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虚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所以不肯相信是自己的火焰有什么问题,听了火萤儿的话,连话也没答,而是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子,暗中释放一丝灵气想要感应他的修为,对方竟也没有反抗,任由他的灵气轻轻掠过。
但没想到的是,上官虚暗自探查的结果竟然还是查不出他的真实修为,这才沉了沉心神,皱眉问道,“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能否报上门派姓名?”
血画见他方才还对自己狠下杀手,一招落空立刻问起自己的来历,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才,不由笑道,“本君就是个妖人,何来门派一说?”
“你!”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火萤儿的脸色瞬间沉下,扬手化出长鞭,用力朝他的脸庞抽了过去。
以鞭抽脸本是侮辱对方的打算,虽不致于夺人性命,却是比杀人更加可恨。
血画脸上浅浅的笑容慢慢散去,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一握,空气中的气流陡然变得肃杀无比,上官虚和火萤儿同时感觉到气息的变化,脸色都有些发青,却来不及逃避就觉一道疾风斩向了火萤儿,而她的身形根本来不及移动就被生生斩成两半,血水四溅,沿着甲板的纹路流淌,很快就汇成一条小小的溪流。
倒在甲板上的火萤儿头颅还保持着瞳孔暴睁的表情,似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够一招之内将自己斩成两半,更不敢相信那个人是缘风卿的朋友!而缘风卿不止是她,甚至是整个天香谷最讨厌的人之一,她如何能够相信?
身旁的上官虚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待他反应过来想去救火萤儿的元神时,就见血画的双眼微微眯起,两道寒气如芒暴射,笼罩在火萤儿斩成两半的尸身上,咔嚓声中,她的尸体被冻成了冰雕,天地间的温度也迅速降低,却没有人感觉到冷意。
“不要!”上官虚似领悟到他要做什么,双目圆睁,声嘶力竭朝火萤儿的上半身扑了过去。
然而,他终究慢了一步,脚尖刚刚靠近地上的血水就听砰一声响,两团巨大的冰雕轰然碎裂,地面只剩一团团的冰屑,被夕阳的余辉洒过之后迅速消融成冰水,与殷红的鲜血交融在一起,连刺鼻的臭味都没留下。
上官虚的身形不由一僵,呆呆看着地面的一滩血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与自己相依相伴了两百余年的火师妹就这么没了,连片衣角都没留下,空白的大脑逐渐浮起很多的记忆,全都是火萤儿或哭或笑或发脾气或长鞭飞舞、红衣如蝶的画面。
天香谷中,不分季度年年盛开的红色枫叶如同一只只即将展翅翱翔的火凤,渲染的整个山谷红光冲霄。而火萤儿每晚在枫林中对月使鞭的曼妙身姿也似一只鲜活欲飞的火凤凰,在他脑中的印象越发深刻如烙印。
可惜此时此刻,什么都没有了,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在自己面前,上官虚却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这让他如何能够相信?如何能够接受事实?
船舱里面陆续传来零碎的脚步声,是被上官虚方才那声凄厉惨叫惊动的天香谷弟子,他们一见这幅情景,都本能取出法器对准血画,四个弟子之中,伤势尚未痊愈的赵义脸色仍然惨白,却还是执剑对准敌人的胸口,一边转头问上官虚,“上官师叔,出了什么事?”
可惜上官虚尚未从沉痛中回神,对他的问题恍若未闻,仍是呆呆瞧着地面的一滩血迹,久久未动。
血画微微挑眉,转目看向赵义。
之前在凤凰镇,他已利用空气中的气息使用追溯术法进行还原,便将凤凰镇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印入脑海,说不惊讶和震惊是假的,尤其是缘风卿居然在凤凰镇照顾了他整整三个月,其间不止替他穿衣束发,漱口洗脸,甚至还请店老板替他洗澡擦背,保持清洁干净。而那时的他,明明是一具失了元魂的行尸走肉,她却没有抛弃他返回师门,而是心甘情愿留在凤凰镇照顾他,等候他,直到前一晚的事情发生。
血画的心里似被什么东西重重碰撞,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回想最开始他救缘风卿的性命多次,只是因为他还没有解开魔戒的封印,也还不具备借助元神之力凝神化成人形的条件,他只是一缕残缺的幽魂被禁锢在魔戒之中,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更不知道为何生出灵识就被封印在魔戒里,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中。
魔戒凑巧被缘风卿捡到之后,他为了尽快使自己强大才不得不与她歃血为盟,之后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不救她性命,之前的十年,他与她,仅仅只是合作的关系而已!
353、清算()
十年时间一晃而过,对于血画来说,只是令自己愈发强大的一段短暂岁月而已,并不曾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可在南海海底的镜阵里,他亲眼见到缘风卿的前世今生,看到她的亲人朋友都因为她的骄傲、自负、天真付出性命,而她此生重来只为隐忍修炼,重回仙域替自己和亲人朋友讨回公道!
