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可惜,没早点受此棒喝,如今深陷其中,再难自拔。”吴季真语气似叹息似骄傲,更有几分茫然和悲苦。
如此心境,如此孽缘孽情,谈什么证道法身?
孟奇还是直钩垂钓,左手轻拍穿透,悠然吟道: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吴季真怔怔重复,只觉情绪翻滚,前尘回溯,种种恩爱怨怼纠缠难分,忽然净化,只剩一片痴情,原本难以平静的内心霍地清净,只觉情在我,感受在我,与玄女无关,“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好,好,好!”
他连道三个好字方问:“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番红尘磨砺之心?”
“此乃禅宗一位高僧悟道之偈,某借花献佛而已,原本之意非情非爱,但悟出什么,全看个人机缘。”孟奇一副“我乃红尘客,杯酒笑如来”的样子。
吴季真向以“狂”与“怪”著称,闻言只觉孟奇相当投自己的脾性,哈哈笑道:“寻寻觅觅,各有‘桃花’,岂能只代言禅意,佛祖拈花,迦叶一笑,本就是直指自身心灵,不错不错,见惯了迂腐穷酸之辈,难得有让本座眼前一亮的后生,江湖之中,你必有几分名号!”
“晚辈苏孟。”孟奇平静回答。
“苏孟?‘狂刀’苏孟?习阿难破戒刀被逐出少林的苏孟?”吴季真愣了愣,忽然笑得,“逐得好,逐得好,不逐只得迂腐和尚!”
他狂归狂,并不傻:“你找本座所为何事?”
“晚辈有事寻玄女一脉,想从前辈这里打探点消息。”经过一番对话,“元心印”掌握更深的孟奇摸清楚了吴季真的性子,直截了当回答。
吴季真顿时皱眉,目光晦明不定:“你也和她有缘分,得应身显化?”
看着他一副戒备情敌的模样,孟奇哑然失笑,你心中的稀世珍宝,在我眼里只是一滩污泥,恨不得绕着走,不弄脏鞋,果然同一事物,各人所见之相都因本身特性而有所不同。
“晚辈有事相求而已。”孟奇坦坦荡荡回答。
吴季真微微点头:“你心意赤诚,没有情思,本座信你。”
他忽然笑道:“许久未履中土,竟有此等俊才出世,比之那些腐朽烂泥好了不知多少。”
说到这里,吴季真双目看着孟奇:“我费尽心思,方才能找到她的踪迹,岂能轻易告诉你?”
“十招,你能接我十招不败,就有资格听闻!”
他缓缓站起,狂傲道:“地榜之中,排在本座前面者,除开过去的苏无名让人只能写个‘服’字,其余皆不让本座信服。”
“守静垂垂老矣,只能依靠光阴刀;夏侯燕天赋异禀,但也只有异禀;转轮活佛在本座心灵圆满时不过相当于外景巅峰;幽冥帝君鬼鬼祟祟,畏畏缩缩,本座岂会怕他?”
“玄机子分心门派杂事甚多,武道之心不纯;水月庵‘明通’活在前任庵主阴影里,自信不足;高家高腾竖子耳,若非时运巧合,登临过一段时间大宝,终身无法迈过第三层天梯;不仁楼楼主藏头露尾,不过鼠辈!”
听着他点评,孟奇撇了撇嘴,只觉“狂客”绰号名副其实。
吴季真跨前一步,露出几分笑意和战意:“排在本座后面者,过去没谁让本座有交手之心,今日多了你个‘狂刀’。”
“本座是狂客,你是狂刀,看谁更‘狂’。”
“十招,你刚入宗师,能接本座十招,便算你赢!”
