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天苍半闭起眼:“你一定要问?”
“是的。”无价可还的回答。
“因为这小子是我的门下。”毫不隐瞒的回答。
陈青志眉毛一挑:“你是阴残门玉面粉郎范天苍?”
“好见识。”范天苍道:“老夫正是范天苍。”
陈青志沉声道:“你还象当年那样,每次做恶事时都蒙着面孔?”
“这一次你可猜错了。”范天苍呵呵一笑道:“我现在做恶事已用不着蒙面了,今天蒙着面是因为怕吓着了你。”
玉面粉郎是恶魔中有名的美男子,怎会吓着自己?
陈青志定定地看着他,不知其意。
范天苍抬手缓缓摘去彩色蒙面巾。
看到那张长满脓包的怪脸,陈青志差一点叫嚷出声。
“没吓着你吧?”范天在柔声道。
陈青志深吸了口气:“你想怎么样?”
范天苍道:“我已经说过了,请你放我门下一马。”
陈青志道:“叫我放了王秋华?”
“你们已经认识了?这很好。”范天苍道:“怎么样,行还是不行?”
陈青志故意想了想道:“放了他,我能有什么好处?”
他知道和范天苍的搏斗,已无法避免,但仍在争取机会。
他是个有经验的江湖老手。
范天苍道:“你放了他,我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行,我答应。”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口应允。
实际上,他答应与不答应都是一码事,因为他要带走王秋华,首先就得和范天苍交手。
范天苍朝王秋华摆摆手:“你们先退出坪外。”
王秋华走到胡玉凤身旁,替她解开穴道,两人退至坪外树林旁。
“你怎么样?”胡玉凤轻声问。
王秋华紧闭着嘴,凝视着坪中,没有吭声。
胡玉凤无声地叹口气,心中一片冰凉。
陈青志脸色凝重,钢刀斜扬空中:“玉面粉郎,出手吧。”
范天苍双掌平推,掌心亮起红点,坡上刮过热风滚浪。
陈青志沉声道:“你练成了冥功大法中的赤血掌?”
“不是赤血掌,这是三苍赤魔神功。”范天苍说着,变红的双掌猛然拍出。
陈青志一声沉吼,右刀左掌,奋力迎击。
摧山毁石的一击,惊天动地。
陈青志单膝跪地,右手钢刀撑着地面,怒目瞪着范天苍。
范天苍五彩衣袍轻轻一抖,双掌缓缓收回,用几分得意的口气说道:“天下第一快剑张阳光都不是老夫的对手,何况你陈青志?你还是认输吧。”
陈青志咬着牙:“你这恶魔……”
他身子缓缓倒下,最后一挺身,歪倒一旁,已然断气。
陈青志武功虽高,却终不是三苍赤魔功的对手。
范天苍跨步走到陈青志身旁,缩鼻一声冷哼。
王秋华和胡玉凤从林旁奔来。
“弟子王秋华、胡玉凤叩见门主。”两人双双跪地施礼。
范天苍冷森着脸:“起来。”
“谢门主。”两人起身,低头垂手而立。
范天苍冷电似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缓声道:“真没有用。”
“属下该死。”王秋华赶紧又跪倒在地,俯首道:“属下办事不力,险些失手,请门主处罚。”
胡玉凤低着头,没出声。
范天苍冷声道:“若不是我从无名谷急速赶来,你不就完了?”
“谢门主救命之恩。”王秋华顿首道。
“哼!”范天苍冷哼一声道:“连一个陈青志也对付不了,如何能对付楚天琪?”
“属下无能……”
“此事到此为止,以后可得小心。”范天苍摆摆手,吩咐王秋华站起来。
“谢门主宽有大量,弟子为门主粉身碎骨,万死不辞。”王秋华信誓旦旦。
范天苍沉声道:“你伤势怎样?”
