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一定。”
“干!”
“干!”
“咱们什么时候上百花山?”
“待罗寒梅一到,咱们就上山。”
“再干一碗。”
“请!”
酒过四碗。
楚天琪说话已有些结舌:“你回老家打算干……什么?”
“我打算开……个铁……”“铺”字还来出口,余龙巳趴倒在桌上。
不对呀!四碗酒怎能醉倒余龙?
楚天琪只觉四肢发软,眼皮怎么也睁不开来,思念也无法集中。
酒中有药!思念一跃而过。
楚天琪身子一软,也瘫倒在桌上。
房门打开,凌云花、胡玉凤和吕天良进入房中。
胡玉凤拍手道:“行了,他们中道了!”
凌云花叫吕天良在床沿坐下,解下背上小背包,取出应用之物,开始替吕天良易容。
胡玉风将房门拴好,再赶过来替凌云花帮忙。
不到半个时后,易容完毕,吕天良变成了楚天琪。
凌云花的易容术得花布巾真传,加上她心灵手巧,易容出来的“楚天琪”。连自己也难辨真假。
凌云花在楚天琪身上搜出皇上赦免密旨,交给吕天良,然后朝胡玉凤呶呶嘴。
胡玉凤打开房门,将两片树叶含在嘴里轻轻一吹。
两个青衣汉,如大雁飞掠而至。
胡玉凤吩咐道:“先将楚天琪藏到杂屋里,待庄中人上山后,再将他背出庄送到天宫寺等候,庄外有马车接应。”
“是。”两名青衣汉依命进房,背出楚天琪,掠过院坪。
凌云花道:“现在弄醒余龙,咱们立即上山。”
“娘,”吕天良道:“您还是不要去吧,我总有些不放心。”
胡玉凤抢着道:“我们当然要去,你不放心,我们就更应该去。”
“娘……”吕天良还想劝说凌云花。
“你不用说啦。”凌云花截口道:“我想不会有事的。风妹,动手吧。”
胡玉凤从衣兜里取出一颗小丸子,塞入余龙口中。
凌云花嘱咐吕天良道:“你尽量少说话,以免被人识破。”
吕天良点点头:“孩儿知道。”
余龙摇摇头,伸手揉揉眼睛,直起身于:“这是怎……么回事?”
吕天良低沉着嗓音道:“你喝醉了。”
“怎么会……不,不会的,才不过四碗酒。”余龙咕噜着。
吕天良道:“通知花老前辈,咱们动身吧。”
余龙呼地站起身来:“罗寒梅来了没有?”
“嗯……”吕天良一时怔住了。
难道还要等罗寒梅么?他不知道,楚天琪已派罗寒梅去慈宁宫打探消息。
“哦,”凌云花道:“咱们先上山,不用等罗寒梅了。”
“夫人也去百花山?”余龙“酒”已全醒。
“嗯。”凌云花点点头,“我和凤妹都去,接丁香公主总要有女人才方便。
“快去,通知马上上山。”吕天良沉声道。
“是”余龙大步走出房外。
这个敦厚的巨汉,不知道此时已换了主人。
须臾,庄门打开。
一溜百余人的人马队伍,驱着一辆马车,奔向百花山。
三十、魂飞百花谷
百花山山坪,位在山腰里。
两侧千仞石壁,前后山谷石道,地势颇为险峻。
坪中一座石亭,亭前一条新修不久的大道直通前山谷道。
坪四周丛林起伏,沟壑纵横。
皇上选中这个地方交送丁香公主,也确是有些道理。
这地方离京城不远,交通方便,且又冷清偏僻,十分隐蔽,是交送人的理想之地。
送丁香公主的车驾还没有到。
吕天良、胡玉凤、凌云花站在石亭里。
余龙和四名仆人站在亭前。
花布巾、洪一天和天出双刃尹泽鹏,芦小珂站在亭后。
近百名丐帮弟子分侍在石亭四周。
月色凄迷,夜凉如水。
四周山壁、丛林是一片朦胧、模糊的深灰色。
“布谷”山里传来一声杜鹃啼鸣。
奇怪,这时节哪来的杜鹃啼叫?
