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敢说皇上会不答应楚天琪的请求。因为以后的事,谁也不知该怎么做。
谁的心里也没有个底。
花布巾心里也空洞洞的没有个底。
杨玉开口说话了:“我以为,皇上肯定会答应琪儿的请求。”
“为什么?”凌云花发问。
“因为皇上没有琪儿造反的证据。”杨玉伸手从怀中掏出藏有密协书的蜡丸,“密协书在这这里,李灵琪等人已将赤哈主爷送出了边关,皇上没有证据,仅凭途听道说之言,怎能定琪儿叛反之罪?”
众人默然点头。
“皇上不能定琪儿的罪,自然就会答应他的请求,力求迅速平息此事,以免引起更大的混乱。”杨玉喘了口气,继续道:“不过,我想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南王府郡主娘娘和福王。”
“何以见得?”云玄道长问。
花布巾抢口答道:“大内总管高永祥刚派人送来消息,皇上已查获了六王府和南王府的密谋叛反书和旗帜、号服设计图,并有举报证人。对这种谋反之罪,皇上是绝不会宽容的。”
“这是她罪有应得。”冷如灰冷声道。
“恶有恶报。当年她助儿子杨凌风残害武林,使儿子丧命在武林大会上,后又借用南天秘宫抢走曾孙儿,炸毁鹅风堡,陷害孙儿杨玉,现在又怂恿琪儿勾结后金,阴谋叛反,若遭惩罚,这是报应。”何仙姑历来对郡主娘娘成见甚深一口气道出她的罪孽。
楚天琪和凌云花的脸上布满冰屑,不知是内疚、心愧,还是惶恐、震惊。
杨玉低沉着声音道:“若我猜得不错,皇上将会要琪儿和丐帮去攻打福王府,擒拿福王和郡主娘娘将功折罪。”
楚天琪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颤声道:“我该去不去攻打福王府?”
杨玉平静地道:“该去,也必须去。这是你赎罪和脱身的唯一出路。”
楚天琪咬紧了牙关,牙齿在唇内格格直响。
攻打福王府,擒拿郡主娘娘,对他来说,可不是个简单的决定!
花布巾道:“这事你也不必为难,若皇上真提出此条件,你答应就是,具体的事由咱丐帮去办。”
楚天琪没吭声,也没点头,他还在犹豫。
“不知丐帮派谁与琪儿一同去见皇上?”凌云花问道。
她不愿让琪儿为难,先岔开此话题,一切待见过皇上再说。
洪一天胸捕一拍:“咱孙儿洪小八。”
“洪小八?”凌云花失口尖叫,“他怎么行?”
花布巾沉声道:“你放心,咱们反复考虑过了,他是对付皇上的最好人选。”
凌云花见花布巾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花布巾从衣袖中摸出一张地图,展开到桌面上:“这是金海浩给我的家宅平面图,今夜为了以防万一……”
花布巾布置一番之后,众人都一致点头,老叫花子的布置可谓是万无一失。
“琪儿,你记住,在皇上面前说话一定要理直气壮,因为他根本没你叛反的证据。”杨玉最后嘱咐楚天琪,将手中的蜡丸递给吕天良。
吕天良接过错丸,取出密协书,点燃火烛,将密协书凑到火苗上。
厅内腾起一团红蓝色的火焰。
火焰窜跳着,由高到矮。
密协书化成了点点灰白色的埃尘,在空中飘荡。
火光照亮了众人严肃冷峻的脸。
杨玉终于毁灭了能指控儿子叛反罪行的唯一罪证。
各人的感受,各自不同,但表情全都一致,庄严肃穆。
火光映着吕天良的脸。
那是一张杨玉模样的脸。
胡玉凤瞧着吕天良的脸和映在脸上的火光,秀眉睫地一挑,眼中掠过一抹火焰。
一个罪恶的阴谋已在她胸中酝酿成熟。
她找到了除却吕天良的好办法。
二十七、威逼皇上
深夜。万籁俱寂。
风驱赶着云朵在空中行走。
片刻,天上的浮云散尽,含辛茹苦的月亮,终于露出了苍白的面庞。
月亮出来了。
这是逢凶化吉的好兆头!
