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有这般高深修为,自非泛泛,不知这轿中之人是谁,竟有这等高手相护。看着这行人越来越近,鳌拜凑近多齐耳边,轻声道:“这是多尔衮的轿子,这四人是梅庄四剑,多尔衮贴身护卫,武功极为了得!前些日四人家父去世回去吊唁,没想这时赶了回来。”
这时轿子停下,一人走出,正是睿亲王多尔衮,此时他仍是一脸从容,与旁边梅庄四剑,形态倒也差不多,气定神闲,似乎全然不将周身环境,放在心里。
多齐习无量神功至此已遇瓶颈,此前一直不知为何故,自听多尔衮说《道经》几句以来,内心其实已模糊察觉,这时见到梅庄四剑,豁然开朗,原来一直缺乏的就是这种置身事外的境界。只是这等境界之悟,因阅历之限,于本质却是仍琢磨不透。
多尔衮见着多齐,微微一笑,道:“士别一日,荣亲王对本王似乎已是刮目相看。”这话半开玩笑说出,既点出昨日多齐之态度,却也不伤情谊。
多齐行礼,道:“王兄德才兼备,小弟一直佩服。”
多尔衮打了个哈哈,忽然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次议事,必出结果,不知荣亲王欲推何人?”
第二百零一章 尔虞我诈()
今日,最关键一日。是福是祸,是成是败,都将定局,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局势发展。
多尔衮这么问自然是想知道自己心里想法,当下思虑了会儿说道:“小弟命中孤苦,若无皇兄照顾,怎有今日辉煌,既然皇兄有子,自然是当鼎力支持,不过规矩由祖宗所定,届时推选出新皇若有他人,自亦必遵从。”
努尔哈赤生前时立有八大王议政之规,权力之大可册立新皇,若违此章规,恐令众人不满,这或多或少也是未立储君之因。而多齐表明支持推选结果,自是表态不似某些两黄旗大臣那般固执,言下之意就是,若推选你继承大统,我也一定不反对。
“人生苦短,或许正因残缺才是完美!”多尔衮颇为无奈的微微苦笑,向鳌拜瞥了一眼,转身进宫,梅庄四剑卸剑跟随。
那一刹,鳌拜与多尔衮似空非空的眼神一对,不禁慌意渐浓,直到多尔衮转过身离开才平复。
既然多尔衮这般从容进宫,自是不会再有甚大动作,多齐等三人均是心里吁了口气。
今日崇政殿议事,事关重大,诸人都是早早就到,多齐到殿时,唯肃清王豪格未至,稍等了会儿方才见他阔步进殿,瞧他胸有成竹模样,似乎今日已下定决心。
多齐知道他暗中调兵入宫,不禁暗暗心忧,侧目观多尔衮,仍是不惊不忧,暗暗惊讶道:“莫非昨夜豪格调兵之事,他不知晓?”刚这般想,便觉不可能,依多尔衮谋略怎会不时刻监视,瞧这模样自是有了完全把握。
这时八大议政贝勒皆已到齐,位于上座的代善起身说道:“人已经到齐,诸位王爷贝勒有何好提议不妨说说,尽量不要伤了和气。”
代善年高辈尊,诸王自不敢抢在他之前发言,相互尊让,代善只得率先说道:“依本王拙见,虎口王,帝之长子,功绩卓著,当承大统。”
诸王、诸臣闻言或沉默、或附和、或响应,积极响应者以两黄旗大臣索尼人等最为显著。豪格瞧多尔衮水并未反对,而多铎与阿济格虽极为不满,但终究未出言反对,依这形势料定大位必是囊中之物,激动的内心颤颤,起身逊谢道:“小王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还请各位另择贤明。”
众人皆知此不过是一番谦让之辞,附豪格者欲再三推崇时,忽然一人抢先出来,说道:“既然肃清王自知才疏学浅,难堪大任,诸位何必强人所难,本王当年遗诏有名,不立本王,为消争执,也应首推大贝勒才是!”
