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现在天已经热起来了;要不然这一身又是水又是泥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忍受。眼见着要到了;可发现一个没有人烟的乱石滩竟然设置了木栅栏和铁丝网。
“还好你有先见之明;给我找了男装。”苏郡格真的感激林承的尽心尽力。
苏郡格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吃这样的苦;不过天可怜见的是凭着林承的身手一切也算顺利。只是出了天津卫要进北平城的时候苏郡格有些惊讶于眼前的景象。两城之间全是灾民和死尸;垃圾堆积成山;污水混着血水满地流淌;蚊蝇四处乱飞;臭气扑鼻让人作呕。
一打听才知道;这些灾民不是北平城里的;而是从热河那边被赶过来的;又害怕难民中有奸细;所以就被困在了。
“看来北平城不那么好进了。”林承嘀咕了一句。
苏郡格点头同意;眼巴巴的瞅着那高高矗立的城墙;挡得住人却挡不住心;城墙冰冷;而它的背后确实自己的故乡;朝思暮想;温暖心房的唯一去处……
两个人无奈;只得又回去了天津卫。与城外纷繁复杂的情况相比;天津卫这里却犹如一座空城。林承花了大笔钱买通关系;两个人才又得以回来。
整个天津卫沉沉死寂;店铺关门歇业;大街上也见不到什么人。要说人多的地方还是租界;可也都是到了兵士换岗的时候才听到了了几句人语;而后便又寂静下来。
林承还容易才把苏郡格安排在了法租界的一间旅馆里;便出去打听些情况。他发现北平城也不是密不通风的;想进去都需要去弄一张派司条;可是要去哪里弄;真的就一筹莫展了;这里不是他的地盘。
苏郡格翻遍了方圆几里路的电话电报局都说打不通;线路坏掉了;束手无策也就只好在旅馆里焦急的等待。林承赶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不过他却带来了一个人——安楚辰。
苏郡格见到是安楚辰时;心里一振;林承真的是很能干;在北平和天津卫没有人比安楚辰更加妥帖了。
“什么时候到的”安楚辰见到她与林承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的惊讶;苏郡格想着应该是林承已经给他道明了前因后果。
“前天夜里。”苏郡格老实回答。
眼前的苏郡格全然没有往日的干净利落;那污渍泥水早已将她的两条裤腿全部糊住;一双黑色的粗布鞋也根本都见不到原本的颜色。安楚辰有种说不出的辛酸;她是受了什么样罪才来到这里的。
“今天来不及了。你之前的那个特殊通行证也不能用了。明天我派车来接你进北平。”安楚辰出去了一会儿转眼又进来拿来些换洗的衣物。“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就过来。”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晨一眼;颇有些愤恨的意思;转身便出了旅馆。
苏郡格自然会问林承是如何给安楚辰解释这一切的。林承叹了一口气;“我是在楼下遇到他的。他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说我送你来北平;结果没有想到北平进不去了;就暂时住在这里了。”
“就这些”苏郡格质疑。
“没有必要骗你。”林承点了一根烟;而后与苏郡格一切沉默。
不用多想;当安楚辰见到她与林承在一起时;心里一定充满了疑问。可他一句都没有多问;是不屑于了解还是已然了如指掌其实他不问对于苏郡格来说倒是天大的好事。
自从安楚辰主动从商会董事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林承就再也没有在上海见过他;而此次在天津卫意外的相逢;林承在庆幸他能帮到苏郡格之余也多留了个心眼。
正在林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时候;安楚辰却正在看着那张递到天津卫港口上的特殊派司条。旅馆外那不是偶遇;其实是跟踪。
那时;安楚辰正在天津卫的港管办理货物出海的手续;恰看见了申请轮船进港的特殊派司条;这是苏郡格的东西;他认得。但让这张派司条作废绝不是安楚辰的手段;相反他还要一力促成这张派司条的通用。但是港管的头儿说:“安董事;我可没这个胆子;你没有看如今这非常时候啊。外国的军舰都不敢往里放。别说是张没人见过的派司条了;现在都必须是北洋府新刻的章子盖得戳儿才行啊。而且;这张条子还是陆上通行的;从水上过来怕是假的吧!谁敢呀万一放进来个间谍特务什么的;我没那个脑袋担保啊!您呀;还是忙您自己的为上策哟!别操这份闲心了吧!”
