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请你履行赛前的约定。”千帆冷淡地说:“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曾承诺,如果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错。”楚韵峰眼底浮现谨慎:“但也说过,这个条件必须是我能做到的。”
千帆微嘲地一笑:“放心,你一定能做到。我们先换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她滑动轮椅,来到一个靠水池的边角位置。桌上亮着仿古蜡烛的精致小灯,旁边有两个椅子。小墨帮她移开一侧的椅子,她的轮椅滑了过去。
楚韵峰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长腿交叉,双手放在膝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千帆。
立刻有侍者端着盛酒的托盘过来,千帆示意侍者把整个托盘都放下。她端起一杯香槟,递给楚韵峰一杯红酒。
楚韵峰微微皱眉:“你是知道的,公众场合,我不喝酒。”
千帆当然知道,只是不敢确定,穿越后他还是这样。听他这么一说,她反而定下心来,嫣然一笑,明丽动人:“就当是陪我喝,这是你欠我的。”
前世,她和他相处十年,熟悉他的很多习性,比如,他不善喝酒,稍喝两杯,就会犯晕。
因为这个原因,在外面,他几乎从不喝酒。遇到推不掉的酒局,都是她代他喝。其实她原本也不善喝酒,都是为了他,练出来的酒量。
她记得,有一次,她被人灌了两瓶红酒,一瓶香槟,回去的路上,吐得死去活来。他守在她身边,看着她难受的样子,紧紧握着她的手,发誓说永远记住她为他所做的一切,永不负她。
前尘往事浮现心头,千帆举起盛着香槟的高脚酒杯,眼神越发清冷。楚韵峰像是也想起从前,神情幽深起来。他接过红酒,对着千帆遥遥举杯:“好的,我喝,就当我欠你的。”
千帆的脖颈向后扬成优美的曲线,将杯中酒一干而净,楚韵峰喉结滚动,将醇香而又微辣的酒液一点点地咽下。
千帆又端起了第二杯酒,这是一杯鸡尾酒,名为“情人之泪”。淡粉渐变的透明酒液中,悬着一滴蓝色水滴,犹如情人的眼泪。
她端着高脚玻璃酒杯的样子实在太美,美得令人无法拒绝,所以楚韵峰也自觉地端起了第二杯,一杯以高纯度伏特加为基酒的烈性鸡尾酒。
两杯酒下肚,楚韵峰眼神已有些朦胧,他望着千帆,喃喃低语中透着压抑的痛苦:“小帆,为何你总是这样倔强?到我身边来吧,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我想要的,仅仅是你履行诺言而已。”千帆不为所动,无比清明地回道:“决赛你输了,说好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的,你说。”
“我要你现在就当众宣布,取消和苏菲的订婚。”
91|治疗()
星球杯机甲展会颁奖晚会上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最具爆炸性的,某过于星际第一豪门继承人楚韵峰当众宣布,他将取消和苏菲的订婚。
楚韵峰当晚喝醉了,是被副官搀扶着离场的,第二天醒来后,他在新闻上看到这个消息,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即使他曾对千帆说过,愿意为她取消婚约,但也绝不会选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酒精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力,在千帆提出那个条件后,他以为她是回心转意想和他从归于好,几乎没有深想的就答应了。
等他早上醒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已是覆水难收。墨洛温家将其视为奇耻大辱,第二天凌晨就发表声明,将全面停止和楚家及光冕集团的合作,军火界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两大集团再次对立。
他给千帆打电话,对方的反应却十分冷淡,他明白,自己是中计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发现军火界的风向变了,远星舰队的奥格华公布采购计划,用巨额订单拉拢军火商,先前支持他成立统一联盟的军火商纷纷改口,说还需要再考虑。他明白,他的计划已经泡汤。
自然,他不会善罢甘休。发现千帆是和奥格华联手后,他有一种遭到背叛的愤怒。他没有立刻爆发,而是决定冷静地执行他的报复计划。
……
洁白的天花板,银色的仪器。千帆平躺在托板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身穿一袭及膝的白色长袍,黑色发丝如瀑布般披散。
耳边响起欧文医生温和的声音:“精密扫描即将开始,整个过程将持续三十分钟,扫描过程中,会抽取生物样本,请放松,不要紧张。”
千帆平静地点头,欧文按下启动开关,托着她身体的金属板缓缓滑入检查舱,在她的视野完全没入环形舱体之前,她看到了一双紧张关切的熔金眸子。
是小墨。他被获准进入医务室,而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
这是出于谨慎,在她拥有自保能力之前,任何时候,她身边都应该有一个实力强大且能够完全信任的人。
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小墨。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会很心安,不用担心任何明枪暗箭。
医疗舱里一片漆黑,她感到身下的托板被撤去,整个身子不受重力般的悬浮在其中。然后,周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蓝光,投射在她身上,将她的白色长袍映照得如梦如幻。
光线不停变幻,时而是一道道彩色环光,时而是满天星辰。偶尔头脑和脊椎有轻微的刺痛感,她知道,这是在采集她的生物数据。
整个过程,她都很放松,到最后,她几乎要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托板重新回到她身下,托着她,缓缓滑出了检查舱。
她睁开眼睛,看见年轻医学院士微笑的容颜。小墨搀扶着她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后,她坐回轮椅,来到桌前,听欧文讲解病情。
“首先,我要恭喜你,刚才的扫描结果显示,你的大脑皮层运动区和下肢运动相关的神经元区域有活性倾向。”
什么?千帆反应了一下,眼中顿时射出惊喜的光芒!