多铎思维敏捷,性格洒脱,言辞向来不做作,也不管豪格所言是谦让还是真心,既然有机会便立即把握,将心中所言说了出来。
反对豪格的议政王及各旗大臣本来也不占少数,只是碍于代善颜面不敢出言反对,这时既然已有豪格做先锋,而且所提议的对象竟还是大贝勒代善,岂有不跟之理,当即和声四起,其中自以两红旗大臣为主。
正白旗大臣向来忠主,既然多铎话已至此,各人心中仍是力挺多尔衮,但为配合多铎只得出言附和。
当年努尔哈赤驾崩时,代善乃继承者得力人选,后因多种因素,只得支持皇太极上位,皇太极在位期间,虽然已表忠心,但仍常受压迫,两红旗实力已是远逊于两黄旗和两白旗。深知若是这时出来竞选,必遭两黄旗和多尔衮的反对,况且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表面瞧来恭顺,实则暗地里已进入角逐。
急忙起身推辞,道:“本王年老力衰,无心政治,实在无法担当大任!”
豪格被多铎这么一搅和,怒气陡升,同时也万分紧张,若是代善当真顺势而出,可真是棘手的很,而且就也直接被离间了之间关系,可是碍于议政关系,不便出口阻碍,只得暗暗隐忍。
多铎与多尔衮同母所生,相传当年杀母之人有豪格,而今竞选大位,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豪格上位。
是而代善一开口否决,急忙又说道:“既然大贝勒虚怀若谷,不屑名利之事,那也应由雄才伟略的睿亲王担任才是!”说完紧接又向代善问道:“大贝勒,你说是不是?”
多铎既然已尽心拥护,加上言语恭维,出于人情代善自也不会予以难堪,加上更不愿得罪势力如日中天的多尔衮兄弟,正声回道:“睿亲王若允,我国之福,否则当立皇子。”
代善此言出口,等于已表明中立之态,这自然是谋定之思,然这也无异告诉在场人,之前乃并非真心诚意支持豪格。
多铎这几番话本就是极为敏感话题,即出口时便已论声窃窃,待代善这话说出,惊呼声、赞同声和抗议声顿时大起。
豪格听了代善这模棱两可的话,霎时怒气冲天,拂袖而去,两黄旗大臣也都是“霍地”站起身来,手按剑柄对峙而立。
这时多齐也是情不自禁立起身来,以防突变,若这些两黄旗大臣当真孤注一掷,须得尽力保住多尔衮性命才是。
这时两黄旗大臣中,一人立出,手按剑柄,面朝尊位,道:“吾等食君之禄,受君之恩如同天大,若不立帝之子,则宁死从帝于地下!”说话之人正是大臣索尼。
话声未落已是锵的拔出了佩剑,其余两黄旗大臣,闻声紧随锵锵拔出了佩剑,刀口都是向着自身。
自豪格双足踏出殿外,殿内两黄旗大臣拔出兵刃之后,殿外忽然脚步阵阵,整齐有序。
多齐闻声豁然一惊,单凭这整齐有力的步伐声,自必是出自精锐之师,这时脑海电光一闪,立时想到豪格昨夜调军入城之事,显然这是已要兵行险招。
这些两黄旗大臣行为言语虽是自裁之意,但明事理之人都知只不过是委婉之法,实质确是不惜违背宗法,在大殿之上刺杀多尔衮。殿内大臣均已瞧出形势不妙,无不变色,甚者更是瑟瑟发抖。
第二百零二章 针锋相对()
争权兵变自古以来就有,连亲生父子也在所不惜,更何况只是叔侄之间,既然兵事已动,难免见血,不少游于两间的大臣已是冷汗直冒,暗暗祈祷。
正这时大殿门口忽然闪进四条人影,迅如闪电,众人还未明白是何事,这四人已奔至多尔衮身边,分立于两侧,来者正是梅庄四剑。
多尔衮微微一笑似乎毫不紧张,向众人说道:“这是我四位侍卫,诸位不必慌张。”虽称四人为侍卫,但言语间对四人礼貌有佳,显然心里其实并未将四人看轻。
这时诸人都不知多尔衮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一些消息不畅者,不禁暗暗心想:“莫非是睿亲王调兵包围了大殿不成?若是如此须得好好巴结才是,否则小命难保!”
