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并未被她勾魂的眼睛勾去心魂。
蒙面女人莞尔一笑,抬手摘去脸上的红纱面巾。
面巾内是一张俏丽妩媚的脸,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笑得令人销魂。
没有男人能面对这张俏丽的脸,而不动心。
蒙面人的心陡地一震。
他动心了。但不是为这张脸的俏丽,而是因为这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低呼出口:“是你?”
这美貌女子就是鹅风堡凌云花身旁的胡玉凤!
胡玉凤抿唇浅笑道:“不错,是我。”说罢,轻移莲步,趋身到蒙面人身旁,施礼道:
“奴仆玉凤叩见庄主。”
原来这蒙面人便是鹅风堡庄主凌天雄。
凌天雄既不伸手扶胡玉凤,也不还礼,只是冷冰冰地道:“你来干什么?”
胡玉凤直起身,一双水灵灵的明眸盯着他道:“你娘叫我来帮你。”
“娘叫你来的?”凌天雄皱起了眉。
凌夭雄虽是两年前投奔鹅风堡的凌家远房亲戚,但已过继凌云花为儿,所以称凌云花为娘。
胡玉凤点点头,嘴角绽开笑容:“你不欢迎我?”
凌天雄盯着她反诘道:“你能帮我什么忙?”
胡玉凤微翘上唇,横波一笑:“你不要忘了我是个江湖女子,论江湖经验,恐怕庄主还远不及在下。”
凌天雄冷峻的眼光在她脸上扫过,但没说什么。她说的确是实话,论江湖经验,他确实远不及胡玉凤。
胡玉凤玉腕轻轻一抖,摆出个漂亮的姿势:“蜡丸找到了?”
凌天雄瞧着她,缓缓地摇摇头。
他心中在想,象她这样的美人,毋须矫装做作,每一个动作都是十分迷人的,这做作反而弄巧成拙,给人几分厌恶。
胡玉凤“嗤”声一笑:“庄主在此守株待兔,自然是会一无所获。”
凌天雄沉声道:“此话怎说?”
胡玉凤道:“凡事都在变,因时、因地而变。蜡丸原在京城禁军府,后落在军府幕僚徐怀石手中,经过同心会、万福堂、天远镖局,交至黑风双煞王氏兄弟,又转到姚阿毛身上,现在蜡丸却又在……”
她故意卖弄关子,话音到此顿住。
凌天雄不动声色,耐心等待她的下文,面巾布里的脸色却阴沉得怕人。
胡玉凤见他无动于衷,只得继续道:“现在蜡丸却又在丐帮的岳阳分舵舵主洪小八手中。”
凌天雄暗自一惊。
好厉害的女人!她怎么知道蜡丸会在洪小八手中?
自己尚是从阿毛的话中猜测,那个小泥人可能是被岳神风小叫花换走了,她怎能肯定那个藏有蜡丸的小泥人就一定在洪小八手中?
于是,凌天雄问道:“你这消息,可有根据?”
“当然有。”胡玉凤清脆的声音象黄莺啼鸣,“姚阿毛是一行五人进入岳阳城的,除了那个丐帮小叫花岳神风外,还有三个自称地府三鬼的小家伙朱武、周文、刘斌,岳神风一进岳阳城,屁股一拍,转眼就溜走了,我觉得情况有些蹊跷,便逮往了地府三鬼那三个小家伙。”
凌天雄默然不语。
胡玉凤扭动腰肢、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继续说道:“我略施小刑,那三个小家伙便将他们在路上看到的,岳神风趁姚阿毛熟睡之时,用白罗卜换走小泥人的事如实供出。于是,我便去找岳神风,在十字街口用一把碎银,从老叫花吴老头口中得知,岳神风给吴老头看过小泥人像,认定是一钱不值的黄泥巴人后,便照吴老头的建议,将小泥人呈送给了正在岳阳楼喝茶的洪小八,此刻,洪小八说不定还在对着小泥人喝茶呢。”
她说话间,轻颦浅笑,步态轻盈,扭头摆腰,千娇百媚。
凌天雄凝眉片刻,道:“你带我去见见老叫花吴老头。”
胡玉凤顿住脚步:“庄主,要见吴老头,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凌天雄眼中透出一道棱芒:“你把他杀了?”