所谓久病成医,对自己的病情,她多少也有了些专业知识,知道导致自己下肢瘫痪的最大问题,是大脑皮层运动神经元受损。
欧文继续说道:“我想,这和你的精神力恢复有很大关系。大脑系统本来就是一个整体,当年,你因为飞船事故陷入缺氧状态,导致大脑中枢受损,表现出的后遗症,就是精神力衰退和下肢瘫痪。现在你的精神力已恢复到s阶,相应的,你的大脑皮层运动区的神经元也开始恢复。”
“你是说,我有可能重新站起来?”
千帆压制住激动沉声问道,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对方微笑着点头。站在她身后的小墨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她回头,只见那双金眸璀璨无比,绽放着激动欣喜的光芒。
“是的。但这需要一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欧文回道:“治疗计划分为两步,第一步,是先恢复腿部知觉,促进神经元细胞再生;第二步,是肌力训练和复健运动。”
小墨忍不住抢话道:“大概需要多久?”
“这个……很难说,一切都要看实际效果而定。”欧文回道。
小墨还想说什么,却被千帆止住,她注视着欧文:“那我是否还能重新驾驶机甲,回到战场?”
“这个,我也不敢保证。”欧文微微一笑,“不要着急,让我们一步步地来,好吗?”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康复,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再驾驶机甲,但有可能重新站起来,对千帆来说,已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这里恰有一套最新开发的运动神经康复治疗设备,但需要根据凌小姐的情况进行调整。今天就到这里吧,等我这边准备好,再和你联系。”欧文说道。
小墨推着千帆的轮椅驶出医务室,金属门刚刚向两侧滑开,就见夏晨、冷轩、蓝迪和丹尼尔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来。
“情况怎么样?”几个少年急切地问道,眸子里是满满的关切。
千帆心下感动,微笑着回道:“欧文医生说,有站起来的可能性。”
“嗷嗷嗷!太好了!”少年们兴奋地嗷嗷叫了起来,围着千帆手舞足蹈,简直比大赛得了冠军还要激动。
“好了,别闹了,这是医院。”千帆笑着招呼少年们,“我们走吧。”
这家医院就是当初夏晨半决赛伤势复发后紧急搬送的医院,欧文在这里治愈夏晨后,就留下来做学术交流。院长对能迎来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医学院士深感荣幸,为他提供一切便利,包括可以自由使用医院的各种医疗设备。
第三天下午,欧文带着他的新研发的设备造访了千帆位于光耀星的新住处。
比赛结束后,千帆带着队员们离开选手村,在生活便利、风景优美的学城区边缘,重新租了一套房子。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她租的还是别墅。两层小楼,临湖而建,有一个单独的院子。租金自然不便宜,但也比住选手村划算。
这里距离她的新办公室不远。新办公室位于学城区相邻的商贸区,是各种大企业办公楼的聚集地。千帆在一座名为“银河之星”的大厦租下了一层,作为伊奥兰机甲光耀星分公司的办公地点。
这几天她很忙,忙着布置新家和新公司,不过当她接到欧文的电话后,还是中断了手头工作,腾出一个下午来等候欧文。
毕竟,能治好双腿重新站起来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欧文来访的时候,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千帆和小墨两人,其余人都被分配了任务,出门办事去了。
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了进来,投下一地金辉。窗明几净,从客厅可以看见室外的绿色草坪,和波光粼粼的碧绿湖水。
千帆坐在窗前,招呼欧文入座。机器管家奉上茶水,小墨静默如山,侍立在千帆身后。
这个少年过于英俊醒目,犹如一把锋利的宝剑,以至于欧文每次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横空出世的机甲新星,不知有多少势力想拉拢他,只要他愿意,名声、地位、财富都能轻易入手,可是他偏偏要跟在千帆身后,亦步亦趋,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不过欧文也能理解,他自己也一样,来光耀星后,有不少机构和势力表示,愿意给他提供更好的条件和待遇,但都被他拒绝了,因为他属于远星舰队,效忠的只有奥格华一人。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银色手提箱,向千帆展示里面的东西:一个医疗仪器,用细线连着许多直径不过三四厘米的银色圆片,上面标着数字。
