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的是皇帝对他的嘉许,忧的今天开罪了皇后,也等于开罪了贾氏一族,这是颇为不智的事。
所以他回到府里时,绿珠与心儿接着他,绿珠含笑上前道:“大人,妾身今天没有为你丢人吧!”
石崇道:“怎么会丢人呢?你表现得太好了!把长安市的人家都比下去了。
不是我吹牛,把他们所有的家当都加起来,或许可以跟我比一下,但是绝对排不出一出与水仙之舞比美的歌舞。”
绿珠道:“大人未免言过其实了,长安市上,数富豪家,大人只能排个第二呢!”
石崇道:“你是说王家在我之上?”
绿珠笑道:“这是事实,大人虽称富有,那是近年积蓄的,而王氏家族却是数世所经营的。”
石崇笑道:“王家只是声势慑人而已,论起底子来都不怎么样,至少不会比我强,尤其是你今夜的一出水仙之舞,把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绿珠道:“不过王家是京师第一大族,他们人多势众,连皇帝都要让他们三分,大人把他们压了下去可不好。”
石崇面有忧色,深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吗?今天在席上,皇后一直在说我奢侈浮华,我知道她是在为我压倒了王氏家族而不服气,借机会预了她一句……”
绿珠笑道:“女人家的气量比较窄,大人可太不聪明了,在这种地方去跟她争,皇帝作何表示呢?”
石崇笑道:“皇帝好高兴,借机会也喧斥了一顿,大概是平时受她的呼叨太多了,又被她站在理上,发作不得,今天好容易逮到她一个理亏的时机。”
“皇帝时常受她的顶撞吗?”
“可不是!在御房议事时,她家的人多,对皇帝说话时多半是由她发言,经常把皇帝驳得哑口无言。
因为她的口才好,而且智囊多,皇帝辩不过她,只好接受她的意见,所以今天皇帝抓住了她的错儿,显得很开心。”
绿珠听得神情专注,忙问道:“皇帝当场给她难堪,她又作何表示呢?没有生气吗?”
石崇道:“皇帝毕竟是皇帝,尊严不能冒读,只要占住了理,贵为皇后,也不能不听他的。
今天是皇后表现失态,皇帝有了话下来,她哪敢不听?而且她见皇帝站在我这边,立刻认错向我也道了歉。”
绿珠笑道:“大人有了皇帝支持,倒是不怕皇后怀恨报复了,贾氏家族也拿大人无可奈何。”
她明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的,却故意表现得无知,让石崇作更多的发挥,果然石崇叹了口气:“目前如此,但皇后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们夫妇一旦和好,再加上王家的人排我的眼儿,事情就不好了。”
绿珠道:“这倒不是,不过大人有丞相撑腰。”
“王浑也姓王,他还不敢跟皇后挑开了干,而且他的女儿只是贵妃,受着皇后的节制,他不敢对我作太多的支持的,他的能力也不够……”
“那么大人不妨找个有足够能力支持的人就行了。”
“说得容易,要找个与王氏家族相等的人太难了。”
绿珠一笑道:“先把对象找出来,然后再设法拉拢关系,最多破费几文,还怕不能交上朋友吗?”
石崇眉头一展道:“有倒是有,像赵王司马伦就是一个好臂力,他的势力也足以影响到皇帝的决定,只是人也太贪,不容易满足他。”
绿珠一笑道:“大人!舍不得金弹子,打不到巧鸳鸯,赵王只是要几个钱,大人就给他一点又有何妨。”
“让他开口好了,大人若是有了这个靠山,还怕没有捞回来的机会吗?”
“他若是开了口,还不只是一次,经常会有需索的。”
“那更好,每年都给他,不等他开口,先送给他去,等他倚赖大,成为固定财源时,对大人还会不极力支持吗?
