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风卿看着他,眼中一片茫然。
“你可知道,为何你的元神不但没有灰飞烟灭,反而坠落凡间?而且你可知道,你如今占据的这副躯体又是什么?”
血画这两个问题让缘风卿震了震,迷乱的思绪被拉回现实,定定的瞧着他。
这两个问题何尝不是她一直想要找寻的答案呢?她明明记得在仙域时,忘忧谷所有人都被镇守仙城的仙宝九玄冰莲绞灭成灰,她却不但活了下来,还能记得前生之世,实在诡异。
不由又想起在灵川大陆重生时被上官虚带领的天香谷弟子追杀的情景,加上后来遇到云天澜,他在黑暗的洞中训诫自己,之后被上官虚偷袭险些丧命,幸亏被师父韦一笑所救,这一切都让她对自己这具身躯产生过深深的怀疑。
可她并不记得重生之前的事情,亦不知道自己的元神为何没有被毁灭,这两个关系着她身世秘密的问题如今被血画提了出来,莫非他知晓答案?
心中涌起一股火热,她不由自主上前两步问道,“你知道答案?”
血画的眸色有些深沉,却还是缓缓答,“当日在南海海底的镜阵之中,你太过伤神,所以没有注意在九玄冰莲释放仙能的时候,你的母亲曾塞给你一样东西,那东西我虽只看过一眼,却能感觉它身上的气息,那是玄水玉的气息。”
“玄水玉?”缘风卿一愣,恍然记起自己的确见过那个东西,一直被母亲深深锁在首饰盒里面的夹层中,她幼时曾偷偷打开过夹层,感觉一股神秘的气息扑鼻而来,仿佛什么东西要冲进脑海的可怕感觉,吓得立刻合上了盖子。
后来,母亲曾对她说过,玄水玉是她的陪嫁之物,曾是她娘家的传家之宝,听说没有旁的作用,只能在关键时刻护住人或仙的一丝元神不灭而已。
缘风卿后来并没有见过此物,是以对它的印象并不深刻,此时听到血画提起,才恍然记起母亲还有这件宝贝,大约是在忘忧谷众人灰飞烟灭之前,母亲悄悄将这件宝贝塞给了她,而没有选择留给自己一个机会,母爱,果然是这世间最伟大的感情!
眼眶有些湿润,缘风卿缓缓闭上双眼,努力平复心胸的起伏,感觉情绪稳定之后才又睁开,咬了咬牙问,“那我这具身躯,又有什么秘密?”
从始至终,血画都只是看着她,目光悠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从忧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询问自己,目光微微聚焦后,淡淡答,“玄水玉虽护住了你的一丝元神不灭,却无法让你的元神完全恢复,也许是机缘巧合,又或是苍天捉弄,你的元神居然坠落到凡间的观星崖下,与那孕育了三百多年、已经化成魔胎的魔君重云元神进行了契合,且在众目睽睽,魔云缭绕中逃之夭夭,惹得众仙门正道争相追杀,欲将魔胎斩杀于萌芽状态。”
“什么?”缘风卿感觉似被晴天霹雳击中,目瞠口呆的看着血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心中又觉得有些可笑,她之前还怀疑血画是不是魔君重云的元神复活,没想到他不是魔君重云,反而自己才是,实在太让人感叹上天无德,造化弄人了。
“你若不是遇到韦一笑,他若不是将你看成当年那个女孩,或许也没有今日的你。因缘际会才让你能在苍云门平安无忧的生活十余年,可你若继续待在苍云门,你体内的魔性迟早会挥发出来,若是被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是魔君重云的元神化成的魔胎,你可想过到那时会有什么后果?”
血画设想的未来让缘风卿心中一凛,脑海里不由浮起天香谷的上官虚、火萤儿和莫流心对自己的积怨与愤恨,还有重生那日上官虚险些一箭要了自己的性命的情景,若不是韦一笑突发善心将她救走,就算母亲使用玄水玉的法宝护住自己一缕元神又有何用?还不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如何能有今日?
她如今尚是苍云门弟子的身份就被天香谷苦苦相逼,若有朝一日,被所有人知晓她竟是当年让灵川大陆无数苍生血溅山河的罪魁祸首,前任魔君重云的元神化成的魔胎,岂不是要人人讨伐,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此时又恍然记起,难怪自己这幅身躯格外招惹妖魔鬼怪,先是蝠妖内丹强行冲入识海,之后从蓬莱岛弟子李煜体内冲出的魔元内丹,都可证明她的确是个容易吸引妖魔的体质,倒也与血画的答案有些相符。
怔然看着血画,她半晌才问,“我我若不回苍云门,还能去哪里?”
315、了悟()
夜色凄凄,血画的让缘风卿眼中生出一股对未来的迷茫,呆呆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的问,“我我若不回苍云门,还能去哪里?”
“怎么?不想回仙域调查当年你的亲人被陷害灭门的冤案了?”血画斜倪她一眼,淡声问道。
回仙域?如何回仙域?缘风卿苦笑一声,“此生重来,没有个数千年的时光,我却如何能回仙域?”