“不碍……”“事”字还来出口,王秋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范天苍脓包肉一阵抖动,眼中光芒闪而复敛,他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递给王秋华:“这是碧莲血露丸,治内伤极为灵应,你将它服下。”
“谢门主赐药。”王秋华将药丸纳人口中,仰脖晃晃头,以唾沫吞咽下去。
范天苍目光转向胡玉凤:“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怕我这张丑脸吓着了你?”
“属下不敢。”胡玉凤抬起头来,一双闪亮的眸子盯着眼前的丑八怪。
她的确很厌恶这张丑脸,一见到它。她便感到心悸和恶心。
然而,她的眸光里却充满着热烈的光焰和无限的温柔。
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
“属下?”范天苍走近她的身旁,伸手捏住她白嫩的脸腮,“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妻子,你该叫我夫君才对。”
“夫君。”胡玉凤娇滴滴地呼唤一声,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哈哈哈哈。”范天苍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她感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鼻而入,使她胃水象海浪翻腾。
她象被巨蟒缠住,胸、腰一阵阵紧痛,心口堵得发慌,几乎要窒息而死。
她扭动着手腕,想摸出袖内暗藏的牛芒金针射管,将管内的金针全部射入“夫君”的背穴中。
忍耐已到极限,她几乎就要动手!
蓦地,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她瞪着眼大口地喘着气。
范天苍鼓着怪眼,搓着手道:“我很想与你亲热亲热,可惜我现在动力还不到火候,不能亲近女色,待日后功成,成其霸业之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胡玉凤心有余悸,微微颤声道:“谢夫君对奴家的……关心。”
范天苍眼皮一眯,阴侧恻地道:“你刚才是不是很想从背后射我一管牛芒金针?”
胡玉凤脸上掠过一抹阴云,忙掩饰道:“瞧你胡说些什么?我还不愿当寡妇呢。”
“这就好。”范天苍冷森地道:“你刚才若真想那么做,结果将不是你当寡妇,而是我要另选夫人了。”
胡玉凤头额渗出一层冷汗,嘴里却笑道:“我怎么敢?再说,你也一定会不得杀我,你还有许多事要我卖命,对不对?”
女人凭魅力和一句调笑,往往就能改变男人的主意。
她不仅有这种魅力,还能及时地掌握住使男人改变主意的机会。
范天苍凝视她片刻道:“对,你说得很对。在我大功尚未告成之前,我的确还有很多卖命的事要你去做,大功告成之后,我又少不了你相伴,所以你将永远是我的人。”
胡玉凤暗吐口气,抿唇一笑,投去一个勾魂的媚眼。
范天苍转脸对侍立在旁边,一直没动丝毫的王秋华道:“依原计划行事。”
“遵命。”王秋华躬身道。
范天苍瞧着地上陈青志的尸体道:“你认为楚天琪会因陈青志的死,而卷入江湖纠纷之中吗?”
王秋华想了想道:“陈青志是鹅风堡二十多年的管事,鹅风堡的人听到青城、崆峒、黄山三派联手杀了陈青志,一定会要为陈青志报仇,楚天琪恐怕想不卷入,也由不了他。”
“嗯。”范天苍点点头,复又问胡玉凤,“你说楚天琪会怎样?”
胡玉凤未加思索便说道:“楚天琪此人武功极高,定力极强,是个心坚如铁的冷血杀手,且又有李冰心四人在鹅风堡辅助,倘若他决心不介人江湖纷争,陈青志之死也决挑不动他。”
“哦。”范天苍目光如同刀刃刺向胡玉凤,“你很了解他?”
胡玉凤无畏地迎视着他:“可以这么说。”
她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一下子就抓住了范天苍的弱点。
范天苍担心楚天琪与他为敌,担心三苍赤魔功胜不过销魂十指令。
范天苍道:“你说说看,楚天琪为什么不肯卷入江湖纷争?难道他真不想为丁香公主和娘报仇了?”
胡玉凤缓声道:“他有所顾忌。”
范天苍眼中闪着困惑的光:“有所顾忌?”