胡玉凤淡淡地道:“他和那三个小家伙躺在城隍庙的枯井里,不会感到寂寞的。”
凌天雄沉声道:“你把那三个小孩也杀了?”
“当然。”胡玉凤理直气壮地道:“如果他们将我问及小泥人的事透露出去,必然会惊动洪小八,事情就麻烦多了,我这只是一种防范措施。”
“杀人者,人恒杀之。”凌天雄冷声道:“咱们虽为江湖中人,也不可杀心太甚,更不可滥杀无辜。”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胡玉凤眸子中闪着蛇眼般的毒光,“杀人,当只讲目的,而不必论对象和手段。李世民杀兄篡位,赵匡胤杀父登基,皆为天下颂扬的君王,何又谓不可?庄主,你若要有所作为,成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当先要去掉这份仁慈之心。”
凌天雄心中掀起一阵狂涛。
这女人是最危险的敌人,也许自己日后就将断送在她的手中。
他眼中闪过一抹毒焰,凶狠、冷酷、无情的毒焰。
一定要设法除去这女人!
为了娘,为了自己,也为了鹅风堡。
他冷冷地道:“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是种试探,以退为进。
胡玉凤道:“偷袭丐帮分舵,夺取小泥人。”
凌天雄道:“若不成功,岂不打草惊蛇?”
“庄主多虑了。”胡玉凤挑起诱人的秀眉,“洪小八最近因水舟一事和黑风堂吵翻了,我们乔装黑风堂的人偷袭洪小八,砸碎小泥人取回蜡丸,即使日后他们澄清误会。也不会知道咱们的真正目的。”
“嗯,此主意不错。”凌天雄道:“就请玉凤嫂去偷袭洪小八。”
胡玉凤象是当仁不让似的,立即拱手道:“遵命,为庄主粉身碎骨,万死不辞!今夜就请庄主在镖局静候佳音。”
凌天雄怔住了。
他没想到,胡玉凤竟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偷袭丐帮岳阳分舵。
丐帮,天下第一大帮。岳阳分舵是其十八主分舵之一。要偷袭洪小八,抢到小泥人中的蜡丸,决非一件易事。
他怔怔地看着她,犀利的目光似乎要看透她的心底。
她是真心愿为自己效命,还是另有企图?
她含笑地瞧着他,眼中忽然燃烧起一团火焰,那是一种能撩拨和点燃男人心火的火焰。
天热,她穿着很薄,红纱罩里露出一片欺雪逼霜的酥胸,实在动人。
“庄主……”她娇声轻唤,抬起手臂,在这抬手的动作中,酥胸上的粉乳,几乎从罩兜里蹦了出来。
“偷袭丐帮分航的具体事宜,等会我会派人与你商议。”凌天雄转身走向内厅里房。
他已感觉到了这女人诱惑人的魔力,不敢在此久呆。
胡玉凤冲着他消失在门帘后的背影,嫣然一笑。
这是冷冰、阴森的一笑。
一个男人只要对她有了非分之想,这个男人就将永远是她的奴隶。
男人都认为自己可以主宰女人的命运,殊不知,大多男人的命运,却被女人捏在手心里。
七、 火烧丐帮分舵
丐帮岳阳分舵舵主洪小八,三十九岁,中等身材,五官端正,但一身打扮却十分不雅,不仅蓬头散发,十八个破洞的衣裳,到处都可见肉,一双麻耳草鞋,穿底露趾,尤其大煞风景的是,一对大鼻孔里流着两条粉龙。
四十岁的男人还留着鼻涕,真是天下少有的怪事!
就因为这两道鼻涕,洪小八至今还未娶妻。
没人敢叽笑洪小八的这两道鼻涕,就连丐帮帮主洪九公也不敢,因为洪小八是乞丐王洪一天的孙子。
洪九公的这个帮主之位,是洪一天让给他的,而且洪一天还有个爱打架、吵事的酒肉朋友老叫花狗不理花布巾,所以没人敢惹丐帮分舵的这位分舵主洪小八。
洪小八翘起二郎腿,嘴里哼着小调,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小泥人像。
散发、污脸、破衣、麻耳草鞋、打狗棍、神仙钵,还有鼻孔下的两条粉龙,简直是太象自己了!
