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儿,”宋红艳柔声道:“你听我说……”
楚天琪沉声打断地的话:“我若不替儿子报仇,怎对得起娘和吕天良?我是有责任感的男子汉,不会做出那种杀亲爹和抛弃儿子不管的事。”
“你……”杨玉气愤已极,晃晃身子,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你别再说话,快坐下。”宋艳红按住杨玉肩头,强迫他坐下,替他揩嘴边的血沫。
楚天琪凝身未动,继续道:“我决定的事,决不再改变,我再也不会犯京城种种举棋不定的错误了。”
楚天琪说完话,扭头就走。
他走出数步,脑后抛出一句话:“宋姑姑,请你好好照顾杨大侠。”
杨玉木然着睑,良久才从嘴里吐出话来:“冤孽,真是冤孽……”
宋艳红没说话,心中却在想。
琪儿今日举动为何有些反常?
是哪儿不对劲?
四十五、与阴残门联手
胡玉凤准时地将王秋华带到了小阁楼的地下秘室。
她没想到楚天琪会在这里会见王秋华。
她感到有些瑞惴不安。
是福是祸,尚难预料。
她悄悄地在王秋华手背上按了按,示意他沉住气,然后随着李冰心身后走进了秘室。
秘室里燃着儿臂粗的蜡烛。
烛火照得如同白昼。
她悄然地吐了口气,紧张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光明毕竟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楚天琪若要加害王秋华,就决不会点燃这些许多蜡烛。
楚天琪端坐在桌旁的靠椅中,神情肃穆。
李冰心上前躬身道:“禀庄主,凤嫂带人来了。”
楚天琪点点头,却没有向胡玉凤和王秋华打招呼,神态十分倔傲。
李冰心垂手侍立到楚天琪椅后。
胡玉凤向铁青着脸的王秋华丢了个眼色,跨步上前:“庄主,华哥已经到了。”
王秋华走到桌前,拱起双手:“在下王秋华,见过凌庄主。”
楚天琪苍白的脸上一片冷漠的表情,摆摆手:“请坐。”
王秋华忍住心火,大咧咧地在椅中坐下:“谢庄主。”
“庄主。”胡玉凤急急开口道:“华哥是在下的表哥,曾是……”
楚天琪截住她的话:“你别急着说话,也先坐下。”
“是。”胡玉凤似娇似嗔地瞟了楚天琪一眼,在王秋华身边的空椅中落坐。
楚天琪朝李冰心努努嘴。
李冰心上前,抓起酒壶,斟满两盅酒,一盅搁在楚天琪面前,对着另盅则则屈起两指,在盅沿一弹。
酒盅嗤溜溜地旋转着,贴着桌面飞向王秋华。
酒盅旋转速度之快,使人想到这盅酒是有意要泼洒到王秋华身上。
气氛紧张,看模样要砸锅了!
胡玉凤周身泛起一层细汗。
王秋华木板着脸,凝身未动。
急旋的酒盅旋到桌沿,猛地一个回旋,盅内的酒柱高高窜起。
胡玉凤差一点儿从椅中蹦了起来。
回旋的酒盅仍在旋转,窜起的酒柱回旋落入酒盅中。
酒盅停稳在王秋华面前的桌面上,离桌沿二寸,盅中酒满盈边,点滴来曾泼落桌面。
二指禅“双龙戏珠”,少林禅指绝技!
李冰心这一手功夫,无论是劲力和技巧,都使用得恰到好处。
王秋华惊骇万分。
若论真功夫,恐怕自己还不是这个李冰心的对手。
胡玉凤花容色变。
楚天琪要李冰心露这一手功夫,其目的何在?
楚天琪端起酒盅:“王香主请。”
王香主?楚天琪已经知道王秋华的真实身份了!
