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楼群里的叫嚷,几家住户问风关了窗户。却探头探脑地从窗口看出去。
看不清面孔, 却看到有人风一般地跑过,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家伙在楼群里转悠。
直到月亮升起,也不见那个风一样消失的人。
2门3楼,301。
飘着涮羊肉的气息。有人在桌旁具案大嚼,头也不抬,忙不停地把锅里的东西捞到碗里,然后像吃大米饭一样巴拉到嘴里面。
桌旁明明坐着四个人,却只看到他一个人的动作。
这人终于在半饱时感受到了自己领先于常人的进餐速度,于是抬起头,看着桌边的其他三个人,非常热情洋溢地绽放笑脸说
'叔叔阿姨你们吃啊,成港,你吃啊。'
成港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满脸黑线地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递过去
'擦擦嘴边的麻酱。这在我家你招呼什么你,好好吃你的吧!'
端着碗,把乖巧的视线转向成港父母,父母慈祥地笑
'乐旬啊,慢慢吃,阿姨这里还有大虾哪。'
李乐旬咧开嘴笑。
饭后,成伯母对成伯父说'真看不出来,乐旬那小身板居然那么能吃,3斤羊肉一盘大虾差点不够咱四个人吃。他要没来,我看一斤也吃不了。'
成山笑'也不知道都长哪儿了'
'你丫奔跑速度渐长啊?连气儿都不喘啦。'成港在屋里对着用湿毛巾擦着T恤上麻酱的李乐旬说。
'嘿……不服不行吧。'
'又是乐贝吧?'
'你怎么那么醒目啊?' 李乐旬转过头来由衷赞叹他。
'用鼻子都想的出来。 除了乐贝那个丫头片子; 谁能惹那些人? 看你这样的;当初在学校1500米测验混在女生队伍里回来的主儿; 如今都进步成钻地鼠了。'
李乐旬笑得开心。
'李乐旬。'成港凑上前。
'啊?'
'你怎么老这么乐和? 干脆改名叫李乐和算了。'
'行啊。你这么叫我没意见。'
成港拿他没辙; 转了口气说 '你明天把乐贝叫出来; 我得说说她; 自己窜了;让自己哥哥满处躲;成何体统?'
'你是想说说她啊;还是想看见他啊?'
'当然是以说为主了!不让他见识见识你还有靠山; 她小丫头骗子不知死活。'
'你要是能教育好她;我请你点什么都行。'
'成! 你就把她交给我吧!' 成港胸有成竹地说。
李乐旬向他投来不信任的光芒。
果然; 第二天; 在一个都市里村庄一般的旧楼房里; 成港被徐乐贝像三孙子一样地训着;还眉开眼笑。
徐乐贝穿着最前卫的衣着; 一身不知哪里来得那么多金属链子; 一双靴子; 外加毛草外套。
'成港; 你也管太多了吧? 我哥乐意帮我挡事儿;关你小丫哪儿疼了? '
'你看你哥那样儿; 瘦了吧唧的; 怎么替你挡事儿啊!' 成港的语气跟街道干部似的。
'你忘了; 那次跟新街口那帮痞子那儿; 我哥跟他们说什么来着?'
'不就……'
'你说啊!' 乐贝闪烁着长得吓人的假睫毛。
'你那哥哥说:要不你今天把我打死; 要不你就活不过明天。'
'就是啊。' 徐乐贝得意忘形地把李乐旬抻过来'结果怎么着? 那帮人没敢动! '
'不就那一次么; 后来呢; 你哥跟熊猫似的; 五眼青儿似的躺在家3天那次呢; 让人给后腰一脚半天没爬起来那次呢;还有……'
'你丫烦不烦;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徐乐贝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咚咚地准备出门。
李乐旬终于说话
'乐贝; 别再惹事了。'
'切!' 徐乐贝关门不见了踪影。
'这女的;怎么这么彪悍啊。' 成港感叹。
'你还待着么? 我要上班了。' 李乐旬说。
'乐旬。' 成港追上来;
'啊?'
'你说实话; 是不是GAY。'
'呦呵您还讲英文呢?'
'真的。 上次不是问过你? 我一朋友在GAY聚会上见过你。'
'我在那儿做蛋糕来着。'
'那也不对。'
'是又怎么;不是又怎么? ' 李乐旬系着衣服扣子
'我可记得; 你以前老和一个开帕杰罗的男的出去; 好久呢。'
'那现在不是不在一块了么。'
'就是在一块过?!' 成港像发现了新大陆。
'你绕人啊?'