话音刚落,半空明月大亮,清辉洒落,将视线所及的汪洋尽数笼罩,让披洒着月华的吴季真宛若神灵。
置身其中,孟奇忽然升起自己内外透彻,一举一动再无半点秘密之感。
天人合一时,自身能借助与天地的勾连,将外景以下敌人的血脉真气流动和肌肉经脉反应完全把握清楚,就连对方一根汗毛的动静都不例外,纤毫毕现,但内外交汇后,内景有成,自成天地,光靠天人合一已无法感应敌人体内的虚实,还得从气机变化、神算推衍和经验总结等方面着手,除非实力压制,或对方心灵有漏洞,方一览无遗。
可此时此刻,孟奇就像开窍时面对天人合一者般,在吴季真面前毫无虚实可言。
这就是地榜第九的“六洋狂客”?
这就是大宗师?
吴季真没有用兵器,双目幽深,踏着月光,平平常常迈出一步,右手握拳,遥遥打出。
四周变得冰冷,孟奇体表有层层寒霜浮现,只觉行动与思维为之迟缓,衬得那一拳快若闪电!(未完待续……)
请假一天调整状态
自从写完正邪大战的**后,始终有种疲惫空乏的感觉,开始以为是情节没理顺的关系,但现在情节有,故事有,感觉还是不太对,缺乏点激情,可能是写那一段写得太投入太用力的后遗症吧。
写那一段我一上午能写六千,写完还感觉自己棒棒的,而现在,一小时只能写几百字,写得断断续续,酝酿不出感觉,所以这两天老是拖延个十几二十分钟才能更新。
这一卷也接近三百章了,算算差不多四个月没休息过了,估摸也有疲劳疲惫的关系在内,申请休息一天,调整下状态,酝酿下感觉,这两章后面会陆续补上,不是一卷结尾的请假都会补更新的。
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谢谢大家体谅。(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武道之心
寒意侵蚀淡金,层层累积,让孟奇仿佛回到了儿时,每逢冬日,必穿得臃肿不堪,行动随之迟缓,再无矫捷之感,而高手相争,胜负只在瞬息间,尚未摆脱寒冷和迟缓,他就看到这一拳濒临自身,于是,只能退,不得不退。
身影变化,孟奇随拳而动,退得飞快,而吴季真不知何时已离开楼船,双脚踩在海水之上,蓝黑积冰,拖出两道透明痕迹,拳头没有半分迟缓,两者间的距离急速缩短。
飞退之中,孟奇内景改变,演绎大日,皮肤流转的淡金光芒里有道道火光呈现,消融寒意,缓和迟钝,抵御着冰雪太阴的侵蚀。
直到这个时候,孟奇才有余力拔刀。
可他的右手刚刚触摸刀柄,吴季真拳头微沉,天、地、人、刀形成的整体之势顿时钻入了不速之客,被它占据了枢机,让孟奇升起无法拔刀,拔刀之中必遭雷霆一击的感觉。
而吴季真内景天地已仿佛一方世界,这一拳带着“世界”而来,让人难以正面抗衡。
孟奇周身窍穴打开,试图勾连天地,强行拔刀,但吴季真的拳头随之而变,似飘忽不定,天地之势再改,层层寒意化作无形坚冰,隔绝着孟奇与天地。
不断变化,妙招连施,可吴季真的拳头总能提前试压,掌控气机,让孟奇总是半途放弃,还是只能退,不得不退。
真是虚实变化尽在他心!孟奇暗吸了口气,摒弃了侥幸,摒弃了隐瞒之情,元始端坐,内景一片混沌,再无虚实有无之分!
