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地骗我!”
最后的一刻,他虽然不明白偷来的时光是什么意思,却清楚地读懂了女子那句话的含义。
她知道她会死,会为他而死。
她的所有放肆,所有玩闹。都是为了没有遗憾地去为他而死。
枳幕张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被一个女人蒙在鼓里,甚至连最后的挽留都做不到。
“不……不……不!”
他眼睁睁看着怀中的女子化作光点,发出凄厉的哀求。双手无力地摇摆在雨线中,像一株无依无靠的杂草,随风飘摇。
他醒悟的太晚,晚到一切都无法挽回。
枳幕张跌坐在泥泞中,目光变得空洞而机械。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什么是傲娇,什么是口嫌体正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如果仙域面临终结,我不希望你陪着我,只希望用整个仙域和我,换取你的活着……”
他时哭时笑,趔趄地走进了雨幕的尽头,“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也胜过爱这世间的一切。”
回忆戛然而止,泛轻舟泪眼模糊。
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内心的悸动,脚步缓缓退后,“原来我愿意去做救世主,只是为了你能够活着……”
苍生。万物,终究是虚无缥缈的,怎能抵过刻骨铭心的缠绵?
“我果然不是做救世主的料,不是么?”
泛轻舟凝视着脑海中的字迹,苦笑道。
“这样。就够了。”
古拙的字迹,最后一次迸发出高大的身影。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高大的身影如是说道。
泛轻舟轻轻点头,高大的身影骤然间扩大,占据了他的脑海。
“以众生的名义,给予你亵渎众生的审判。”
现实中,叶赫临渊的掌印没入了泛轻舟的躯体,泛轻舟突然神经兮兮地退后两步,面露常人难以看懂的诡异神色。
随即,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他的体内勃发,响彻云霄。
紧接着,泛轻舟的身上,腾起了一道高大的身影,身影的手上漂浮着一道掌印。
那是叶赫临渊隔空轰击而来的掌印。
“以众生的名义,给予你亵渎众生的审判。”
那道高大的身影再次发出沧桑的声音,旋即将手上的掌印弹射向虚空。
远处,叶赫临渊的惨叫声微弱地传来。
从高大身影出现的那一刻,院内除了泛轻舟,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顶礼膜拜。
高大身影一击之后便溃散消失,然而在场的所有人,还依旧匍匐着颤栗不止,无法回过神来。
“让我看看你的记忆。”
泛轻舟眼里只有那根项链,他看着面前跪地的少女,抬指虚点了过去,顿时在半空中,出现了一幕幕的光影。
第九十二章未来()
“我愿以永生的沉沦,抗衡一切道法。”
“我愿以永生的毁灭,换取一线生机。”
“师父,别无他法了……徒儿在未来等你拯救。”
雷光肆虐整片大地,天空中雷霆闪烁,电流编织的大网,包裹了所有可能逃脱的方向,做到了真正的疏而不漏。
然而这源于同一人的三道声音响彻后,那恢恢电光交织的天罗地网,在视死如归的铿锵有力中被割裂,被崩碎。
乌黑的天穹,多了一道缺口,缺口深处有光华,有璀璨,也有浓烈的生机。
以无敌强者的未来作为抵押。换取来的一道灿烂希望,一道神魔无法消磨的炽热生机。
虚空中始终高高在上的一男一女,终于脸色一变。
他们生生将那个人的兄长、祖父、挚爱撕成漫天与血色飞舞的碎片。
倘若潜力无限的那个人逃遁出去,后患无穷。
于是,矜贵的一男一女。面色骤变的刹那,再也无法端坐如钟,他们爆喝一声,豁然起身,身躯如上古洪荒猛兽。屹立虚空,使得天地变得狭窄。
天与地之间,被他们二人的雄伟姿态所充塞,所占据。
一男一女仅仅是矗立在那里,就让大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弹指间,二人的身躯一动,裹挟着诸天威势的混沌气息,便势如破竹般凌空横跨而来。
他们要追赶在那个人逃离之前,将天罗地网弥补,将希望泯灭,将生机淹没。
然而,终究是迟了。
那个人的徒弟尽管还很弱小,但潜力仍然与那个人不想上下。
当那位青涩稚嫩的徒弟,决定用命运为代价来攫取生机的一刻,那股冥冥之中加持而来的雄厚力量,足以让任何人退避三舍。
纵然一男一女来自高贵的时空,却不得不选择暂避锋芒。
强行想要阻挠,非但无济于事,更是会令得他们二人遭受反噬。
