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当嫁 作者: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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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当嫁 作者:唐清-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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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等候的队伍,同社会任何一个场合一样,有男有女,有胖有瘦,有——平凡和突出。
  照例,男的没有女的优先。女中,还分着妙道。
  富美婀娜,纤细高挑的姑娘是一眼就被相中的,自有瘦瘦瘪瘪,似未发育到顶的学长们,笑脸施与关怀,领着前往各自的院系,很矛盾的是,男学长们明明各怀争先的心,偏偏装似一本正经。
  小弱寒碜,或矮实敦肥的姑娘,也不用担心,还有这么一批被称为“假君子”的人物,兜兜转转,只为赠施同情心,每期新生入院来这么一遭,用的多了,就是一种“烂”。可此举别看,着实放着最高的“校园智慧”,一来给了愁姑娘们自信,二来增加自个儿形象,“形象”这玩意儿是当今学校,甚至当今社会最有力的资本。这是个性张扬,人人平等的竞争世界,谁都有本事扒住最可口的“欲望美食”,要把别的竞争者嘴巴打开,那人的“形象”是你最好下手的口子,口子薄而易碎,很容易撕扯。
  那么,最倒霉的还是“中间派”姑娘了,吸引注意她们没有魅力,博取同情她们没有资本,忧忧念念,只能自叹父母为何将自己生得如此“平凡”。 跟人世其他地方一样,“平凡”是最要不得的特点。人们的七情六欲,说穿了,就是追求着让自己变得更不平凡。要不然会像酒酿丸子——渺小的米粒反而浮在上面,淌底下的全是扭扭捏捏,不够担待和勇猛的面粉团子。没有人愿意沉默泯然,人心所以浮华,人世所以喧嚣。
  凌云是个怪胎,她就愿意当团面粉。人们喝饱了面汤,没肚子再嚼面团。凌云就这么无闻无为地长到十九岁,不懂称羡,不懂追捧,如今天开学时的这种情景,她也只会“呆傻”地看。
  九点半,有护花校工来为花圃子施水,中年汉子,手攥皮管子,胡乱洒着,不像真爱花,当份职业,机械地做着,所以脸上没有满足的微笑。
  凌云喜欢看皮管子喷水的一瞬,干净轻灵透了,不提防,小半侧身子被洒到一些,凉着,被风儿一吹,很爽。头上也嗒嗒掉着什么,凌云抬头,笑开了,梧桐叶子,本是极肥,夏末的热天气里相互挤撑着,都要去占别人的空间,反而蹭着身子,互相抹汗,更腻了。现在被这片刻的水淋了,竟片片欢欣鼓舞起来,沙沙而动,就是那胖叶尖将多余份的水洒来给凌云,娱己也娱人。
  凌云不知不觉,抄手向上,与叶和水儿逗欢。
  听到嗤嗤一声笑,凌云低头,面前站来一个胖女孩,结实,扎敦,着一条淡褐底子淡红条纹的连衫裙,过紧了,两袖边口下箍出清清楚楚的一道肉条,身微动,那肉条子也颤颤而动。有一张圆脸,被型秀的短发包围住,眉眼之间一片慈和的笑。
  这么腻热的天气,女孩左手还抓一包“奥利奥”,右手一片一片拨着往嘴里送,巴巴嚼着吧,还努力朝凌云咧嘴。
  凌云心想,这种人是真喜欢吃来着,真心爱吃的人总是很会享受生活的。
  凌云回她笑,有礼且有疏。
  胖妹妹显然误会来着,竟一步踏前,离凌云更近。
  凌云不着痕迹,微微后退。
  胖妹妹努力咽完口里的一坨,对凌云说,“等人?”
  凌云道,“不,看人。”
  胖妹妹眨眨眼,“哪里看?”
  凌云手一指,那个“新生报到咨询处”。
  胖妹妹回身,“你是新生?”
  凌云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过去排队?”
  “我是中间派。”
  胖妹妹愣怔,“什么,意思?”