楚天琪轻吁口气,露出一丝笑意。
“妈的!这个狗皇帝怎么还下露面?”洪小八跺着脚,忿声骂着,“难道想戏弄咱们不成?”
楚天琪尚未答话,门外传来了轮椅滚动的吱吱声。
此刻,他俩正在金海浩家的前庭小客房里,等侯皇上召见。
“来了,他妈的来了!”洪小八跳过去拉开了房门。
他在小客房已呆了将近两个时辰,早已憋不住了。
“哎唷!”洪小八一声怪叫,险些撞上金海浩的轮椅。
金海浩是巫若兰的哥哥,他真名叫巫若海,原是金元城天下第一赌庄的赌王,后加入南天秘宫效忠于皇上。南天秘宫解散之后,他便调到京城御花园任总管之职,他双腿瘫痪,终日坐在轮椅里,是楚天琪的朋友。
金海浩双手往下一按,轮椅猛地退后数步。
“喂!”洪小八急急地问道:“皇上来了没有?”
金海浩深沉地看了楚天琪一眼,说道:“皇上已到后院小楼,传旨二位立即晋见。”
“传旨晋见?”洪小八瞪起眼道:“他没说请咱们过去么?”
金海浩轮椅一转:“请二位随我来。”说罢,推轮向前。
楚天琪板着脸,跟在轮椅后。
洪小八几个大步追了上去,嘴里仍咕噜着道:“连个‘请’字也不说,真没礼貌,难道皇上没读过圣贤诗书,比我都不如……”
金海浩默默地推着轮椅驶过走廊、院坪,绕过正厅三进厢房,径直奔向后院。
整座院宅里不见一个人影,未闻一丝响动。
但,隐约之间,谁都能感觉得到院宅里弥漫着一股森森杀气。
洪小八道:“金总管,后院有没有埋伏?”
金海浩没回话,加快了车轮的速度。
“哎!”洪小八追着车轮道:“我好不容易四十才找到个老婆,还没有成亲,要是死在这节骨眼上,可就太冤了!”
金海浩沉声道:“你放心好了,后院没有埋伏。”
“真的?你可不能骗我!”洪小八挥着手道:“你要是骗我,是乌龟王八孙,日后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后院已经到了,请不要说话。”金海浩截住洪小八的咒骂,将轮椅推进了月牙花门。
一条三尺来宽的青砖小路蜿蜒盘回,直通到一栋小角楼前。
楚天琪到过这里,知道这小阁楼叫“暖春阁”,是金海浩金屋藏娇的地方。
三人在小阁楼前停住。
金海浩车轮向前滚动数步,连人带椅伏跪在地:“做臣金海浩奉旨复命。”
阁楼里传出大内总管高永祥的声音:“皇上有旨,传楚天琪、洪小八晋见。”
大内总管高永祥在此!
楚天琪悬着的心放下几分,他知道高永祥一直在帮自已。
洪小八的心格登一跳。
高永祥在里面!若交上手自己还不是这老鬼的对手,须得望风使舵,格外小心。
楚天琪跨步走入暖春阁。
洪小八深吸了一口气,整整衣装,才大步跟了进去。
小阁楼内厅,布置优雅,装饰华丽。
悬吊着的宫灯,发出柔和的光辉,给厅内罩上了一层薄薄轻纱。
一张雕龙大背靠椅搁在正壁的屏风前,万历皇帝端坐在大背靠椅中。
靠椅左右站着高永祥和陈思立。
屏风的阴影恰巧将万历身子罩住,使他显出一股慑人的天子神威。
厅内不见一名侍卫、兵丁,连撑日月旗的小太监也没有。
皇上就只带来了高永祥和陈思立。
楚天琪的心又放下几分。
洪小八目光瞟过四周。倘若动手,从左侧横梁翻窗上屋脊,这是最好的逃跑路线。
楚天琪跨步走厅中,双膝跪地,伏首道:“微臣楚天琪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万历摆摆手。
“谢皇上。”楚天琪起身,垂手侍立一旁。
洪小八上前,双手一拱,大咧咧地道:“丐帮岳阳分舵主,三十万乞丐与皇上约会见面的代表洪小八见过皇上。”
“大胆刁民!”陈思立颤抖的手指着洪小八厉声道:“竟敢如此无礼,还不赶快下跪叩见皇上?”