“若你想回,我可助你。”
“助我?如何助我?”缘风卿有些意外。
“魔君重云当年被众仙门同道联手绞杀了肉身,元神又被鬼帝飞渊镇压在观星崖下,但它并不甘心就此永劫不复,不惜使用一种非常决绝的上古魔咒,名为‘乾坤斩’,将乾易为坤,正是取灭掉自己换得重生的意义,唯有如此方能得一线生机重化魔胎,并用所有的力量冲破鬼帝飞渊的封印,获得重生的机会。”
血画的话让缘风卿怔愣半晌才道,“所以,我虽然是魔君重云的元神新化成的魔胎,却并没有他的力量和记忆,是这样吗?”
“是也不是,”血画顿了顿,似在考虑如何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若我所料不错,你体内那颗魔元是从上古神魔战场中遗留下来的,珠内蕴含着极磅的远古力量,若能适当引导,当可助你直接飞升。”
血画的话让缘风卿愣了半晌才问,“你的意思是,引导我体内那颗魔元的力量出来?那我不会被它夺舍吗?”
话刚说出口,缘风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多么愚蠢?那颗魔元本就是上古神魔战场上遗留下来的产物,此刻只是因为岁月的更迭太过长久陷入了沉睡,一旦被激活,自然毫不犹豫会对她进行夺舍。她今日也不知怎地,似乎掉了智商,竟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会问出口,自己也觉得好笑。
“所以这才是我要取得魔灵珠的原因,只有它与那颗魔元的气息相似,小心一些,倒不一定会将它唤醒,再取水火灵珠的力量成功净化,将它转化成你自己需要的元力。若我所料不错,它身上的力量足可助你成功飞升仙君之境。”血画边说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观望的清扬和白兮,伸手一化,一道黑色光幕挡在他们眼前,什么也瞧不清楚了,不由大眼瞪小眼,怏怏的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血画才听到缘风卿问,“这个先容后再说吧,你打算现在就去鬼界吗?”
血画点点头,不经意捋了捋有些褶皱的云袖道,“不错。”
缘风卿的心震了震,犹豫一瞬才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说什么?”血画挑眉问。
“我,”尚未开口解释的缘风卿就见血画脸色一冷,嗤笑道,“怎么?你是同情我吗?想要帮我?你凭什么?”
心头如被重物敲击了一下,抽痛不已,缘风卿深深吸了口气才能平复剧烈动荡的心绪,哑声道,“我我只是想要帮你,我们是朋友。”
血画看着她,目光如同带了毒素,叫人只觉浑身僵硬,身躯发冷。
就在缘风卿感觉自己招架不住,随时都会崩溃的时候,才见血画眯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目光里的幽冷让人只觉望之如坠幽冷的寒湖之底,浑身没有半丝热气,他冷冷的问,“你说,我们是朋友?或者说,你还有别的原因才要跟我一起?你可曾想清楚过?”
“我,”缘风卿本想答“她想清楚了”,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仿佛真的有些心虚,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
“回吧,如果你确定还要回苍云门的话,你最好想清楚究竟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见她不说话,血画眼中的浓郁似又暗了几分,冷冷瞟她一眼,迈步就走。
缘风卿被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转身跟了上去,边走边想,她究竟要何去何从?真的要跟血画去鬼界吗?为什么要跟他去?是想帮他寻找身世的答案还是包含着其它的感情?
无数纷乱的念头纠缠着她,让她完全不知道走在前面五步远的血画何时停止了脚步,而她只顾低头思考,压根没有注意,便觉额头一痛,犹如结实撞在一根石柱上,让她莫名的抚着额头退后两步,茫然的瞧着血画。
他看着她,眉头微皱,半晌才从鼻孔里清哼一声,转身继续朝飞船走去。
缘风卿被他一声冷哼弄得十分无语,也实在弄不明白他为何生气,方才她说什么了?似乎是说想要跟他一起去鬼界之后他就发怒了,可她这么说难道错了吗?
正在想时,就听清扬神秘兮兮道,“小师叔,你和血画兄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情况?”缘风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瞪着他道,“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啊,”清扬挤眉弄眼的笑,“你就是个粗神经,不懂岁月之事,你可晓得,那日血画兄将一身是血的你抱回来时,神色阴沉的像要下暴雨了,谁都不敢与他说话,那些魔城的守卫不晓得他的厉害,争相扑上去阻拦,结果全被他一个眼神就灭了,那场景,直叫我们佩服的五体投地啊,太帅了!”
缘风卿看着他,目光有些发怔。
“我敢说,他对你不一般,八成是瞧上你了吧?”清扬的问题让缘风卿的脑子有点乱,半晌才问,“你说,血画他瞧上我了?怎么可能。”
清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叹气道,“可怜血画兄一世英明,竟然瞧上了你这个反应迟钝的人,你若真想跟他走,我可以回去帮你跟韦师叔和师父解释,毕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无法阻止的事,你说是不是?”
被他的胡言乱语气的哭笑不得,缘风卿其实也没有弄清楚自己对血画的感情是怎么回事,可听了清扬这番话,竟也有种醍醐灌顶的领悟,莫非自己也瞧上了血画,所以才舍不得与他分开?
