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皇后,不怕流言蜚语吗?”神医不过在这宫里住了几天,但他已经见识到流言在这宫里的威力。
“我就怕流言传不开!我倒是想借这流言的威力将我轰走,是他们不愿。”木挽心说着就披上了一件薄外衣,现在是夏天,但偶尔来风时她还会发凉。
他抬眸细细看她,木挽心是皇后,每日梳妆是要的。以前她在楼阁时没这个条件,但在皇宫里要什么金银首饰没有?可她还是那样清雅的妆容。那浅得接近没有的脂粉,更衬托她天然纯朴的美。
“在看什么?”她侧头对他一笑,他就闪躲了。
“走吧。”他转身率先走了几步,但想到她有孕不方便,他又停下了脚步。
木挽心缓缓走上来,伸手扶住他的左臂。“我不想要宫人陪着,所以你就要负责看好我啦。”说着他们就走出殿门。
门口的宫人一看皇后出来,纷纷下跪,木挽心吩咐一声,谁也不许跟来。但实际上段长歌已经下了命令,谁也不许离开皇后半步。这一夫一妻的闹别扭,受罪还是这些做下人的。
无奈,为避免木挽心发现后大怒,宫人们只好远远的跟在后头。
挽着神医的手臂,木挽心沉吟着:“我想想,带你去哪里逛逛好呢?”这些什么宫什么殿的都没意思,能让神医有兴趣的,大概是那些山山水水多的地方吧。
说实话,这傲来皇宫的地方大,很多都是木挽心没去过的,但之前她看过地图,似乎有一个叫永琴轩的地方。“那就去永琴轩吧,名字听着就文雅。”随手叫来一个宫人,木挽心就让她带路去永琴轩了。
木挽心现在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但那些浮华的东西在她身上却一点没表现出来。一袭宫缎素雪绢裙,腰间一块玲珑白玉,两手腕戴着她从木府出来就一直随身的翡翠玉镯,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了。
一路上凡是有宫人见了木挽心,她们都是要躬身行礼的,神医对此漠然,她也淡淡没有表现什么。“神医大人,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人很奇怪?”这么多奇怪的身份叠加起来,竟然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
“有。”神医很直接的回答了。
木挽心扑哧一笑,这神医大人就是这么干脆。“但我告诉你哦,我对每个人都是真心的,要是丢了其中一个,就像一颗心缺了一角,很难补全的。”说着她的眼神就黯然了,也不知道段长歌这一角到底缺没缺?
“来者不拒?”他鬼使神差的就蹦出这句话。
木挽心秀眉一挑,神医这话说得……“哪有,我门槛很高的。”她也无厘头的应了这句话,但听起来感觉又不太对。“哎呀,反正我不是滥情人啦。”
神医哼哼着,的确不泛滥,有点多而已。一个神族的,一个傲来国的,一个靖宇国的,一个凤仪国的。
“娘娘。”前方带路的宫人突然停下脚步。“前面是惠妃娘娘。”
这条走廊的路本来就不宽,木挽心一听这名字,果然是冤家路窄了。“继续走吧。”她向前看去,那万俟湄果然款款而来。
身为妃子,万俟湄的服饰和装扮却比现在的木挽心富贵许多,是她今天穿得太过清雅了?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万俟湄有礼的在一旁下跪行礼,木挽心应了一声就从她身旁走过,不想理的人就别去理了吧。
惠妃一看木挽心这冷硬的态度,她起身后立即急急的叫了一声:“姐姐。”
木挽心脚步一停,微微回头看了这万俟湄一眼,长得是还过得去,就是这妆画得不协调,那头上的金钗更是败笔。“本宫的家族谱里并没有你这号人物,这两个字以后还是别乱叫的好。”与她姐妹相称的木挽情早死了,从前她身边的聂九如也是朱雀的化身,那些所谓的姐妹,个个都是想从她身上获取东西的人。
万俟湄脸上的表情一变,立刻俯身说:“臣妾知错。”
“别这么说,你是皇上盛宠的惠妃,万一你在本宫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就跑到皇上枕旁吹风,本宫可担当不起。”木挽心轻轻哼着,就继续走她的路了。
“面对那个女人,你就变得不像你了。”神医在一旁轻声道着,木挽心却死死揪着他的衣袖。
她苦涩一笑,“我从前常常笑话那些在宫里头斗得你死我活的女人们,现在看来,我也不过是庸人一个。”她知道万俟湄只是个被利用的可怜女人,但没办法,她放不下这口气,她不甘心!