胡玉凤头额渗出汗珠,手悄然握住袖内的牛芒金针射管。
王秋华倒是沉得住气,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举起酒盅:“凌庄主请。”_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男子汉。
对方既已认破自己真貌,就无须再掩饰,不如坦诚相见,以争取对方信任。
“干!”两声低喝,室内烛光摇曳。
两人举起空盅,相视对笑。
李冰心立即再将空盅斟满酒。
楚天琪抓起酒盅:“干。”
王秋华按住酒盅道:“凌庄主叫凤嫂约我来此,想必不只是为了喝酒吧?”
王秋华忍不住发问,说明他的定力及内功修为远不及楚天琪。——
楚天琪冷声道:“当然不是。”
王秋华手滑向腰间金蛇软剑剑柄:“庄主有何指教?”
若楚天琪认破是自己掳走了吕怀玉,就只有先发制人,剑、毒齐用。
他知道在这种生死关头,不能有任何犹豫,即使施毒伤及胡玉凤,也不能顾及。否则就是不可饶恕的愚蠢,愚蠢的后果便是死亡。
楚天琪沉声道:“鹅风堡要与阴残门联合对付武林各派。”
原来如此!胡玉凤长吁口气。
楚天琪在山坳坟地里说的话,已开始付诸行动。
王秋华却感意外,微微一怔,复冷声道:“鹅风堡凭什么与我阴残门联合?”
楚天琪缓声道:“凭我。”
“凭你?”王秋华瞪圆了眼。
“凭我是楚天琪。”冷傲无比的回答。
王秋华愣住了。
他历来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但远不及楚天琪这般自命不凡。
胡玉凤脸上放出异样光彩。
她一生中,见到过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男人,但从未见到过象楚天琪这样的真正的男子汉。
这才是她心目中的偶像!
王秋华哑然片刻,故作惊讶地道::你就是禁军统领,原南天秘宫一号杀手楚天琪?”
楚天琪伸手缓缓摘下人皮面具。
一张英俊、刚毅、冷漠的面孔里呈现在王秋华面前。
王秋华为这张面孔感到心颤。他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对手。
胡玉凤为这张面孔而颤栗。
她觉得自己的征服者应该是楚天琪,而不是华哥,更不是范天苍。
王秋华定住心神,再次故意发问:“在百花山,你不是已经被炸死在深壑里了?”
楚天琪平静道:“是凤嫂救了我,在百花山山壑里炸死的不是我,而是扮装成我的吕天良。”
“原来是这样。”王秋华道:“请向你为什么要与我阴残门联合?”
楚天琪道:“如果有阴残门与我作对,我鹅风堡很难统一武林。”
“庄主言重了。”王秋华眼中闪着较黠的光,“阴残门散帮多年,在江湖上名声又不好,何以能与鹅风堡对抗?”
楚天琪冷然一笑道:“士别三日,刮目相待,阴残门已不比当年了,门主范天苍在练旷世武学不讲,单凭王香主手中用毒药物控制的十大门派和九帮中的高手,就能将武林闹个地复天翻。”
胡玉凤瞪圆了凤眼。
她和王秋华一样地吃惊。
连范天苍都不知道用毒药物控制各派中内应人之事,楚天琪怎会知道?
王秋华捂住酒盅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在考虑是否该出手。
楚天琪瞧着他道:“王香主是否听说过,本庄主的销魂十指令?”
王秋华松开了捂住酒盅的手,嘴角绽出一丝笑容:“销魂十指令,金蛇郎君的旷世绝功,怎会没听说过?一把梦云刀、一柄残花扇,除了死人之外,没人见过。”
楚天琪沉声道:“如果本庄主与阴残门为敌,王香主想想,阴残门是否有能力能统一武林?”
王秋华皱眉道:“鹅风堡不是再三申明退出江湖,怎么又……”
楚天琪打断他的话:“那只是一种烟幕。让武林人误认为我已真正退出,待武林大乱,我便可以出来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
“好心计!”王秋华拍手赞道:“鹅风堡有你这样的人物,何愁大事不成?”