到那时,大人即使再跟王氏家族有什么冲突,也可以放开手来争了,不必再受任何气了。”
石崇略为心动。
绿珠又道:“他们都是外藩,不会到京师来的,而他们却可以影响到京师的安危,您有了他们的支持,就是京中的第一人了,这样总比给京中奥援好了,因为在京中,不管谁支持您,总轮不到您排第一去。”
石崇一拍大腿道:“对!绿珠,还是你想得周到。趁着他们还没走,我得把事情敲定去。”
绿珠道:“明天就把他请回来。”
“干吧要请回家呢?”
绿珠笑道:“这是必须的,他肯到府中来,就证明你们的交情不寻常,这是做给别人看。”
石崇道:“说的也是,我就去请。绿珠,你也辛苦一下,明天好好地招待他,一定要把他拉拢住。”
绿珠道:“大人放心好了,妾身一定会尽心的。”
石崇忙又出来请赵王去了。
绿珠也立即忙碌起来。
心儿不解道:“奶奶,你要为子明王夫复仇,就该让石老儿倒下去,干吗要替他拉拢外援呢?”
绿珠冷笑道:“哦要为子明复仇,不仅是要这老匹夫倒下,还要他毁家灭族,这只是个开始,往后你看吧!”
石崇在他的金谷园中欢宴赵王司马伦。
当然,司马伦的心腹亲信孙秀是一定陪侍的,另外还有齐王司马同、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显等人。
这些人都是王族,也都是司马一族的亲贵,晋室司马氏是当世望族,多年前就已执掌着军权了。
后汉魏公曹操挟持天子以令诸侯,司马一族就在魏公麾下担任重要军职,到后来司马懿更掌握了魏氏曹家的全部实力。
魏武帝代汉而起时,大权操在司马氏手中,他们很聪明,知道只有自己人才靠得住,所以重要的将领职位,全是司马家族的子弟担任。
而他们家又偏偏人丁兴旺,后世房侄越来越多,到了司马氏正式取代了曹魏而一统天下,这些王族也都拥了相当的势力。
皇帝虽然跟他们是自己人,但这些自己人却也不像以前那样的团结一致了。
他们因为种种的利害关系,互相结成党羽,又形成一个个较小的势力圈子,这中间自然又有强弱之分。
在司马伦这个圈子中,他自然是最强的,但是其他的几个人也都不太弱,所以地们这一个圈子的实力是很足以令人侧目的。
所以石崇能邀到这些亲王到家中来饮宴,实在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而且还有一件事,就是他没有邀请他的老搭挡王浑。
因为王浑与司马伦不太对头,不邀请王浑,在表面上看来,似乎是怕引起对方的不愉快。
但骨子里,却也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石崇的立场有转移到另一个权力圈子的迹象。
在京师,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
由于权力的中心不断的转移,使得很多人浮沉。
所以,一些投机的人,就经常地托庇在一些有势力的豪门之下求护佑,或是得到提拔,但这必须看得准,才能常保富贵。
因为权力的中心经常转移,只靠定一方是不够的,当一个新兴的势力起来后,旧的靠山就要倒了,有办法的人必须又在新贵前献上一番殷勤,但最好则是在新贵将领显而未达之前,先行示惠,自然会更受到重视。
所以,投靠权贵,广结奥援,也是一项大学问。
石崇,无疑是此中的高手,他一直看得准。
当王浑未得势前,他已与王浑交好,终于帮助王浑取得大权,现在他又向司马伦交惧,这是否也显示着司马伦将要兴起掌握大权了呢?