人家说的在情在理;安楚辰也只得作罢。等自己的事情办理妥当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满世界的找苏郡格。找到他们所乘的船;知道人已经进了天津卫;他就着了魔一般的开车到处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法租界见到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正在为找不到一个能拨通的电话而失落不已的趴在窗台上出神。下车时;正好遇到刚刚回来的林承;就与他一起上了楼。
关于这一切;安楚辰做过很多的猜想;但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齐昱有胆子把苏郡格交待给林承最终安楚辰决定收起他的好奇心;很多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去发现它的谜底;问是问不出来的。
壹壹零·夜深微雨润堤沙()
接到苏郡格之后很顺利的进了北平城;然而车子只是将苏郡格与林承放在了北洋军军部的外面;安楚辰说道:“这里是军事重地;我不方便进去。我已经提前报备过了;你们放心进去。以后有事可以到广德巷十五号找我;这是地址。现在全城戒严;电话电报早就不通了;自己小心。”将一张小纸条拿在手中之后;苏郡格与林承下了车。安楚辰认真的看了看苏郡格的背影才开车离去。
一别数月而已;再回来时;那印象中的北平城似乎未作甚大改变;只是战火压境的气氛中却让这个沧桑了几百年的古城没来由的生出些许压抑。春末夏初;本是个绚烂多彩的季节。湛蓝通透的天空里阳光明媚的洒下来;无风亦无云的叫人身心畅快。巍峨的城墙中嵌着赭红色的城门;庄重与威严里还渗透着些许的亲切。
苏郡格抬眼望了望军部的大门;不同与沪军大门的欧派作风;北洋府的军部就是当年清朝重臣的府邸。琉璃瓦当;飞檐斗拱;四角的嘲风灵兽虽早已有些陈旧甚至褪色;但那种威仪仍可震慑人心。门两旁的石狮子龇牙咧嘴;静静守望着朝代更替时前来坐镇的主人。
朱漆大门严丝合缝的闭着;两旁的兵士见有人上前便立刻盘查;“什么人”
“沪军夫人要见苏大帅!”林承答话。
“稍等。”兵士转身进门汇报。
片刻;便有有一位身着浅灰色军装的人从朱门里出来。见到果然是苏郡格;声音中喜悦异常;“大小姐;您回来了”
“孙参谋长。”苏郡格亦是欣喜。
“大小姐一路辛苦;里面请。”孙夫明赶紧将两人让进门里。
话不多少;直奔主题。孙夫明便将苏淳严前线受伤的事说给苏郡格听。这也就是为何一切通讯都被切断;就是怕章显昌得知消息;现在前线是薛鹏捷在全权指挥作战。
苏郡格眉头深拧;“我要先见见父亲。”林承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苏郡格那波澜不惊的面容;可是在他心里他能感受到这个冷静自持的态度下的焦灼;她担心无助;甚至要哭。
在临昆明湖不远的一个四合院里;苏郡格见到了苏淳严;傅含秋双眼红肿的陪坐在一旁。
看见苏郡格的到来;傅含秋先是一愣;而后就抱住她失声大哭;就像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郡格;你父亲已经昏迷几天了;你说这可怎么办我担心死了;总算是见到了你回来;这次心里才算是踏实了。”傅含秋哭诉着又打量了苏郡格身边的林承;是个长相英俊的年轻后生;面生。为什么不是齐昱他怎么不陪着苏郡格回来抽泣了一下;问道:“齐昱呢他怎么没有陪你会来这位是谁”
“禀告夫人;少帅有军务在身;特命属下护送少夫人先回北平。属下是沪军特遣部机要秘书员成林。”
在苏郡格的谎话还没有编好之前;林承早就先声夺人。而后是一个军礼;让苏郡格实打实的吃了一惊。他不是军装打扮;军礼却如此标准。
傅含秋被骗的当然顺利;虽然她一是在生齐昱的气;二是觉得这样一个不输给齐昱气质的年轻的人怎么就才是个机要秘书的身份;但是终归一闪而过的念头;便再也没有细究;也没有那个必要。