  凌云一本正经,“我没有更美,也没有更丑。”
  胖妹妹唔囔,“那就很好了啊……”
  凌云笑,摇头,“一旦排到那队伍里,就是“不幸”了。”
  胖妹妹摇摇头发,咂嘴,“有趣。”
  “所以,我只看。”
  胖妹妹将右手往裙子上擦了擦,拿开时,便有一个油油深深的印渍,胖妹妹也看见自身了,不够在乎,只是将手递给凌云,“我叫安碧如,新闻系二年级,爱交友和搜集小道消息,人称“八卦妹”。”说完,拿小小却亮澈的眼睛,直盯着凌云,那里面倒是足足的诚意。
  她的介绍,爽真却没品。凌云没碰过这种类型的,要拒绝了。
  胖妹妹加一句,“真想,和你交朋友来着。”
  凌云从从容容,伸手却腼腼腆腆,“宋凌云,临床医学一年级,还没学会交朋友和搜集小道消息,有前途的话,愿意学学来着。”
  安碧如一捏左手已经空瘪的饼干袋子,扯过凌云,往那热闹地方走,“来,我帮你问问。”
  凌云无措,“不用了……”
  安碧如力大,不容分说,转眼间将凌云推到了队伍前头,旁边人头攒动,报到的正点儿在那个口子,凌云还是偏了。
  安碧如却扯开嗓门,朝人群中大喊,“安必新,安——必——新!”
  一个男生头从人群高处探出来,恰似身站椅子上,答应安碧如的叫嚷,“干嘛!”
  “干什么嘛!有事找你!”
  “忙呢!别来搅合!”
  安碧如推凌云,凌云小骨头小架子,觉着快要散来着。
  “有个妹妹找你帮忙!”
  那瘦干个的男生本来快要将头往人群深处放了,听了安碧如最后一句,才抬一抬,匆匆打量凌云一眼。这一照面,男生特征滑稽又可爱。头发三分乱,似个菠萝盖,听说是老实男人的经典发型,八十年代末的流行,顶着它的人有没有老实不知道,它发展到老式却着实隔了一段革命岁月。男生鼻梁本高,修而削,是个好看的形状,却偏偏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顶不牢似的,一牵动脸皮,那眼镜子就往下滑,过了俏鼻尖,便延到了嘴皮子河,总拿上嘴唇去努它,又事与愿违,校不正,更狼狈。看他一耸一个奇怪表情,凌云直想笑。
  真笑了,铃铃声溢出唇畔,到底姿色底子差了点,这么娇俏着,也成不了一朵美丽的花。
  男生很快将注意力从凌云身上拔开,没有多大劲头,撇撇漠漠,终于将头沉入人群,再没声息。
  凌云“嘿”声,瞅着自个儿的骨架子刚刚是白散了。
  安碧如倒是真着急,踮着脚尖,跳来跳去,要看里面那个混账的东西,还真无所顾忌地骂,“安必新,出来!为什么不帮我的忙!好啊,你这次不帮我,你瞧着,我也不给你喜欢的女孩子资料了……你这个混帐!哥——哥——”
  安碧如的喊显得孤单而可怜,外面没有凌云帮衬她,里面没有人答应她。
  安碧如的热情受到打击,有些殁没,在原地甩着两只胖胖的胳膊,口里念叨,只是用来排遣尴尬和失落。
  凌云叹口气,换她攥回安碧如的手,往她原来的梧桐树下走,好在,总有个可以接纳她们的地方。
  快接近了。
  凌云讶然,那里也被占了?
  才下梧桐树,便有凤凰来。
  有驳驳像古钱币似的光影子,撂在一个纤长瘦削的女孩身上。
  凌云慢慢接近,仔细看姑娘形容美好极致的脸,肤色嫩白,圆巧下巴,眉眼弯弯,频频而笑,暗藏风情。背靠那个紫色大花圃,像嵌在风景画里的一片叶子,难能可贵,叶落尘土不归尘,有独立自信的态度——恰巧是凌云少有的态度。
  凌云痴看的时候,总爱翩翩颔首,造成友谊的误会。
  那姑娘于是眯眼朝凌云更欣然了。
  凌云受宠,并不有惊,只幽静想,眼熟,什么地方看过这样美丽的花?
  凌云对姑娘道,“等人?”