'你说; 我绝对不说出去。'
'……'
'要不你再躲我们家去; 我可对那帮人喊了啊。'
'是。'
成港开始笑; 又笑得不自然。'你不会看上我吧? 老和我在一块儿。' 说罢还有点忧郁起来。'不知道我妈知道会怎么想……'
李乐旬瞅着他
'你多虑了你。 我不是是个男的在身边就喜欢。'
'噢。' 成港呆了一下。
李乐旬笑。
'他妈的; 你笑起来还真挺好看的。'成港说。'你丫投错胎了肯定'
李乐旬在成港眼中; 或者说在大多数人眼中; 是个清秀漂亮的男孩; 也许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 但是; 谁也不能低估他身体里的能量。
上学的时候; 班里没人敢惹的霸王大贵; 只有李乐旬跟他动过手。
就拿他那个半路跑出来的妹妹徐乐贝来说; 到处惹是生非; 不学无术; 和一堆小流氓混在一起; 要是一般人早躲得远远的; 李乐旬居然还迎上去。
他去过黑老大的家;
独自上过流氓窝点;
甚至到人家门口让人家把妹妹交出来;
也不是没被揍过; 可是他不长记性。
这些所作所为; 以为是个多么彪悍的人干出来的; 可他偏偏只有176的个头; 体重才130斤。 脸更是秀气得像个丫头; 还不如他妹妹浓眉大眼。
平常; 他还爱走神儿; 忘性大; 瘦了吧唧吃的却不少; 也貌似不惹是生非。
这个家伙; 在成港眼里; 是个异数。
就好像昨天; 把替妹妹出头; 和到成港家吃饭安排在前后脚。 真他娘的让人想不通。
还有; 这样的家伙; 居然在蛋糕店工作。
穿着白色的制服; 白色的围裙; 带着帽子和口罩; 对着一个心型的蛋糕坯子; 李乐旬正在往上面放奶油。
玻璃房通透的制作室; 在闹市里格外显眼。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家伙; 在转动的放着蛋糕坯子的仪器上; 均匀地抹着奶油。
有人在玻璃外观看; 李乐旬歪了一下头; 又专注回蛋糕上。
外面下雪了; 屋子里面的架子上; 是一个白色的蛋糕; 那里有一个圣诞树的造型; 点缀着果仁和两颗大大的草莓。
摘下口罩; 秀气的眼睛下面; 是运动着的嘴。草莓子在口腔里; 咯吱咯吱; 像踩在雪地上。
' 喂; 乐旬; 圣诞送我什么礼物?'
'一大箱草莓;'
'吓?'
'而且用你的钱买。'
'爱吃草莓的是你吧?'
'那你送我什么?'
'你说。'
'两箱草莓。'
蛋糕店里洋溢着圣诞的音乐; 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 李乐旬突然笑起来。
帕杰罗; 恐怕早就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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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姜程从二楼的咖啡厅俯视着一楼那个蛋糕房; 蛋糕房的名字叫 cake talk。 挺有意思的名字。
他到咖啡厅;从来不喝咖啡; 只喝茶。 旁边不远是他的KTV; 再不远; 是他的一个小公司。 鹏程咨询有限公司; 不做猎头; 不是什么出国咨询; 不是做什么跨国买卖牵线人; 是帮人讨债的。
帮人讨债; 得有点势力; 这个; 姜程不缺。 而且; 他看上去就十分类似一个有势力的人。
更有趣的事; 他的讨债公司; 在报纸上还有广告。 可见; 这个年头;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突然挺有兴致地看着那个蛋糕师傅在那里工作; 从特制的工具里; 挤出奶油; 在蛋糕上做着造型。
刚要转头去继续用笔记本上网; 发现那个蛋糕师傅突然从旁边拿起一个草莓;摘下口罩的一边; 将草莓仍进嘴里; 又用口罩盖住了嘴巴。 然后; 透过口罩; 看着他的嘴在蠕动。
有意思。
姜程笑了一下; 看了一会儿电脑; 又转头去看那个蛋糕师傅。 这次; 注意起他的身材; 不高不矮; 有点纤瘦; 转过去的时候; 看见他被围裙带子系出的细细的腰。
他应该是个挺年轻的小子吧。
离得不近; 看不真切他露出的眼睛。
李乐旬靠在烤箱上有点烦躁; 电话里又曾经传出不怀好意的声音
'哥啊; 我是小宝; 就是贝贝的男朋友啊; 上次见过的; 我和乐贝今儿晚上过平安夜; 她今天不回家? 什么? 去哪儿? 你又不是他爹;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头一次小宝说出这话的时候; 李乐旬对着电话嚷嚷'你他妈的活腻了吧!'