胡玉凤道:“不错。因为杨红玉在鹅风堡。”
范天苍冷声道:“就为这个原因?”
胡玉凤反问道:“你忘了杨红玉曾是楚天琪的妻子?”
“确是如此。”范天苍眯起眼,自以为是地道:“男人不能没有女人。丁香公主死了,吕天良也死了,楚天琪当然就会想到杨红玉了。”
王秋华低声道:“他们还有个儿子叫吕怀玉。”
胡玉凤脸色微变,想要阻止王秋华已来不及了。
“还有个儿子?很好。”范天苍嘿嘿一笑道:“若这次还挑不动鹅风堡,就杀了杨红玉母子,看楚天琪卷不卷入江湖纷争?”
“夫君,这件事千万要小心,万万不可草率行事,若让楚天琪发现是咱阴残门所为,后果不堪设想。”胡玉凤小心地警告范天苍。
范天苍鼓大眼道:“你这话算是警告?”
王秋华一旁替胡玉凤答道:“门主可曾想过,若楚天琪与门主作对,门主能否统一武林,完成霸业?”
胡玉凤道:“如果门主自信三苍赤魔功能胜得过销魂十指令,我立即退出鹅风堡。”
范天苍沉吟不语。
阴残门若不利用鹅风堡的力量,决不能鹰飞万里。
三苍赤魔功若遇销魂十指令对抗,决不能纵横天下。
他咧嘴呵呵一笑:“风妹,你有什么好主意?”
论心计、他不是妻子的对手。
胡玉凤道:“若这次楚天琪仍无动于衷,我们就设法赶走杨红玉,然后再见机行事。”
她心中早已有计划。
阴残门的真正门主应该是她,而不是范天苍。
范天苍疑惑地瞧着她:“你有法子赶走杨红玉?”
“我有一计……”胡玉凤低声说出她的计划,“现在陈青志已死,没人能识破此计。”
“好,就照你主意办。”范天苍道:“三天后,我将闭关练最后三成功力,帮中一切事务全由你俩管理。”
“遵命。”王秋华和胡玉凤同时拱手领命。
范天苍盯着胡玉凤冷森森地道:“你不要忘了楚天琪是你仇人,你的大仇还未报。”
胡玉凤眼中闪过一抹耀眼的毒焰,咬牙道:“我知道,我就是为这个原因才嫁给你的。”
“哈哈哈哈。”范天苍一阵狂笑中,彩袍旋起劲风,身如流星,消逝在丛林黑暗里。
“华哥。”胡玉凤颤身倒入王秋华怀中。
王秋华环臂搂着她,仰面望着昏昧的夜空。
此刻,他的心境与夜空一样昏暗迷茫。
良久,他咬牙道:“我一定要宰了这个恶魔。”
胡玉凤道:“我看他似乎对你存有戒心,一旦他功成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人,恐怕就是你,不如咱们……”
“不行。”他堵住他的话,“我答应过他,要帮他夺到武林盟主宝座,以报答他对我的养育之恩。”
她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他:“恐怕是你自己想这武林盟主之位吧?”
“不错。”他供认不讳,“凡是武林中人,谁不梦寐以求这个宝座?”
她眼中噙着泪水:“你不爱我了?”
他低头看着她:“我爱你,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废人,我将永远爱你。”
“华哥。”她淌着泪,贴紧了他的胸膛。
“但是,我不愿自己默默无闻一生。”他双目中闪出熠熠光亮,“只要有生命,就要发出火花,我一定要成为武林的霸主,就象江湖一流杀手不惜生命,也要完成自己的买卖一样。”
她胸中的火焰顿时熄灭,周身象有股寒流袭过。
他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仍兴奋地说道:“你我替他夺下武林,然后杀了他,武林就是我们的天下。我是武林盟主,你是盟主夫人,上可与朝廷分庭抗礼,下可号令九派十三帮三十六洞……”
她打断他的话:“你能杀得了他?”