  “不,看人。”
  凌云挑眉,跟刚刚八卦妹一样转身看那个热闹咨询处,复又打量姑娘,道出这么一句失调的话,“你并不是“中间派”。”
  姑娘接口很顺,“是的,我应该还算是漂亮的。”
  凌云深深吃惊,她能理解她?不,不只是理解,而是一份看透。她是不是一直在旁边观察了她好久?那么,自己就不应该吃惊,而是应该害怕。
  凌云还没有反应,姑娘也伸过来手,没有捏过油饼干,薄而细腻的手掌,好看得过分。
  “李羽裳,经管系一年级,可以作个朋友吧?”
  凌云微微后退,觉着与她比与“八卦妹”相处还不适意。
  她念经济的,有古典的气质,她有诗意的色相,却又真是生意人的口吻。
  凌云无措,“为什么……”
  李羽裳不落的微笑,“刚刚我不在看其他,一直看的——是你。”
  凌云还是,“为什么……”
  “你不认识我了?”
  “……”
  “我是那晚你家宴会上羡慕你的女生啊。”
  哦——“荷叶边”,说话口气像夜晚悠悠游开的萤火虫。
  她说过羡慕凌云的,凌云记起来,当成开玩笑,这么入画的姑娘,还需羡慕谁?
  她说过会和凌云见面的,凌云记起来,不敢轻忽,这是种缘分?还是种刻意?
  李羽裳对凌云,也对安碧如,“一起,去喝杯咖啡如何?”
  凌云当时并没有发觉,这么九月奢奢的天气,喝咖啡是多么不适宜。那么只是一种借口,借什么口,做什么事呢?凌云也没有与安碧如对看,也没有问问这个刚结识的朋友之一愿否愿意同去,她自己就顺从走,慕慕傻傻地顺从走了。

  四 四角桌
  医学院大钟楼旁静藏着一家名为“蓝衫记”的小咖啡馆。挑的地方不错,远离中央教研大楼,这季节,周旁又铺满了绿,浓荫斐斐,沁凉小径,往来并不拥挤,即使人们不小心擦肩了,彼此对一个有礼有歉意的微笑,温存拔开身子,依然各走各向,不闻任何讨厌的嘈杂。只每日清晨有偶尔路过的晨锻跑步者,或者挨近于旁的钟楼里,在整点时分发出的报时钟声,大钟有九十多年历史,随建校而建,想象原本那声音应该悠远而辽阔,现今——只是沧桑。还有就是像现在这样的午后,慕名而来,欲寻一个赏心下午的休闲者,为这处增添一些无伤大雅的人声气息。咖啡馆是由老旧的阶梯教室楼改建而成,外壁是漆粉剥落的砖墙,本就爬满了常春藤,别地方的爬山虎都没有这里长得大且肥,午后晒过太阳了,早去掉了露渍,没有水灵灵的味道,不过却也安静,那风沙沙挑逗着,它们动却不乱,不吵人,特别——是不打扰咖啡馆里昏昏欲睡的学子。咖啡馆门前就是用碎石铺开的一条中央小道,小道两边有两个长方形的圃子,各种一排芭蕉树,缭缭寥寥的只有一个坏处,爱招一些小虫子。小道往前走,又是一个圆圃子,一棵好大的青松,要换冬天来看更好,那时压雪,现在嘛,只是用来藏东西了,藏住后面那个咖啡馆,藏住咖啡馆里的人,藏住人心里种着的,丝缕心情。
  关于店名,不好事的同学也会猜想,是店里泡的“蓝山咖啡”特别有名,还是店主人是个爱穿蓝衫子的姑娘。只听说主人是学校的自家人,打从这儿毕业的,又走了回来。那个可能的蓝衫子姑娘,心思又是何等细腻巧妙?进店堂一看,底楼的阶梯式课桌与椅子,一张未撤,那上头的楼顶却凿了一半,和二楼通开了气,剩余的一半台面被围了镂空花纹的法式栏杆,设一些雅座,收费更高些,景境儿更静些,有人喜欢。所以,每天一楼的大众座位是满的,二楼的娇气座位,也是满的。
  二楼东西两面都有一竖落长而窄的仿欧式窗户,原本镶的却是中国腔的白净玻璃,店主人接手后,让人添上了艺术彩绘,阳光很好的时候,从窗户里透射进的光芒,能在地板上画画,抽象的,让人咂咂无穷的画面意象,有像是毕加索的“肢裂的手”,达利的“柔软的钟”,还有像是梵高的“星夜”。若两面窗户同开,那太好了!经窗外龟背竹过滤后的风,是那样清新而干净,呼吸一口,能帮人洗胃,也能帮人洗性。今天,只开了一扇,只能凉快两三桌的客人。