当即有人附和道:“有睿亲王在此,谁敢放肆,臣等自是安心。”
多齐却不禁更是着急,心下叫道:“十四哥呀十四哥,你向来足智多谋,但愿这次能平安渡过,宁妹妹可还等着我上天池山寻药呢!”忧愁之下,瞧了瞧身后的鳌拜,盼望他能出招**,化危机于无形,却见他也是愁眉深锁,忧心更甚。
多尔衮也不搭理那些人,微笑着向众人巡视了会儿,瞧见多齐神态中有三分紧张七分忧愁,料定绝没参与其中,不自禁暗暗松了口气,然这些微妙变化自是不会表现出来,只在心里一闪而过。
目光瞧至那些拔刃的两黄旗大臣,忽然凝住,不少两黄旗大臣为达心愿,虽已抱必死决心,但与多尔衮冷如电的目光一触,仍不禁心虚。
正在千钧一发之刻,忽然一人朗声,道:“胡闹!胡闹!好好的动什么武!这事本王不管了,你们爱如何就如何!”说着便大步向殿外走去,无人敢阻拦,原来这人正是两红旗旗主,大贝勒代善。
这时忽又有人,道:“大贝勒等等我,这事我也不管了!”此人说着疾步追向代善,却是原一直立于多尔衮身侧的阿济格。
阿济格与多尔衮同母所生,这时弃兄弟而去,一旁的多铎气愤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张嘴骂人,却被多尔衮拦住。
火拼之势越来越强,宽大的崇政殿却仿佛越来越小,挤压的人已透不过气来。不少中立大臣心里直巴不得随着这两位王爷而去,却谁也不敢,后来却都索性闭上了双眼,似乎已做好身为鱼肉的准备。
待二人走后,多尔衮缓缓说道:“祖宗立八王议政,为的就是避免流血,诸位大殿上动武,莫非想造反不成?”
皇太极生前未立储君,死后又未立遗诏,新皇自然是由八大王会议定夺。诸位大臣虽也可参与其中,然实无甚权力,皆由八王掌控大权。
多尔衮此言占据道理,索尼人等闻言,均面显尴尬,然气势仍未退弱。
这时多齐似乎瞧出了些什么,这些两黄旗大臣竟并非决心与多尔衮决一死战,否则还管多尔衮说些什么,似乎都心有顾虑,只不过究竟是在顾虑什么,就一时不可得知了。
索尼盎然挺胸,回道:“我等受先皇大恩,忠心耿耿,可表日月,岂敢行大逆不道之事!”接着又面向众人,道:“只不过为保皇子能继承大统,实情非得已!”
多尔衮瞧这些人锐气稍缓,立即怒言喝道:“既不合规矩,还不收刀退下!”
这时代善虽已退出,然其子硕讬和郡王阿达礼尚在,这二人早已劝多尔衮自立为帝,两人未随代善而去,其意自然明了,加上其余几旗不少人也随多尔衮征战过,拥立者自也不少,若是这时出手未能除去多尔衮,后果自是难料。
不少两黄旗大臣瞧着梅庄四剑武艺非凡,心无十足把握,因此均是一时不敢动手。此时之势犹如离弦之箭,退无可退,然进又不能过猛,须得小心翼翼,否则后果难以收拾,实是让人焦灼。
索尼人等能有今日成就自非等闲,城府、远见皆是高人一等,多尔衮此时虽表面弓弦紧满,言语坚决,有趁胜追击之势,然实则并未穷追猛打,否则仅凭带刀入殿干涉继承大统之事就可论定谋逆之罪,当庭赐死,重者查抄满门,株连九族。如此明显的机会,多尔衮竟然视而不见,自是也心有顾虑,因为他们知道多尔衮此时心态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正是一场思想与耐力的较量,谁也不敢过份越界,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同时谁也不愿退让认输,从此任人鱼肉。
这场无烟的斗争究竟是为了什么,忠君、爱国?多齐似乎逐渐明白了些什么,内心开始逐渐厌恶,逐渐心痛彷徨,更逐渐后悔。
双方势均力敌,都需借助外力,在此关键时刻,强一分则胜,胜者即为王。
在场能举手定胜负者已剩两人,索尼不自禁先望向了一旁的郑亲王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为人谨慎,城府极深,早已料到会有此局面,在这场较量中本意只望稳中求胜。求稳必先自保,自知不能卷入过深,于是在豪格找来时,只得暗地示好,但实则更希望从中获利。
