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藏今姓字先,铁胆铜肝志自坚。
虎名擂上英名显,并头配合是良缘。
王姑说道:“弟子开打擂台,惊动远近英雄;倘遇着大敌之汉,我是女流之辈,武艺低微,难以对敌。今者圣母四句之言,岂不是错误佳偶,亦是枉然。”圣母微笑:“若系不合佛偈,遇着大敌之汉,我有八句咒语,传授于尔。敌人不过,念起咒词飞砂打石,掩敌人眼目,打他下落擂台;不可伤人之命,恐招天怒。”“谨遵师教,”“吾去了。”王姑泪眼跪拜相送,圣母驾起祥云霭霭,回普陀山而去。
惊动马雄夫妻,听有哭声。步到房门,叫声:“女儿独自悲哭,有何缘故?”鸾英道:“蒙恩爷搭救。肉眼无珠,不识我师,系慈悲圣母,今别回普陀山去了。挽留不住,离别之情,心如刀割。因此女儿悲哭。”马雄夫妻一惊:“早知是慈悲圣母,亦要问我归期之事。”啧啧连声悔之晚矣!姜氏开解王姑一番。将圣母教习神拳武艺,常常练熟,留为防身之用。
是日,马雄上山射雁,看见有榜文高挂,人拥观看,未知何事?冲入人队,细看一番。心内明白,即不射猎而回,大喜入门,连叫王姑数声。小姐上堂细问:“恩爷疯颠,还是酒醉?有女儿之名不唤,连叫王姑何事?”“为父今日登山射雁,见令兄王爷兵在寺前张挂榜文访尔;因此我收猎回家报喜。但汝兄是悦心王,我儿岂不是王姑么?”鸾英道:“事虽至此,还以父女相称才是。”不独王姑欢喜,马雄夫妻亦甚得意。三人言及一番不表。
欲知兄妹相会如何话柄?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拟擂台拜本回朝 正国法诛凶警众
诗曰:
小人行险终须险,君子固穷未必穷。
圣训千秋为法则,逆天不道定为凶。
且说小姐听说,欢喜无限。“望恩爷带女儿登营相会何如?”马雄说:“这个自然。”是日父女起程,辞别姜氏。“待我见了家兄,差人迎接,共享荣华。”姜氏欢喜:“任从尔的主意。”相送出门,父女不觉到了营前。低声叫句:“儿呀,躲入树林。待为父揭榜,禀明令兄,然后相请。”“多劳恩爹了!”壮士向前揭榜,军士大喝:“何等样人,擅敢将榜文揭下。”“我是猎户马雄,为报明王姑之事,烦为队长代禀。”军士走入大营,双膝下跪:“禀上王爷,有一壮士揭榜。声言:『来报王姑之事。』现在营前,不敢擅见。”
马俊等大喜:“快些传进。”军士一出:“壮士有请。”“烦劳引见。”进营双膝跪下:“王爷在上,小武夫叩头。”悦心王道:“请起,请问壮士贵乡人氏?高姓大名?把舍妹生死着落,一一说明,重赏于尔。”“王爷容禀,小村愚只为家贫,好习小小武艺;射雁度日为生。前有日内,上山射雁;见白蛇坑边,有一青年妇女,倒在路旁;口含鲜血,两目朝天,竟似死去之状。意欲开厝安葬,见他两手掌心尚暖,知他死气未绝;小武夫将王姑背回家中调理。谁想行近庄前,忽有一老道姑,细问根由;蒙起慈悲之念,赠药搭救令妹还阳。独惜舌被咬伤,语音不正,难说端的。道姑同入草舍,发药调治,未满二月,令妹能言。方知王姑之名;蒙他不弃,拜我为父。但我两老命蹇,并无儿女,胆敢认为父女相呼,诚恐折福非浅。王姑立意,道姑旁劝,然后胆敢父女相称。”
马俊离位:“原来是大大恩人,请来重见一礼。”马雄曰:“这是小事,村愚不敢。”王爷:“休论贵贱,五百年前共一家,不同宗祖也同华”“如此斗胆请坐。”一齐坐下,又问:“舍妹今在何方?”“王爷容禀,昔日老道姑不是凡人;原来是慈悲显圣,秘授令妹神拳武艺,洒豆成兵之法。今圣母归回普陀山而去。王姑现在营前,待某出去引见。”走出林前,叫声:“王姑快来。”小姐出林前:“请问恩爹,此事如何?”“令兄唤尔,请进相见。”
父女进营,军士跪接;文武向前拱候。兄妹重逢,下礼坐定。王姑大叹一声:“愚妹被妖道所害,宁死不辱,咬舌身亡;只道今生不能相见,谁知兄妹又得重逢,皆赖恩爹之力,望哥哥答报为是。”马俊回礼:“尔之事,为兄之过;连败朝廷两次雄兵,幸得驸马妙计,孤身入寺,买通行童;假认王絮,拜妖道为师,破宝灭却,皆赖驸马之功,赵虎之能。”上前拜见鸾英,与柳絮又重见一礼。王爷道:“请叔台回庄,相请贤婶到营,与本藩一齐回京,同享荣华。”马俊命人备办酒筵,大小将佐,众英雄俱皆尽欢而饮,共庆威人大功。又得兄妹重逢之乐。马雄饮罢回庄,王爷兄妹同众文武相送。次日,马雄夫妇收拾行囊,直程来到营前,王姑接入。