眼看不久前还被当做蝼蚁和玩物戏弄的那个人即将逃之夭夭,一男一女勃然大怒。
二人的怒火,衍生出无尽的雷霆,如天道的咆哮,使得寰宇震颤,八荒颤栗。
然而,冥冥中加持的伟岸力量,却只是稍微一滞,就让一男一女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人在伟岸力量的庇护下,化作了一道流光,投入了天穹漏开的那块生机光辉之中,再也不能够追寻。
一男一女气急败坏的怒吼声连连响起,漫天的雷光肆虐如汪洋,如波涛,汹涌澎湃,吞噬诸天,吞噬星河。
待到雷霆褪去,大地满目疮痍,曾经朱门玉楼,如今断壁残垣,曾经莺歌燕舞,如今哀鸿遍野。曾经车水马龙,如今生灵涂炭。
颓废和破败的气息,缠绕在荒芜的每一寸土地之上,也弥漫在每一根鲜血淋漓的骸骨之间。
干涸的沙土间,不甘死亡的枯草挣扎着想要抬起头,但见一阵不大的风吹掠而来,枯草无力地低下头,如垂暮老矣的腐朽人,如风烛残年的断肠人。
风儿渐行渐远,枯草喘息着想要继续与天抗争,却终是一场梦幻泡影。
一只从天而降的长靴,带着不可一世的孤傲,将枯草无声地践踏摧残。
枯草被折断了脊梁,发出凄厉的惨叫,却被一道冷漠的声音遮掩。
“你们做的很好,不愧于我的栽培。”
穿着黑袍的男人看不清面容,他碾了碾鞋底奄奄一息的枯草,向着面前神态恭敬的一男一女说道:“你们要知道,有时候希望,并不是东山再起的征兆。而是苟延残喘的预兆。”
说着,他的长靴狠狠一拧,那根躲过了风儿喧嚣的杂草,就这样彻底丢了性命。
看到这一幕,一男一女心底蓦地一寒。
“师尊。您交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是不是能够回到深渊修炼了?”
二人之中的男性青年,忐忑地问道。
“呵呵。”
黑袍男人轻笑一声,答非所问道:“雁断迫害你们的老祖神智失常,你们为牵连的族人们报仇雪恨。此为因果。”
他踏前了一步,抬起大掌,遮天蔽日,在一男一女的惊骇欲绝中手掌狠狠拍击下去。
一男一女强大无匹,可在黑袍男人的一掌之下。却如团团转的蚂蚁,无法逃离,只能在原地挣扎,负隅顽抗。
大掌拍落,淹没了哀求与凄厉。使得大地为之颤抖,众生为之惶恐。
“斩草除根,就没人知道真相了,留着你们始终是一个祸害,一个隐患。”
黑袍男人掀开了遮盖的帽子。露出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容。
他遥望着云端,仿佛游魂眺望着彼岸。
长空发出空气被切割的轻啸声,年轻的黑袍男人只手一招,游离于苍穹之外的长剑,便震颤着化作一道剑虹而来。稳稳地落入了男人的掌心。
此剑浑然一体,通体如雪如冰,散发着凛冽的寒意,似乎是冰雕雪琢的产物,晶莹剔透。缠绕着无上的剑意,仿佛一念之间,可以斩灭星辰,使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万物黯然。
年轻的男人撕碎了黑袍,脸上便露出悲悯与凝重,他挥手收起了不染纤尘的雪白长剑,扭曲了时空,身形闪烁进去时空漩涡的深处,不见了踪影。
幽暗的山崖底部,烟雾缭绕,怪石嶙峋,一阵连串的痛吟声和呼吸声压抑地盘旋着,让恶兽们不敢靠近。
恶兽们虽然智慧低下。但直觉却是极准。
它们从痛吟中感受到了无尽的痛苦和憎恨,这股痛苦和憎恨深邃如九幽地狱,磅礴如无尽大海,滔滔不绝,永无止境。
恶兽们觉得。招惹一个如此情绪极端的动物,绝非明智的选择。
雁断蜷缩着身体,身心如焚的剧痛,让他颤栗,也让他难以忍受地低吼出声。
曾经。他以为自己历经磨难,已然遍体鳞伤,已然坚不可摧。
然而,当亲人和爱人被眼睁睁地撕碎成血沫,当徒弟一脸无憾地选择舍弃所有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是撕心裂肺,什么是痛彻心扉。
原来那颗饱受沧桑的心脏,仍旧是不堪一击的脆弱。
“那就是初灵的手段,它要祭祀全部的生灵,任何有可能造成威胁的生物,都会被他彻底摧毁前途。”
年轻的男人站在雁断的面前,语气悲悯而沉重,“只有联合起来反抗,跟我们一起抗争,才能报仇雪恨。”
“报仇……我要……报仇!”
雁断目眦欲裂,双眸猩红,流淌出滚滚的血泪。
从这一刻起,他的未来,就只有复仇。
“我们一起,复仇。”
年轻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他伸出手,将雁断拉了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迷雾深处,只有那一声复仇,还在不知疲倦地回荡着。盘旋着。
白发青年睁开了双眼,眼角一滴血色悄然蒸发。
他按了按发涨的眉心,坐在原地陷入了迷惘。
未来……未来是什么?