花布巾第一个皱起了眉头。
接着是洪一天和凌云花。
再是吕天良和尹泽鹏、芦小珂。
“布谷!”又是一声啼鸣。
接着,山里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杜鹃啼叫。
山坪里,百余人,百余双眼睛都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一派静寂,声声布谷,愈显得激越清新。
吕天良跨前一步,脸色凝重。
不对劲!难道胡玉凤的消息是真,皇上真要对楚天琪下手?
所有的人都觉察到了不对,坪中一阵躁动不安。
花布巾向凌云花招招手。
凌云花急步走到花布巾身旁。
花布巾低声道:“他是吕天良不是琪儿?”
凌云花道:“花爷爷好厉害的眼光。”
花布巾唬着脸道:“究竟怎么回事?”
凌云花将胡玉凤如何接到消息,吕天良如何扮楚天琪的事说了一遍。
花布巾的脸比冷铁还要阴沉。
洪一天侧过头来说道:“老叫花子,情况不对。”
花布巾沉声道:“还用你说,谁不知道情况不对?”
洪一天道:“现在怎么办?”
花布巾举起手中酒葫芦猛喝了一口道:“咱们既然已入虎口,要走也来不及了,除了等以外,还有什么法子?”
“哼!”洪一天翘起胡须道:“山下有咱十万丐帮弟子,我就不信狗皇帝真敢动咱们。”
花布巾沉着脸朝一名丐帮弟子头目低声道:“传话下去,叫大家小心,山里可能有埋伏。”
他并不像洪一天那样乐观,眼前的消况实在是叫他担心。
他担心的不仅是这山坪中的人,还有山下的十万丐帮兄弟。
皇上若敢在山坪动手,也一定敢在山下动手。
使他困惑的是,他不明白常成全派出查探百花山的弟子,为什么没有查出山里的埋伏?
他做梦也不曾想到,常成全已被万历收买,此刻十万丐帮弟子正在琢县城外遭到山东、山西勤王兵马的围剿。
若他知道这一点,更会心神不宁。
吕天良走出石亭,低声对余龙道:“离石亭远一点,封住路口,多加小心。”
余龙已有觉察,不用多说点点头带着四名仆人和十六名丐帮弟子,抢占住路口。
吕天良仰面向天,凝视着天上的浮云。
他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的到来。
一阵香风送入鼻孔,胡玉凤飘身站到他的身旁。
她靠近他,柔声道:“如果真发生不幸,你有什么遗憾吗?”
他低下头,定定地看着这个要他命的女人。
这是个不平凡的女人,到这种时候还能镇定自若,一副轻松模样,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即将来临的危险。
他想了想,耸耸肩道:“我没有什么遗憾的,如果真要说有,就是我日后不能伺侯义父了。”
“你不挂念杨红玉?”她眼里闪着光彩。
他心陡地一震,旋即平静地道:“她有怀玉作伴,现在又找到了她爹,我该是放心了。”
“你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说这话时,面容肃严,一本正经的模样。
她说的是真心话。
他盯着她道:“你没有什么遗憾吗?”
她盈盈一笑:“我能和你死在一起,死而无憾。”
她这句话,可是彻头彻尾的骗人的鬼话。
他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但猜不到她的企图。
这魔鬼般的女人!
“布谷!布谷!”令人心惊肉跳的杜鹃啼叫声,在山里回响。
杜鹃啼血,悲声哀唤。
山坪里的人都知道大祸要临头了。
众人静静地看着路口,等待着。
花布巾和洪一天交递着一人一口,喝着酒葫芦里的酒。
花布巾知道,这很可能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次喝酒,所以他每喝一口,都要津津地咂咂嘴。
他要慢慢地品尝这最后的一葫芦酒。
洪一天喝一口酒,咕噜一吞,用手背在嘴唇上一抹,得意地抿抿嘴。
他不相信会出什么危险,对这布谷鸟鸣并不十分在意,倒是花布巾的大方大出他所料。
前谷大道上传来了隆隆的马车声。
来了,终于来了!