“那时候我就说了,只要你想走,我在所不辞。”神医也渐渐发觉,自从木挽心回来傲来皇宫后,她脸上已经没有当初的悠闲。
“你放心,我会走的,在我完全变成深宫怨妇前,我一定走得彻彻底底的。”木挽心叹着,无论段长歌怎么补偿她,这惠妃就是出现了,该有的裂缝总是有的。
远处的万俟湄正卑微的站在原地,她看着木挽心的背影,越看越嫉恨。“我……就这么不如她吗?”她清清楚楚记得,半年前她与段长歌新婚之夜时他说过的话。他可以给她很多东西,什么的荣华富贵的,就是除了真情。
万俟湄身旁的宫女怯怯回答着:“娘娘放心吧,如今皇后有孕根本不能侍寝,皇上之前又那么宠爱您,您一定会怀上皇嗣的。”
“呵,皇嗣?”不再理会身旁的宫女,惠妃冷冷的转身。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侍寝记录上的每一笔都是虚假的,那个在外人面前看似对她宠爱无比的段长歌,实际上连正眼都没看过她!什么恩宠都是假话,他永远都冷冰的睡在偏殿,她永远都孤寂的一人独眠。
……
永琴轩前,木挽心扶着神医在门口看了许久,这永琴轩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住处,哪里有什么山山水水,顶多就有几个假山,还有院子里的一些珍贵花草。
“唉,被这名字骗咯。”木挽心抱歉的对神医一笑,他倒没有表现出什么。
“这里挺好的,至少还有几株扶桑。”神医走到院子的角落里,比起这些亭台楼榭的,他还是对花花草草有兴趣。
“扶桑花呀。”木挽心也看了看那嫩叶深绿,微涩如桑的红花,她感慨着:“扶桑花能在傲来国见到也算少有了,毕竟这是偏北的国度。”
“这是凉血解毒的好药,要是你们药房里缺了,采摘晒干就可以用了。”神医伸手便折了一朵这红艳的花儿。
看着他手里的扶桑,木挽心突然笑着说:“我听说过一个关于扶桑的趣事,如果女子将这花戴在左耳上方就表示‘我希望有爱人’,如果戴在右耳上方就表示‘我已经有爱人了’,如果左右耳各戴一支,那就意味着:我已经有爱人了,但是希望再多一个。”
木挽心说着自己就笑开了,这样想想,她岂不是要插得满头是花?
“这么说来,皇后还是只插一支好了。”醉人的声音从耳旁传来,她微微侧头,一朵扶桑便轻轻插在她右边的发髻上。
“你已经有爱人了,所以那些还觊觎着的人,还是乖乖走开吧。”红衣突然贴近,她嗅到了段长歌身上酒味。
这混蛋,病刚好就开始喝酒了!“皇上还真会泼冷水。”木挽心僵着身子就从他身旁躲开。
神医扫了一眼那浅笑着的段长歌,比起他脸上这青铜面具,这男人笑里藏刀的更加可怕。
“你没事跑这里来做什么,嗯?”当着神医的面,他的薄唇便贴在她耳旁,轻轻呢喃着,暧昧勾人。神医眼眸渐冷,他却笑意更深。
恶心!木挽心嫌恶的将他推开,立刻就站到神医身旁。“我们走。”她挽过神医的手,赌气的大步从他身旁走过。
段长歌站在他们身后,木挽心就在心里偷偷数着:一、二、三……片刻过去,这男人居然没有追上来?“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木挽心更加生气的加快脚步往前走,手里却把神医的衣袖扯得紧紧的。神医低头看她这皱着的小脸,他知道她十分在乎身后的那个红衣人,却嘴硬不愿说出来。
段长歌没有追上来,木挽心更是憋气。摘下头上的那朵扶桑花,她愤愤的就丢到地上,什么破爱人!
