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杨玉道:“当年祖父在无果崖实是……”
他想向孟志英说明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的真相,以求得她的谅解。
不料,孟志英却举起手截住他的话道:“当年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多说。”
“可是……”杨玉还想解释郡主娘娘的事。
孟志英截口道:“玉儿,你可是为金蛇郎君的销魂百指令而来?”
杨玉猛然一惊,顿时怔住了。
孟志英隐居秘山之中,对外界的事还能了如指掌?
宋艳红也感惊异,一时不知该怎样回话。
孟志英道:“你们不必奇怪,等拜见过金蛇郎君之后,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拜见金蛇郎君?
难道金蛇郎君就在这洞中?
杨玉和宋艳红尚在猜疑,孟志英手在石榻上一按,石榻缓缓移开,露出一幅纱帐。
孟志英合掌前胸,深鞠一躬之后,伸手揭开纱帐。
纱帐后的一张石椅中,坐着一具白骨骷髅,骷髅手中持着一根雕着蛇头的拐杖。
白骨骷髅前搁着一本武功秘笈,秘笈前并搁着一对短刀。
短刀刀柄上两颗夜明珠闪烁发亮。
杨玉和宋艳红只觉眼睛胀痛,洞中烛光顿时失色。
孟志英对着白骨骼髅低声道:“金蛇郎君,你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你等待的人终于来到了!”
说着,她扭头对杨玉和宋艳红道:“你俩快快拜见金蛇郎君,接下销魂百指令!”
杨玉暗自咬咬牙,和宋艳红双双跪下:“杨玉、宋艳红拜见金蛇郎君。”
孟志英双手捧起销魂百指令秘笈送给杨玉:“玉儿,你看看金蛇郎君的遗言,然后再考虑接不接这销魂百指令。”
宋艳红闻言,全身一抖,她已猜到金蛇郎君遗言的内容了。
杨玉颤抖着手打开秘笈本。
一行工整的字迹跃入眼帘:
销魂十指令借七色丁香花之魔力,打通自身生死玄关,功力已超人之极限,且辅以扇、刀两种兵器,恐无人可敌。为防销魂十指令落入歹徒之手,祸及武林,特研创销魂百指令一招,专破销魂十指令,此招除对付销魂十指令外,自身并无有任何价值,因此接此秘笈者必当为武林正义之士……
杨玉心潮如浪翻腾。
遗言最后一句,更是触目惊心:
接秘笈者,当灵前发誓,习此功必杀销魂十指令者,为武林除害。金蛇郎君留书。
孟志英凝视着杨玉道:“玉儿,你接不接这销魂百指令?”
宋艳红一旁急忙道:“孟老前辈,玉儿已武功尽失,怎能习练此功?”
孟志英横瞅了宋艳红一眼道:“我没问你们是否有武功,只问你们接不接这秘笈?”
你们接不接秘笈,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销魂百指令要两人练习?
宋艳红还待说话,杨玉道:“我接。”
他神色凛然,两个字说得掷地有声。
“好男儿,祖母佩服你!”盂志英双手按住杨玉肩头,目光熠熠发亮。
杨玉严肃地捧起了销魂百指令秘笈。
孟志英侧脸对宋艳红道:“销魂百指令这一武林绝学,虽是一招,却需男女共练,乾坤合一,其内在变化,奥妙无穷,因此你与玉儿一同练习吧。”
“我……”宋艳红似觉为难。
如果练成销魂百指令,杨玉必当在武林大会上来自己亲生的儿子。她不敢想象这种场面。
_“艳红,”杨玉目光盯着她,诚恳地道:“你知道我爱你,我需要你的帮忙。”
宋艳红沉思片刻,点点头:“我答应。”
她已拿定主意,一定要竭尽全力地帮忙杨玉。
她的帮助和杨玉所乞求的帮忙,名义上是一样,但实际却有着本质的不同。
孟志英轻叹口气道:“现在,你们可以正式打开秘笈本的正页了。”
杨玉翻过在蛇郎君的遗言页,一首令歌出现在眼前:
金蛇将归泪满襟,
一生罪率几时清?