这种臆测,显然不是绝对的正确,但是也八九不离十,很多人是在暗中跟着石崇而走的。
这种行情连石崇本人都不知道,但是,对帝都政治熟悉的孙秀,他却是心中清清楚楚的。
他也知道石崇这一次邀宴,会在京师产生多大的影响,这些影响对赵王的势力扩展的帮助是很大的。
因此,赵王自己赴宴,还把他自己班底死党也一起邀了来以壮声势,使帝都的人知道,赵王的权力是很大很强的,引起帝都一些小势力靠过来,形成更强更大。
石崇绝没想到这一次邀宴会有多大影响的。
但是他见到了司马伦还把其他几个有力的外藩宗室邀来,自然更加欢喜,也更觉有面子,忙前忙后的十分起劲。
但是更起劲的是绿珠。
她穿了一套深绿色的绮装,把她褐色的肌肤衬得更为娇艳动人,齿白如编贝,目似朗星,穿来穿去,殷勤娇语,如同一只绿色蝴蝶。
她的声音如银铃般的悦耳,但更动人的是她那对明眸所发的无声的语言,水汪汪的,热呼呼的,波光如电,飘送着无比的媚力。
石崇家中派出来侍酒的家妓,个个都是天姿国色,而且也经过绿珠刻意的调教,个个柔媚可人。
因此,把一些宾客侍候得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席到将半时,那些客人们都已有了几分酒意,渐渐的行动也较为放纵了,拖着那些倒酒的侍女开始不干不净。
而这些侍儿们更绝,半推半拒,娇笑连连,欲休还迎。
司马伦是与他的心腹手下孙秀同席,司马伦是主客,到底还不太好意思,依然正襟危坐,看看别人在嘻嘻哈哈地笑闹,既觉得十分有趣,也颇有羡慕之意。
孙秀却捉住了一个待儿在胡调,也不管主子在身边了。
那个待儿名字叫小杏儿,人长得是又白又玲珑,又娇甜又妩媚的,就像是一颗去了皮的杏仁。
她的媚力也到了家,把孙秀逗得心痒难搔。
灌了几杯酒后,整个身子都倚在孙秀身上,娇声地道:“孙大人,奴家说不会喝酒,你偏不肯放松,强灌了奴家几口,害得奴家心口怦怦直跳,不信你摸摸看…”
她把孙秀的手拉到自己的心口上,硬压住了。
肌肤如雪,已足消魂,而她所压的部份在乳下,又柔软、又有弹性,孙秀情不自禁地轻捏了一下。
小杏儿的身子扭了一下,昵声道:“不要嘛!王爷看见了像什么?”
只是司马伦看见,却不是拒绝或讨厌。因此,这拒绝比欢迎还来得有意思,孙秀更加放肆了。
他的一双手也更加不老实了,小杏儿的身子在孙秀怀中乱动,反而更逗得他心痒难搔,眼睛似要喷火了。
一只手伸进小杏儿裙下,一面却又把嘴凑向她的胸口。
这一来,小杏儿益发娇笑得厉害。
司马伦瞧得也有趣,但是他却有点火,因为他身边虽有两个名侍儿,却不如小杏儿那么骚媚有趣。
再者,以他的身份,也不便过份放纵。
自己不能干的事,也看不得人家在眼前干,因此,他哼了一声,这就是司马伦不满的表示。
孙秀被那一声哼惊住了,忙停住了活动,讪然道:“王爷,属下大放肆了!”
司马伦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自己放肆!”
孙秀道:“是!属下无状,不过王爷,这席上每一个人都在恣情欢笑,有比属下过份的。”
这话不错,有几位亲王一向是不受拘束的,他们也放荡惯了。
有了几分酒意之后,当场捉住了自己身边的传女,脱下她们的衣衫,抱在怀中,又亲又摸的。
在帝都,这些饮宴的场合中,原也不禁此事,而且引以为乐。
而富贵人家选做家妓,在技艺之外,还以色貌为主,就是供客人享受的。
司马伦看看其他那些席上,虽也有几个老老实实坐着的,但大部份都醉态可掬,旁若无人的。
尤其是他的侄儿司马颖,衣带不整,追逐着两名探着上身的侍女,好不热闹。
他们家人聚筵时,闹得比这还厉害,不过,这个时候他却还是摆些威严,哼了一声道: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孙秀忙道:“是!王爷!”
