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出入啊。”春晓摸着下巴叹了一声。
“略有出入?朕怎么没有发现?”皇帝正在看着书桌上的两幅一模一样的画,心里美呢,忽听她这么一说,便走到了她身边,“哪里有出入?”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明显骂我的话不一样嘛!”
“有没有必要看的这么仔细呀?”皇帝哀叹一声。
“你知道这说明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么?”春晓指了指一个个说她坏话的词,“这说明,这次话,她们都骂了!都骂了啊!我究竟是有多十恶不赦,不招人待见啊?”
“要他人待见作甚?你是朕的爱妃!”
皇帝将春晓抱住,下巴在他头顶摩挲一身,又低头放在他肩上,沉稳的气息垂在她耳旁。
想转身呵他痒,凝神细听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究竟是有多累,竟会站着就睡着?
春晓怕吵醒他,却也不敢出声叫荣德进来,自己更是一动不动的站着,生怕动一下,就惊扰了他的梦。
春晓不知道,他昨夜看着她的睡颜,许久才睡。今天又接到边关八百里加急,说北方有外族来犯。外族来犯不知是真是假,但西北大将军不满他不立惠妃而立春晓为后倒是真的。
群臣对立后之事颇有争议,他一边威严的震慑群臣,一边加紧督促季允对从江湖挑选各路人才的训练。
春晓站的腿都酸了,身后的人却没有一点儿醒的意思,春晓不烦,却满足的轻笑,就这样相互依偎,多幸福。
她暗自决定,以后后宫的事,她能够自己解决,就不要让那个他知道了,自己帮不上他许多,却也不能让他徒增烦恼。
“皇上,娘娘……”荣德突然从外面进来。
春晓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这才发现皇上竟靠在春晓身上,睡着了。轻手轻脚的来到春晓身边,小心翼翼的将皇帝挪去床上。
待皇帝在床上,睡安稳了,两人才来到外间。
“皇后娘娘,惠妃自杀了?”荣德低声说。
春晓闻言,垂目沉默了一会儿,“她现在,没事吧?”
“被宫人发现得早,已经没事了,有两三个太医已经去了。”
春晓略略点头,她这是做给别人看呢,看她这个皇后有多恶毒,刚一入宫还为册立就要逼死她,更是要做给皇帝和她驻守边疆的爹看的吧?
“胡太医去了么?”
“今日不是胡太医当值,他没去。”荣德会意的点点头,“这就派人传胡太医入宫。”
“嗯,走吧,咱们去看看惠妃娘娘。”春晓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虽没有皇后衣袍的光鲜亮丽,却也不失华贵风度,去探望惠妃,足够了!
外面的太监通传皇后娘娘驾到的时候,惠妃正躺在床上。见皇后进来,皇上没跟着来,本来坐起了半身,又躺了回去。
荣德冷冷笑,她这也太不知分寸了,“惠妃娘娘,听闻您悬梁自尽,皇后娘娘代表皇上来看您了。”
惠妃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谢过皇后娘娘,臣妾尚未恢复,不便行礼,请皇后娘娘恕罪。”
“我也不知道那么多礼数,专门带了胡太医来,给你瞧瞧,也好让皇上放心。”春晓看了看胡太医。
胡太医点头上前,准备给惠妃诊脉。
“不必了,几位太医已经看过了。”惠妃转身面朝里,留给皇后,胡太医了一个背。
荣德皱眉准备呵斥,被春晓挥手制止。
春晓带着笑意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躺在床上的人听到:“胡太医身为太医院院判,且不说医术比其他太医怎样,单说这是皇上亲自下旨派他来的,娘娘不许胡太医诊脉,岂不是抚了皇上的一番心意么?”