洪小八歪起头,瞧着左侧横梁道:“我洪小八见帮主也是这个礼节,难道皇上还比咱帮主大?”
高永祥沉声喝道:“放肆!你们帮主怎能与万岁爷比?”
“怎么不能比?”洪小八据理反驳,“你们太祖皇帝朱元璋当年就是个叫花子,在我们丐帮只不过是个不及袋的弟子,应该说你们皇上怎能与咱们帮主比才对。”
“胡说八……道,罪……该万死!”陈思立气得全身发抖,声音发颤。
倒是万历沉得住气,左手微微一摆:“不知者不为罪,免礼。”
“这还差不多。”洪小八晃晃头道:“喂,怎么没咱们坐的椅子?”
高永祥向万历悄悄使个眼色。
万历偏偏嘴道:“陈思立。”
“末臣在。”陈思立躬身急应。
“给楚天琪与洪小八赐座。”万历吩咐道。
“这……遵旨。”陈思方低头离开万历身旁。
陈思立搬过两张靠椅到楚天琪和洪小八身旁,噘起嘴道:“皇上赐座。”
他那神态显然对皇上派他做这种下人的差事十分不满。他虽是不满,却又不敢抗旨,只得忍气吞声。
“谢皇上。”楚天琪先躬身谢恩,然后再在椅中坐下。
洪小八落落大方地在椅中一坐,擦擦鼻子,翘起了二郎腿。
陈思立退回到万历大背靠椅旁站定。
万历清清嗓子道:“楚统领要小太监魏南和转告朕,请求朕安排秘密召见,但不知楚统领有何机密大事要与朕商量?”
这个皇上倒真会装疯卖傻!
洪小八瞪起了眼,嘴腮鼓了鼓,但没出声,现在还不到他出声的时候。
楚天琪沉静地道:“皇上可曾听说禁军要叛反一事?”
他采取的是单刀直入的战术,力求速战速决。
万历稍稍思忖,沉声道:“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还要叛反?”
楚天琪凝视着万历道:“皇上英明,为何也轻信此谣言?”
万历冷声道:“你勾结后金,私定协约,串通六王府,欲弑君夺位,难道这都是谣言?”
“皇上所言,可有证据?”楚天琪沉声反诘。
万历已有准备:“南王府与六王府的密谋叛反书、旗帜、号服,朕都已查获,你还有何话可说?”
楚天琪道:“微臣率十万禁军在京效忠皇上,南王府叛反之事,微臣实是不知,望皇上明察。”
万历冷哼一声道:“谁能证明你对朕是一片忠心?”
“用不着谁证明。”楚天琪道:“三十万乞丐军已入京城,兼军并未举事,便足以证明微臣对皇上的忠心。”
万历微微一怔。
楚天琪的答复有些出乎他意料。
他实在也是猜不出,禁军为什么没有按计划举兵起事。
他当然不知道,禁军的四大将军已被丐帮捉住,楚天琪已失去了对禁军的控制。
他更不会知道,连统领府内的禁军都反对楚天琪叛反,实际上楚末琪根本就没有举兵起事的能力。
幸亏他不知道,若他知道实情,事情会变的很糟,糟得不可想象。
万历皱皱眉道:“南王府策划叛反,你身为南王,也推卸不了责任。”
“正因为如此。”楚天琪道:“微臣才特来向皇上请罪。”
“请罪?”万历又是一怔。
该是谈判、交换条件才对,怎么会是请罪?
