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风堡申明,一切纠纷,将在武林大会上,由凌天雄作出交待。
于是,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了五月五日的武林大会。
凌天雄会对发生的事作出什么交待呢?
青城、黄山、崆峒、英贤庄、太行武馆、天马镖局都暂时停止了寻仇,希望能在武林大会上查出元凶。
丐帮和青竹帮及支持他们的全真,华山派也是如此。
所以,相对之下,江湖却平静起来。
日子在平静中悄然流逝。
五月五日巳渐渐临近。
江湖在平静之中出现了动荡不安。
流言蜚语象瘟疫般到处扩散。
鹅风堡凌天雄,要在武林大会上逼各派选自己为武林盟主。
有消息说,阴残门复出江湖,准备在武林大会上与鹅风堡联手。
谣传少林、武当和丐帮,将调集所有力量,在武林大会上与鹅风堡拼死一搏。
更有人说,凌天雄准备在武林大会上娶胡玉凤为妻。
还有官道消息说,皇上准备派兵血洗武林大会……
迄今,还能沉得住气的只是楚天琪、范天苍和大无方丈。
他们均已胸有成竹。
最沉不住气的是王秋华和胡玉凤。
王秋华急在彭若飞的天雷霹雳公还未制成,而这将决定他的生死存亡。
胡玉凤苦于自己举棋不定,心慌意乱、不知该究竟怎么办。
最焦急的是云玄道长、天一禅师、张阳光等人。
虽然吴天公、吕公良、张阳晋的天蛊毒已解,内伤已几乎痊愈,但去小黄山求紫貂血的杨玉和宋艳红却毫无消息。
一个多月了,他俩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他俩练成的销魂百指令,武林大会如何对付楚天琪?
小黄山与黄山,仅仅是同名而已。
它,山峰高不过千米,方圆不到十里,是摩不见经传的小山。
然而,神奇的紫貂偏偏就在这里出现。
当年,一个孤苦的少年,为治母病,曾在此苦苦等待紫貂的出现。之后,曾掀起罕世的武林大波。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又出现在这里,又在苦苦等待紫貂的出现。不过,他不再是小小少年,而是一个垂垂老翁,他求紫貂血,不再是为了救母,而是为了杀子……
山谷底,一丘沙坪。
坪旁树荫下坐着杨玉和宋艳红。
他俩呆坐着,目光痴痴地望着沙坪。
他们在此等候一个多月了,仍不见紫貂灵物出现。
杨玉心中已经绝望。
他知道他俩的等候,只是在无意义地消费时光。
二十五年前,他在这里等过紫貂灵物。
这灵物只在每年九九重阳前后三天内,在沙坪出现一次。
此刻时值四月下旬,紫貂灵物怎会出现?
而且,紫貂灵物显身的时间极短,只是一闪眼之间。
当年,他凭特殊的超人眼力才辨认出灵物是紫貂,在玉笛狂生肖蓝玉的全力帮助下,他花了整整八年多的时间,才取得了一小竹筒紫貂血。
现在,他武功尽失,朦胧的眼光连沙坪上的沙粒也看不清楚,即使紫貂灵物出现,他和宋艳红又如何能逮住它?
尽管他俩有耐心,时间却无法等待。
再过六天就是五月五日。
不管能否求到紫貂血;
不管能否恢复武功;
他必须在五月五日赶到少林寺,阻止楚天琪的阴谋。
他决心等最后一天。
明天,他即和宋艳红赶赴少林寺。
为此,宋艳红烧了一柱香,乞求紫貂灵物显身。
杨玉望着渐短的香柱,心越来越沉重。
倘若他和宋艳红都恢复了武功,凭他俩的销魂百指令,能克住楚天琪的销魂十指令吗?
他不敢想象,五月五日的武林大会,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
象当年少林寺后山坪武林大会,他大义灭亲,亲手杀死爹爹杨凌风,揭下他空然大师的人皮面具?