十指连心心欲碎,
销魂百指定乾坤:
杨玉脸色凝重,心如刀绞,痛楚万分。
这令歌中一定包含着一个与自己类似的悲惨的故事。
宋艳红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志英沉吟片刻道:“这是金蛇郎君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我是在金蛇郎君尸骨的腐烂衣襟上看到这一记载的,因衣襟已经破烂,记载的字残缺不全,我也只能捉摸出一个大概。”
杨玉和宋艳红都屏息静听。
孟志英缓声道:“金蛇郎君有个私生子叫金沧浪……”
宋艳红惊呼道:“就是传说中的武林恶魔浪天狂?”
“不错。”盂志英道:“据金蛇郎君自己的记载描叙,他当年很疼浪儿,一心想让他成为武林正宗天教的掌门。他研创了销魂一指令和销魂十指令两部秘笈,托人送给了浪儿。不料……”话音到此一顿,一脸感叹万分的神情。
杨玉一声轻叹,这故事不说,他也知道结果了。因为他本身就有此相同的遭遇。
孟志英继续道:“记载上缺了很大一段,但大意还是看得清楚,金沧浪辜负了金蛇郎君的期望,他杀了天教掌门和四大法老,改天教为魔教,并向金蛇郎君的妻子下了天蛊毒,四处找人强逼栽培七色丁香花,欲练销魂十指令,灭天下所有门派,以魔教统霸武林。”
说到这里,孟志英顿住了话音,故事实际上已到此结束。
宋艳红道:“金蛇郎君因此事受到牵连,被称为武林天魔,遭到武林格杀令追杀,逃避至此,在临终前便留下了这部销魂百指令?”
孟志英点头道:“我想应该是这样。不过,金蛇郎君没想到他刚过世不久,武林各派便联手剿来了魔教,金沧浪被杀,两本秘笈落在了你曾爷爷手中,后来你爷爷得到了销魂一指令秘笈,创建了断魂谷门,而我因与你爷爷赌气,偷走了销魂十指令秘笈,隐身到了这里……”
“祖母,不用说了。”杨玉眼中噙着泪水。
孟志英道:“玉儿,是我不好。我一心只想报仇,便助琪儿练成了销魂十指令。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象当年的金沧浪一样,居然想称霸武林。听说他已经杀了少林大苦高僧,武当石真道长,还劫持了少林、武当大批人质,并强令各门派五月五日在少林寺召开武林大会。我想,他一定是想在武林大会上,威逼各派选他为武林盟主。”
杨玉咬咬嘴唇道:“金蛇郎君尚且如此大义,我杨玉岂能眼看逆子危害武林,而袖手旁观?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武林除害!”
宋艳红眸子闪着光亮,没有说话。
孟志英按住杨玉肩头:“你们开始练销魂百指令吧,如果顺利,五天之内便可练成,至于恢复你俩功力的事,且试试看吧!”
“祖母,”扬玉道:“云玄道长等人……”
孟志英打断他的话:“你俩放心练功,我已派玉禅出洞去通知云玄道长等人了。”
杨玉和宋艳红留在山坳秘洞里练功。
三天过去。
发生了几桩料想不到的意外事。
练功异常的顺利。由于杨玉和宋艳红的心灵默契,与武功尽失而无阻碍的特殊心境,三天之内,销魂百指令一招“双刀合璧”已大功告成。
秘笈本的附页上发现了金蛇郎君运功逼天蛊毒的指法,和运功疗法的记载。
金蛇郎君当年替妻子运功逼毒,并非靠超乎常人的内功,而是靠巧妙的指法和运气法,只要能掌握此法,就凭段一指的功力也能替吴天公,张阳晋和吕公良运功逼出天蛊毒。
孟志英替杨玉和宋艳红恢复功力的企图,却遭到了彻底的失败。
非但如此,孟志英经三次大功挪移心法后,自身功力也尽失,而且元气已尽,气息奄奄。
杨玉、宋艳红、玉禅三人跪在孟志英的石榻前。
孟志英强打起精神,将两柄嵌着夜明珠的短刃交给杨玉和宋艳红:“这一对短刃原名日月乾坤刀,与姜铁成原用的一对长刀,出于同一名匠欧治子之手,金蛇郎君用这对短刃创百指令之招,故改刀名为:惊梦、折扇刀。”
惊梦、折扇?古怪的刀名。
但与楚天琪的梦云刀和残花扇联系,就一点也不觉得古怪了。
销魂百指令本就是用来破销魂十指令的。
孟志英又道:“关于恢复功力的事,我已无能为力,恐怕就是金蛇郎君在世也没办法,你们只有再去……求紫貂灵物了。”
“再求紫貂血?”杨玉惊愕地问。
孟志英喘息着道:“去试试吧,这叫做尽人事,而听天命!”
