可惜,医术、药物,未能用于救命、治病的正途。小妹心中实有愧咎,但为了保命求生,也是无可奈何了。”肖寒月心中大奇道:“用药物能使人府高手知难而退,又要用药物培养出一种能克敌的动物,真是前所未闻,看来,任何一门学问,到了极致,都会生出正反之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技艺无正邪,端在人为了。”
尽管他心中疑问重重,但却未再追问。
赵幽兰也未再说明,也许是用于保命的隐密,不便轻易泄漏出来,扭转话题,说道:
“肖兄,另有一桩奇怪的事,小妹想诉肖兄?”
肖寒月这数日间斗白龙,人王府寻地道,惊见王府夜行人的出现,想不到守在家中的赵幽兰,竟也有着惊天动地之变,当下点头,道:“我这厢洗耳恭听。”
赵幽兰道:“你在花轩之中,可曾觉得缺少什么?”
肖寒月沉吟了一阵,道:“画圣吴道子的众星捧月图?”
“对!我把它取了下来,就收藏在肖兄的桌斗之中,有暇时间,不妨取出来仔细地瞧瞧,看你能不能瞧出个中之妙?”
肖寒月道:“一代画圣的手笔,自有非凡之处……”
“我说的不是画的好坏、价值……”
赵幽兰慧黠地说:“是画中玄妙,我如告诉你,那你就失去了一份寻找玄妙的乐趣,肖兄,家父失踪了几个月来,我好象过了几十年一样,过去不懂的事,现在都懂了……”
肖寒月叹道:“忧患使人早熟,姑娘和在下初之时,确有很大的不同。”
赵幽兰道:“是不是少了一份天真烂漫,纯纯的少女情怀?”
肖寒月道:“却多了一份稳健、成熟的风韵,历险如夷的豪气,幽兰姑娘,我实在很佩服你,以人一个不会武功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