岳神风躬身站在一旁,轻声道:“八爷,这像怎么样?”
洪小八瞧着小泥人像,点头道:“出神入化,神妙已极,简直棒极了!”
岳神风眨眨眼道:“何止妙极了,简直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洪小八两条粉龙往鼻孔里一缩,“小子,你不要骗我,这只不过是个黄泥巴捏的人,再值钱也值不到哪里去。”
“八爷。”岳神风眼珠滔滔一转,“这黄泥巴人原本不值钱,但捏成了八爷的像就值钱了,这是八爷的本命像。”
“哦。”洪小八放下泥人像,搓着手道:“不错,这像如此象我,确象是有神仙在冥冥中差使捏像人,捏成我这个模样。”
岳神风噘起小嘴道:“那倒不是。”
洪小八瞪眼问:“怎么又不是?”
岳神风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这泥人像是我花五两银子,特地请人给您老人家捏的本命像,和泥的水是画来的符水,泥人身内藏有您的生辰八字。”
洪小八扁扁嘴道:“你知道我是哪年、哪月、几日、几时生的?”
岳神风道:“当然知道罗,您两个月前就发下四十大寿的请贴,说七月十五午时摆宴,叫弟子们备礼贺寿呢。”
洪小八一怔。那是自己胡诌的一个生日,想叫弟子们送一份礼物,要说生辰八字,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从娘肚子里钻出来的。
岳神风道:“怎么?日子不对?”
洪小八打个哈哈道:“怎么会不对?这寿日怎能胡诌?”
“恭喜八爷、贺喜八爷!”岳神风道:“这本命像能保八爷平步青云,事业蒸蒸日上,日后当上丐帮长老、护法,大帮主!”
“哈哈……”洪小八捧起小泥人像大笑不已。
好不容易等得洪小八收住笑声,岳神风道:“八爷……”
话刚出口,洪小人挥手道:“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岳神风咬咬牙,硬起头皮道:“八爷,这本命像的五两银子……”
“哦,银子,我不会少你的。”洪小八摸着小泥人像的头道。
岳神风赶紧顿首:“谢八爷。”
洪小八随口道:“八爷四十寿诞,你打算送礼吗?”
岳神风知道不妙,也只得答道:“送。”
“那好。”洪小八翘油嘴,“我就算你送过五两银子了,到那天,送五两银子的该坐哪席,你就坐哪席吧。”
“谢……八爷。”岳神风只得低头退出作为丐帮分舵堂的七星庙。
岳神风刚踏出庙殿、便往地下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暗自骂道:“小气鬼!剁八刀的鼻涕鬼!”
洪小人在庙殿舵主房内,抚着小泥人像骂道:“小王八羔子!小小年纪就想骗我八爷舵主的银子,简直是白日做梦!”
房外,走进一人。
洪小八看也没看,便道:“要八爷的银子没有,要送八爷的礼,照收不误。”
进房的人道:“八爷,我既不要你的银子,也没有礼送给你。”
洪小八倏然转身,发出一声欢呼。“岳中庭!你这小子,怎么这些日子不来看你洪小弟?”
岳中庭,四十多岁,一身青绸衫,举止文雅,是碧绿山庄的二庄主。
岳中庭虽然年长于洪小八,却对洪小八叫自己做小子并不介意,只是浅浅一笑道:“义父近日身体不好,庄中事务繁忙,未能前来相叙,还望小八兄弟见谅。”
“别来这一套!”洪小八挥袖揩去鼻孔下的粉龙道:“咱们兄弟用不着装模作样,无事不登三宝殿,岳哥找小弟有何贵干?”
岳中庭笑道:“算你猜对了,请小八兄弟到碧绿山庄走走。”
“唷!”洪小八一只脚踏上木板凳,“蛤馍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我堂堂的丐帮岳阳分舵舵主,可是你碧绿山庄能随时呼唤的?”
