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琪心一凛。杨玉猜得不错,万历果然提出了这个条件!
万历轻叹道:“南王府郡主娘娘叛反,你身为南王爷,朕要赦免你夫妇,只有如此方能使满朝文武心服口服。”
楚天琪躬身道:“微臣有个请求,望皇上念郡主娘娘跟随皇上多年,也曾为皇上办过不少事,恳请饶她一命。”
万历道:“她已是年迈八十的人了,朕又何必一定要杀她?朕自会从轻发落。”
“谢皇上开恩。”楚天琪再次叩首。
万历沉声道:“事不宜迟,明天攻打福王府。”
“皇上容禀。”楚天琪道:“眼下禁军主力尚未进京城,统领府兵力有限,明天攻打福王府恐尚有困难,望皇上宽容三日如何?”
高永祥一旁道:“京城不是还有三十万丐帮人马吗?”
万历接口道:“这就是朕为什么要请丐帮代表,与你一同来见朕的原因。”
万历果然早有预谋。
楚天琪道:“轻微臣先与丐帮商量过后再禀皇上。”
洪小八挥挥手道:“用不着商量,打福王府咱丐帮包下了!实不相瞒,本帮早已将苗疆五鬼将军和小福王拿下,现就关在关帝庙丐帮分舵。”
高永祥暗吃一惊,这个消息他可不知道。
万历道:“还有什么事吗?”
楚天琪躬身道:“臣领命。请问皇上第二件事。”
皇上既然答应从轻发落郡主娘娘,他也算是尽到了责任。
万历道:“攻下福王府,拿下福王和郡主娘娘之后,将所有禁军分别集中在青云店、牛栏山、门头沟。”
楚天琪道:“皇上还是不相信微臣?”
万历沉下脸:“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自己,朕担心控制不信京城的局势。”
楚天琪沉思片刻道:“臣办完这两件事后,皇上何时送丁香公主出宫?”
“事情一妥,朕立即送丁香公主出宫。”万历道:“至于具体时间和地点,朕会让高总管告诉你。”
楚天琪道:“请皇上给微臣下一道赦免臣和丁香公主,允许我们回鹅风堡的圣旨。”
万历脸上罩上严霜:“你不相信朕?”
楚天琪垂首道:“不是微臣不相信皇上,而是微臣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向满朝文武百官解释此事。”
万历道:“你一定要朕下这道圣旨?”
洪小八插嘴道:“当然罗。口说无凭,谁知道你会不会变卦,或是耍什么鬼主意?”
楚天琪道:“请皇上给微臣一个保证,微臣也好放心。”
“哈哈。”万历呵呵一笑,“果然不由朕所料!圣旨朕早已替你准备好了。”
高永祥从靠椅背后取出一卷圣旨,双手捧至楚天琪身前:“皇上密旨,你自己去看吧。”
“谢皇上。”楚天琪屈膝接过圣旨。
打开圣卷,果然是一道赦免自己和丁香公主的密旨,皇上亲笔,盖有玉玺大印。
万历真有诚心开脱自己和郡主娘娘!楚天琪心中泛起一股暖流,充满了内疚。
高永祥悄悄抛给楚天琪一个眼色,退回到万历身旁。
楚天楚皱起了眉。明白高永祥这个眼色的含意。
万历开口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楚天琪捧着圣旨道:“皇恩浩荡,楚天琪终身不忘。”
皇帝金口玉牙,口谕便可号令天下,何况是亲笔圣旨?
楚天琪完全放心了,脸上尽是感激之情。
洪小八指着楚天琪手中的圣旨道:“这就是圣旨?”