微风拂过时,她才看清了那红衣人匆匆掠过的身影。憋屈的咬唇,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但只有神医听到段长歌离开时那冰冷入骨的声音:“我的女人,你最好别碰。”
那日之后,木挽心更是将段长歌拒之门外,原本宫中有规定,身为妃嫔是要每日来皇后殿里请安的,但木挽心却免了惠妃这礼仪,因为她一看到那张脸就心烦。
段长歌虽然没有去木挽心宫里,但也没有去惠妃那里,估计是因为生病耽误下了太多朝政,接连几日木挽心都没有见到段长歌。
木挽心在寝宫里也呆不住,每日总是要去处走走,而且一定要拉上神医。
游园时,她经过一棵夹竹桃,刚想走近几步,绿陌却挡在面前。“娘娘,这花碰不得,有可能会损伤胎儿。”
木挽心轻瞥一眼绿陌,就讪讪的转身了。这绿陌的确能干,不愧是段长歌选来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她总能看见这抹绿色的身影。
“最近那万俟湄过得怎么样?”木挽心总是不经意的想起那惠妃。
“安分守己。”绿陌这话说得很对,惠妃一人静静的在永安殿里什么也做不了。“不过,皇上昨晚去了永安殿用晚膳。”绿陌虽是段长歌的人,但木挽心待她不错,她对木挽心自然也是忠心耿耿的。
木挽心随意应了一声,这戏嘛总是要做全套的,段长歌之前铺垫了这么久,没有理由因为她一回来就把人家昭武公主冷落了吧?“以后关于他和那个女人的事就不用告诉我了。”
“这池子看着真冷清啊,冷如人心。”看着身旁这空荡荡的鱼池,木挽心就随意说了一句。
微微侧身,木挽心看向远处正站在白玉桥上的神医。扬起一个勉强的笑脸就朝他走去,绿陌站在一旁微微一怔,真不知这两夫妻的战火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第二日,当木挽心再来到这鱼池旁时,池中已满是跳跃的锦鲤。两岸的夹竹桃也被移走,换上了丝丝杨柳。“速度还真快。”
木挽心挑眉说道,她真怀疑段长歌是不是有安排人专门记录她说过的话。前些日子也是,她说这路上的鹅卵石走得不平稳,段长歌一夜之间就让人换上了平坦的地砖。她说那宫墙的颜色太旧了,第二天她就能看见一堆正在重新粉刷宫墙的工匠们。她嫌金色的头饰刺眼,他就派人送来一盒子的玉制饰品。
“呵,要是我说这天上的月亮照得人发凉,他会不会立马飞上去给我摘掉?”倚着凉席,木挽心正在宫殿的后花园里乘凉。
“只要你说的,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做。”段长歌幽幽的声音在耳旁,“若真不喜欢这月亮,你不看它就是,我在这里搭个棚子,棚上种满藤蔓,这样照不到月光了。”
“疯子。”段长歌一来,木挽心这赏月的心思也没了。“皇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尽管她已经吩咐了绿陌不说,但身旁总有些叽叽喳喳的宫女在说闲话,昨夜,这男人又让那惠妃‘侍寝’了。
“看看你,看看孩子。”段长歌坐到木挽心身旁,朝绿陌使一个眼色,绿陌就识趣的将所有宫人遣走了。
木挽心身旁有一把古筝,这原本只是一个摆设,但现在段长歌来了,木挽心不想理他,顺势就坐直了身子,两手抚上琴弦。
“木木。”段长歌唤她,她当做没听到。
木挽心的纤纤玉指勾拨着琴弦,仙人最初出现时就是以琴师的身份,他自然没少教她音律,再加上木挽心的基本功,她的琴技已是一流。
听着她指间弹出的哀哀乐曲,他更是心烦意乱。“木挽心!”段长歌加重了音量。