“我只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而已。”楚天琪按住桌沿道:“京城教训可谓惨重,若与王香主智勇相比,真个是望尘莫及。”
“庄主夸奖。”王秋华不知所指,故此含糊其辞地回答。
楚天琪凝眉道:“王香主假扮贾古力在天鹫峰制造血案,又冒称本庄李冰心四大头领血劫英贤庄,掀起各派血腥纷争,这才算是大智大勇。”
“当!”王秋华手中的酒盅碎了。
“啊!”胡玉凤惊叫出口,跳起身来。
楚天琪凝身未动。
王秋华也坐着没动。
李冰心双手低垂,保持侍者姿势未变。
室内的空气却是紧张到了极点。彼此的呼吸声都可闻。
过了好一会,王秋华矢口否认:“你弄错了,这两桩事都不是我干的。”
楚天琪沉声道:“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因为你不干这两件事挑起武林派争,我也打算制造另外的事件挑起武林拼杀。”
胡玉凤再次惊呼出口。
王秋华默然片刻,说道:“这两桩事的确不是我干的,至于是不是门主派人所为,我就不清楚了。”
他决定不承认天鹫峰和英贤庄血案是自己所为,但又留下一个回旋的余地,让楚天琪去思索。
楚天琪道:“我并无证据,仅只是猜测而已,王香主不必放在心上。我之所以提及此事的原因,只是想说明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如此说来,鹅风堡是真心要和阴残门联合,征服武林了?”王秋华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重大的变化,一时拿不定主意。
楚天琪点着头:“是的。”
王秋华目芒闪烁,挑眉道:“你能信得过阴残门?”
楚天琪正色道:“信得过。因为凤嫂已是我的人了。”
胡玉凤没料到楚天琪会向王秋华说明他俩的关系,而且是在这种场合下,不觉脸刷地一红,心一阵狂跳。
据说,超凡的女人最有定力,最能沉得住气。在最要的关头,能凭一个浅笑,一声娇嗔,或是一个眼波,一声低吟,便能掩盖真情,应付裕如地让身边的男人服服贴贴。胡玉凤是超凡的女人。她有征服男人的最好定力,最能掩住真情。但此刻却脸红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为男女私情的事红脸,在此以前可绝对不曾有过。
王秋华身子一抖,眼中棱芒一闪即没,沉下脸道:“你可知道凤嫂是什么人?”
楚天琪瞅了胡玉凤一眼:“我知道,她是阴残门派来鹅风堡的卧底。请你告诉范门主,阴残门这份礼物,我楚天琪收下了。”
胡玉凤连连向王秋华投出眼色,示意他不要进一步揭露自己的身份。
王秋华仿佛不曾见到胡玉凤的暗示,沉声道:“凤嫂是范门主的夫人。”
“哦。”楚天琪咧嘴笑笑,“这样更好,我将向范门主提出将夫人让给我,作为鹅风堡与阴残门联合的条件。”
“楚天琪!”王秋华厉声道:“士可杀而不可辱。你不要欺人太甚!”
楚天琪脸上冰屑满布,声冷如冰:“王秋华,论身份,你根本没资格和我坐着说话,我今日已是很给你面子了,约个时间,我要和你们门主见面。”
“关于门主夫人的事怎么办?”王秋华面如冷铁。
据说,超凡的男人,在女色面前却最沉不住气。在紧要的关头,就因为女人的一个浅笑,一声娇嗔,或是一个眼波,一声低吟,就置一切于不顾,拔剑而起,喋血当场。不爱江山爱尤物,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自古至今,数不胜数。王秋华也是个超凡的男人,就为凤嫂这尤物,他已失去定力,要拔剑而起了。
楚天琪冷声道:“我已经告诉过你,凤嫂已是我的人了,到时候我自会给范门主一个交待。我想范门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破坏他的大事。”
王秋华脸色一变,再变。
胡玉凤是范天苍的妻子,他有许多的男人,为了阴残门复兴的大事,她也出卖过很多次色相。
这些,他全都忍受了。
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他只要她爱自己就行。
可这一次不同,她要离开自己、投入他人之怀了,她要抛弃他去真心真意爱另一个人了,这是他决无法忍受的事。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再次吞下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灼炽的烈火、咬着牙无可奈何地道:“门主也许会答应将凤嫂让给你。”
“好,”楚天琪道:“你告诉范门主,他若将凤嫂让给我,打下天下之后,我就将天下宝座让给他。”
王秋华又愣住了。
不过,这次他却没相信楚天琪所说的话。他只是在愣想:楚天琪为什么要这么说?