“不错。”楚天琪点点头。
“上面写的东西没错?”洪小人又问。
“没错。”楚天琪有几分激动,捧着圣旨的手激激发抖。
“很好。”洪小八从椅中呼地站起,“有了它,就不怕那个‘朕”到时候不认帐了。”
万历轻叹道:“创业难,守业更难。此话不假啊。”
楚天琪想说什么,但未说出口。
洪小八叫嚷道:“咱们事办完了,也该走了。”
万历提高了声调:“金海浩。”
“微臣在!”金海浩轮椅出现在厅门前。
万历手一摆:“领楚统领和洪分舵主出府。”
“遵旨。”金海浩轮椅一侧,摆出了送客的姿势。
洪小八双手一拱道:“丐帮明天就去攻打福王府,皇上你可不要背后暗箭伤人。”说完,转身大步出了厅门。
楚天琪跪伏在地,三叩首后,直身将圣旨纳入怀中,眼噙泪水道:“请皇上静候佳音。”
楚天琪深沉地看了万历和高永祥一眼,躬身退出厅外。
金海浩领着楚天琪和洪小八走了。
内厅一片沉寂。
万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此时,内室门打开,室内又走出一名万历皇帝。
陈思立和高永祥一齐迎上前:“末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万历皇帝!
万历走到假万历身旁:“你扮演得很不错。”
假万历挣扎着从大背靠椅中站起,两腿还犹自在打着哆嗦:“谢……皇上……”
万历缩缩鼻孔,皱眉道:“吓得尿湿了裤裆?”
“奴才该死!”假万历“扑通”跪伏在地,头在地上砸得“冬冬”直响,“有失皇上神威,奴才罪该万死!”
“哼!”万历冷哼一声,“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楚天琪也实在是太霸道了,朕没料到他的武功居然比高总管还要高出许多。”
“奴才无用,请皇上恕罪。”高永祥急急跪下。
万历目光盯着厅中地面上被楚天琪跪陷三寸的凹痕,冷声道:“楚天琪武功真如此了得?”
“禀皇上,”高永祥道:“楚天琪南天秘宫十八年,后又习得‘销魂十指令’神功,武功之高,实是深不可测。”
说话之间,高永祥左手捂胸,嘴里涌出一口鲜血。
万历脸色倏变,沉声道:“你受伤了?”
高永祥用手背抹去唇边血沫道:“刚才和楚天琪对了一掌,他已震伤了我的内腑五脏。”
万历铁青着脸:“要不要紧?”
高永祥道:“请皇上放心,并无大碍,只须调息十天到半个月就能康复。”
万历心一沉双眉紧锁。
高永祥是大内殿的第一号高手,他居然接不起楚天琪一掌,那皇官中还有谁是楚天琪这个叛贼的对手?
楚天琪没有按预定计划在京城举事,是真放弃了叛反,还是识破了自己“引蛇出洞”的计谋?
该如何正确处理这件事?
郡主娘娘和楚天琪是否还有进一步的阴谋?
狡滑的郡主娘娘!在缴获的六王府叛反密协书中,根本就没有她亲笔签名的任何书信和密文。
关于查获南王府叛反证据的消息,是有意让高永祥送给丐帮的,目的想使丐帮知难而退,不敢帮助楚天琪,没想到丐帮真是吃了豹子胆,居然帮着楚天琪来威胁皇上。
三十万叫花子,又算得了什么?
万历一巴掌拍在靠椅背上:“胆大妄为!”
“皇上息怒。”高永祥、陈思立和假万历三人,见万历发怒,赶紧磕头不已。
万历深吸口气,摆手道:“起来吧。”
“皇上,”高永祥凑近一步,“依臣看楚天琪确是有诚意……”
“哦。”万历打断他的话道:“你领大冒回宫领赏吧。”
高永祥眼中目芒一闪而逝:“遵旨。”
“谢皇上,谢皇上。”扮装假万历的大冒连连叩首。
万历向高永祥做了个手势。
那是个砍人头的手势。
这是早就议好了的事,假扮皇上,罪大恶极,岂能不杀?