象当年广贤庄的武林大会,各派大打出手,杀人数百,血流成河?
经历了几年庵堂生活,宋艳红定力似乎要比杨玉强。
她正襟危坐,双掌合十胸前,微闭双目在虔诚祷告。
杨玉没惊扰她。
他想,她一定在祷告紫貂灵物出现。
此刻,正是正午。若过了午时,紫貂灵物白天就不会出现了。
但,杨玉却猜错了。
宋艳红对紫貂灵物的出现,不抱任何希望,她祷告的是另一件事。
苍天保佑,楚天琪该是他想象中的琪儿!
香柱愈来愈短,最终熄灭。
阳光斜照沙坪。
正午时分已过。
紫貂灵物再也不会出现了。
杨玉缓缓站起身来:“艳红,咱们该走了。”
话音刚落,嗖!两道紫光突地掠过沙坪。
紫光快若闪电,不,比闪电要快十倍!
杨玉和宋艳红都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但,他俩都意识到紫貂灵物出现了。
杨玉有过这样的经历,他能体会得到紫貂灵物出现时的感觉。
宋艳红与杨玉心有灵犀,她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反应。
紫貂出现了,但只是瞬间便已消失。
他无法象当年那样,用铁笼逮住紫貂,用飞竹筒射中紫貂,取它的血。
即使他能办到,他也不会那么做。
他是来乞求紫貂灵物的,并不是来伤害它们。
求不求得到紫貂血,对他来说并不十分重要,他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而已。
他已完全认命。
“怎么不见了?”宋艳红轻声问。
“走了。”他喃喃道:“它们已……经走了。”
“你看!”宋艳红发出一声喜悦的欢呼,“又来了一只紫貂。”
又来了一只紫貂?
杨玉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艳红说的一点也没错。
有一只步履蹒跚,老态龙钟的老紫貂,正缓慢地从沙坪向自己走来。
他一眼认出,这就是他当年逮到后放走的,为自己曾献过血的小紫貂!
它还活着?
它还认识自己?
杨玉张开双臂,踉跄地迎上去。
老紫貂停在沙坪中,先迟疑地朝他俩凝视,怯怯竖起前足,似乎在辨认眼前这个老人是不是当年那个少年,然后轻鸣着叹息一声,坦然而亲切地向他点点头,仿佛是在问候老朋友。
杨玉伸出颤巍巍的手,紧紧抱住老紫貂,泪水簌簌而下。几十年过去,居然再度相逢。
人世沧桑,在劫难逃,但天地有情,正义无敌!杨玉老泪纵横,鸣鸣哭出声来。
宋艳红也禁不住泪如泉涌。
她没料到,在这沙坪中会见到这种感人的场面。
老紫貂突然昂首发出一声吱叫。
沙地底响起了沙沙沙的响声。
杨玉全身都在颤抖,眼中陡然闪出一道棱芒,体内腾起一团烈火。
他清楚地看到,有两只小紫貂从沙地通道里奔来。
“噗!”沙土飞扬,两只周身透紫的小貂,出现在杨玉面前。
小貂吱吱地叫着,围着杨玉和宋艳红身子打着圈儿。
老紫貂点着头,又吱叫一声。
两只小貂停在杨玉和宋艳红面前,扬起了脖子。
杨玉经历过老紫貂献血的事,于是向宋艳红摆摆手。
宋艳红从怀中取出两只小玉杯,搁在地上。
杨玉摸出“断梦”刀,刀芒在阳光下闪耀。
他盯着小貂,手在发抖,泪水潸潸地流。
虽然只取小貂一小杯血,并不会伤害它们的性命,但他却仍不忍心下手。
“吱——吱——”小貂发出一声声吱叫,摆着脖子,象是在催促杨玉动手。
老紫绍走过来,用前爪抓抓杨玉的脚背,又抬头看看天空。
杨玉明白它的意思,时辰快过了,过了时辰的紫绍血就没有了效用。
他狠狠心,弯下腰来,捉住小貂,小心翼翼地划开了颈皮。
紫貂血闪着光,象一颗颗玛瑙滴入小玉杯。
血还未满杯,杨玉赶紧将小貂,递给宋艳红。
宋艳红立即用早已准备好的金创药末,给小貂止住血,再将伤口小心地包扎起来。
片刻之间,已取到两杯紫貂血,小貂的伤口也都处理完毕。
“谢谢你。”杨玉轻抚着老紫貂。
“谢谢你们。”宋艳红抚弄着两只还在蹦跳的小貂,“你们放了血,得好好休养几天,别老想着玩耍。”
老紫貂轻叫一声,转身往回走。
两只小貂围着老紫貂叫着,跳着,老貂一步一回头,走出了沙坪。
宋艳红凝视着消失在沙坪外的紫貂,感叹地道:“灵物真是灵物!”