他取出其中一个圆片,轻轻按了下顶端的金属小珠,圆片下方伸出一根长约五厘米的纤细银针。
“这是我根据地球文明时期的华夏医学,研制出的神经元治疗仪。”欧文解释道:“把圆片贴在肌肤上,能自动寻找神经元的位置,插入银针,释放电流,进行刺激。”
“你说的是针灸吗?”千帆观察着圆片和银针反问道。
欧文面露惊讶:“凌小姐竟然知道针灸?学识广博,令人佩服。”
千帆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查资料时,偶尔见到过而已。倒是欧文医生很了不起,竟然能把复杂的针灸简化成这么便利的仪器。”
“凌小姐真的很聪明,一眼就能看出玄机。”欧文赞叹地说。
针灸之术,最难的就是寻找插针的位置,以及把握插针的力道和深度,欧文的仪器,简单地解决了这些问题,令即使没有学过针灸之术的人,只要能记住大概的插针位置,也可以使用。
“另外,我必须得告知一点,这套仪器还在开发中,尚未正式投入临床使用。”欧文补充道。
“我很乐意尝试。”千帆淡然回道,只要有一丝恢复的希望,她都会牢牢抓住,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很相信欧文的水平。
“那让我们开始第一次治疗吧,我是需要换个地方躺下,是吧?”她问。
“是的。”欧文回道,他打量千帆的穿着:“治疗时需要露出腿部,我想,凌小姐这件裙子应该没问题,不需要另外换衣服了。”
三人来到客房。千帆先进去准备,小墨扶她在床上躺下,她刚想撩起裙子,见小墨盯着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转过身去。”千帆吩咐道。
小墨熔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不过还是听话地把身子转了过去。
千帆穿的是一件连衣裙,因为考虑到治疗时需要露出腿部,所以她里面特意穿了一件平脚短裤,这样即使撩起裙子来,也没有走光问题。
她把裙摆撩至腰际,露出光裸的双腿。虽然两年多都没有站立行走过,但因为一直坚持做复健,所以腿部肌肉并未萎缩,而是保持着优美的腿形,圆润而又匀称。
她又在腿上盖了一条薄被单,这才说:“让欧文医生进来吧。”
欧文也进入医生模式,套了一件白大褂,带着医疗手套。他把手提箱放在桌子上,取出里面的小圆片,从下至上,一点点掀开被单,把圆片贴在千帆的腿上。
圆片贴上后,下面会伸出凸起,寻找**位,等寻着**位后,便是插针。正常人的双腿能感到这些过程,但千帆因为双腿没有知觉,所以感觉不到。
被单掀至大腿,千帆有些不适应,但见欧文一脸认真严肃,眼中毫无异色,心中便也释然了。对方是医生,在医生眼中,患者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但她一转头,忽然瞥见小墨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双腿,一下子脸红起来。她开始后悔,不应该让小墨进来的。
如果她现在把小墨赶走,或是命他不许看,反而显得矫情,甚至本来没什么的,也会变得有什么。
唉,算了,还是装鸵鸟,当做不知道吧。她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乱。
92|忠犬反攻计划()
所有的圆片都贴上之后,欧文启动仪器,注入电流,千帆只觉腿部有种钝钝的感觉,像是肌肉被注入麻药后,再进行扎针。
欧文打开监控屏幕,上面映出腿部的x光扫描影像,一个个红点表示插针位置,红点周围一圈圈向外释放的红色光晕,表示被刺激的神经元范围。
“你现在应该还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觉。随着治疗的进展,你慢慢会感到电流刺激,那将是双腿恢复知觉的征兆。”欧文说道。
“需要每天都治疗吗?”千帆问道。
“每天一次,每次四十五分钟。这个仪器就留在这里,以后我们可以通过远程医疗的方式,我通过视频做指导,你在家自行治疗。”
“那真是太便利了。”千帆感激地说。
欧文微笑着补充:“你还可以试着运行精神力,有意识地关注你的腿部,这将有助于刺激大脑皮层运动区的神经元。”
千帆照做,静下心来,进入冥想状态。精神力汇成涓涓细流,流遍全身,直至腿部,她感到有些凝涩,摸不清方向,但好在有那些传来钝感的银针指引。渐渐的,精神力细流将所有的插针位置联系起来,形成网络。
欧文一直关注着监控屏幕上的变化,脸上浮现惊赞之色。这套仪器还在开发中,没想到和精神力结合,能取得如此好的效果。
一时间,灵感涌动,他又想到了好几个能够改进的地方。
四十五分钟的治疗,很快结束。欧文一一取下千帆腿上的圆片,这时一直旁观的小墨开口了:“让我来。”
欧文抬头看了小墨一眼,爽快地让位:“好的。”
千帆心头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出现了,尽管双腿没有知觉,但她好像还是能感到小墨修长灵活的指尖传来炙热的温度。
斜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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