高永祥领着大冒走了。
大冒的心虚虚的,头上直冒冷汗。
他知道假扮皇上的差事不好做,弄不好就要掉脑袋。
他决定今后不再假扮皇上!
高永样的心沉沉的,脸色凝重。
他知道伴君如伴虎,稍一不小心,自己就得完蛋。
他已经看出皇上对他不满,决定再不管楚天琪的事。
然而,两人决定此时放手,却都已经迟了。
万历有他自己的主张。
万历双手抄背,凝视着高永祥和大冒消失在厅门外的背影,久久无语。
陈思立见万历没发话,不敢乱动,垂手侍立在一旁,如同木偶。
万历沉思良久,扭脸对陈思立道:“陈爱卿,你认为朕赦免楚天琪夫妇的这道圣旨,下得对与不对?”
陈思立不知万历的用意,哪敢乱说?支吾着道:“皇上英明……令人钦佩……”
万历沉声道:“朕不要你恭维,要你说实话。”
陈思立头额见汗:“臣愚昧无知,怎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万历唬起脸:“你只管说,朕赦你无罪。”
“谢皇上。”陈思立眼珠子一转,低声道:“皇上真打算赦免楚天琪夫妇?”
万历眯起眼:“你说朕该赦还是不该赦?”
“这等涉及社稷安危的大事,臣不敢乱说。”陈思立躬身道:“不过,臣记得老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如果这是一条凶猛无比的眼睛王蛇,又该怎样?”
“无论多凶多毒的蛇,总有制服它的法子。”
“你会捉蛇吗?”
“微臣别的不会,若论捉蛇,却是个老手。”
“你说说看,如何制服这条蛇?”
“依臣之见,皇上只须……”
人要走运,门板也挡不住。
陈思立说的捉蛇的主意,正是万历心中的主张。
万历朝着陈思立点头一笑。
这位才疏学浅,以吹捧手段捞到议事大臣的平庸之徒,知道自己要升官发财了。
二十八、杨红玉的父亲
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变化具有浓重的戏剧性。
丐帮还未攻打福王府,福王便已拿下郡主娘娘赶到太和殿,向万历负荆请罪。
随后其余五王爷也都赶来金銮殿向皇上请罪。
谁不会见风使舵。
郡主娘娘和福王相互指责,五王也竭力表明自身的清白和误中奸计。
谁不会推卸责任?
这是出人意料的变化,但又在情理之中,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皇上。
万历表现出意外的宽宥,居然将六王和郡主娘娘留在内宫,请他们对朝政发表意见,解释他们之间的种种误会,在文武百官齐聚的早朝上,万历也未宣布六王和郡主娘娘叛反的事。
大家都认为万历准备将这次未遂的宫廷政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好一个圣明的皇上!
楚天琪这么说。
文武百官这么说。
丐帮弟子也这么说。
三十万丐帮弟子开始陆续撤出京城。
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平静。
杨玉、凌云花、吕天良、胡玉风及花布巾、洪一天、冷如灰、何仙姑等人,仍留宿在段一指家中。
云玄道长、天一禅师、洪九公等人与吕公良、张阳光、张阳晋及天山双侠等人,在京郊长沟等候。
他们在等待楚天琪办最后一件事。
从皇宫接出丁香公主母子,一切便告结束。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得令人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真会是如此一个完美的结局?
段一指家中一片混乱。
马车正在将家具往外拉。
段一指挺起鸡胸,鼓着独眼,大声吆喝仆人收拾箱子和各种细软。
花布巾和洪一天拎着酒葫芦,捏着烧鸡,站在庭阶上朝着段一指笑道:“段神医,慌什么?皇上降旨要抄家了?”
“哎呀!”段一指噘着嘴,摆着鸭公步走过来,压低声道:“你们相信皇上,可我不信这皇上的名堂,我和兄长皇甫石英见的多了。”
花布巾晃着酒葫芦道:“你认为会有什么问题吗?”
