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惊鸿舞”却恍若跨越时空,在尘世重现!
场间的高台之上,长孙无垢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头上珠环急促的玲玲摇晃作响,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
琴音琳琅,美人尽情而舞,云袖破空一掷,尽兴挥洒自如。双足旋转得疾,直旋得裙裾如榴花迸放吐灿,环佩飞扬如水,周遭的人都成了团团一圈白影。
场间无数士子佳人,早已鸦雀无声,沉醉在这琴声、箫声以及长孙无垢的舞蹈中去。当她的身子仰面反俯,无数人在心里担心她的细腰会不会在此时折断。当她一双只及白袜的双足轻点高台纵身而起之时,无数人在心里猜测她会不会就此腾空而去,像是传说中的仙人一般。
楚君凡看来看去,也早已入了迷。饶是前世见惯了无数高科技制造出来的大场面,壮丽美丽画面,此时此刻也不禁为长孙无垢的惊鸿之舞而赞叹。想来想去,只能用八个字形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当真是精妙绝伦之极!
此时此刻,长孙无垢仿若已化身为一世间不曾存在过的精灵,轻盈的用舞蹈在尽情欢快的歌唱,仿若前汉之时武帝的宠妃吴姬重生,将已经消灭在历史长河中的绝妙舞蹈,重新带回了世间,展现在人们眼前。
长孙无垢在高台上随着两位好姐妹的琴声和箫声,尽情得跳,使出全力得跳。这一刻,她仿若要把自己过去二十年来积累下来的无数力气,全部倾泻而出,倾注于她这一段精心设计的舞蹈中去。
因为于她而言,这大概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舞蹈,也是她最后一次如此开心,如此随意得纵容自己按照自己的心意尽情的跳,尽情的玩。
因为她,在金秋十月之际,将会告别少女的身份,嫁于北疆郡守魏建民的儿子魏无忌为妻,这是父亲已经定下来的事情。
无论她喜不喜欢对方,无论她愿不愿意嫁给对方,这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
魏无忌已经进了京都,想必不久之后父亲便会把想办法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官职吧?!然后让他看起来跟自己很相配?!身子在按着无数次练习的动作下意识得跳着,长孙无垢的脑子里却是不是得想着这些。
今年是特殊的一年,今年的诗会大概也是京都三大才女一起组织的最后一次诗会了吧?!因为到了明年,无论如何,长孙无垢是再也不可能再出头露面做这种事情了。因为她无论嫁给谁,相公也不允许嫁人之后再这样抛头露面了吧?!
为什么对她而言,嫁人总是这样痛苦的事情?!长孙无垢的心里胡乱想着。
女人长成嫁人,本就该是少女时便一直渴望盼望以及幻想得事情,只是于她而言,上天总是那么不公。
作为女子,她有让无数女人嫉妒的绝美容颜,让无数男人女人羡慕无比的好身材,甚至连女人持家绣花的本领,她也样样精通无比。她会作诗,她会探亲,她会书画,她会下棋,甚至连武学之道,她也略略知道一点。
无论跟那个女人相比,她都相信也自信自己是更好那个。除了跟别人比郎君。
无数比她差的,不如她甚远的女子一个个都早已嫁了人,有了孩子,不说个个幸福美满,但大部分都过上了平常女人的正常生活。但独独她是一个意外。
昔年她十六岁时,许河东曹氏子,三月后,曹氏子病故!
后来十八岁时,与河南清河张氏议亲,七天之后,张氏子溺亡!
十九岁时,议李氏,将要婚娶之时,李氏子被人所杀!
。。。。。。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碰巧,三次再说没有原因,谁也不相信。一个流言开始不胫而走,“长孙女克夫!”
二十岁之时,有一位不怕死的贫寒才子,非要派人向长孙家行聘,想着自己命硬,可以拼一把,若是侥幸娶了长孙无垢又没有死,不仅得一如花娇妻,还能凭借东岳的关系青云直上。谁想这边媒婆刚登上长孙家的门,那边他收到家书,他远在老家的母亲得了急病死了!吓得这位贫寒才子直接滚回了老家!