他们俩的命运似有些同病相怜,这才让血画心中的某根神经触动,从此对她有了侧隐之心。
但后来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及不上凤凰镇平淡的三个月时光带给他的冲击来的强烈,缘风卿为了守护他,不惜被人冤枉也不辩解,甚至险些为他付出性命。她明明可以丢下自己逃之夭夭,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诸多事情,她也不会被所谓的仙门同道共同审判,更不会丧失了清扬这个好朋友,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不肯抛弃他这具行尸走肉,这一桩桩一幕幕的情景,都让他的心变得柔软起来,也对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生出一丝浅浅的思念。
在凤凰镇的记忆碎片里,血画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意,自是想要第一时间追上“缘风卿”,助她的元神苏醒,反而吞噬魔君重云的元神,得到他的力量后再行净化,如此功德圆满便可直接飞升仙界,同他一起继续走上逆天复仇的道路,重登无上大宝。
但他看到凤凰镇里发生的事情时,便决定先替缘风卿讨回公道,这才转道追上了天香谷的商船,灭杀火萤儿不过等闲之事,其余人,他也没打算留下活口,包括那个目中无人、狂妄自负的渡劫修士尹修!
他转头看着赵义,脑海里浮起他挡在自己面前生受缘风卿那一掌的画面,眼神微眯,双手随便掐个法印,赵义身边瞬间笼罩一层寒冰,将他冻成了冰雕。另外三个弟子均是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砰砰三声巨响,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从里到外爆炸,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就被爆碎成为一滩血水,全都溅在上官虚的身上、脸上。
热血的味道惊醒了痴迷中的上官虚,他缓缓转目看着地面的大滩血水,似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双目如同染了血般,纵身扑向血画。
眼看一道红影如飞而来,血画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字:“定”!
时空骤然凝固,上官虚扑在半空的身体猛然僵硬,却也没有摔在地面。
看着他暴睁的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珠子,血画淡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话落,伸手一祭,袖中飞出一个闪着乌光的匣子,正是当年在千蝠万窟里面,用来收服三首巨蛇的法器。而此刻,那条巨蛇在匣中如同浓缩的小蚯蚓在慢慢蠕动,可对于现在的它来说,四周漆黑的匣壁如同高山悬崖,光滑如镜,怎么也没办法爬出去。
“它也很久没进过食了,不如就由你来填充它的胃饥吧。”血画喃喃自语一句,伸手将匣口对准半空的上官虚,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嗖地将他吸了进去。
匣盖砰的关上,周围的时空发出啵一声脆响得到解封,血画心满意足的收起黑匣,转身一步步走向船舱。
沿着楼梯缓缓向下,舱底的光线有些黑暗,萦江的巨浪击打船板的声音十分响亮,如同不停有人在擂鼓,喧闹不休。
血画沿着漆黑幽暗的过道步步前行,一直走到最里面,才停下脚步,慢慢抬手拉开右边房间的舱门,目光落在紧靠船壁的木板床上,静静盘坐的红衣男修身上。
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呼吸也有些紊乱,正是之前同“缘风卿”大战后重伤未愈的尹修。
感觉一股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原本陷入空灵状态正在闭目疗伤的尹修霍然睁眼,看向正前方十步远的血画。
见他已经苏醒,血画脸上现出个淡淡的笑容,缓缓走进房间,停在离木板床五步远的位置,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瞧着对方。
感觉他的目光逐渐转冷,落在身上如同两道冰箭,让尹修浑身不适,不由得站起身,皱眉问,“敢问阁下是?”
“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本君了?”血画见他如此健忘,微微挑眉后,伸手慢慢拂过右边脸颊,顺着他的指尖从上至下移动之处,竟然出现一条长约七寸的深刻疤痕,殷红的鲜血从血肉中涌出,顺着他白皙如玉的皮肤流向修长紧致的脖子,看得尹修一愣,蓦然记起此人是谁,不正是苍云门弟子缘风卿的朋友,昨夜他故意熄灭凤凰镇祠堂中的烛火,欲除掉此人逼迫缘风卿入魔,却被清渺以命阻挡,这才没有得手的那个人吗?
可是他怎么可能没有死?明明整个祠堂和凤凰镇的一半房屋都在他的玄火烈焰中烧成了灰烬,这个人明明昨夜还是一具失了元神的行尸走肉,怎么可能活生生站在面前不说,还无法判断他身上的气息究竟是什么修为?
尹修眼中不断闪烁的疑惑让血画冷笑一声,不知从哪里化出一块宽大的格子手帕慢慢擦去脸颊的鲜血,在他的擦拭之下,那道修长的伤口也渐渐愈合,看得尹修双眉紧锁,几乎不敢相信。
“你不是人?”终于,等血画擦完脸上的血渍,伤口也随之消失后,尹修得出结论道。
“那你觉得本君是什么?”血画漫不经心将手中染了血的手帕折叠成方块,淡声问他。
“你你只是一具灵体?”
