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杰这孩子最好的地方就是都没有随他的父母和姐姐,难得活的艰辛却不愿意丢了骨气,纵然做错了事情,也肯承担责任。
只是毕竟年纪小,心性不全,所以做事难免欠考虑。
怎么说,他也还是个孩子。流浪在外,没有沾染上那些坏毛病,不偷不抢,不吸不嫖,也就很难得了。
齐昱当然也不会想到季文杰会在自己的军中当了兵。这么多年,也托人找过他,可是总是没有消息。
还是邵震在一次集训中看到了季文杰,觉得很是眼熟,可以查名字却叫潘国豪。
多亏了邵震仔细,把人拉到了面前来,劈头就问他:“季文杰,还认识我吗?”
“呃呃”季文杰吭吭哧哧老半天,也不敢抬头看邵震,就那么闷着。
“走,跟我去找将军去。”邵震也懒得跟他废话,拉着他就去见了齐昱。
“你小子,我找了你好多年了,怎么也不给家里一点消息呢?还以为你”齐昱其实现在也是不太敢认季文杰了,可是毕竟有血缘关系在,他就算是长高了,长壮了,有着齐家的血脉那就一定错不了。
“大哥”季文杰扑通跪地上了,一声大哥喊的声泪俱下,引得齐昱也差点就掉下眼泪来。
“好了,别哭了。看看你都跟我一般高了,男子汉别哭鼻子,流血不流泪。”齐昱一把拉起来跪在地上的季文杰。
两个人又说了点寻常话,齐昱觉得他受苦了,不想让他在部队里待着,想给他钱,让他去上海找苏郡格,然后接着去念书。可是季文杰不愿意,他说自己也想凭本事吃饭,在军队里最能建功立业。
齐昱想了想,既然季文杰喜欢部队,那自己就带带他,等仗打完了,还可以接着去读书,反正他还年轻。
“其实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接着去读书,现在也有很多学校不要钱,还给补助,可是今天游行,明天罢课,现在日本人又来了,哪有地方能安稳的放下一张课桌啊。”季文杰吃着齐昱给准备的加餐,他好久没吃过这么多好东西了,嘴巴都塞的满满的。“我多少还算是在家上过私塾的,认识字,那年跑到山东的县城时候正好遇到了招小学的老师,说是一个月能给两块大洋,可了不得了,于是我想着自己这点本事多少教这些五六岁的孩子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我就去了。而且那个时候我都挨了好多天饿了,两块大洋还让住在学校里多好啊。我就去了,结果一看是个日本人的小学校,天天就教什么大东亚共荣圈,还要唱歌,还要天天学日语,弄的我也跟着学日语。虽然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对着日本人要点头哈腰的,可是那个时候太饿了,我就想赚点钱我就不干了。可是谁知道,没过几天学校里出了事,一个叫秦爱力的学生领着一群孩子把学校里的一个日本孩子给打了。其实吧,这事也愿不了这秦爱力,那些小日本到了咱们这里都是趾高气昂的,别说他们,就连那些高丽人都跟狗似的,看着咱们中国人都想咬上两口。这个秦爱力啊跟这些小学生,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都会遇到一个同龄的日本小孩,天天牵着个两个大狼狗,后面跟着一个高丽小孩,耀武扬威的,非要这些放学的小孩路过的时候给他们弯腰鞠躬,然后才放行。这个秦爱力就受够了,突然有一天看见这个日本小孩没带狼狗,于是几个孩子一拥而上,就把这个日本小孩和高丽小孩给打了一顿。这一下就捅了大篓。日本人要求严厉彻查此事,最后所有的小孩都不来上学了。我这一个月都没干够,两块大洋也没拿,不过我也确实不想干了,干这样活,还不如出苦力抗大包舒服呢。”
“也是难为你了。怎么一直都不跟我们联系,自己一个人就这么吃苦。不过,从现在开始就不用再受这样的罪了,你想在军队里,那就跟着我吧,起码让你吃饱饭,不过不一定能吃上多好的。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你现在可不一般了,江孝全都得喊你一声小舅子了。倒不如你去南京,估计比在这里强得多,凭着你姐姐的关系谋个一官半职的,也是轻松。”齐昱看着季文杰吃的大快朵颐,也有闲心跟他开开玩笑,顺便打趣一下江孝全。
“那这么说来,你是江孝全的大舅子咯?”季文杰也不示弱,赌气一般的又往嘴里塞了两个肉包子。“我不去,丢人,她去给人家当小老婆,我才不认她这个姐姐呢!哼!”
“你都知道了?”齐昱听着季文杰这话倒是心酸。
“知道,我姐和我妈都干了什么,还有我爹那个抽大烟抽死的事情我都知道。可是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们不一样,人活一口气,丢不起这个人。大哥,我现在只认你。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别人我不认。你就让我留在你的部队里,当牛做马没问题,这么多年,我有的是力气,干什么都行。就算是不会,我也可以学的,好不好?不要赶我走。”季文杰说着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把抹去眼角的泪花,再端起玉米面的粥还不忘喝上一口送送嘴里的包子和咸菜。
“好,那就在部队里,跟着我吧,行兵打仗确实苦,上战场也做好心里准备。”齐昱拍了拍季文杰的肩膀,“那你是叫潘国豪,还是叫季文杰?潘国豪怎么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呢?”