胡玉凤眸光陡地明亮,心扉在惊悸地颤栗。
楚天琪愿意以天下宝座,与范天苍交换自己!
她相信了他的话,沉缅在绮梦之中。
楚天琪又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范门主?”
王秋华回过神来,想了想道:“三天之后,我再给庄主回音。”
范天苍正在闭关练功,没向他说明练功时间,因此他只能联络以后再给楚天琪答复。
楚天琪道:“三日后若得不到答复,鹅风堡便单独行动,还将向各派揭露,阴残门收卖和用毒物控制各派传人之事,天鹫峰和英贤庄的帐也将算在阴残门身上。”
好阴险,好毒辣的手段。
鹅凤堡若真要是那样,阴残门就将会是武林各派联合围剿的猎物。
王秋华阴沉着脸道:“凌庄主若是这么做,阴残门也只好向朝廷告发,揭露凌庄主的真实身份了。”
针锋相对,以牙还牙。
阴残们要真是这么做,官军立即就会将鹅风堡夷为平地。
楚天琪却不受威胁,抿抿嘴唇,淡淡地道:“那就只好鹅风堡与阴残门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千万不要!”胡玉凤挥着手道:“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商量。”
楚天琪冷漠着脸,仍盯着王秋华道:“王香主不要忘了,官军追来,我可以逃,武林下杀令,你就准没命。”
楚天琪此话没错。
被官兵追杀,山村,荒野,深林,寺庙、帮堂,密穴,到处都可以藏身,被武林令追杀,纵是逃到爪畦国,也难逃一死。
王秋华的脸色变了。
他第一次遇到了强硬的对手。这个对手与范天苍一样的可怕。
他换了口气,缓声道:“三天后,你一定能听到答复。”
楚天琪点点头,向李冰心摆摆手。
李冰心上前将破酒盅收拾好,换过一只酒盅,斟上酒。
楚天琪端起酒盅:“实际上单凭鹅风堡和阴残门,谁也没有力量统一武林,希望王香主能真心与鹅风堡合作。”
王秋华眼珠一转道:“听说凌庄主的儿子,让赤哈王爷给杀害了?”
楚天琪酒盅重重地往桌上一墩,道:“我原想等洪城生死擂以后,再出面收拾残局,现在为儿子报仇只得提前行动了。”
王秋华道:“凌庄主打算上生死擂?”
楚天琪咬牙道:“我要将那胡狗打死在生死擂上,替怀玉儿祭灵。”
王秋华举起酒盅:“借花献佛,我敬凌庄主一盅,祝凌庄主旗开得胜,为子报仇。”
活音刚落,手臂一扬,酒盅凌空飞向楚天琪。
酒盅飞得很平稳、很缓慢,但酒盅上却注满了王秋华毕生的功力。
他凝视着楚天琪,看他如何接下这盅酒。
胡玉凤看着楚天琪,脸色有些紧张,她似乎想说什么活,却又不敢说出口。
楚天琪待酒盅飞至胸前,抿唇吹出一口气,气撞着盅沿,酒盅立即旋转起来。
酒盅愈旋愈快,盅中酒从盅内旋出空中,形成一片酒雨。
楚天琪又陡地深吸口气。
空中的酒雨旋成一条雨线,射入楚天琪口中。
最后,旋转着的酒盅,也被吸到楚天琪嘴边,被楚天琪一口咬住。
酒盅翘起,盅底朝天。盅中的酒被喝尽,注在酒盛的功力化为乌有。
楚天琪轻轻一吐,空酒盅平稳地落在桌面上。
“请。”楚天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