他不知道未来有什么,但他知道,未来肯定有人必须死。
在曾经,在梦里,他险些将弥天大谎信以为真,但现在和以后,都不会了。
第九十三章没有品味()
世间少了浩然正气,晴空却仍旧清澈透亮,没有预料中的混浊和污秽遮天蔽日。
原来,原来那些危言耸听真的都是纯粹的骇人听闻。
这个世间缺少了什么东西,都依然如旧如故。
哪怕那个东西,是看起来至关重要的“浩然正气”。
或者说,最后的最后,大家才清醒过来:自以为是的正和邪,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罢了。
天不认同人的正,地也不赞同人的邪,所以人类自我标榜的正邪不两立,就成了一个贻笑大方的笑话。
什么浩然正气,什么涛涛邪意,归根结底不过是阴阳之分而已。
所以,做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做不知天高地厚,唯独不能做自以为是。
原本邪不只是看不惯所谓的正义背后究竟有多虚伪,所以他决定用邪气凛然将浩然正气的世间捅一个无法弥补的窟窿。
结果,显而易见的是,他最后成功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捅出来却不单单是一个窟窿,更是另一片天地。
与其说浩然正气是自我标榜的空谈,倒不如说人类虚伪的善念,等同于赤裸裸的邪念。
或许是正因如此的本质,才使得哪怕众生不再恪守正义和善良。但世间却仍旧没有乌烟瘴气。
虚伪的善良,只会带来虚假的浩然正气,与邪气凛然没什么区别。
想通了这点之后,邪不渐渐笑了。
他已经屹立于世间的巅峰,做到了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些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们,在他的血腥吟哦中剥开了全部的伪装。
伪君子们用自己的血肉,为新时代的降临添砖加瓦,而邪不也得益于伪君子们的“慷慨献身”,成功站立在新时代的巅峰,享受众生的顶礼膜拜。
这无疑是极好的。
邪不笑着笑着,蓦地轻轻摇了摇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难怪我手染鲜血却还能获得幸福。”
他隐约间醒悟了过来,“是因为我在不知不觉中,让整个世间回归了正轨么?
也对啊,虚伪的正义,确实是畸形的。”
邪不想到了过往的一幕幕,那些如云烟般的回忆,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目露惘然:“到底是我用邪恶压住了正义,还是用真实战胜了虚伪?”
邪不沉吟良久,依旧没能得到答案。
天色渐渐黑了,大日坠落云端,星辰的璀璨,点缀在黝黑的天穹,散发着微弱而清晰的光芒。
邪不回神凝望远方,没有再触及到一缕阳光后,他露出了惬意的模样。
纵然歪打正着,做了一件对天道来说的好事,但就从本质来讲,邪不只是一个想做恶事的恶人,他的一生,纵观前后,都只做了恶事。
所以,黑暗才是他的归属,只有漆黑,才能让他舒适。
惬意的邪不拿起酒杯,自饮自酌起来。好不快活。
就在这时,邪不刚拿起酒杯,酒杯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碎裂了,酒液肆无忌惮地洒了一桌。
白发青年耸耸肩,将弹射出气劲的手指收了回去。
他看着面色凝重的邪不,凭空取出了一壶酒,掂了掂,道:“别喝你的浊酒了,来尝尝我的烈酒。”
“又是你?”
邪不盯着来人,端坐如钟,他脸色凝重,眸光冰冷,杀意凝聚。
“你这如临大敌的模样是闹哪样?”
白发青年对邪不的敌意恍如未觉,他大咧咧地坐到了桌子前,将手里的酒壶推了过去:“尝尝?”
“不对,你不是他。”
邪不拧了拧眉,虽然面前这个白发青年,与上次来的青年相貌一模一样,但二人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或者说,是二人的实力。天差地别。
上次来的那个白发青年,与他不相伯仲,力量雄浑,但不够圆滑,无法做到收放自如。平和的气息中夹杂着凌厉。
但面前这个从容淡定的青年,且不说其实力根本无法窥探,就连他周身的气息,邪不都无法看透。
白发青年犹如一个凡人。
要么他就是一个凡人,要么他就是非同凡响的无敌强者。
但邪不可以确定。白发青年定然是后者。
能够无声无息地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还能轻描淡写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碎酒杯,这可不是一个凡人的手段。
因为这些顾忌,更因看不穿白发青年的实力和气息,所以嗜杀成性的邪不。才会按兵不动。
否则,打搅了他的雅兴,他早就暴起伤人了,还会在那里多说一句话?
“你怎么看出来的。”
白发青年感受到了邪不口吻的不容置疑,遂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不是他的。我和他长的不一样?”
“我猜的。”
要不是出于忌惮,邪不真想拿桌上的酒壶往白发青年的脑门上砸。
故意为之的好奇,纯粹是消遣和调侃。
然而邪不不敢轻举妄动,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对方的对手,所以不能抢先出手。否则双方就是敌人,不可轻易化解了。
“猜的真准。”
白发青年淡淡一笑,把酒壶向邪不推了推:“喝不喝?”
见到邪不异光闪烁的眼眸,他早有预料地说道:“放心,我还不至于给酒里下毒。否则第一次他来的时候,你就不会安然无恙了。
我还没那么没有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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