苏淳严是五月中旬悄悄去前线视察的时候被炮弹皮给击中了颈部;以致流血过多而昏迷不醒。好在手术顺利炮弹皮已经被取出;生命无大碍;只是人仍虚弱;再加上割伤的是大动脉;所以至今昏迷。
眼见着父亲这般情形;苏郡格就觉得心被掏空了一般;便想哭都流不出来泪水。坐在窗前看着远处发呆;这个四合院是苏家的老宅子;苏军哥的生母未过世是;她的儿时便是在这里度过的。也还记得那年与傅含秋关系僵持时;她好几次都是回到这里来痛哭一场。
这个院子从未被荒废过;苏淳严对前妻感情笃深;这里的一草一木便都如她生前摆放的模样分毫不差。
葡萄藤蔓交织错落爬满了整个木架;架下石桌石墩;一旁摇椅折扇……睹物思人;那年她就是这样抱着自己在摇椅上一字一句教着弟子规和诗经楚辞。
而今蝶翩莺飞的季节;柳絮逐团而舞;在这样一个光彩夺目的时间;却再也遇不到那样一个光彩夺目的人……
壹壹壹·星移物换愁无限()
原本是将人送到之后林承就该功成身退的;可眼瞧着北平是这般情景;他如何放心的下苏郡格;但也牵挂着那一船的药品唐三置办的怎么样了。北平如瓦罐一般;电话电报皆是不通;这可怎么办?而今又顶了个沪军机要秘书员的名头;更是脱身不得。杵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尴不尬的让人实在头疼。而就在林承犯难时;苏郡格也在犯难;该怎么找个托词将林承送出去;苏淳严的消炎药也快用完了;她还需要林承给她弄一些来。但是一个机要秘书员去搞盘尼西林;怎么说得过去?
至于上海那边;齐昱到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与东北军断了联系。但是他发现如今的电报只能到山东;便过不去了。北平天津的线路全断了;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章显昌找不到自己了;坏的是他也找不到苏郡格了。
皖鄂两军一听说察哈尔那边打起来了;一个个也是摩拳擦掌;希望在这样的一锅乱粥里也分一杯羹。特别是皖系的宋建章那个爱贪便宜的家伙;更是磨刀霍霍。
关于山东韩德喜为什么会将防线部署向南推了三四百里地。他确实无奈;北边打成了那个样子;他不想惹麻烦;唯有避让。这三四百里地实为借用。韩德喜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夹在北洋府和沪军中间;苟延残喘;但凡有一点动作;北洋府和沪军灭他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韩德喜将电话打过来给齐昱解释的毕恭毕敬;全面周到。齐昱一乐;这样也好;利用韩德喜搅乱了皖鄂联军正是时候。于是他一封电报戳到了皖军军部;用的却是韩德喜的口气。
那意思大概是他要把借用来的这三四百里战线与皖军做交易;地给皖军;换五百门火炮。不是想占便宜还没有找到好由头吗?齐昱深知宋建章的财迷心窍;三四百里的战线虽然看上去不大;但是这其中包含了两条铁路线;盘算一下当然划算;这样的诱饵他绝对上钩;也一定会避着鄂军。
果然;齐昱的如意算盘打成了;皖军真的派兵来收地了。齐昱不慌不忙的等着皖军的五个团全部钻进了套子就联手韩德喜一起灭了个干净。而这时宋建章再向鄂军求救;恐也是张不开口了。想吃独食;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皖鄂联军也就此作罢;没有反目已属意外了。
宋建章再拎出那些密电来找韩德喜算账时;韩德喜这条老狐狸却反说是他半路截了自己的电文;这电文的密码翻译压根不是这样的。这是他与沪军之间的密电;应该用沪军电码翻译;内容是:允五百门新式火炮易鲁申;济沪二线;望悉知。
密电就是密电;又不会署名字;鬼知道这是给谁的。宋建章这哑巴亏吃的真到家。可仍旧不甘心;责怪韩德喜:你也不能打我呀!