再后来,长孙家请了位高人算了算,说长孙无垢年岁犯冲,三年内不能谈婚论嫁。
然后就到了如今,她已经二十有四,已经到了女人开始要慢慢枯萎的年纪。
无论她的年纪,还是家族的需要,她都已经到了不得不嫁人的时候。所以这次父亲对魏无忌的事情跟她提的时候,她便默认了。
不然还能如何?!继续待在长孙府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她也暗地里跟长孙温打听过魏无忌的为人,也见过一会,虽然长孙温支支吾吾,但依然让她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如意郎君!
只是哪有如何?!她这样克夫的女人,这样嫁了三次没嫁出去的大龄女人,又能有什么其他选择!
对于郎君她早已不做任何憧憬,因为任何美好的期待,最终似乎都会变成泡影,如花如露,梦空一场。
魏无忌是谁,魏无忌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因为老天对她从来就没有公平过!
她只是希望之后以后随便能够有个安稳的地方住,如果幸运再有一个孩子,就那么浑浑噩噩得过完下半生吧。
。。。。。
这些当然只是以后的事情,于此,于这个时刻,她所要做的便是把这个舞蹈跳好,在自己嫁人之前,跟自己前二十四年的生活,前二十四年的念想在此刻做一个总结,做一个告别。
这是一个神圣的仪式,谁也无权打扰,谁也无法打断!
。。。。。。
再美好的时光终究是会过去,随着琴声和箫声的节奏,惊鸿一舞终于到了最后。
长孙无垢将两手并拢,两只水袖向天一抛!抛得很高很高!
随着水袖的高飞,琴声和箫声戛然而止,长孙无垢身上的力气也仿若全部被榨干,离她而去。她之前轻盈舞蹈的身子此刻无力得坐在地上。
水袖飞到了高处,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重新落回地面上,然后随着而起的是,四面排山倒海的掌声,欢呼声,大喊声!
“惊鸿——惊鸿——!”
“太神奇了!”
“长孙无垢!”
。。。。。。
客观得讲,长孙无垢的舞蹈也的确跳的很好很好,虽然不敢说比得上昔日吴姬殿前一舞,但却给人带来了极大的耳目和灵魂上的震撼!
所以此刻场间无论男女,欢呼掌声都是发自内心得!无论是身份尊贵或者平凡,无论是平素什么样的性情,此刻都雀跃无比,激动无比,因为他们有幸在今日欣赏到这样一出精彩绝伦的舞蹈!
哪怕是平日里素来对自己行为言行要求甚严的太子,此刻也再也顾不得尊重自己的仪表,使劲得双手有力拍着,口里也跟着大家一起胡乱得喊着。
这一刻,再也无人能够冷静和镇定!台上两位弹奏乐器的美女楚琳和方子珊此刻也早已奔到长孙无垢身边,三人紧紧搂在一起,喜极而泣!
因为全场上下只有她们俩长孙无垢为这一曲惊鸿舞悄悄得准备了多久,练习了多久,只有她们俩知道长孙无垢这一舞的意义,像前半生做一个告别,做一个总结,然后等待嫁人,过着随便什么样的生活!
作为好姐妹,她们同样为长孙无垢的命运不平而深感同情,但却真的没办法帮助她什么,此时此刻,只能趁此之时,姐妹相拥,寄望靠着姐妹间的深情拥抱和热泪,为她的内心带来一点点安慰。
……
场间的高潮和喧嚣持续了一刻钟之后,慢慢平息了下来,虽然还有人依旧在跟身边的人兴奋不已得讨论着刚才长孙无垢的惊鸿舞,但诗会已经能够顺利进行下去了。
长孙无垢再次去后面换回了自己的长裙,然后跟自己的两位姐妹一起,指挥起来。
表演已经完毕,即将进入今日的正题,那就是诗会!