马俊择日班师起行,王姑止住:“哥哥未可返京,容妹子一言禀告,圣母秘传武艺,神拳之力,洒豆成兵之法;择定端阳之节,大开擂台,内有缘故。”马俊大怒:“闺中弱女,擅出大言,开甚么擂台?为兄不准,有坏我治家不严之罪。”
王姑在旁斜视,马雄晓意:“王爷息怒,令妹不是争名夺利,皆因圣母有法旨留下:『要考天下英雄,婚姻大事。』”驸马接口:“叔台差矣!家有十口,主事一人。回京之日,拣择廷臣子侄,岂无如意之才郎,而结婚姻乎?”马雄道:“王爷明见,廷臣子侄虽好,不是王姑匹配之人。要设擂台,然后惊扬远近英雄豪杰,方有姻缘到此。”
柳絮见说,一旁微笑:“难道叔台尔又知姻缘是谁么?”马雄道:“我是村落庸夫,如何得晓?因圣母有先见之明,又留四句佛偈;内具名姓所藏,他不泄漏天机,日后自然应验。”柳絮说道:“烦叔台说明四句。”马雄一一念出。驸马腹内三思,详解不来。未知后验如何?转笑一声,劝一句:“哥哥,圣母之言,乃神仙之见,不可不信,顺天行事才好。”马俊道:“连贤弟亦是一般之话,俯思开擂台百日,远近俱知。倘舍妹力怯不济,有些不便之处……。”王姑接口:“慢道妹子夸口,前为刺绣之女,今作英雄之娘;纵有天下英雄,亦不放在妹子之眼。”马俊喝声:“多口,这里是甚么地方?英雄聚集之地,擅出大言,贻笑人前。”驸马说道:“趁今晚月光如昼,不若在营前演演武艺,若悦得哥哥之意,然后开设擂台。若不悦意,然后回京未迟。”马俊左想右思,方才准了。
食过晚膳,一齐拥出,在营前坐定,看王姑演艺。惊动满山道人,亦来观看。看见王姑在兄长及各英雄告过了罪,娉娉婷婷,演出神拳。好似迎风狮子,舞若飞龙。马俊冷笑,诸将喝采。演罢,一众回营,叫声:“贤弟开擂台虽好,未奉圣旨,岂不是有欺君之罪?莫若拜本回朝,看天子之意如何?”柳絮道:“是也,汝可细心修本。”
驸马领命,即夜修成本章。本内奏明,二县应拟,及土豪之事,一一详悉。是日天明,包刚即带本回京,投入柳相府去,请他转奏朝廷;静待开擂台之事,待圣上旨意酌夺。二奏奏闻败军之罪,恳皇上降级,以服文武之心。柳絮道:“敢浼贤弟,代我禀问父母金安。”包刚领命而行。马俊又命李凤去催促军粮,并恃将令,往登封县而去。到了苏武将军衙门,令着开下库房,戥出饷银,命人遍买良家幼女二十名,传谕:“不可强买,听从民便。”
李凤领命起程而行。行至数日,到了苏将军营前,惊动署任文武官员迎接。李凤交令:“悦心王有令在此,烦将军把前任知县赃官,徇庇土豪,请令斩首,以遂民心。又将库内饷银,挪移发出,遍买民家细女二十名,以得伏侍王姑左右。倘库内恐防亏空,王爷定必奏闻圣上,朝廷执怪,王爷担待。”将军接令,命人开监,调出二县犯官土豪,押往法场枭首。又命人遍买贞净之女,父母愿卖者买。当面唤来定价,不可强求。贫寒之民,甘心卖女,纷纷而至辕门交贷。
文武官员一一交回身价,毫无短少分厘。贫民含泪各别女子而行。苏武说道:“李将军呀,小将奉令完事,将侍女交清,烦带回大营缴令。多多拜上王爷并及驸马,已把犯官枭首,并以粮草奉献。”李凤说声:“有劳费心。”用言安慰各女子,吩咐随从兵丁:“不可大惊小叫,恐惊这班侍女,因他是初出离乡,心口不乐。”云云。
是日营前住马,“你等侍女,不可喧哗,待我禀知王爷,然后着进。”李凤步入大营,一见王爷在坐,向前施礼:“小将复命,犯官土豪已斩,侍女二十名,已在营前等候。”马俊说声:“将军记功,唤侍女入来。”
民女随着带见之人,走上前叩头。王爷又请王姑出堂,王姑接问:“尔等个个系是良家之女否?有无被拐逼卖?或有受过人家聘礼,或将军恃世压人,短发身价,种种弊端,不防说明。”众侍女齐声:“皆为父母家贫,并无别故。诸来甘心伏侍王姑小姐使唤。”王姑收集众侍婢,四时讲论武艺,勤心教演,留为护身之用,按下不表。
欲知开擂台如何定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背师言野道下山 遵旨命鸾英开擂
诗曰:
逆天不道背师尊,私下红尘助佞奸。
有日罪盈难遁脱,功行未满命归泉。
且说王姑收集侍婢,教习他武艺,以备日后开擂台之用。
又表鸪鹠山白骨洞云峰老祖,师徒坐在蒲团,讲论天机星斗。不觉长叹一声:“善哉,美哉!不守正道,遭此劫害!”众徒请问:“师尊为何长叹?”云峰老祖说道:“尔等有所不知,为师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见尔等师兄九龙仙,被柳絮驸马所杀。我想师徒之情,一旦化为大梦,能不令吾恸叹乎?”