杨玉捧着短刃,点点头。
“玉禅,”孟志英伸出颤巍巍的手,抚着玉禅的头,“跟玉儿走……”
“主人,我……”玉禅泪如泉涌。
“听话……我死后就搁在这石……榻下……”孟志英话未吐尽,声音突断,头一歪,已然气绝。
半个时辰后。
杨玉、宋艳红和玉禅走出了山坳窑洞。
天空阴云密布。
空中飘着细雨。
阴云带来惨淡,细雨恰似泪珠。
天地是在为死去的孟志英悲悼,还是为这变幻莫测的世事哭泣?
五十七、紫貂血,紫貂血
残月。晓风。
几点寒星在泼墨似的天幕上眨眼。
弓颤。刀呜。
一溜人马在黝黑的山岗上行进。
山岗顶上便是天奎香堂。
洪天翼阴沉着脸,夹在人马中。
他身旁跟着纪宝强和纪小栓。
当差的命苦,此话不假。
为了找到杨红玉,他差点丢了性命不说,往返奔波于官府和黑道之间,真是要命得很。
他这样做,是为了报恩。
陈思立曾在皇上面前一句话,保住了他娘舅一家的性命,这份恩他不能不报。
说什么,也得替陈思立找回他的女儿杨红玉!
纪宝强和纪小栓是为了升官发财。
他俩在禁军里不但没发,还险些赔了条性命,现在跟上大内副统领为陈大人办事,想必会官运亨通了。
他俩万没想到,他们现在办的事,比在禁军中更加危险,若让皇上知道了,两人准得脑袋搬家。
不管怎说,官一定要升,财一定要发!
突然,人马停止了前进。
怎么回事?
洪天翼带着纪宝强和纪小栓,抢步到队伍前面。
通向山岗顶的道路上站着一人。
此人是个独脚汉,蓬头散发,貌不惊人。然而,他一身的打扮却有些使官场的人望而生畏。
他身穿一套鲜艳的皇宫太监衣装。
“你是谁?”纪宝强沉声喝问。
“太监刘七。”
洪天翼皱起了眉头。
太监刘七?皇宫中可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纪小栓厉声道:“你别装模作样了。皇官中哪会有你这种独脚太监?”
“信不信由你。”刘七淡淡地道。
洪天翼跨前一步:“在下大内副统领洪天翼,率兵缉拿反贼,请刘公公让道。”
他语调客气,但柔里含刚,硬朗得很。
刘七树叉拐一抖道:“请洪副统领率兵回营,这里的事交给我刘七处置。”
“你当你是谁?”纪宝强忍不住道:“一个小小的太监,即使是真的,也管不了大内侍卫的事,快让开道!”
刘七冷然一笑:“统领,你的手下未免太不客气了!”
洪天翼冷声道:“原来你就是那店中的浪子刘七?”
