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肆零·五花马三春帝乡()
所谓冒险不过又是以身犯险。听了齐昱的办法之后,章言致稍稍思考也觉得方法不错。敲定之后,两个人就各自行动了。
“郡格,你那边怎么样了?”齐昱赶紧与苏郡格联系上。
“……可以,这边的地道,大部分都已经塌陷,而且地道两边都有石头砌成的墙壁,一旦掉进去肯定上不来。”苏郡格得知齐昱的计划,她几乎是忍着眼泪给他汇报情况的。
“好!你一定注意安全。”齐昱随**代了一句。
“……齐昱……”冲着电话这就好像是一声呼唤,苏郡格头一回这样喊他的名字。有期许,也有绝望。
“放心!”声音随着电话一同挂断。齐昱提上机枪,跨上战马,便是一路狂奔至坦克附近,与之并行。
把马缰绳缠在身上,举手射击,正中坦克的瞭望镜上。而后拨转马头,又朝着另一辆坦克的瞭望镜上再来一枪,又是命中。
正要再次出击,这回就没有那么的幸运了。后面的坦克直接就发射了炮弹,齐昱伏在马上矮身躲过飞来的炮弹。这样的坦克他在欧洲留学的时候见过,射程距离完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坦克笨重,虽然射程够远,威力也巨大,但是比起齐昱和章言致在马背上的灵活性,还是差得远呢。
只不过躲得过炮弹,却没有躲过子弹,齐昱左臂突然就疼痛难忍,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章言致反应倒也迅速,立马往坦克里露出半截身子的狙击手射击,精准命中。齐昱撕了军装下摆的一块布条,咬牙给包扎上,也算是给伤口止了血。而后紧贴马背之上,扬手一鞭,疾驰而去。前面就是地道塌陷之处,就等着这些坦克一个个陷落其中吧。
苏郡格率人将这些陷阱挖的巧妙,总共就十辆坦克,两两并行,将前排与后排的困住,中间的两辆就连调头的余地都没有。
一个个坦克动弹不得,就在原地打转,前面是深坑,后面是友军,两侧是北洋军的夹击,能做的就是四处开炮,同时在瞭望口架起机枪扫射不停。
为防万一,文老七就指挥一个工兵连,冒死摸到坦克边上去拆履带,还有几个大胆的士兵爬到坦克上直接就与瞭望口的狙击手打了起开,中弹无数的情况下也最后一扑,将身上的手榴弹拉响掉进坦克中,顿时车毁人亡。
眼见如此的惨烈,真的让人不能直视,血肉之躯对上钢铁之身,这样的场面在如今的战场上真是不多见。
速战速决,这是最好的办法!
“马上组织敢死队!”齐昱一声令下,自己就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章言致也一同跟了上去,以他们两个人身手绝对一个顶十个。
苏郡格的心一下就拧到了一起,就像是麻绳一样。紧紧的,不能呼吸。他还带着伤,那伤口狰狞着,还渗着血。“文师长,一定保证少帅的周全!”
“司令放心!”文师长一个军礼还没有完整的敬完就立即上马,大刀步枪,手榴弹也一同背在了身上。
炮弹的轰炸之中夹杂着血腥味在高温的蒸发下熏得人头疼,对在一旁观战的人来说这都是一种煎熬,更何况是身临其中的战士们。冷兵器或者是机枪火炮,这里已经被装点成了人间地狱,不管是敌是友,此时都是不堪一击的血肉而已,人肉,和那些猪狗的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来去。
知道齐昱身上有伤,更知道苏郡格对于齐昱的担心,章言致一直都在齐昱的身边打掩护。齐昱当然也不是就因为有伤在身就耽误了作战,虽然左臂上的枪伤有些碍事,不过齐昱果然是有妙计,把机关扣拴在马镫上,要开枪的时候只需要用脚一踹马镫,对准角度也能命中目标,不过自然是比用手不方便许多。
“你该回去治伤的。”章言致得了喘息的空就赶紧催促齐昱回去。
“先帮我上了子弹再说。”齐昱递过来的是他的汉阳造。“这些东北军里还有多少是你精火军的人?”
“早就没有我的人了,上次不是让你杀的杀俘虏的俘虏,那还有人啊?”章言致的口气有些抱怨。
“可是我觉得你在东北军中待了这么几年,又有你父亲的威名,怎么说你也能一呼百应吧,再这样下去,得死多少人才够啊。”齐昱又看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愤愤说道,“章显昌自己躲在铁皮后面躲安生,这些人却要让他拿来当枪使。”
话还没有落音,章言致就朝着齐昱使了一个眼色,齐昱顺着望了过去,原来是章显昌正伸头探脑的准备从坦克里面逃出去。
齐昱抬手一枪,正好射中章显昌的肩膀。文老七和章言致一同出手,消灭了章显昌周围掩护的士兵,便把章显昌给拎在手中了。
章言致用枪指着章显昌的脑袋,“都别动!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壹肆壹·千金裘万丈文光()
一时间竟然是真的安静了下来,章言致站在高处对着不知所以的两方士兵喊话,大概的意思当然就是不要再跟着章显昌做无谓的斗争,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而且也把章显昌卖祖求荣,暗害兄长的事也一并公布于众。
果然是一众哗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双方士兵虽说没有立刻化干戈为玉帛,但是起码已经不打了。
一场战争大的生灵涂炭,到头来其实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世事无常惊到了这种地步。说是笑谈,真真也不荒唐。
仗是打完了,只是账还没算完。章显昌在北洋军的押解之下被领到了地道之中,里面正是她给活埋了的永平镇老百姓,同来的还有东北军的战士们。
“你给他们跪下!章显昌,谁无妻儿老小?!你怎么能这么丧尽天良?”章言致真的恨不得马上就毙了他,睚眦欲裂,声音凶狠而阴森,“这里被活活闷死的冤魂一定会夜夜来索你的命!”