惠妃仍然面朝里躺着,听了春晓的话,却纹丝不动。
春晓叹了口气,转过身,“算了,咱们走吧。太医不必担心难以向皇上复命,皇上哪儿我去说。”
胡太医点头,应道:“谢皇后娘娘。”
几人没走两步,惠妃翻身坐起,“等等,皇上的好意,臣妾岂敢忤逆,那就劳烦胡太医了。”
胡太医顿住脚步,脸上几许不耐之色。
春晓看了看胡太医,又看了看荣德,两人皆有不满,没有回转身,依旧朝门外走。
胡太医说道:“不了,娘娘好好休息吧,既然其他太医已经诊治过,相信娘娘已无大碍。胡某不才,就不在娘娘面前献丑了。”
“大胆!”惠妃简直要气死了,一个小小的太医院院判,竟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她还没倒下呢!
荣德偷笑,胡太医素来以性格直爽脾气大著称,也就在皇上面前能够低眉顺眼,当初皇上是派了左相去请,才把他请进宫里来的。胡太医多给皇上太后诊治,与娘娘们接触较少,也难怪惠妃不了解他的秉性。
惠妃喊了大胆之后,却见三人没有一个有停下的意思,急中生智,给床边站着的宫女使了眼色,两眼一翻,倒回床上。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又晕过去了!”宫女立即大叫着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惠妃娘娘吧,娘娘晕过去了……”
春晓只好停下来,看着胡太医。
胡太医冷哼一声,背着手就里走,“娘娘情况紧急,纱帐帕子什么的都不用准备了,你速速闪到一边去。”
那宫女看了自家娘娘一眼,虽看着胡太医气势汹汹的来者不善的样子,却事已至此,也无他法,心里默念着娘娘自求多福吧。
胡太医一手挡住宫女的视线,一手冲着惠妃的脸伸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啊——”惠妃惨叫着坐起身子,“你……你……”
胡太医退了两步,“娘娘既是醒了,就没有什么大碍了。脖子上的勒痕也只是皮外伤,每天抹些活血化瘀的药膏,适度按揉就没事了。”
“放肆!你刚才对我那是大不敬!”惠妃一只手挡着鼻子和嘴,怒喝道。
“为救娘娘性命,情急之举。”胡太医话虽客气,语气和表情可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一脸鄙视的就怕人看不出他表情里的意思,在我面前装晕,简直太不识时务了。
春晓在心里暗下决心,谁都可以得罪,千万不到得罪太医啊!这种人杀了人,说不定你还要感谢他呢!
回去的路上,春晓对胡太医的笑容一再可掬,看得胡太医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娘娘,您也有哪儿不舒服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春晓双手齐摆,退到荣德身边。
“没有就好,皇上吩咐,以后娘娘的健康也由微臣负责。”胡太医洁白的牙齿随着笑容露了出来。
春晓只觉,森森然的冷,皇上对她可真好呀!!!
“微臣就不随娘娘去向皇上复命了。”出了惠昕宫一阵子,离太医院近的时候,胡太医主动说。
春晓赶紧点头,“胡太医请吧。”
此人行事虽可怕,但还挺识趣嘛,她和荣德叫他一起去看惠妃娘娘,本来就是假传圣旨,虽然皇上不一定生气,但是他若一起去见皇帝,她脸上也不怎么好看。
“皇上很信得过胡太医,娘娘不必担心,自己人。”荣德见她一直看着胡太医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便开口说道。
“哦。”春晓点点头,“那咱们也回去吧。”
从惠昕宫到皇帝的寝宫须得穿过御花园,御花园中间是一条蜿蜒的回廊,回廊两侧种着各种春晓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相互掩映着。站在回廊外看不清里面,里面却可以看见外面。有绿色植物的掩映,回廊里也十分的凉爽。
走回廊虽然路程有些绕远,两个人也不急着回去,免得回去再吵醒皇帝,春晓便慢慢悠悠的在回廊走着。
忽有一抹浅白的细影,透过绿色的叶子,投入走在回廊内的人视线。
春晓停步,向外看去。
一个女子着一身净白的纱衣,手挽一只精巧的篮子,正采摘着盛放的花儿入篮中。女子身影纤细柔软,却不乏风情。
春晓突然想起行云的话,女子需凹凸有致才叫美。看来也不尽然嘛,眼前这位女子,轻纱飘飘,哪里看的出是否凹凸有致,但这一副风韵,就叫人移不开视线。
春晓不禁思量,看衣着她与昨日见得娘娘们,相去甚远,可又不像是宫女。后宫里的女人,除了娘娘和宫女,还有什么人?