是福还是祸?
没人叫嚷,没人说话,甚至没人呼吸。
只有杜鹃还在凄厉地啼叫。
一队马车出现在山坪路口。
前面是开路的大内殿侍卫和铁骑营兵丁。
中间是皇上御使陈思立、大内总管高永祥和原禁军副统领陈志宏。
后面是一辆插着龙凤旌旗的的宫扇香车,不用说车内该是丁香公主。
再后还有两辆马车,看样子该是丁香公主的细软行装。
马车在坪口停住。
铁骑营兵丁勒马退到后面。
大内侍卫分待到路口两旁。
全场一片寂静。
奇怪,连杜鹃鸣声也停止了。
花布巾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将酒葫芦抛到草丛中,使劲地咂咂嘴。
他意识到肯定要出事了。
洪一天翘着胡须,板着脸,手捏着腰间的火焰箭。
他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这突发突止的杜鹃啼鸣,肯定是某种联络的暗号。
陈思立踏步向前,在路口站定。
吕天良在坪中单膝下跪:“楚天琪叩见御使大人。”
陈思立板着脸,大声道:“丁香公主已经送到,皇上赦免圣旨何在?”
吕天良悄悄瞟了凌云花一眼。
凌云花默默地点点头。
现在除了以求侥幸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吕天良从怀中掏出赦免圣旨。
余龙摆摆手,一名仆人接过赦免圣旨,跪送到陈思立手中。
陈思立展开圣旨验过,退到一旁,朗声道:“送丁香公主。”
宫扇香车开始滚动。
“当心!车内有火药!”突然一声厉叫在夜空响起。
罗寒梅手执长剑,从大道上飞跃而至。
数十名侍卫急忙上前阻挡。
罗寒梅一声清叱,右手长剑掷出,左手抖出一支火把,身形如星丸跳掷,兔起留落,几个跳跃,已从侍卫头顶飞过,落向宫扇香车。
陈志宏急声下令:“放箭!快放箭!”
路旁跃出一群执弓弩的侍卫,连珠箭急雨般射向罗寒梅。
连珠箭,一弩十支,箭头皆淬有剧毒,是大内侍卫看守宫院和护驾时用的利器,其威力之猛,胜过普通弓箭十倍。
罗寒梅身形急翻,速度虽快却快不过连珠箭。
“噗噗噗!”十余支连珠箭钉入罗寒梅身躯。
“呀!”罗寒梅厉叫着,带箭的身躯仍执着火把落向宫扇香车。
她的目的很明显,力图点燃宫扇香车里的火药。
如果她能成功,凭山坪中人的武功,一定能趁乱冲出路口。
“快……拦住他!”陈思立吓得全身筛糠似地发抖。
一声厉啸出自高永祥之口。
高永祥弹身跃起,人在空中,掌已遥遥拍出。
“嘭!”一声闷响。
罗寒梅身子猛然一震,从车顶空中跌落车前。
“天琪,快……快走……”罗寒梅被连珠箭钉得像刺猬般的身子一挺,一阵痉挛,歪倒下去不再动弹,显然是已经断气。
她手中的火把还在燃烧,火光照亮了她青灰色的脸。
高永祥落身在陈思立身旁,面色冷峻。
所有的人都被罗寒梅这壮烈的一幕怔住了。
双方截然对立。
良久,陈志宏抬手向空中发出一支火焰箭。
尖厉的哨声响过,空中迸开出一朵眩目的红色火花。
洪一天捏住腰间火焰箭的手松开了。
丐帮约定行动的联络暗号也是红色火焰箭,对方既已代劳,就无须再多此一举。
刹时,山崖石壁顶上,四处深沟丛林中亮起了火把。
路口道上涌出一队官兵,兵丁迅速登上官扇香车后面的两辆马车,掀开顶篷,露出两尊铁铸的新式火炮。
从兵丁熟练的动作上,可知他们是皇上新调来的火神营。
四处都有熊熊火光。
火光下站立着一队队手执火铳和利箭的正标营兵丁。
胡玉凤得到的消息没有错。
皇上变卦了。
百花山是个陷阱。
山下没有一丝动静,听不到丐帮弟子的呐喊声和打狗棍的敲击声。
洪一天慌了,急忙掏出腰间火焰箭发上天空。