司马伦瞪眼道:“你要明白,本爵是今天的主宾,行动要合身份,这是一,再者他们是亲王,你却是本爵身边的人,多少有些不同。
第三点,你在本爵的面前,行动应有拘束,本爵若是连你都管不好,又怎么去管其他的人呢?”
孙秀只有诺诺地应着,而且也变老实了。
小杏儿满怀着不好意思,起身到后面去整理衣襟,绿珠和心儿在屏后私语,使她很不好意思。
绿珠却笑笑,拍拍她的肩膀道:“杏儿,你做得很好。”
小杏儿道:“绿姐,我不是不尽力,而且那个姓孙的也被我勾上手了,只是那个鬼王爷偏偏要假正经。”
绿珠笑笑道:“我知道,你做得也对,我认为你很成功,回头我就把你送给那姓孙的去。”
小杏儿迟疑片刻道:“绿姐,一定要如此吗?”
绿珠道:“妹子!你想要报仇,想要整倒那个石老贼,就只有靠那姓孙的。”
小杏儿仍在犹疑着。
绿珠道:“妹子,我知道你很讨厌那个姓孙的,但不会比石老贼更令你可恨吧!他杀了你母亲,逼死了你的未婚夫,又强行将你抢了来,沾污了你的清白,那时你才十四岁,难道你难忘了!”
小杏儿流下眼泪,咬着牙道:“我当然忘不了这笔血债的,他为了得到我,活生生地毁掉了我两个家。
他还杀了我所有亲人,我发誓要报这个仇,舍了这条命都行。可是,你认为这个姓孙的帮得了我的忙吗?”
绿珠道:“你要刺杀石崇,自然不要他帮忙,自己也有很多机会下手,我还可以帮你的忙。那天我把他灌醉了,交给你动手就行了。”
小杏儿连忙摇头道:“不!假如只要他的命,我自己都有机会,我要他彻底的毁掉,抄了他的家,凌迟碎割他的肉,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绿珠脸上现出一片仇意道:“不错!我也是同样的意思,我从你口中间出了他陷害子明将军的内幕后,就在内心发誓,一定要使得这老贼家破人亡,所以,妹子,你听我的安排,照我的计划好了。”
小杏几道:“可是那姓孙的只是一个奴才而且。”
绿珠笑道:“他是赵王的谋士,很得赶王的信任,要想整垮石崇,必须要利用赵王,孙秀能影响赵王的。”
小杏儿摇摇头道:“那个司马伦,我看也没多大出息的,刚才他自己分明也是一副急色之状,却要假正经。”
绿珠道:“可是他有兵,有党羽。”
小杏儿道:“那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兵在外地。石崇在京中为大臣,互相冲突不起来的。”
绿珠笑道:“不见得,从刚才的情形看,我更有把握了。这个人好色贪婪,刚愎又用,偏又不肯让人家的享受超过他。
分明是个有野心而不安份的人,他有兵有势,石崇有钱,让他们连在一起,就一定不会安份了。”
“那又如何?他们会造反吗?”
绿珠道:“颇有可能,以石崇的财力,供应他扩充实力,到了他够强的时候,就不会满足了……”
“他们造反会成功吗?”
“怎么可能呢?皇帝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们若有所举动,皇帝必有充分的准备,等他们的事情一败,石崇这叛逆之罪,就非要抄家凌迟了!”
小杏地想想道:“若真叫他们得了势,那时他们天下在握,_反而更不容易对付。”
绿珠笑道:“假如是那样,我也有我的办法,再运用我的第二步棋!”
“第二步棋是什么?”
“是我自己。”
“你自己怎么……”
“司马伦是个好色之人,我只要示以颜色,他一定会想把我弄到身边去,也会听我的摆布了!”
小杏儿道:“这倒还有成功的希望,那老家伙的眼睛一直就跟着你转,刚才因为你转到了屏风后面,看不见你了,他才发脾气。”
绿珠笑道:“是吗?那好,我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