把小宝吓得够戗; 因为他听说徐乐贝惹的事儿都是她哥帮她摆平的; 以为他一定是个彪形大汉; 谁知道; 见了一面才发现那家伙比姑娘还清秀。 真是不可思议。 对着那样的人; 怎么也恐惧不起来; 这也由不得小宝。
'徐乐贝!' 李乐旬把电话直接接到妹妹那儿。'你别给我惹事!'
'吼什么啊。' 徐乐贝半撒娇地说。
'你再由着性子干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当; 我跟你没完!'
'知道了知道了。' 她把电话不耐烦地挂了。
李乐旬知道; 自己的话对徐乐贝来讲还不如个屁; 连点儿味儿都没有。 不知道怎么能成这样; 她偏偏混在那个圈子; 她就是不能好好地像个姑娘似的活着。
他却偏偏不能放任她不管。 可是; 越给她出头; 她越觉得什么事都有人收拾。 不给她出头; 他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你这是生的什么闺女啊!' 李乐旬不由得质问起那个已经无法直接抒发不满的爹。
还是吃草莓吧; 心情会好一点。
有人推门走进蛋糕房。 李乐旬还在想; 今天圣诞夜? 圣诞夜是干吗的? 干吗全国人民把外国人的三十儿看得这么重要? 把松树上都弄上灯泡; 挂着一玻璃窗的假雪花; 会不会说英语的人都用merry Christmas; 可笑不可笑。 人家外国人过中国的节么?
'喂; 又发什么呆?'这话是冲着李乐旬说的。 他走神; 没听见。
'李!乐!旬!'
'吓?' 李乐旬直起身子; 看着眼前不远的店长。
店长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李乐旬换上笑说。
店长是个30多岁的女的; 看上去非常像40多。
'你说你; 靠在那儿客人看见是什么样子?' 据说她以前做过老师; 所以; 还非常顽固地延续着老师的作风。
李乐旬直起身子。
'挺好模样的小伙子; 站没相像; 坐没坐相的。 怎么娶老婆?'
怎么什么事儿都能和娶老婆挂上勾? 李乐旬对这三个字有点厌恶; 于是直着口气说'不是跟你说过么; 我没打算娶老婆!'
'你就这么没追求啊。'
'你可真逗; 娶老婆算什么追求?'
店长要急; 她觉得娶老婆是很神圣的事儿; 虽然她老公并不这么认为; 但一点不妨碍她把这个思想灌输给年轻的小子。
此时; 门又开了; 走进来两个人。 店长赶快换了笑脸。
'刚出炉的蛋糕; 看看喜欢什么?'
李乐旬带上口罩; 也不抬头。 被客人都看烦躁了; 幸亏有口罩。
那两个人在蛋糕陈列柜台看着; 其中一个说
'我喜欢这个草莓cheese cake。'
咦; 和我一样。 李乐旬想; 然后看了过去; 那个说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 长得很不错; 皮肤白白的; 穿的也挺显眼。 另一个人; 只看到背影。 却听见他不怎么愉悦的声音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不是写着草莓芝士蛋糕? 说什么英文?'
这人有病; 估计自己英语没学好。 李乐旬有点想偷笑。
'还有!' 那人继续说'我讨厌草莓!'
李乐旬开始有点厌恶他; 不喜欢草莓的; 没有好人!
那男孩有点不高兴; 脸也拉了下去; 说'那不吃了!'
'干吗不吃; 是你生日啊。'
'刚才还好好的; 说翻脸就翻脸; 说话那么难听。'
那人没有接话。
那男孩的眼光在他脸上转悠了一下; 然后说'那来个抹茶的好了。我生日; 你还这么大脾气。'
李乐旬瞟着那个男孩; 发现他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可见那人的脸色大概缓和了。
店长非常有眼力架地笑着说'您两位稍微等一下; 我们附送一个生日快乐的礼物。' 说罢; 从柜台里把抹茶蛋糕拿过来; 递给李乐旬。
李乐旬还在看着那个男孩; 他正和那个背影咬耳朵。 不知怎么; 李乐旬特别想知道他们说什么。
自己也是今天生日; 哪有人记着买蛋糕? 买了也不想吃; 天天对着; 还不烦么!