诗会当然是要作诗的,若只来看表演,也不能称之为诗会了!任何活动都是有一定的规则的,今日的诗会也是如此。
今日前来参加诗会的人很多,若是大家都乱七八糟的一起作诗,那算怎么回事啊。
按照往年的规则,首先有京都三位才女出一诗题,然后场中所有人都可送上自己写的诗。这首诗算是入场诗,能够按照要求做出诗词的人,才能进入下一轮——斗诗。
而大家写下自己的诗之后,便会提交三位才女评判,若是对才女的评判心生怀疑,可要求公众评判。
楚琳在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前站定,宁定心神,笔走龙蛇便是两个大字——牡丹!
待到下人帮她把纸打开宣示四周,她大声说道:“今年的入场诗的题目是——牡丹!诸位有一刻钟的时间,若是能做出一首让我们三姐妹满意的牡丹诗,便可以算是过关!”
第九十七章 牡丹诗,必须抄三首!累啊!
第九十七章牡丹诗,必须抄三首!累啊!
楚琳的话声一完,自有下人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在场间不断游走。若是有人想好了诗句,便招呼下人拿来笔墨纸砚,写完后送到京都三大才女那里。
长孙无垢、楚琳、方子珊则是在桌前坐定,等待着诸位的大作。
诗会的这种安排其实也在清理之中。今日前来参加时候的才子佳人,即使不算他们所带来的下人和丫鬟们,也有差不多上百人。
这些人若真都能在诗会上有一席之地,那该需要多大的地方啊。当然这里面也确实良莠不齐,很多人的才子才女其实是有很大水分的,不过是花花轿子人人抬,你夸我,我夸你,你好我好便大家好了的!
比如某些相好的公子哥们,相互之间一吹捧,大家便成了才子。京都三才女组织诗会,若是不邀请他们吧,必定会得罪一些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若是邀请他们吧,他们若真不知廉耻,做了下糟粕的诗来污了众人的眼,岂不是糟蹋了诗会的名声?!
所以往届诗会也有这么一场入场诗。这算是一个筛选,也算是一个能力的考验,等于在告诉一些滥竽充数的人,没有墨水,就别往外扔了,打油诗大家都会。
而实际上这也符合很多真有本事人的心思。文人往往相轻,说是诗会,但大家真做出诗来,必定要明争暗斗,分个高低,这样才显出手段和高明来。真要说大家做出的诗一样好,那才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文人士子读多了书,便自有一股傲气,都自恃甚高,若是随便什么草包都能参与的斗诗,也着实没什么意思。
而实际上有相当一部人人前来参加诗会,本来就是凑热闹的。贫寒士子想着是否能够借机认识几个大家公子,或深闺小姐,演一出得遇伯乐或者半夜跟小姐私奔的戏码,佳人们的想法也大概类似,来看看京都里的公子哥,看看能不能撞个如意郎君,真能作诗的也没有几个。
更何况入场诗后,还有其他斗诗。真若是水平不济的,侥幸过了第一场,以后没有上好表现也白搭。所以有的人的心思是十分淡定的。
此时此刻,入场诗的题目已经出了,众多有能力的便皆尽脑汁想着怎么做一首牡丹诗。有些反应快的思索片刻便有了门道,有些人则越急越想不出来,想了一刻钟便只得了一两句。
如今的时代,虽跟前世相仿,但诗词之道的流行和盛行却远远不及楚君凡所在的时空的中国古代,有这样的状况其实也不足为奇。
不断得有人问下人要笔墨纸砚,然后写下自己想好的诗句。也有人思索片刻,终极艰难凑够四句不伦不类诗句却惊喜出声的,百般世情,尽显于此。
楚君凡看看大哥,已经写出了一首诗。便在他耳边悄悄说着:“大哥,机会来了。你等下自己把诗送到方姑娘处去,然后亲自交到她的手中!”
楚君文没想到楚君凡竟然如此说道,本想双眼刺他一下,可是想想弟弟的说法也有道理,禁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小虫,犹豫片刻之后,竟然真得向着方子珊走去。
楚君凡不由得口中轻笑,心里暗忖,大哥这是真对方姑娘动心了啊!一回头看着楚君武也在哪吃吃的笑着,显然也是看到了大哥的所作所为。
“君武,你牡丹诗想的怎么样了?要我帮忙不?”