她却不以为意,继续弹拨她的琴弦,这缱绻的音律原本是哭诉古代宫女哀怨悲愁的情绪,现在她指间弹来,还真有几番暗讽的意味。
木挽心敛眸弹得入神,渐渐地,还有箫声应和着。玉珩不在,还有谁会吹箫?莫非又是另一位深宫怨妇?呵。木挽心手下的琴弦渐渐急促起来,段长歌皱眉,一手按下,猛的握紧,琴弦断。
“好好的一首《汉宫秋月》,就这么被你毁了。”琴弦全断了,木挽心也不恼,只是冷漠的看着身旁人。
他的手掌被这琴弦划伤,她却不去看他。“快一个月了,再有什么气也该消了。”
“皇上莫非是昨夜没睡好,今晚跑来我这里撒气来了?看你这心肝燥火的,莫不是那永安殿的饭食不够清凉?”那万俟湄一刻在宫中,木挽心就没办法好好的跟段长歌说话。
又是那个女人……段长歌真心有些不耐了。“我说了她只是摆设,我与她什么也没有!”
木挽心仔细看了他一眼,嘴角挂起似有若无的笑容,她便缓缓起身了。“胎儿快出生了,还请皇上离我远些,免得出了什么意外,你这些日子心思就白费了。”
“我明天即刻下旨废了她!”段长歌也火了,他不生木挽心的气,他气自己!
“别,你要留着她,好好的留着。”木挽心语锋一转,斜睨看他一笑。“有她在,我才能时刻提醒自己呀。”
木挽心扶着后腰就离开后花园,徒留段长歌在原地又气又恨,悔不当初!
回到寝宫后,木挽心独自躺在床上,摸摸这快破肚而出的娃,她喃喃道:“宝宝,你再不出生,娘亲也快扛不住了。”留在这傲来皇宫里,她累坏了,就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也是身心疲惫得难受。
那幽幽的箫声还在继续,听着听着,木挽心也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的,她好似闻到酒香,哼哼两声,她知道是段长歌,但她太累了,也没有力气睁眼推他了。
只有到了半夜的时候,时隔几月后,木挽心再次梦到那被朱雀挖心的场景。仍旧是那一片火红,鬼魅的女人,胸中的剧痛,血淋淋的心,一捏就碎。
“啊!”木挽心立刻尖叫着弹坐起身,身旁的段长歌立刻被她惊醒。
看到木挽心这满头大汗的,段长歌知道她做噩梦了。“没事没事,我在这里。”拥着她不停颤抖的身子,他轻轻哄着。
“段长歌你就是个混蛋。”木挽心被噩梦吓死了,但庆幸醒来时他还在。“你丫的就是一个欠抽的妖孽!你说话不算数,你说只娶我一个人的……”
与他冷战这么久,她终于被朱雀的一个噩梦击垮。“我讨厌死你了,我要和你去民政局离婚!”她半醒半梦着,一边趴在他怀中痛哭,一边还想着朱雀那鬼脸。
她胡说八道了半天,段长歌只当她在说梦话。“对不起对不起,无论你同不同意,我立马就给昭武国写信函,这公主,我原封不动的奉还。”
“说什么原封不动,你整天往人家宫里跑,谁知道你有没有睡了她!”木挽心哭哭啼啼的,连鼻涕也流出来了。“呜……”她憋屈的大哭起来。
“我说了没动她就没动她!再说了,她哪有我家木木这么有魅力。”看到木挽心泪崩,段长歌也是心疼死了。
“你死开,整天说些假话来骗人!”木挽心抽抽鼻子,再次爆发的怒吼一句:“我最讨厌皇帝了!”
段长歌讪讪的撇嘴,“有本事你把凤驰云也给抛开。”
木挽心语塞,又满眼泪花的看向他,继续转移话题。“你看你,就是怪我花心!我就要凤驰云,就不要你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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