'李!乐!旬!' 店长的低吼传来。
他忙不迭地结果抹茶蛋糕; 再在那女人手里多待一会儿; 估计就摔他脸上了。
动作麻利地往蛋糕上做着生日快乐的装饰。
却感觉有人站在了玻璃房外; 似乎直直盯着自己。
慢慢抬起头; 李乐旬呆在原地。
隔着一层玻璃的; 是那张很久没见的脸; 好久没有如此清晰。
怔怔地看着他。
那人说'把口罩摘下来。'
知道总有这么一天; 慢慢摘下口罩; 再次怔怔看着他。
那人的脸上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 显然; 他在激动。 刚刚还要给那个男孩买蛋糕而掏出的钱包被他的手狠狠攥着。
'出来!'
李乐旬看着他; 没动。
'出来!'
'我在上班。'
那人眼神已经相当凌厉。
李乐旬识趣地开门走出; 店长被这架势吓呆在一旁; 店员没有人敢靠近; 那个男孩在不远处也没有移动。
抬眼看着他; 李乐旬忽然笑
'还生气哪?'
这话一出; 那只攥着钱包的手忽然挥上来; 狠狠抡在李乐旬的脸上; 弄得他一个趔趄; 摔向虚掩的房门; 门向后开去; 他摔在地上。
那人跟进来; 从台子上拿起那个抹茶蛋糕; 又狠狠地摔在李乐旬的身上; 绿色的蛋糕在他的身上摔碎; 像被炸开; 脸上也被溅到碎块; 那人居高临下地狠狠说
'生!日!快!乐!'
空气有一刹那静止; 所有人都呆滞着。
最先活动起来的; 是那个坐在地上的家伙; 他用舌头把嘴边的蛋糕碎块舔进嘴里; 忽然笑起来; 说
'呵; 有生日蛋糕吃。 这个生日不错。'
=
第三章
四处都是圣诞音乐,商店也通宵营业着。置身其中,很难不被感染。 这是一个快乐的圣诞; 至少有人给自己庆祝生日; 左半边脸还传来阵阵的疼; 裂开的嘴角被冷风一吹也有些镇痛。
都4年了; 那个人居然还那么大火气; 真难为他!
李乐旬转头看了一下走过的可以照人的外墙上自己的身影; 不由得对着他笑。
到成港那儿已经9点多了; 他还没吃饭; 正在那个几平米的服装摊摆弄着衣服。
'这儿我包圆儿了!' 李乐旬冲着他喊; 然后扬了扬手里的饭盒。
成港乐了'你丫也太慢了吧;我等小半年儿了。 今儿我通宵营业; 你这分明是想饿死我!'
'不说你丫懒' 李乐旬过去翻着他挂着的衣服'楼下不是一美食城么?'
'哪儿走得开? 看摊儿的丫头过圣诞去了; 我得自己来。 这呼呼的都是人; 一不留神就丢一堆生意; 你说是吃饭重要?还是赚钱重要?'
'赚钱还不是为了吃饭?'
'嗳?' 成港塞了一嘴饭说'那边儿; 那箱子上; 给你的; 我一个哥们儿从韩国拿回来的; 倍儿有形。 穿上试试。'
'韩国?'
'啊!'
'干吗送我衣服?'
'你今天是不是过生日? 还是明天? 反正我记得是圣诞节; 你今儿反正陪我过夜; 哪天都一样。'
李乐旬拎着那条韩国正版裤子还有一件印了个大骷髅头的白色长袖T恤; 忽然咧开嘴笑了
'这骷髅我喜欢;看着就慎得慌。'
'你丫懂个屁; 今年流行骷髅。'
'怎么样?' 李乐旬装扮上那两件衣服; 成港坐在地上的毡子上满嘴嚼着东西看着他
'我跟你说; 你就穿上这身儿; 什么韩流日流全灭! 哎?' 突然他放下饭盒站起来'你丫又挨打了?'
站在灯下面; 左边脸明显比右边脸大了一圈; 还有破了的嘴角;都格外明显。
'别弄!' 李乐旬挡开成港捏他脸的手。
'徐乐贝这丫头圣诞还惹事儿?!真是节假日都不休啊她! ' 成港不忿儿; 正好有两小女孩从外面走过;刚要进来;生生被吓出去了
。成港赶紧换了个亲切的笑脸
'小姑娘;进来啊; 哥哥这儿好多新到的衣服呢;都从日本刚运到的。'
两小姑娘其中一个胆儿大的说'原来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