“三哥,我对作诗才没有什么兴趣哪!根本就没想。”楚君武答道。
“没兴趣就算了,作诗着实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楚君凡说道,“不过看起来,咱们说不定很快有位大嫂了啊?!”
“是啊是啊!没想到一向老实的大哥今日也胆大一回!”楚君武说着,他虽年幼,但此刻很多事也早已明白了。
再等了一会,算算时间,楚君凡知道自己也该随便写首牡丹诗了。
倒不是他为了出名或者想要写诗什么的,而是抹不开三姐楚琳的面子。若是他人组织的诗会也就罢了,偏偏京都三才女中就有楚琳,她知道他有作诗的本事,今日若不能好好表示一番,回府岂不是要被骂死?!
楚君凡要过笔墨纸砚,铺好提笔,落笔便是一首现成的。反正又不图出名,就随便从记忆中写首简单的吧。至于跨着时空抄诗这事,初次做来,楚君凡还有点羞涩,比如清光殿那次,但一回生,二回熟,抄着抄着也就习惯了哪。
“径尺千余朵,人间有此花。今朝有颜色,更不向诸家。”
楚君凡随便抄了一首记忆中的诗,正准备喊人带走,忽然一位女子略带羞涩得走到她身边,“相公,这首诗给我吧!”
叫相公的当然是柳飘飘了!她此时乃是楚君凡的妾侍。自从嫁给了楚君凡之后,她在楚府熟悉了之后,便渐渐回复了往日的性情。回到楚君凡初遇柳飘飘之时,那个拥有百变风情,扮什么像什么的妖精!她若端庄起来,那是挑不出错的淑女,她若扮起可怜来,那能叫铁人心肠融化。
“你要诗干什么?!”楚君凡有点好奇的问道。
“奴家跟着三姐过来,若是连入场诗都拿不出来岂不是太丢三姐的脸了?!”柳飘飘在楚君凡身边小声说道,“奴家虽然也想得几句,但想来肯定没有你写的好。反正你会写,就再写几首,这首算奴家的吧!最多……最多奴家今晚随你摆布!”
柳飘飘的身子跟楚君凡越靠越近,显然为了达到目的,已经施上了美人计。她的声音此时腻得让人骨头发酥。
“此话当真?!”楚君凡配合得夸张得惊喜起来,“我正好有几个动作想跟你再研究一下,比如老汉推车,比如观音坐莲……”
“你!”柳飘飘杏眼一蹬,顿时换了一副正经模样,听着楚君凡的话语,仿佛她乃圣女,听到了什么污秽之极的言语,夸张得还用手掏了掏耳朵,白了楚君凡一眼,转身便走。
当然临走之时,还少不得把楚君凡写的诗带走。
楚君凡嘿嘿一笑,也不在意。拥有前世记忆的他,当然老婆最大,虽然柳飘飘严格说起来只是他的妾侍,但自己的女人自己怎么说也该向着她的。
他再次铺开一张白纸,从脑海里刮了刮,半响之后才想起一首完整的,提笔写了下来。
另一边柳飘飘拿着楚君凡的诗回到了萧若若的旁边,看着萧若若正皱着眉。她便得意的装作无意的把楚君凡写给她的诗,在她的面前一甩。
女子本来就是奇怪的动物,即使平时好得不得了的姐妹,再有些时候也总会有些哭笑不得的小争斗,这就是女人间友谊的一部分。
柳飘飘初嫁楚府之时,本来对萧若若很是敬重,还以为她会是楚君凡未来的夫人哪。可是观察了好几天,原来她真的只是他的师妹而已,而且她最近行为鬼鬼祟祟,似是跟什么人幽会,而楚君凡竟然也不管。
说起来,俩人的性情有点相像哪。都是那种外向嘴硬的人,但两人又略有不同。柳飘飘更圆滑一些,而萧若若则是一个带点执拗和别扭的可爱姑娘。
俩人今日便不自觉得斗上了,因为俩人刚才都跟楚琳在一起,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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