“荣德,她是谁?”像是不想被发现,春晓压低了声音。
“呃……娘娘,”荣德犹豫了一下,接触到春晓非知不可的眼神,才吞吞吐吐的说,“她就是……曦嫔娘娘。”
不知是听到了这边说到她的名字,还是出于直觉,花间女子突然抬头,向站在回廊深处的春晓这边望来。
只见轻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她又低下头去,认真的挑选着花朵。
春晓却愣在原地。
刚刚她那一抬首,四目相接的一瞬,像是记忆深处的东西,刹那间土崩瓦解。这张脸,和多年前的一幕幕重合在一起。
不知她是否看见春晓,春晓一股血冲上脑门,当时就想冲上去。
可脚就像是生了根一样将她绑在原地。
“荣德,曦嫔,叫什么?”
荣德担忧的看着春晓,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心下有些不安,怀疑是不是自己跟她说的太多了,犹豫着不肯开口。
“我去问她。”春晓说着就要越过回廊,往外走。
“娘娘!”荣德一把抓住她,“咱们回去,慢慢说。”
春晓回头,深深的看了荣德一眼,得到荣德的保证后,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身回宫。
皇帝寝宫。
里间的皇帝仍在睡,外间春晓和荣德屏退了所有人,关着门,相对而坐。
“她是扬州太守的女儿,六年前皇上协调江南丝绸贸易监管时,太守送进宫里的。太守姓刘,她单名璃。”荣德无奈的看着春晓的脸色,小声说。
“刘璃?”春晓失神的笑了笑,“一个人竟会傻到连名字都不改么?她竟是有多眷恋这个名字?刘璃,琉璃……”
“嗯?娘娘你说什么?”荣德不是没有听清,只是没有听懂,看样子,皇后和曦嫔是入宫前就认识的?荣德一阵紧张,这该如何是好,他要不要告诉皇上呢?
春晓看着荣德,“暂且不要告诉皇上,我还没有弄清楚,究竟是不是同一人,待我弄清,自会想皇上讲明,你,权当不知好了。”
荣德点了点头,权当不知?他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呀!
春晓让荣德去里面站着,随时准备着伺候皇上。她一个人坐在外间,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发呆。
一直被藏在深处的记忆,却因为一个被遗忘在久远过去的人,而被重新唤醒。五岁那年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从被追杀被迫离开扬州,遇到马兰花,再到后来深入灾区,入宫……这一切的开端,都源自于,那年那天那夜,站在身穿官服的人身边的那个小小纤细的身影,那一身的绿罗裙,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真的是她么?是哪个曾经出卖过他们的琉璃么?
倘若真的是她,如今在这宫里相遇,她和她,又当站在怎样的立场看对方?当初第一次遇见,就不甚喜欢她。如今又同为皇帝的妻,她又怎可能与她和平共处?