最开始,因为是十招之约,不涉及生死。孟奇并不想暴露自家“不灭元始相”领域的特殊,打算纯粹靠刀剑之道应付,然而,“明月”照耀下,自己再无秘密可言,不现元始之域,混混沌沌,怕是连一招都挡不下来。
混沌一现,吴季真拳头有了微小的游移,不再那么坚决。孟奇敏锐察觉,长刀出鞘,划出半个太极,侧击吴季真的拳头,避开锋芒,四两拨千斤。
吴季真手腕一抖,拳头散开,仿佛捉蛇之人,灵活异常偏折。抓向孟奇刀背,重重爪影凝结,在飘落的冰雪之中如同海市蜃楼。
孟奇长刀一挑,蹿出爪影。可吴季真掌指拳爪变化连连,丝毫不比孟奇的刀招变化慢,不存在跟不上的情况,一刀一手就像翩翩起舞的一双蝴蝶。演绎出了美妙灵动的画面,雷蛇与雪花起飞,冰洋共闪电一色。
方圆几十里大海凝成了坚冰。不知蔓延往下多少丈,而半空雷霆闪耀,争辉明月。
连过数招,双方还无刀与手的碰撞,这时,吴季真一直负在身后的左手猛然探出。
孟奇顿觉白雪飘零,皑皑苍苍,远处海水“消失”,高空浮云“消失”,一切的一切全都“消失”,徒留孤寂空旷的冰雪世界,给人“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的感觉。
而吴季真傲立这方世界,仿佛天地的主宰,一拳一爪充塞满了每一处空间,让孟奇无法闪避无处闪避,处处皆实,再难避虚,似乎只有硬抗一种选择。
孟奇深吸口气,身躯霍然胀大,法天象地,手中“天之伤”电芒浮动,汇于刀尖,一点漩涡般的针孔凸显,噼里啪啦,轰隆乱响,仿佛代天行罚的雷神降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刚猛霸烈的刀势,迎向那一拳一爪。
行将碰撞之际,孟奇刀光忽地崩散,漫天尽是青紫雷电海洋,跳跃闪烁,掩盖住了长刀,混乱了拳爪。
“海洋”分开,刀光恰似跃龙门之鱼,以电闪雷鸣之态穿过了拳与爪,直取吴季真面目。
吴季真两臂手肘往内一拐,层层寒气凝结成幽蓝冰块,斩之不尽,拖延着长刀,逼得孟奇不得不变招。
然后,他右手探回,五指张开,像是盛开的寒梅,以背面拂向孟奇,姿态优雅,给人无限美好的感觉。
冰雪死寂,沧然单调,寒梅“鲜艳”,阐述着生命的浓烈。
这一拂极尽死的可怕生的灿烂,带着对生命的热爱对死亡的思考,变化于莫名之间,让孟奇有种自家毫不设防的感觉,长刀与拳脚在这一拂下是如此多疏漏,就像用碗口大小的罗网捕十指粗细之鱼,给了对方康庄大洞。
孟奇再次退后,飞快退后,长刀往前一斩,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为八,没有强弱厚薄之分,结成了天罗地网,试图层层化解着一拂。
当!生命的浓烈难以抵挡冰雪的死寂,吴季真这一拂让重重刀光诡异收敛,恰好击中刀背。
一股酷烈的寒意袭来,天之伤表面浮动的紫电青雷凝结成冰,孟奇五指闪烁淡金,被冻在了刀柄之上,难以隔绝寒意。
孟奇脸色一变,右手一抖,手掌齐腕而断,让寒意再无攀附之物,左掌则握住了斩玉刀,身影飞快挪动,在吴季真反应过来前,于左右前后连斩四刀,或快或重,或阴柔或阳刚,将毕生所学和领悟尽数融入了这四刀,开天辟地,电闪雷鸣,飘渺问心,沉重压身,并且因为是左手刀,极尽偏门莫测之感。
吴季真双手扣起,仿佛结印,冰魄寒光从体内涌出,将四道刀光尽数吞没,一片白茫。
霍然之间,孟奇长刀收回,违背常理的收回,然后窥准枢机,一刀斩出。
喀嚓,白茫分开,长刀斩中了吴季真的身体。
冰雪破碎,寒气升腾,似乎只得一尊冰雕破碎。
孟奇背后,白雾凝聚,吴季真再现,右手拇指贴住食指与中指,长叹一声,满是黯然**之意,轻轻点向了孟奇。
这一点别扭沉重,凝聚了无穷伤心与执着,孟奇心潮随之起伏,想到了六道的恶意,想到了命运操于人手,想到了顾小桑所言亲朋好友之语,内心压抑,痛苦挣扎,只觉层层枷锁在身,只想拔刀而出,斩断这一切,得大自在大解脱大逍遥。
不好!这时,金色巨佛出现,指天触地,孟奇恢复了清醒,刚才竟然被吴季真勾动了心灵挤压已久的情绪,出现了极大漏洞。
唯我独尊镇压,孟奇正待出刀挡住这一点,可霍然之间,却看到吴季真满是眷念热忱和探索沉醉的双眼。
黯然**者,唯别而已!