杨玉叹口气道:“要是人都能这样,急人所急,解人危难该多好!”
宋艳红深沉地看着他道:“咱们现在开始疗伤吧。”
两人依照孟志英所教的疗伤功法,面对面在沙坪中盘膝坐下。
端起紫貂血,淌着泪水,一口将血吞下。
运气一小周天,四掌倏然对拍,重叠在一块。
阴阳交叠,乾坤合一。
天上的太阳骤然暗黯,顿失光辉。
两人默然对立,形若石雕。
体内却是血气翻腾,烈火与寒流交激震荡。
两个时辰后。
太阳坠落,夜幕罩上沙坪。
四个时辰后。
明月升空,天幕映出繁星。
六个时辰后。
中天圆月格外明亮,繁星象宝石闪耀光芒。
“嗨!”杨玉和宋艳红霍地跃起。
沙坪卷起一柱沙土,直冲云霄。
杨玉惊异地望着宋艳红。
她已病态全无,花容月貌,当年在青石坪现身的石啸天,已然出现眼前!
宋艳红惊愕得张大了嘴。
杨玉满头白发不见了,满脸的皱纹不见了,身材伟岸,气宇昂昂,脸上湛湛神光,神采飞扬!
杨玉已由一个白发佝偻老头,变成了纠纠男子汉!
抛却的泪珠能收,逝去的青春能再,美好的时光能留,人间的劫数能御!
两双棱芒四射的眼中,闪动着慰籍和自信,两人脸上却没有欣然喜色,只是一片凝重和庄严。
武林大会还有千斤重担在肩。
杨玉已感到了这千斤重担的压力。
大义灭亲,谈何容易!在前次武林大会上弑父,在这次武林大会上将杀子,这不是随便所能做得到的。
宋艳红凝视着夜空,再次默然祷告。
明月,亮星,这是吉祥之兆。
也许事情并不象杨玉想象的那么糟糕?
杨玉终于低声道:“咱们走吧,否则就赶不上武林大会了。”
宋艳红点点头。她没有劝他,她知道她除帮他之外,没有别的可做。
一声长啸。整个黄山都在颤栗。
杨玉和宋艳红走了。
紫貂灵物也走了。
从此以后,紫貂再也未在黄山出现过。
(报载,此处近年又有稀有动物紫貂出现。)
五十八、痛苦的抉择
鹅风堡的武林圣令旗高高飘扬。
近百年来,鹅风堡从来没象今天这样风光。
鹅毛令号令天下,武林各派将向鹅风堡俯首称臣。
车马均已在前庄坪聚集,人员行装已收拾停当,随时准备开赴少林寺。
大多数的庄丁为之欢欣鼓舞,谁不想当龙老大?
少数庄丁提心吊胆,害怕庄主此举,会给鹅风堡带来灾难。
不管是喜还是忧,赶赴“五五”武林大会,与各派一见高下,已成定局。
除了向前,已无退路。
因此,鹅风堡中充满着浓浓的火药味。
小阁楼秘室。
楚天琪与胡玉凤对坐。
胡玉凤一双明眸,勾勾地盯着楚天琪。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他了。整整一个月,也许还要长一点。
她知道他很忙,但决不至于忙得没时间与她见面。
她觉得他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楚天琪抓起酒壶斟了两盅酒。
“今天,我叫你来,是要告诉你,我明天将要去少林寺赴‘五五’武林大会。”楚天琪十分平静地说。
胡玉凤秀目一挑:“怎么?你不打算带我去?”