“潘国豪,盼国好”季文杰解释的很是伤感,吃饭的速度也不像刚才那么快了,一下又一下的咀嚼着嘴里的白面包子,这会儿他突然觉得包子也没有那么的美味了。
“难怪啊,你也有心了。”齐昱点了点头,“那就还叫这个名字吧,明天起你换到警卫连来,跟我近一点。另外,你聪明学东西也快,顺便学一下摩斯密码,翻译电文。”
叁玖壹·山无重数水悠悠()
杜莲娥的事,苏郡格的事,上海的事,北平的事,一个人的事,很多的人的事,全中国的事,搅和在一起分不清,扯不明。
林承的焦头烂额和疲于奔命都用上了,还是不能足矣形容自己的忙碌。而且准备着想去香港,那么很多事情就都要做的像样一些。日本人的眼皮底下,什么事情就要万分小心,特别是苏郡格,她手里的钱财早就让人眼红的要冒光了。
小坂治一已经邀请了苏郡格很多次了,高桥圭也开始蠢蠢欲动。这边想保全杜莲娥,那边还要护着苏郡格,林承深感分身乏术。
其实这一切也就是温婉若的主意,自从上次见到了杜莲娥之后,温婉若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对,于是她正好借此机会弄死杜莲娥,谁让高桥圭喜欢她呢?要是变成了死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喜欢呢?
既然是得了麻风病,那就借这个机会吧。反正她杜莲娥自己说的,她身体不好,不便出门。
温婉若就不用客气了,倒不如借用一下上次林承的手段,州官放的了火,百姓也一样。
于是她就把这事说给了高桥圭,添油加醋的活杜莲娥故意躲着他,现在得了麻风病,这种病是要传染的。
高桥这个人自尊心极强,这样被别人耍弄肯定是心有不甘,他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温婉若又添了一句,也可能这个麻风病也是装的呢?
“要想知道是不是装的,其实也很简单,麻风病是会传染的,要想杜绝传染最好的办法就是隔离和用火烧。这样也正好验证一下,到底杜姐姐的麻风病是不是装的,也正好可以印证一下,将军您说是不是呢?”
得不到就去毁灭她,高桥这样的人占有欲极强,此计正中下怀。
温婉若也正好受够了对与杜莲娥的态度,从仰望到恭维,再到巴结和恐吓,还有其中各式各样的弯弯绕绕,倒不如彻底一点。
那么多的人都说过她没有良心,对,那就彻底的没有良心一点,断了这些人的闲言碎语。
她找了些穿白大褂的字日本人直接就跑到了平润班的门口,带着所谓的医疗器械和消毒工具来整治麻风病。
班主看到了吓得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杜莲娥无奈亲自出马,就看到了温婉若的得意和恶毒。
“温婉若,你究竟想干什么?”
“纠正姐姐一个错误,我叫温婉,不叫温婉若。新上的影片,免费送票给你。上面的主演名字就是我,温婉小姐。记住哦!”
“你戏唱好了,现在真的有出息了。我们平润班存不下你这么大的一尊佛,还请自便吧!”
“哟!这话怎么说的,咱们当初可是好姐妹,好师徒呢。要不是姐姐您不开眼,也不会落得这样境地不是?如果您答应我愿意给高桥将军唱上一回,这事不就解决了?”
“做梦去吧!你这只是单纯的让我去唱一次,还是让我去当日本人的汉奸走狗?我待你不薄,你是怎么待我的?”
“呵,你待我不薄?现在说是我让你去当日本人的汉奸走狗,当初你还不是要让我去给邓松当小老婆?!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回轮到你身上了!”
“是,当年是我的错,我那是为了平润班能有个靠山,我也就是随便一提,你没同意,我也没有强逼。”
“可是我这人脾气不好,你同不同意我管不了,现在你说了也不算。姐姐还是安心养病,我带了医生来,正好给你看看,能看好最好,看不好了,咱们还有别的方法,不用着急啊!”