这个瞬间,孟奇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吴季真所见的自己与自身的了解截然不同,这一点自己挡不下来!
正常而言,双方交手,所见无非法相、肉身、血脉、招式,以对天地之力的应用,对规律的掌握,可此时此刻,孟奇相信吴季真看到的不是这些,而是另外的东西,就像一盆鲜花,自己所见是花瓣、花蕊、根系、泥土、花盘、阳光和脉络,从中找到枢机,吴季真看到的则是生机、死意、浓烈、依赖等完全不同的“势”。
若不能与他处在同样的“视线”,根本无法了解他这一点会击向哪里,也就无法抵御。
孟奇再顾不得其他,元始相运转阴阳印,变化阴阳,流转生死,试图以此干扰,同时飞快退后,拉大距离,打算以范围攻击隔绝双方。
“哎。”吴季真收回了手,没再出招,双脚踩在冻结的海洋上,神情满是萧瑟。
“不用比了,你挡我十招有不小可能,但……”他摇了摇头,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但你没有武道之心,没意思。”
他背负双手,缓步走向楼船。
“武道之心?”孟奇没料到是这样的结局,愕然问道。
自己怎么会没有武道之心?
吴季真没有转头,平静道:“你有变强的浓烈渴望,有付之实践的动力,有压抑和危险鞭策,在常人看来,这或许便是武道之心,可是,你没有对武道的热忱,没有对道的‘追求’,于你而言,它是工具,是兵刃,仅此而已。”
他仰头望天,喃喃自语:“大道何物?生命何物?”
“如何窥破生与死,以刹那的灿烂打破永恒的死寂,了然天地的壮阔……”
“所有的招式,所有的功法,除去表象,都在阐述与追寻这些……”
孟奇微微皱眉,这些不都该理性思考?
“不经历世事,不投入浓烈的感情,不会明白大道之美、生死之美、情恨之美,就像夏虫不可语冰……”吴季真摇了摇头,“你到三仙岛等着,每隔段时日,**道总会有事找本座帮忙。”(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流罗
悬崖峭壁,海浪拍岸,哗啦之声里无数浪花翻成白沫。
孟奇坐在崖边,看着潮起潮落,思绪飘飞,尽在吴季真说的“武道之心”话语上打转。
依靠自身、坚定不移的武道意志,自己并不缺乏,无论“老爷爷”,还是神兵,都只是一时之用,从未产生过依赖,遇到危险不慌乱,生死之间不畏缩,对比许多宗师,自己在武道意志这方面简直强得不像话。
可这样的武道意志就算完满吗?
武道意志涉及肉身、法相、元神的融合,是迈过第三层天梯和凝结法身的重中之重,“血肉有灵”也与它相关,所以孟奇相当重视,在吴季真一番话语后,苦苦思考多日。
没有武道之心的武道意志是否等于没有魂魄的**,一旦短期目标达成,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而真正的武道之心该是什么样子?这个问题一冒出,孟奇脑海内就浮现出一位位熟人,陆大先生极于情极于剑,江芷微狂热于剑道,他们追逐此事,并不是单纯为了晋升,为了实力,或者说境界的提高反而是为了更好的追逐和探索,对武道敬畏、向往和享受,这应该就是吴季真口中的“武道之心”。
这让孟奇一下回想起了过去,在地球时,自己总是震撼敬畏于浩瀚的星空,敬畏于它的无边无际和天文数字,震撼于那波澜壮阔的“美丽”,分外感觉自身的渺小,生命的短暂,刹那的光辉,而对武道,自己似乎确实没有相类的情绪。
也不能说没有,天人交感时,那与自然的融洽;天人合一时。仿佛化身天地般的震撼;极静之时,各种微小事物仿佛惊蛰般苏醒的美好;迈过第一层天梯时,放弃外在自我,用“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