岳中庭仍含笑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哈!”洪小八挑起搁在桌旁的竹根,“想威胁我洪小八,想当年岳大宝死后,我卖你爹一个面子,才与你称兄道弟、否则,你还该叫我小八叔呢!哪有侄儿这般与叔叔说话的?”
岳中庭抖抖衣袖道:“时辰不早了,快动身吧,船在湖岸等候着咱们。”
“要我走容易,先胜过八爷手中的这根打狗棍!”洪小八说着,兜头一棍劈向岳中庭。
岳中庭既不闪避,也不还手,挺身而立,擎起左手,手心亮出一块竹牌。
竹牌两指宽,长两寸,上面火烙着一个盘膝而坐,身背九个布袋的老叫花子。
丐王竹令牌,见牌如见牌主!
洪小八竹棍在空中愣了愣,随即横根胸前,“扑通”跪倒在地,大声道:“孙儿洪小八叩见一天爷爷。”
岳中庭笑着扶起洪小八道:“你爷爷又不在此,何必如此认真?”
洪小八凑过头,低声道:“爷爷真到了碧绿山庄?”
岳中庭点点头:“就是他老人家叫我来传你的。”
洪小八脸色微白:“不知他老人家传我去何事?”
“不知道。”岳中庭道:“大概是为了上次庙会,这次你下帖做四十大寿宴的事吧。”
洪小八头额顿时滚出汗水:“不知花布巾爷爷来了没有?”
岳中度肯定地摇摇头:“没有。”
“糟了,这次可糟糕透顶了!”洪小八跺着脚直嚷。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丐帮岳阳分舵主,唯一害怕的就是爷爷乞丐王洪一天。
洪一天恨铁不成钢,会想出很多古怪的办法来惩治不肖的孙子,如果袒护洪小人为其讲情的干爷爷花布巾没同来,洪小八就惨了。
洪小八拉拉岳中庭的衣袖:“岳哥,请在爷爷面前替我多说几句好话。”
“这个自然。”岳中庭道:“如有可能。我还要替你顶一份罪。”
“这……大好了!”洪小八高兴地直晃着岳中庭的衣袖。
“报——”一声高呼,一个乞丐弟子奔入房中。
“什么事?”洪小八唬起睑,沉声喝问。
“禀分舵主,”乞丐弟子道:“老叫花吴老头失踪了。”
“哦。”洪小八脸色变得铁青。
不能出事的时候,偏要出事!
乞丐弟子道:“吴老头中午没来帮堂,整个下午也不见人影,有人看见他……”
“看见他什么?”洪小人厉声道。
乞丐弟子吞吐着道:“他跟一个红纱衣女人进了旧城隍庙。”
“妈的!”洪小八骂道:“去找,一定要找到他!”
“是。”乞丐弟子转身欲走。
“听着,”洪小八道:“传我命令,今夜帮堂戒酒、戒赌,除值班人员外,一律全部去找人!”
“遵命!”乞丐弟子飞也似地奔出传令。
洪小八对岳中庭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爷爷。”
“嗯。”岳中庭点点头,“咱们快走吧,否则,你爷爷要生气了。”
“快走。”洪小八拔腿就往外走,走不出两步,又奔回房中,抓起搁在桌上的小泥人像塞入怀中。
爷爷最喜欢小玩意儿,这小泥人像也许能帮自己逃过这一劫难。
能不能逃过劫难?天才知道!
夜色浓重。
空中一点星月之光也见不到。
天地间一片浑浊。
岳神风象幽灵一样摸向七星庙。
他牙关紧咬,面容严肃,胸中燃烧着莫名的怒火。
洪小八也欺人大甚!
收了小泥人像,既不赏银子,也不给提升,就以寿宴送礼作抵,那假寿宴席天才晓得哪一天才会开席,这不是黑吃黑么?
岳神风也不是好惹的!
洪小八个夜已去碧绿山庄,趁此机会溜入分舵帮堂偷回小泥人像丢进茅坑,叫大家都两手空空。
庙殿里一片死寂。
岳神风皱起了眉头。
怪事!即算帮堂今日戒酒、戒赌,也不会这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