  靠开窗的四角桌,桌旁对放四张椅,两张空着,橘红的椅面,两张坐着,两个品色不同的男孩。
  浩云的两耳各塞一只耳机,神色安宁地听着也许同样是安宁的音乐。
  他上身一件宽松却不拖沓的白衬衫,袖口恰到好处地挽上,略略紧着胳膊肘,下身一条薄棉质料的米色休闲裤,穿来只有稀少的褶子,显得干净而干谨。胸前的纽子一溜排都是很用心地扣住,只接近领口的两颗放松着,任那小襟口随意敞着,露出并不苍白的肌肤,却也是细腻的棕色,隐隐有舒肤佳肥皂的清香。
  他的头发理得短,没有用任何加工材料,就是两边拢着整齐,有时会有额前的一两根发丝轻轻擦到眉尖子,佻佻地动,只被他不用心地一甩,那仅多余的浮躁味道也一扫而光了,只剩习惯性的稳重。
  他静赏音乐,透心透性,半闭目,脑袋也随音乐微微晃动,更细微颤颤的还有他的睫毛,不是狂乱的激情,只像窗外承受美好阳光的那片绿意盎然的龟背竹叶。
  浩云对过的另一个男孩,刚放下一本书,一本厚硬封面,封面上贴着“玻璃工艺制作欣赏”几个美术字的书。男孩又拿起了一件玻璃制品,捏在手里转玩着欣赏。
  这个男孩表情丰富过浩云,倒不是笑多过浩云,贴上他脸的,更多的是道不清味道的皱眉,从眉梢到眉弯,有妩媚幽幽的味道,幽幽着午后的阳光,幽幽着咖啡馆外的徐风,幽幽着手边的香浓咖啡,幽幽着刚看过的书,还是——幽幽着眼前这件玻璃制品壁上投射出的自己的脸呢?一样道不清。
  他是喜欢手中的东西的,只玩转的时候就是不小心,就是浮浮着性子。被他握住的小玻璃也似恼,恼他不更稳重一点,怕他保护不了自己,那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不小心摔碎了,他是没事,它要投胎却难,还真不如当初不要被他喜欢上呢。
  他睁着眼睛,精神很好,玩了一会儿,转身看看窗外,他的头发削到正好能遮住半个耳朵,发质密,昨儿个刚洗过的样子,不够伏贴,散散的,被面前风一撩,有些乱了形状,他拿另一只手抽空去拨拢它们,指尖深入头发,一顺而下,只这瞬间,有种纯然的天真和可爱。他这个动作可吓着了手里的玻璃品,再次提醒,喂,喂,你可小心一点!
  他转回脸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息。
  浩云许若听到了,许若也不是,正巧拿下了耳机。
  浩云望对过的朋友一眼,“还在看哪。”
  那男孩开始娓娓道,“Dala Chihuly不愧为国际知名吹制玻璃艺术大师,你看他的作品将粗犷的轮廓及丰富多彩的边线,同这种晶莹剔透的器皿材质完全融合在一起,完美,真是完美……”
  浩云在他啧啧有声中两手对做阻止状,“行了行了,一说到你喜欢的,就没完没了了。”
  那男孩竟会半偏过脸,三分羞赧。
  浩云端起面前似乎半凉的咖啡,啜了一口,从杯子上再看他一眼,“不知道除了玻璃这种东西外,还有没有能令你痴爱的了。”
  “有!”男孩大声,回答很干脆。
  浩云微微有惊,“哦”了一声,不是在挑问,他了解面前人,就算刻意去问他也不会告诉自己,除非是他率先愿意说出口的。
  男孩抬抬头,观察浩云,等他开口提问他又不响了,于是他也只能不了了之。
  男孩不是非常热爱咖啡,他喝只是为了排遣尴尬和无聊,像现在这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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