就算不再计较当年她的出卖,无论有心还是无心,那是的她们毕竟都还太年幼……只但愿,不是她。
自那日在御花园的遇见之后,春晓就不怎么出皇帝的寝宫了,原本不喜欢下棋的她,却常常一个人坐着,有时和常德下两盘,有时就自己跟自己下。
皇帝这段时间尤为繁忙,能抽身出来陪她的时间少之又少,两人似乎都格外珍惜这段时间,从不提他人之事。
直到,皇后的册立大典,她都再未见过曦嫔娘娘。
册立当天,天还不亮,春晓就被拽起来,洗涮梳妆打扮,一群宫娥围着她忙忙碌碌,光是衣服,她都穿了八层。头上更是顶着纯金又镶着各种珠宝的凤冠,沉甸甸的压的她头都不敢低,生怕头饰太重,一偏头就折断了脖子。
一切收拾得体,凤辇早已停在门外候着。春晓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荣德。
“娘娘,快走吧,皇上已经在大殿等着了……”荣德竟比她还要激动,两眼亮闪闪的含着泪。
春晓点点头,把手搭在荣德胳膊上,踏出门来,坐上了凤辇。
“起驾——”
一群人随着这嘹亮的起驾之声,浩浩荡荡的行往前殿。春晓的心,随着坐上凤辇那一霎,已经飘在了空中,不受控制的乱跳。
(文)当这一队人马来到金殿外,准备跨进第一道门时,太阳刚好从东方的宫墙外,露出一丝红光。
(人)文武百官分立大殿外两侧,低头恭敬的站着,准备恭迎皇后。
(书)皇帝站在高高的大殿台阶之上,眼神温柔,视线之中,只有她一人。
(屋)远远地,春晓回望着高处的皇帝,随看不清,却似乎能毫无阻碍的感受到他眼神里的专注,紧张,心慌,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向她伸出手,一步步走下铺着绣着龙纹红毯的台阶。
她下了凤辇,跨过大红的门槛,一步步迎着他走去。
三尺,两尺,一尺……
他终于走到了她面前,他终于握住了她的手,他冲她微笑,笑容比晨曦还要迷人。他牵着她,沿着红毯,步向高高的大殿。
她被他牵着,从未有过的心安。仿佛一切的孤独都不足惧,只要在他身边,她从来都不缺乏关爱。
当他牵着她的手,站在大殿的最高处时,朝阳恰好跃出云层,迈出宫墙,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东方。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群臣跪拜在大殿之下。
“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真正的皇后了,在朕心中,皇后与江山等重。”
“臣妾愿与皇上,风雨同舟。”
他们注视着彼此,沐浴着晨光,礼受着朝贺。
一旁的宫人奉着绛红的托盘,恭恭敬敬的呈了上来。
皇帝掀开绛红托盘上明黄色的绸缎,一方玉印亭亭玉立中央。
“朕将凤印交予皇后,日后后宫上下事务亦由皇后统筹。”皇帝将凤印放在她手中。
玉印清透冰凉,沉甸甸的分量,是权利,是责任,亦是他对她的爱护与信任。
她欲跪谢,却被他伸手抱住,“皇后免礼,你我一同叩拜先帝祖宗吧!”
礼乐一直在奏响,她却只能听得到他的低语,自己的心跳,周围一片宁静。一直以来,她渴望的并不多,地位荣华不过是浮土,她只愿有一人能全心全意爱她,包容她的一切。
以前,一直以为这个人就是师父,师父对她的好,对她的忍耐,没有人可以比拟。可是,师父竟为了那么一个可笑的理由,拒绝了她。
没想到,说书人口中,最为薄情的帝王,却给了她倾天下的宠爱。
她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又顺着明黄色的衣袖,抬头看着他的脸庞,恰好接触到他也在看着她的视线。
他在群臣面前一向严肃的脸庞,却忍不住为她,露出笑容。
君一笑,艳阳不及其光华。
春晓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他的手,无论将来会有怎样的变化,至少如今她是幸福的。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是王道。
立没有家世背景的春晓为后,皇帝是霸道的排除了众议的。他不是没有考虑到,没有强势背景的她在后宫,即便为后,即便有自己的照顾,依然会明里暗里遇到各种挑衅,当初在少林寺,之所以要带墨允回宫,之所以要让他重振季家,亦是为了她。
他怎舍得她在后宫,孤立无援,他亦要她有强势的外戚,凭墨允对她的心,他就可以放心的扶持他。
春晓自是不知这许多事。
第四十三章
册立大典隆重儿繁复,穿着一层层的朝服,顶着沉甸甸的凤冠,大半天下来,春晓的脖子都已经僵硬了。
终于一步步的走完了仪式,回到了后宫,她一下就跌坐在软榻上,“快快快,把这些头饰给去下来,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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