楚天琪肃容道:“微臣三天前才得知南王府策划叛反之事,方知皇上在通县、房山屯兵,调山东、山西、湖北、河南及两广兵马入京勤王的用意。”
万历脸色微变。朝中机密大事,楚天琪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楚天琪继续道:“微臣劝皇上不必如此惊扰地方,以免引起天下大乱。微臣辞去禁军统领之职,自免南王封号,隐归鹅风堡,皇上只要凭十万禁军便可平息六王府之乱。”
万历定定地瞧着楚天琪。
楚天琪从怀中掏出一卷辞呈,起身双手高举过头道:“请皇上恩准。”
高永祥上前取过辞呈送交给万历。
万历抚着辞呈:“你真无害朕之心?”
楚天琪道:“若微臣存心要害皇上,微臣立时可取皇上性命,高总管和陈大臣是挡不住微臣的。”
万历刹时面色灰青,脚肚微微发颤。
楚天琪一路“顺风”,本用不着洪小八插嘴,但他仍忍不住道:“别说是楚统领,就是咱洪小八耍取你的人头也是易如反掌,只要手一扬,有如快刀切萝卜‘咔嚓!’一声,人头就掉地上了。”说话间,他举手一扬。
万历全身一抖,一泡尿水从裤裆里洒落下来。
高永样俯身在万历耳旁轻声说了一番话。
万历清咳两声,展开手中辞呈草草看过,然后说道:“辞去禁军统领之职,自免南王封号,联可以答应,只是这丁香公主……”
楚天琪急忙道:“请皇上开恩,丁香公主是微臣妻子,又身怀有孕即将分娩,微臣一定要将她带回鹅风堡。”
“不过,”万历故意顿了顿道:“她也是朕的妹妹,她的儿子也就是皇室后代,朕怎忍心让她们去鹅风堡受苦?”
“儿子?”楚天琪瞪圆了双眼,“丁香公主已……经分娩了?”
高永祥道:“不错,昨天夜里丁香公主在慈宁宫生下了一位公子。”
“哦。”楚天琪眼芒迸射,掩不住心中的喜悦,“请……皇上开恩,将丁香公主和儿子还给我吧。”
万历沉吟不语。
洪小八拍着椅把手道:“皇上,我说你还是放聪明些,你不放也得要放,世上那有扣人家妻子儿子的,你若不答应,我三十万丐帮弟兄就杀进慈什么宫,把丁香公主母子抢出来。”
陈思立道:“岂有此理!”
洪小八瞪眼道:“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正在理上!”
万历唬起脸道:“洪小八,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朕就能由你摆布么?”
洪小八绷起脸上的肌肉:“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本爷就不敢摆布你这“朕”么?”
楚天琪双膝跪地道:“微臣爱丁香公主胜过自己生命,皇上若不能答应微臣的要求……”
“你想怎样?”高永祥厉声喝问。
“恕微臣大胆,将率军闯官讨人。”楚天琪声音凝重透出无比坚定的决心。
“叛贼!”高永祥扬手凌空拍出一掌。
楚天琪跪地不动,右掌遥遥一拍。
“嘭!”一声沉闷的巨响。
陈思立伏倒在地上。
万历瘫软在大背靠椅中。”
高永祥退贴到厅壁上,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楚天琪双膝陷地三寸。
洪小八两耳嗡嗡鸣响,脚下退后半步。
楚天琪顿首道:“微臣恳请皇上开恩。”
高永祥向万历打了个手势。
万历喘着气道:“爱卿何必如此,我……答应就是。”
“谢主隆恩。”楚天琪施了三个响头后,又道:“不知皇上什么时候送丁香公主出宫?”
万历道:“丁香公主刚刚分娩,此时不宜走动……”
楚天琪截口道:“微臣已在京郊安排好了住处,但请皇上放心。”
“嗯,”万历轻哼一声,“待你办好两件事之后,朕立即送丁香公主出宫。”
“请皇上下旨。”楚天琪从地上站起。
万历正了正身子道:“第一件事,朕命你率领禁军攻打福王府,将叛反首领郡主娘娘和福王缉拿归案。”
楚天琪心一凛。杨玉猜得不错,万历果然提出了这个条件!
万历轻叹道:“南王府郡主娘娘叛反,你身为南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