“不错,还有些眼力。”
“怎么可能?你居然能够以灵生形,此事非大罗金仙以上的修为才能做到!”尹修的疑问虽然得到证实,却还是不敢相信,音量微微提高。
“大罗金仙?看来你的见识还不算少。”似好不容易才叠完手中的帕子,血画微微抬眸,明明是赞许他的话,却叫人听着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尹修暗自吸了口气,莫说他现在身受重伤,法力不到一半,就算他是鼎盛状态,也没办法同一个大罗金仙抗衡啊?但怎么可能呢?明明灵川大陆的天地中藏着大道法则,凡人飞升仙界之后受到天地自然法则的约束,根本没办法再回到灵川大陆,而且远在北国冰川之底还有一把诛天神剑守护着这一方太平,眼前这个人又是怎么能站在他面前的呢?
354、问话()
尹修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惧,这是他自踏上修炼道路以来,第一次生出恐惧的心理。而且直到现在,他才感觉船上的气息不太对劲。
灵识稍微扩展,便发现整条船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不但没有开船的水手,就连天香谷的两位长老、四位弟子也都凭空消失了。这怎么可能?
但再看看血画,想到他身上无法察觉的气息,连**凡胎都算不上的灵体特质,他又不得不相信此人确实不像这个位面的人,而且他很可能诛杀了船上的所有人!
“你杀了他们?”尹修的声音竟有些无法抑制的颤抖,微微崩直的身躯也显示着他内心无法掩饰的慌乱。
血画挑眉答,“那些普通百姓并没有做过坏事,本君自然不会滥杀无辜。至于其他人,应当为你所犯下的错事付出代价!要怪只怪你们天香谷妄自尊大,咄咄逼人,否则,本君其实并不屑于教训你们。”
听他说得如此轻巧,六条人命在他眼中就和捏死几只蚂蚁一般,尹修的双肩忍不住微微颤抖,可他是个聪明人,心知此时若是用强,势必落得和上官虚他们一样的下场,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留得青山在,才会继续有柴烧。
所以,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跪倒在地,垂首哀求,“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之前误伤了阁下实在愚蠢,还请阁下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在下计较。”
血画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个讽刺至极的笑容,须臾才撩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漫不经心问,“你们为何知晓缘风卿就是魔君重云化成的魔胎?”
尹修微怔,抬起头茫然道,“不是我上官师侄抓到的那个魔修供出来的吗?”
“这种谎话也只能骗骗那些掌门而已。”血画冷笑。
尹修的脸色微微发白,嗫嚅道,“上官师侄和火师侄的确是这么跟我说的。”
“是吗?”血画伸手取出那个黑匣子,指腹微弹,匣盖砰地开启,里面传出上官虚惨绝人寰的叫声,听得尹修心中发寒,脸色愈发蜡白。
低下头,看着在匣子中浓缩了数倍,如同一只红色蚂蚁的上官虚在三头蛇的追捕下拼命在匣中奔逃,血画沉声问,“上官虚,你若还想活命,便该学习你的尹修师叔,能屈能伸才是真男儿。本君再问你一次,你们究竟是如何知晓缘风卿就是魔胎的?”
他那句“能屈能伸”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听得尹修脸色发青,却只能垂下头遮掩所有的情绪。
在黑色匣中亡命奔逃,却依旧被三头蛇咬中多处,浑身血迹斑斑的上官虚心中暗暗叫苦,却还是边跑边喊,“我我是严刑拷打那个叫须尔的魔修才得到的消息。”
听了他仍旧不改的答案,血画眯了眯眼睛,指尖微动,匣盖缓缓闭合到一半的时候,才听上官虚声嘶力竭的喊,“不要关,我说,我说。”
缓缓关闭的匣盖静止在半空,血画并未开口,只是低头瞧着匣中的上官虚,静静等着他的真实答案。
“是是魔域北涯城的城主凌波凌波告诉我们的。”
上官虚的答案让血画既觉意料之中,又觉意料之外,他读取凤凰镇的记忆碎片时就已经想到天香谷若不是暗中与魔道勾结,绝无可能了解到缘风卿就是魔君重云以数千年修为使用上古魔咒“乾坤斩”死而复生的先天魔胎,毕竟这个消息在魔哉中属于最高机密,太常等五位长老一直紧守这个秘密,暗中派出很多人四处找寻魔胎的下落,怎会轻易就被一个魔宫的小仆从探听到?那个魔修须尔百分百是被上官虚教导才如此说,也只有仙门正道的人才会如此天真相信他的话,或者说他们虽然不相信,却还是选择相信,以此确保缘风卿的罪名,做到宁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想到这里,血画顿为缘风卿不值,伸手漫不经心将黑匣子放在旁边的圆桌上,随手提起茶盘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却被劣质茶叶难喝的味道刺激的皱了皱眉,放下茶杯又问,“凌波与天香谷合作,为的是什么?”
“她,”上官虚跑得汗水淋漓,却也知道这是他唯一的生机,哪怕与北涯魔城城主合作是天香谷的最高机密,此时也顾不得再隐瞒下去,“她自然是想让我们暗中助她对付中都魔城的五位长老,帮她登上魔君之位。”
血画微抬右臂,以手撑腮瞧着仍在匣中逃亡的上官虚,左手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敲,一下一下如同敲在尹修的心口上,偏偏他就是鼓不起勇气反抗,或趁他不注意逃之夭夭,只是觉得这般跪于人前,实在没有颜面。但颜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呢?他无疑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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