“能。”他充满了信心。
她惊诧地问:“你在练三贞童子功?”话刚说完,她又摇摇头。
三贞童子功别说是秘笈早已失传,就是真有秘笈,王秋华也无法练,他早已不是贞童了,而且听师祖说练这功须要三位奇才贞童才行。
王秋华俯下身,低声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在请人制一种暗器,制成之后,就能置那老怪物于死地。”
胡玉凤惊讶地道:“有什么暗器比牛芒金针还要厉害?”
王秋华沉声道:“这种暗器比牛芒金针要厉害十倍,甚至百倍,到时候他决逃不出我手心。”
胡玉凤胆怯怯地靠着他的身体。
突然她觉得他很不踏实,很不可靠。
她禁不住打了个冷噤。
他觉察到了她的颤栗,更搂紧了她道:“我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你会出卖我。”
“不会的!”她叫嚷出声,“我怎么会出卖你?难道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
他拍着她的肩膀:“我只不过是说出我心中的恐惧而已,我知道你是不会那么做的。”
“那是什么暗器?”她颤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笑笑。
忽然,他身子一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血溅了她一身一脸。
“你怎么啦?”她扶住他,急声问道:“他的碧莲血露丸不管用?”
他抿着嘴,从袖口里拎出一颗药丸,浅然一笑。
“你没服药丸?”她眸光闪烁。
“谁知道这药丸是什么鬼东西?”他手一挥,药丸在空中划道弧线,坠落入丛林中。
她凝视着丛林道:“你说的没错,也许这药丸和我当年喂给他吃的饭菜一样,同样是有毒之物。”
他抬手抹去嘴边的鲜血,冷声道:“他要想制住我,没这么容易。”
她扭身握住他的手:“现在十大门派和十三帮中都已有人被我们控制,只要我们再能控制住鹅风堡的楚天琪,整个武林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他轻轻推开她:“咱们开始办正事吧。”
“你的伤怎么样?”她关切地问。
“不要紧,只要调息两三天就没事了。”他深吸了口气,迈步走向陈青志。
陈青志仰面向天,面色惨白如纸,手中的钢刀裂为两截,一双已失去了光泽的眼睛,呆呆地瞪着夜空。
王秋华咬咬牙,伸掌在陈青志左胸上用力地按了按,然后松开手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
胡玉凤接过小包,抖出一丝药末小心地洒在陈青志左胸上,刹时,一个黑色的毒砂掌印赫然显现。
王秋华低声道:“这是崆峒派的黑砂掌。”
王秋华又取出一枚淬毒的钢钉,按入陈青志的右肩头:“这是青城派的独门暗器月夜追魂钉。”
胡玉凤道:“现在就只差黄山派的沧桑剑了。”
王秋华指着丛林道:“请凤妹去取回我的金蛇软剑。”
空中乌云翻滚,一层又盖上一层。
乌漆的夜空,充满了罪恶和恐怖。
四十二、计逐杨红玉
鹅风堡笼罩着阴云。
陈青志被青城、崆峒、黄山三派联手杀死,抛尸后庄。
无疑,这是对鹅风堡的血腥挑衅。
是可忍,孰不可忍!
鹅风堡内一片愤怒之声。
李冰心、李灵琪、胡空净、李空泽四大头领也按奈不住向楚天琪请战。
然而,楚天琪向庄内发布命令,任何人不得寻仇闹事,违令者逐出鹅风堡。
三天后,陈青志被葬在后山坳凌云龙和“楚天琪”的墓旁。
这是楚天琪和鹅风堡对这位功劳卓著,忠心耿耿的总管,表示的敬意和悼念。
葬礼十分隆重,一些门派代表和陈青志的生前好友,不请而至。
楚天琪在葬礼上再次郑重宣布,鹅风堡决不卷入江湖纷争。青城、崆峒、黄山三派杀害陈青志一事,并无真凭实证,即使是三派所为也是事出有因,鹅风堡决定不予追究。
有人说,凌天雄是个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