韩德喜无奈;老兄;那两条铁路线是沪军借我一用;现在算是我的地盘了。你跑我的地盘来撒野;你说我不打你打谁啊?
那齐昱呢?打他又是为了什么?
齐昱对于宋建章这样脑子不够用的人都不稀罕搭理。那是我沪军借出去的地盘;借出去的就不是沪军的了?宋建章;你个白痴!
鄂军司令饶印刚更是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草长满了吗。饶印刚面对这样的盟友;也算是长见识了。于是赶紧摒弃前嫌的与沪军结成一条心。宋建军孤立无援便只有窝在自己那二亩三分地再也不出头了。
齐昱不动声色的收拾了皖军;没有得罪任何一方而且赢得了乐于助人的好名声;真是大快人心。剩下的事便是察哈尔的战事了。与皖军的这一折腾就折腾了二十几天;关于北平那边的消息唯有报纸上的只言片语;两方相持不下;伤亡惨重却谁都不肯退兵。电话电报虽然早就已经通了;可是几次打过去不是没有人接听就是占着线。电报一封封的拍过去也是石沉大海。
跟苏郡格联系不上便只好找林承和安楚辰。林公馆说是少爷去法国了;没有回来。安楚辰倒是亲自接了电话;回复是我也和你一样的心情;早就和苏郡格断联系十几天了……
话未说完就是一阵的盲音;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壹壹贰·画楼洗净鸳鸯瓦()
“马上准备车;我要去北平。”齐昱已经坐不住;再见不到苏郡格他就要疯了,看到邵震进来他已经先开了口。
“少帅;章显昌派人来了,说一定要见您。”邵震不想报告;可是这样的事情终归是躲不掉的。
齐昱沉思片刻;“让他在会客室等我。”一粒一粒的扣上军装扣子。总要有个了结才好;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不过他来的也是时候;正好可以打听一下那边的战况。
章显昌派来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人;自称是东北军特勤处的职员;但是齐昱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应该是身居要职,至少是个团长以上的级别。
“见过少帅,在下刘广晋。”
齐昱点点头;示意请坐;邵震则命人添茶加水。“刘先生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这是司令要我交给您的一封电报;内容重要希望您亲自过目。”刘广晋态度有些倨傲;显然是对这个年轻后生有些不屑。
齐昱阴着一张脸;接过那封密电。大致扫了一遍;意思也就是要齐昱趁机出兵;在北洋军背后捅上一刀子。看来东北军的日子非常的不好过;他想着既然如此;他对苏郡格也就放心了一些。浅浅的笑意挂上嘴角;“此事我已知晓;但还需周密计划一下;章司令莫要心急。放心我一定会出兵的!”
刘广晋对于齐昱这么圆满的话语显然不放心;讪讪一笑;“上海离察哈尔路途是有些遥远。但听说少帅此次赴欧洲不是采办了最新式的飞机吗?还是那种架了机枪的;这战事可耽误不得;飞机飞过去那还不是眨眼间的事呀?”顿了顿又道;“而且司令说了我们是盟军;一定不会亏待少帅的;这里是银票;三十万两白银。”
齐昱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而后一笑;他已经是显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所谓无利不起早;哪有人会白白给你干活的?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是这样的一番思量;连我在欧洲买了几十架飞机的事都惦记着;章显昌果然有能耐。“好!那就如刘先生所言;将我这几十架飞机放出去练练。”齐昱这回答应的也就爽快多了。
刘广晋仗着自己用金钱收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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