天空中再次绽出一朵红色的火花。
在四处熊熊火光的映衬下,火花露得有些苍白,就像是病人的脸。
山下仍没有反应。
除了风声和四周火把燃烧的劈啪声,什么动静也没有。
洪一天低声对花布巾道:“老叫花子,咱们这一回算是玩完了。”
花布巾悄声道:“咱们这把年纪也是该死了,稍时动手,你我尽力设法让凌云花和琪儿逃出去。”
“臭叫花子,”洪一天翘起了胡须,“这还用你说。”
吕天良已从地上站起,贴靠在凌云花身旁,咬紧了嘴唇。
他决心要让凌云花逃脱出去。
陈思立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清清嗓子,高声道:“楚天琪接旨!”
吕天良等百余人站立在坪中,没人吭声,也没人下跪。
陈思立没多说话,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禁军统领南王楚天琪勾结后金,卖国叛反,阴谋弑君夺位,实属罪大恶极,本应凌迟处死,念其曾破案平乱有功,特赐自尽,允留全尸,钦此。”
吕天良冷哼一声,眼中喷出一团怒火。
好一个言而无信、口蜜腹剑的皇上!
所有的人都在准备动手。
动手,这是已成定局的事,没有任何人怀疑。
“楚天琪,你敢抗旨?”陈志宏厉声喝道。
吕天良怕多说话暴露身份,所以没有回答,凌云花怒声斥喝道:“陈志宏,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卑鄙?哈哈哈哈。”陈志宏一阵大笑,“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又道是:无毒不丈夫。谁像你儿子这么傻?优柔寡断、举棋不定,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高永祥铁青着脸,手一挥:“动手!”
大内侍卫弓弩手,一齐举起连珠箭朝坪中齐射。
“往后退!”花布巾一声高喝,和洪一天双双跃起。
尹泽鹏和芦小珂同时跃身向前。
坪中荡起一股窒人的劲风,闪烁出两团耀目的剑光。
连珠箭被劲风荡得往回倒飞。
剑光将连珠箭击得纷纷坠地。
“放车!”陈志宏放声嘶叫。
被点着了火的宫扇香车,在兵丁的催动下,冲向山坪。
“快散开!”花布巾和洪一天同时叫嚷。
“妈的!”余龙怒骂一声,卷袖准备冲上去阻住香车。
“不要!”吕天良高叫着,窜过去,双掌猛地将余龙推开。
“轰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火药爆炸了。
宫扇香车裂成碎片。
腾起一团烈火,一股浓烟。
十余名未来得散开的丐帮弟子,被炸成了血肉糊糊的碎肉团,飞上天空。
“主人!”余龙从地上爬起,狂叫着扑向烈火。
吕天良从浓烟中飞出,人在空中连连翻滚,轻若柳絮,飘落到退到后谷口的凌云花身旁。
此时,“轰隆!”又是一声巨响。
石亭爆炸了。
几声凄厉的惨号。
又有十余名丐帮弟子,被炸裂的石亭碎石击中。
陈志宏高声喊道:“皇上有旨,凡助楚天琪者皆为叛贼,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路口火神营的两尊铁炮开了火。
山壁上擂木、巨石凌空砸下。
沟壑丛林中,火铣手火铳齐发。
花布巾这次选来的百名丐帮弟子,都是帮中武功出类拔萃的高手,但任凭这些人武功再高,血肉之躯怎挡得住火炮、火铳的铁砂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