士兵们也是被眼前的情景给镇住了,竟然一片鸦雀无声。他们在外面浴血奋战,为的也就是守卫家园,为的也是家人平安,如今感同身受……
主官如此毫无人性,谁又会再继续给他卖命?
“报告司令,少帅,徐大总统来电。”
苏郡格接过电文。
齐昱则是摇头无言,嘴角微翘,带出讥讽之意。这个徐大总统过摊是个和事老,仗都打完了,他才来说情。
内容果然和齐昱所料想的一样,不过这回多了些东西。因为察省的战事已经集齐了民愤,北平城的一些学校的学生们在大街小巷大了横幅反对内战,正四处游行示威。
多年的无政府状态,任由这些军阀豪强肆意混战,偌大的中国,每天在战火纷飞中混沌度日,民不聊生。
徐泰这个大总统就跟摆设没什么两样,谁会听他的,但总归是年纪在那,尊老爱幼还是要做到的。
齐昱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看着苏郡格一脸的心事重重,应该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电了。一把拿过电报,主动承担了回电的责任。
“等等。”苏郡格又将电报拿了回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有自己的想法。
“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更好的建议?”齐昱打量着她的表情,认定她定会有非凡之举。
“回电就说将叛国贼人章显昌交予徐大总统亲自审理,给全国百姓一个交代。”苏郡格却仅仅说了这一句。
齐昱听完她这一句,稍稍思量,甚至要为她拍手叫绝。诚然,章显昌自当是叛国之罪,他私通日本,擅自将辽河流域几平方里划给日本人以交换飞机,坦克挑起内战,而北洋军则不仅守卫了疆土,还除逆有功,真是一举两得。
而且由章言致自己押解赴京,请求徐泰亲自审理,这也摆明了给这位只有虚名的大总统一个巨大的面子。
如此的一石多鸟,也真亏的她有这样的心思。齐昱打心里也是钦佩苏郡格,“为夫果然不如你,说你是心有七窍玲珑,真是一点也不会错。”
苏郡格却一笑宛然,她并没有费太多的心思,只不过觉得应该如此而已。北平城已经当了多年的皇都,就看陶丰县还有人愿意皇帝复辟一样,其实人心也是想找一个归属感的。虽然已经是民国了,可是一年一年的战乱,皇城走马灯似的换人当家,在这样乱下去总是叫人心慌。若是现在把徐泰捧出来,让百姓们有个觉得可以靠得住的,对于北洋军来说未免不是一个好事。更何况,这是北洋军也给全国的军阀做了个好榜样。
“我不过也就是想妥帖一点,总要堵得上悠悠之口。以后,那些军阀们要是在想打仗总要师出有名才好。要不,又会有多少人命眨眼间灰飞烟灭了。再要出兵,也需要经过总统的同意,方可行动。”苏郡格低垂眼帘,权谋计策她不愿多想,更多的是不想再去回忆战场上的惨烈。
“齐昱,能不能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出兵。”这是苏郡格特别想给他说的,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干脆,沉默下来,不再多言。若是他不去打仗,何来她的安身之处。
“夫人的妙计,可是苦了我们这些军阀们了。”齐昱玩笑。
“还是不想打仗,安安生生的多好。”苏郡格言语温柔。
这场战争终于就此作罢,苏郡格觉得整个人就像是脱掉了一层沉重的外壳一样。
壹肆贰·醉吟诗误入平康()
“忘了给你说件事……”苏郡格看着齐昱的作壁上正换药,伤口有些溃脓,上消炎药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骨头,她忽然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
“什么事?”齐昱忍痛问道。
“城防图是沈璐娜送过来的……”苏郡格还是信口而出。自己这是怎么了,在这样的时候提这件事,是嫉妒冲昏了头?
那天回到祠堂,她见齐昱拿着那个蝴蝶面具翻来覆去的看,心里便有些说不出的酸楚。为了这场仗,所有人都付出的太多,而自己竟然变的这么斤斤计较了。
齐昱点点头,知道军医包扎好了出去,他才开口,脑门上全是刚刚疼出来晶莹汗水,“听说她还受了重伤?”