然后整个平润班就全部都被围了起来,这阵势哪里是给看病的,明摆着是来杀人的,虽然这些人都穿着白大褂,可是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大夫。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温小姐,之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您多担待,可是咱们不能这样啊,我们的麻风病都好了,没有传染的啊,你看看没有传染的,我们都好了没事了。真的。”班主吓得恨不得都要给温婉若磕头了。
“有什么事冲我一个人来,不管别人的事,是杀是刮你看着办,放了其他人!”杜莲娥大义凛然,站在班主前面独当一面。
“好啊,那就先检查吧。”温婉若闪到了一边。
班主差人来向林承求救的时候,他正在沪升银行跟苏郡格和白举巽一起做账。
“这些都捐了,看看买飞机够吗?”苏郡格看着算出来的这些钱,也是觉得触目惊心,她还真的没有算过这些钱,自己现在的身价还真是叫人眼热。
“捐了买飞机?”白举巽吃惊的看了看苏郡格,又看了看一旁的林承。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的钱。”林承把头转了过去看向窗外,她想把钱去买飞机,还不是为了齐昱,现在的局面总是跟日本人相持不下。
正好这个时候林嫣两口子也跑来,将他们在美国的各种中国人组织的社团和商会的捐款一并都给捐了出来,这下算了可真是一笔大数额。好几架飞机的钱都有了,还有短缺的药品
苏郡格交代白举巽一定都要把这些钱变成东西,全部买好了再给江孝全送去,钱一旦变成了实物,意义就不一样了。这样可以确定江孝全会把东西用在刀刃上,而非敛财之后去争权夺利。
那些从四川出来的军队到了北方缺衣少食,可是前线作战却没有一个退缩的,齐昱在河北与章戍州联手对抗,身后要不是川军在山东奋起反抗,恐怕就要腹背受敌。江孝全若是再不近人情的不管不问,那就真的是没有天理了。
白举巽也深知政府的德行,明白苏郡格这么做就是对江孝全的放心不下。所以他会对苏郡格的指示全部照办。
这几个刚刚摆弄平整了沪升银行的账面,那边小坂治一就跑来了,几个人眼神流转之间传递的信息是:小日本,你来晚了!
岂不知这个小坂治一与其他的来中国抢掠的日本人似乎并不一样,他身材矮小,稍微有点发福,白胖的脸上还有两撇小胡子,穿着黑色的和服和木屐走起路来有点像鸭子。林承看着他的样子,心道:难怪温婉若看不上他,这形象真是有点叫人哭笑不得,比着高桥圭的人高马大,他逊色的不是一点点。
不过小坂治一看到这几个人之后很是客气,点头哈腰的让林承看着多少舒服多了。
他的中国话说的很是顺当,听得清楚,稍微的一点点口音也不是大的瑕疵。“各位午安,我是小坂治一,就是现在东洋商行的经理。您们好,您们好。”
“小坂经理?”苏郡格微笑了一下。纵然她对日本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苏郡格还是耐着性子跟他寒暄一下。“您好,我是沪升银行的董事,苏郡格。”
“早有耳闻,苏董事。这是我的名片,幸会幸会。”小坂治一又弯了弯腰,递出来自己的名片。
“多谢。”苏郡格接过来,扫了一眼,就让一旁的白举巽给收好。
“之前我们与白经理一起讨论了参股的事情,我想进一步来商议一下,顺便我们把合同给签了,可以吗?”小坂治一说话的态度倒是不怎么招人烦。
难道日本人里也有好人,不都是一个个来中国鲸吞蚕食的抢掠?
这边小坂治一正和苏郡格,白举巽谈的融洽,那边林承就听着邓松说温婉若去平润班找麻烦了。
林承犹豫了,看着小坂治一的浑然不知,还有些对于高桥圭的忌惮,就怕牵一发动全身,可是对于杜莲娥,林承压根说不上什么喜欢与否,只是心理上的亏欠而已,可是这种亏欠却是对方菱花的。
当年她死时候的惨状历历在目,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现在面对杜莲娥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无能为力。温婉若面上有小坂治一,背后有高桥圭,却非要和杜莲娥过不去,到底是为的什么?
上次在高桥的官邸把一只老鼠尾巴上绑了火苗放了一把火,搅乱了杜莲娥给高桥唱戏的场子,又给她出了主意,装病不出,可是这个温婉若还是不肯放过,女人之间的仇恨竟然如此叫人无法理解
“走吧,去看看。”林承还是准备亲自出,救人要紧,他不想再错失一条人命。
叁玖贰·金鼎满添留命药()
冲天大火,烟雾迷漫,老远就能看到被火烧成了炼狱的戏园子,还有那声嘶力竭的喊救命的声音,听着就能猜想出里面惨不忍睹的景象。
林承就看到温婉若跋扈张扬的样子,她抽着烟依靠在的黑色汽车门边,满眼都是的得意洋洋。
“救火,马上救火,救人!”林承对着邓松大喊,都知道温婉若有日本人的背景,所以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谁都不敢动手,要不是林承下令,恐怕就要看着它烧完了。
“林承!你敢!”温婉若一看是林承,整个人就像发狂了一样凶神恶煞的瞪着他。
“温婉若,我从不跟女人动手,所以,你滚一边去。”林承冷冷的回她一眼。
“高桥将军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温婉若狠得咬牙切齿。
“这是法租界,我们林家的地盘,关高桥将军什么事,你在这里放火,烧的是我林家的产业,得罪的是我。”林承怒火中烧也不打算就这么饶了她。
大火终于熄灭,温婉若气急败坏的领着人要走的时候,小坂治一和苏郡格也赶到了。
“小坂君”温婉若拿出惯用的撒娇伎俩,嗲声嗲气到让人牙都要酸倒了。
“这是怎么了?”小坂治一一头雾水,也被惊讶张大了嘴巴。
杜莲娥跟平润班的人好容易都被从大火里给救出来,幸好只是被浓烟大火给熏得受不了,有的人也只是晕过去了,受伤的人基本不多。
林承交代邓松都给送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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