他终于想起刘七是谁来了。
“不错,在下便是刘七。”刘七供认不讳。
“与我拿下。”洪天翼挥手下令。
“是。”纪宝强、纪小栓和兵丁参将齐声应诺,便欲动手。
“且慢。”刘七一声沉喝,“洪副统领,你过来,我给你看一件东西。”
洪天翼略一犹豫,喝退众人,走到刘七身旁。
刘七从袖口取出一物,塞到洪天翼手中。
洪天翼低头一看,大惊失色,手中捏着的是皇上御用金牌!
见牌如见君王。他正待行礼,刘七一把托住他道:“别惊动他们,实话告诉你,何修为就在天奎香堂。”
洪天翼低声道:“何太监来了?”
刘七道:“他奉皇上密旨,前来调查楚天琪之生死,你等可要小心谨慎。”
洪天翼微微一怔。他不知刘七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句话。
“快离开这里。”刘七收回御用金牌。
洪天翼无奈,只得返身下令:“撤!”
纪宝强和纪小栓愣愣地盯着他:“怎么就撤?”
洪天翼板着脸厉声喝道:“我说撤,就是撤!”
大队人马后队改为前队,向山岗下撤走。
刘七待洪天翼人马退尽,才返回天奎香堂。
天奎香里秘室内,灯光如同白昼。
范天苍和何修为对坐,笑声朗朗。
桌上四口小箱,箱内装着翡翠、玛瑙、珍珠、玉器和金条、元宝。
何修为身旁依偎着四名年轻女子,正在为他按摩,装烟。
这都是阴残门送给何修为的礼物。
何修为咧开嘴笑道:“范门主,这么重的礼物,叫何某如何受得起?”
范天苍呵呵笑道:“何大人是否嫌少?区区小礼,先请大人收下,以后的好处,还在后头呢,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何修为尖声干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范天苍道:“请何大人禀奏皇上,在下范天苍降伏武林之后,一定要武林各派都为皇上尽忠效力,违令者格杀勿论。”
“很好。”何修为道:“皇上闻信一定十分高兴,准会有重赏。不过,楚天琪之事,你可无论如何要替皇上摆平。”
“请何大人放心。”范天苍道:“五月五日之后,我定将楚天琪人头交给大人。”
何修为眯起细眼:“范门主,这下你可要发了。”
范天苍瞪起眼笑道:“彼此,彼此!大人为皇上除去心腹之患,又揭露了陈思立与杨红玉的父女关系,皇上面前的第一宠臣就是大人您了。”
两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声中刘七走入秘室。
何修为敛起笑容,端直了身体。
刘七在何修为身旁垂手道:“禀大人,洪天翼兵马已退。”
“哼!”何修为冷哼一声,“陈思立这厮还想与我斗,简直是痴心妄想!”
刘七点头道:“简直是痴心妄想。”
何修为从袖口取出一封用蜡漆封口的密信,交给刘七:“速将此密信交与魏巡抚,命他连夜派人,火速送往京城。”
“是。”刘七接过信躬身退下。
刘七退出秘室,树叉拐轻轻顶住秘门,稍立片刻。
室内传来范天苍的声音:“何大人,我看这个刘七也靠不住,他知道咱们的事不少。”
何修为的声音:“范门主放心,我早已有打算,决不会让他活着回京城。”
刘七闪出香堂大门,来到后山岗上。
他从怀中摸出密信,沉思片刻,两手几揉几搓,已将密信扯得粉碎。
“妈的!”他怒骂一声,手臂一扬。
细碎的纸片,象雪花一样在空中飘散开来,随风飞走。
武林中预料的风暴并没有出现。
江湖反倒变得格外的平静。
这是任何人没想到的事。
这一现象的关键,在于少林和武当派的屈服。
少林大苦高僧被杀,十八僧被掳走,少林非但没有反抗,反而接受了鹅毛令,并动手准备五月五日武林大会。
武当也是如此。石真道长被杀,十三掌门弟子被带走,武当派也接受了鹅毛令。
消息传开,各派也就放弃对抗。都平静地接下了鹅毛令。
鹅风堡申明,一切纠纷,将在武林大会上,由凌天雄作出交待。
于是,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了五月五日的武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