“……啊,是啊,你去看看吧,在后院的小花厅里呢。云嫂说是现在可以下床了,你去看看吧,要不是她,永平镇也拿不下来。她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苏郡格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恰在此时,他一吻送上,把她堵在门板上。
想推开时,他却含着她的唇瓣,“我可是伤员,不许动手哦!”
所有的担心都在这一吻中全然消散,到现在苏郡格才觉得真实起来,齐昱就在她的身边,安心、踏实。
呼吸真的困难到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先一步躲开,“还是去看看她,她最想见的应该就是你,也替我谢谢她。”
“一起去。”
“你自己去比我去好。”
齐昱微笑,打趣她说:“我怎么还没有发现你竟然也会如此的贤惠大度?”
“那也是被逼无奈,谁让你这么多的风流债呀!”苏郡格白他一眼。
“夫人放心,为夫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出现此事。”齐昱拱手作揖引得苏郡格发笑。
“晚饭的时候等我。”
打发齐昱去见沈璐娜,苏郡格也去了伤兵营。那里现在还是伤员遍地,还好只是人手不够,药品到是绰绰有余,当然这也都是托了林承的福,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才来收账,要不然就到了上海再把钱给他。
“司令来了?”孙夫明一直在这边照应。
“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苏郡格上前一步。
“苏,司令好。”竟然是章言致在这里,苏郡格倒是没有料到。再次见面,章言致有点沉不住气,他甚至有些害怕见到苏郡格。
“章司令,有何贵干啊?”苏郡格眼看着一些东北军义愤填膺的闹事。
孙夫明凑到苏郡格旁边把事情说个明白,原来是东北军也想要一些药品为他们的伤员诊治,而且东北军那边还有些人出现了发烧的症状,害怕会有疫情传播。
粗粗了解了情况,苏郡格倒是爽快,交代孙夫明拨给东北军一些药品,特别是消毒药材用品更是量大。
章言致甚为感激的看着苏郡格处世为人的干净利落,这样的女子,让人不由的心生敬意,佩服之极。
“章司令放心吧,如果还有需要都可以找孙参谋来安排,我可以尽力协助。”苏郡格说完就要里面走去,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章言致,问道,“恕我唐突,请问我是否与章司令在哪里见过?”
章言致顿时慌了神,可到底还是一方将领,这点沉稳还是有的,“是吗?我却没有这样的印象了,我与嫂夫人在何处有一面之缘过?或者是嫂夫人在何处见过与在下长相相像的人?”
突然就从苏司令改口成了嫂夫人,章言致在不断的提醒自己,她已经嫁做人妇,何必再徒增烦扰。
苏郡格点了点头,“抱歉,应是我记错了。”她的过目不忘怎么会有记错一说,那年的崇雅斋,他不就是那个年轻的老板吗?
不在多说,苏郡格径自往里面走去,一边询问李正雄的伤势,一边交代孙夫明,“天气太热,一定消毒彻底,别再染上疫病。要是消毒药水不够用,就用艾草熏或者用醋煮沸也行,石灰也可以。”
再看如今的境况,早已物是人非,不过给他一个提醒还是好的,莫要再有什么差池才好。北洋军与东北军之间的恩恩怨怨,也能随着这样一场战争的结束一笔勾销。今后的岁月,但愿一切安好……
孙夫明点头记下苏郡格的安排,“司令放心,一定办到。还有一件事……呃……”突然就欲言又止了。
“说吧,什么事。”苏郡格看着孙福明的犹豫。
“又有人来送药了,只是,事有蹊跷,来人,是,是上次那个送您到北平的沪军特遣部机要秘书员——成林,这,少帅……他……”
苏郡格目光闪烁,林承这人真是经不住念叨。孙夫明自然是知道了苏郡格的意思,赶紧说道:“人在后面的药房呢。”
“我知道,你在外面守着,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来解决,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许透露半点风声。”
“司令放心!”孙夫明的军礼肃然。
壹肆叁·春风再到人何在()
敲了一下门,开门的果然是林承。可是他嘴巴张的那么大,却连个问候也没有。而后就目瞪口呆的看了苏郡格将近一刻钟。
“林堂主要是看够了,就说正事吧。”此时她的手里正握着账本,只待给他过目。
“你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林承一出口全是责怪,甚至嚷嚷了起来,“齐昱不是来了吗?他人呢?他就这样替你打仗的?看看这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瘦的还有人样吗?这脸上的伤,还有头发都去哪里了?”
被他这一嚷,苏郡格顿时冒火,“你能不能不要给我再添麻烦?吵什么?要是来了就是为了问这些,那请你闭嘴!听我一言。”
林承皱着眉,心不甘情不愿来了一个字——“说!”
“上次实在感谢你送来的药品,我已经清点了,账目在这。你看一下,算了算总共是六十箱金条……”
苏郡格递过去的账本被林承一把扯过去扔在地上,人却被他抱在了怀里,口气凶恶,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不许给我提钱的事儿!”
苏郡格脊背挺直,手已经摸在了腰间的枪上,“别动!”
情景重现,又是枪口抵上那张带着匪气的脸,依旧是笑得玩世不恭。“还来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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