楚天琪道:“在赴会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办,你先在庄中呆几天,怎么样?”
胡玉凤抿起小嘴,生气地道:“你这些天在找杨红玉?”
楚天琪想了想道:“是的。”
胡玉凤脸上罩上一层阴云。
楚天琪沉静地道:“你认为我不该找她吗?”
“我……”胡玉凤目光一闪,“你说过在武林大会那天要娶我为妻的,你说话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楚天琪道:“我将在武林大会上,正式宣布这一决定。”
她怔了怔,随即绽开笑容,端起酒盅:“我敬你一盅。”
楚天琪端起酒盅,手猛地一抖,酒泼了一桌。
“你怎么啦?”她抓住他的手,那手冰凉得怕人。
“没事。”楚天琪挣开手,一口将酒饮下。
“你病了?”她发觉他神色不对。
楚天琪深吸口气,正了正身子:“该你喝了。”
胡玉凤浅浅一笑,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她心中却在想:他今天是怎么啦?
“好,现在酒也喝了,该去休息了。”楚天琪道。
该去休息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玉凤思想间,摆摆手:“我不……”话音突然领住,手软绵绵地垂下。
楚天琪在酒中下了药!
楚天琪看着她道:“你中的是‘酥骨散’,份量不重,三日之后即可恢复,恢复后再赶来少林寺,还来得及。”
“你究竟想干什么?”她睁大眸子问。
楚天琪道:“我不想干什么,我这样做,仅仅只是为了保险。”
“保险?”
“我知道你明天和王秋华有个约会,我不想让你和他捣乱我的武林大会。”
“天琪,你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
“也许。不过,天鹫峰、英贤庄的惨案,陈青志的死,怀玉儿的被拐杀,杨红玉的被赶走,被劫持,还有我娘和吕天良的死,这也都是你的杰作。”
胡玉凤的脸色刹时变的苍白,声音也在发抖:“你……都知道了?”
楚天琪平静地道:“我不仅知道这些,而且还知道你的真名叫徐清慧。”
胡玉凤咬了咬牙,闪烁着眸光道:“我是卜生子的女儿,徐芒是我兄长,我爹和兄长都是被杨玉杀的。我的丈夫徐州知府宋知明是被你杀死的,我为了报仇,便嫁给了范天苍……”
楚天琪截住她的话:“这一切,我都知道。”
她神情狂乱,恨声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楚天琪镇静地看着她:“你为父、为兄、为夫报仇,这没有什么不对。到时候,我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她惊愕而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真正用意。
他拍拍手。
李冰心从暗门进入秘室。
他沉声道:“将凤嫂送到秘房休息,叫人小心侍候,三天后放她出来。”
“是。”李冰心走到胡玉凤身旁,捉住了她的手臂:“凤嫂,对不起。”
胡玉凤噘着嘴,没再说话,顺从地依靠着李冰心进入了暗门。
楚天琪掏出手帕,捂住嘴,猛地咳嗽几声。
他松开手,手帕上一块殷红的血痕。
他喘着粗气,脸色异常惨白。
暗门里传来脚步声。
他赶紧将手帕藏入衣袖里。
李冰心走近前:“主人,你不要紧吧?”
他正色道:“没事。咱们立即出发,先去天奎香堂。”
不到半个时辰,鹅风堡大队人马出发了。
耀目的武林圣令旗。
清一色的鹅风堡号衣。
威风凛凛的四大头领,骠悍的庄丁。
一派凛然的武林领袖的神姿!
两天后,鹅风堡大队人马,停在天奎香堂的小山岗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