316、小白()
见她还在发怔,闪烁的目光明显还没有弄清楚什么情况,清扬叹道,“小师叔,我们回去吧,血画兄遇上你这种情商低的女子,实在不知幸还是不幸啊。”故意负起双手,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的朝前走,缘风卿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突然掠过一抹光芒,方才零乱的思绪尽皆清明,竟是忽然通透了。
原来这十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血画的陪伴,也总在危难之机,心存着一丝侥幸,觉得只要有血画在,便没有什么危险能够称为危险了。
他强大的力量、精深的煅造之术,还有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聪明头脑,都在她前世今生遇到的男儿当中最是出众,令人望尘莫及。可在他这样强大的外表之下,内心却并不是真的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何被封印在魔戒之中?没有人愿意活在空白的世界里,所以他想去寻找答案,而她虽然弱小,却很希望他能找到答案,也希望他能知道自己是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亲人朋友,更希望这一切她都能陪其左右,与他一同踏上寻找答案的路途,与他分享所有的欢乐与痛苦,与他共同经历生生死死。
这个念头一想起,竟觉格外的强烈,难道真如清扬所说,她也瞧上了血画?所以才想要与他祸福与共,同生共死?
抬起头,缘风卿看着已经快要走到飞船前面的血画,他的背影虽然高大挺秀,却也透着孤独与寂寥,让她的心为之一沉,但她仍然没有弄清楚,她心里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他。即便如此,她还是认为如果这次她就这样任由血画离开,或许此生都会后悔,如同当年在仙域的时候,她从没有想过从丹城城主择天的府中逃离时,会造成怎样的后果,直到后来眼睁睁看着九玄冰莲从天而降,所有的亲人、族人眨眼间消失在自己眼前,那时候她才后悔莫及,却已经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若是重来一次,她宁愿选择在择天和仙域众同道面前自绝,也不绝不愿连累亲人和族人。
所以,上天既然让她重活一世,她便不能再让自己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情!
打定这个主意之后,她脚步一错,人如旋风掠到血画面前,认真的说,“我想清楚了,我要跟你一起去鬼界!”
脚步微顿,血画眯了眯眼睛,却依旧冷声问,“你为何要陪我去鬼界?朋友?你说把我当朋友,你可知我这个人不会有朋友!”
听他说得这般决绝,缘风卿不由把心一横道,“不仅是朋友,我喜欢你,离不开你。”
话刚出口,缘风卿就清楚的听到倒抽冷气的声音,也见到血画微微挑眉,琥珀的眸中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华,却绝不是喜悦的光华。
“小师叔,看不出来你这平时不喜美色的样子,原来也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啊!”清扬难得见到小师叔终于开窍,晓得对一个男人说“喜欢”二字,笑得合不拢嘴。
却见白影一闪,白兮奔到缘风卿面前,将她朝身后一拉,瞪了血画一眼才对她说,“缘姐姐,你你不能喜欢他!”
缘风卿尚未从自己石破天惊的话语中回神,突然又听白兮如此说,不由问道,“为什么?”
“你难道忘记了,他他不止想要吃掉我,还夺了你十年寿命的事吗?他根本就是个妖魔鬼怪,你不能喜欢他!”横眉怒目的白兮话刚出口,似忽然想起什么,脸色煞白。
身后,传来血画似笑非笑的声音,“怎么?灵狐一族的誓言可以随意不作数的吗?你也不怕灵狐老祖降下两道天雷直接送你去冥界见她?”
被血画所激,白兮怒道,“会不会被雷劈是我的事情,可我绝不会看着缘姐姐落入你的魔掌却置之不理!”
“白兮,你说什么?”缘风卿听了白兮的话,隐约想到什么,忍不住问。
其实不必等白兮回答,她已想起一些事情,白兮方才说血画想要吃他,还晓得当年在苍云门后面的苍华山里,为了从黄皮子精手中营救清扬等弟子,她同血画达成交易,以她十年寿命交换的事情。知晓这些事情的人除了她和血画这两个当事人之外,就只有当年一直陪伴她在落霞峰度过十年光阴的伙伴小白。
小白,白兮,她的目光闪了闪,犹豫着问道,“你是小白?”
见她终于记起自己,白兮也顾不得理会什么灵族咒术,拉着她的手笑逐颜开,“是啊,我是小白,缘姐姐,你可算记起我了。”
“可是,”缘风卿上下打量着他,实在没法将眼前这个俊秀可爱的少年同那只被自己抱在怀中整整十年的小白狐联系在一起,犹豫着问,“小白明明只是只普通的白狐,就算练成了天眼通的术法,也不可能进阶成九尾灵狐吧?”
“不是这样的,我我本就是九尾灵狐,十年前偷偷从青丘溜出来游玩,却在苍云山附近被一只妖修所伤,不得已才逃入苍云门避难,本想养好伤就回家的,又被那只巨猿所伤,连变化术都使不出。幸亏缘姐姐你救了我的性命,还将我带回去抚养,相伴十年,我的伤早已好了,却渐渐舍不得离开。那日姐姐他们找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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