所以从始至终个人任何想法都未表现出来,仍是一个大好人模样,似乎任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这时遇到鹤蚌相争如此大好时机,怎肯错过,所以看到索尼瞧来时,竟尔装作是懂非懂,回以微笑,实教不喑世事者摸不着头脑。
然索尼立刻便知济尔哈朗心思,只是这种意会不言传之事,实在是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错。只得暗自隐忍,望向多齐,盼他能以奇妙的武功迅速制住多尔衮。
但多齐此时满腹心事,哪里瞧得见,即使瞧见自也不会出手相助。鳌拜已窥知多齐心思,虽然瞧到索尼眼色,但只是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因为聪明的人都知道唯有在混乱中方能有更好的机会,况且是对于他这种处于中底层聪明又有雄心的人,若仍是由两黄旗做大,豪门依旧,那也只得憾叹“空才华一身,只恨出身低微”空才华一身,如今这展现才华的机会即将到来,又怎能亲手去摧毁。
第二百零三章 智者之勇()
而多尔衮却早知人脉已尽,再无可依之人。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一心只想寻得一条两全之策,否则后患无穷,大清随时有土崩瓦解之危。既然济尔哈朗有坐收渔利之心,恰好给予了沉思之机。
双方进退两难,济尔哈朗和多齐任何一举动着实可影响全盘大局,只可惜多齐无心政治,更厌恶假仁假义之辈,只要不至挑起战事或伤害多尔衮性命,已打定主意决不出手。
至于济尔哈朗其实早已洞悉多尔衮心思,今日正是可借助他顾虑出击最佳时机,这一击实在隐忍太久,因为这一击实在太重要,成则为王。此刻平稳的笑容下,再也隐不住波涛汹涌,好几次差点就忍不住立出解围,提议自己。
因为确实料准了多尔衮心思,于多尔衮而言,如万不得已,确实立自己比豪格好太多,只要给予足够的权力与利益,多尔衮或许不会反对,至少多铎绝无异议。
但同时也害怕多尔衮反对,如此等于同时也得罪了豪格,实在有些冒险,对于济尔哈朗这等聪明人而言,凡事求稳才是正道,或许也是应了那句老话“越是聪明的人,越怕死”。
若是能有位举足轻重的大臣能主动提出,就可万无一失,毕竟有台阶可下,累不及身。济尔哈朗相信大臣中绝对也有与多尔衮一样顾虑的人,因为有那样的顾虑的人绝对是聪明人,而大殿内,聪明的人实在不少,所以在隐忍的同时,更是在等待,这种等待的滋味并不比多尔衮与索尼人等对峙的滋味好受。
诸多贝勒皇太极唯独赐号多尔衮为“墨尔根戴青”,封睿亲王,眼光着实有独到之处,这两种封号皆是赞扬多尔衮智慧高超无双。
既然济尔哈朗能揣度多尔衮心思,而他心思即使再隐藏的巧妙,又怎能逃过多尔衮那双智慧的眼睛。
也许多齐与索尼人等还未瞧清当前局势,仍以为是双虎争霸,但多尔衮深知已是三足鼎立,而两黄旗因豪格的离去,已绝无可胜机会,当下胜券最大的反而是郑亲王济尔哈朗,因为他出手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立于不败并不意味着必胜,因为胜利往往总是需要一些更多的勇气,特别是情况最为特殊的时候,而此时竞争皇位无疑是最为紧要特殊的时候。瞧济尔哈朗以静制动的焦灼神态,多尔衮便知他正是缺乏了那一点勇气,这正是聪者与智者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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