段一指眨眨眼道:“我吃不准,但我认为咱们一定得在皇上通县、房山兵马入城之前,离开这里。”
“我看不会有什么问题。”洪一天一边撕咬着烧鸡,一边道:“通县、房山的兵马至今没入城,我看他们是不会进城了。段神医,你别疑神疑鬼。”
“真是少见多怪,老没见识。”段一指独眼,翻道:“通县、房山的兵马是在等候山东、山西的勤王兵马哩,只要山东、山西兵马一到、里外一围,三十万丐帮弟子和咱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胡说八道!”洪一天挥着鸡腿道:“那个吓得尿湿了裤裆的皇上,敢与咱们丐帮大军开战?”
段一指瞪眼道:“你以为你们这些叫花子,真能与皇上的正规兵马交战?”
“狗屁!”洪一天嘴里塞着鸡腿瓮声骂道:“你敢瞧不起丐帮?”
“狗屁!猪屁!牛屁!”段一指回骂道:“你别逞能,一阵火炮,就管叫你们这些叫花子,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这独眼怪!”
“你这僵尸鬼!”
两人继续对骂。
花布巾脸色刹时阴沉。
段一指的话也未必不对。
“你这个病神医,你知道你治死过多少人吗?”洪一天手中的鸡腿戳到了段一指脸上。
“你这个老八怪,你……”段一指声音突然变软,“洪大哥,对……不起。”
洪一天先是一怔,继而发出一阵大笑。
巫若兰出现在院坪门前。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狂仙人段神医,唯独怕的就是夫人,现在夫人已出现在院门,他怎还敢与洪一天争吵?
巫若兰走进院坪向段一指招招手。
段一指轻声道:“洪老头,这笔帐咱们回头算!”说着,向洪一天挥挥手,转身急步走向巫若兰。
洪一天知道段一指性格,也不计较,倚在庭阶木柱上犹自啃着烧鸡。
花布巾脸上阴云更浓,眼中光焰闪烁。
段一指走到巫若兰身旁。
巫若兰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段一指点头道:“都差不多了。”声音顿了顿,“大舅子他走不走?”
“他还是不肯走,”巫若兰脸色忧悒,“他说怎的也不肯相们咱们的话。”
“唉,”段一指叹气道:“我看大家都痴了,这模样准得出事。”
巫若兰道:“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先离开京城。”
“可是……”段一指颇觉为难。
“段夫人,”花布巾突然出现在巫若兰身后,“你以为一定要走吗?”
巫若兰转脸看着花布巾,良久,说道:“花前辈不要见笑,江湖险恶,宫廷更险恶,还是防着点好。再说,我们反正是要回家乡去,迟早要走,不如早走。”
花布巾举起酒葫芦猛喝一口酒,用手背擦擦嘴唇:“谢段夫人指点。”说罢,转身走向洪一天。
“他怎么啦?”段一指问。
“少费话。”巫若兰道:“快收抬好东西,傍晚出城。”
“哎。”段一指鼓了鼓独眼,又忙着去叫唤仆人。
花布巾走到洪一天身旁,夺下他手中的烧鸡:“随我我来。”
“哎!老叫花子,您想去哪里?”洪一天涨红了脸,胡子翘得老高。
花布巾沉声道:“咱们去找洪九公。”
洪一天困惑地:“找他于什么?”
“叫丐帮弟子天黑之前,全部撤出城外。”
“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会出事。”
“哎呀!你怎变得和那段疯子一样疑神疑鬼?”
“不管怎样,还是防着点为好。”
“这里的人怎么办?”
“我会派人通知他们,待皇上的御使一到,便马上撤走。”
“真会出事吗?”
“少罗嗦,快走吧?”
“我罗嗦?你才罗嗦呢!”
说话之间,花布巾和洪一天已出了院门。
后院的一间小厢房。
杨玉、凌云花、楚天琪围坐在小圆桌旁。
这是一家三口人。
二十三年来,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