内中有一徒,姓卜名道安。系龟精修炼多年,千变万化,能现作人形,变化无穷,法术多端。听见师尊之话,勃然大怒:“可恨师兄被害,师尊肯罢手么?”道人说道:“为师岂有不知?贤徒未晓其奥。因汉朝国祚当兴,上天之命。柳絮位列星垣,玉音降世。惟尔九龙道兄,不守清规,淫欲太过,百恶得其首,致有杀身之祸。死后打在酆都,永不转轮。为师不敢逆天行道,尔等今后谨守洞府,各自修真。”语罢,大仙闭目养神,不表。
再表卜道安,转回洞府,心中忿恨:“我师如此畏事,被人欺我洞府无能。不若私出洞门,寻个隐身之所,与师兄报仇罢了。”驾起云头,历历思算,身隐何处是好?掐指一卜,便知屈忠成逃在东炮山造逆,料知难与汉家作对,但为师兄报仇,二助忠成一臂之力。来到山前,下了云头,将身站在寨门,唤喽兵入报。喽兵查问:“道长何来?”道人说:“我系海外神仙之客,要见屈太师金面。”
寨兵走入聚义堂,把响马鼓乱打起,惊动一众奸党上堂。“禀上主公,有一凶恶道人,自称海外神仙,在寨前要见。”屈忠成传请,道人直入。众奸一见大惊,见他头生二角,面如黑漆,额下一把胡须。身穿黑甲道袍,足踏尖底乌靴,手持拂尘帚。忠成离坐相接,坐下奉茶,茶罢。奸相道:“请问道人,贵山宝洞,高姓大名?到山必有指教。”“贫道乃鸪鹠山云峰老祖门徒,卜道安是也!今见东炮山,落了旺气。故此替天行事,特来护佐主公,助汝身登大宝;非贪图爵禄而来,实代师下凡,以定乾坤。望主公收下,幸甚!幸甚!”
屈忠成大喜:“请问道长,必有过人法术,超众武艺?请领指教!”道人说:“言之不尽,贫道练有洒豆成兵之法、移山倒海之能、呼风唤雨之术;上阵擒将如探囊取物。主公若不相信,贫道试之一观。”奸相闻言欢喜:“请指教。”
妖道将葫芦一揭,把神豆洒出,遮云掩日、阴风霎霎、满地虎豹豺狼、数千兵将、号炮齐轰。众奸欢喜无限:“请收罢,蒙道长光临,请授参谋军师之职。”命人办酒相待:“请问军师,食荤还是食素?”卜道安说:“不论。”大众入席,讲文论武,对答如流:“敢问主公,有多少人马?”众奸道:“合计不满万余。”“借问粮草可足否?”答道:“尚未足用。”道安便说:“还要打劫村庄客旅。兵微将寡,未可举动。直待兵精粮足,秋凉时候,举动未迟。”就在东炮山,招集兵马不表。
再表是日武帝临朝,朔日之期,大开午门,百官朝见。君问臣:“有事奏上,无事退班。”左丞相柳眉上殿,口称万岁:“臣接得悦心王马俊之本,未知所奏何事,不敢擅看,请我主御览。”传旨呈上来。其表曰:
臣马俊,具疏陈情。诚惶诚恐,稽首顿首,百拜跪献御览。臣有欺君之罪,万词莫辩。曾蒙拔擢之恩,未能得报知遇之恩。奉旨微访,驸马是臣之二弟柳絮。只道二弟已回洛阳,误走一遭。路过升平庄,系臣之母舅杨英;原任镇东将军杨豹之父。情因臣昔日犯了人命重事,到此庄前,留下妹子名唤鸾英,年方二八,在母舅是依。母舅及妹子,重阳佳节登山扫墓;遇寇逼抢臣妹为押寨夫人。相别多年,臣入升平庄探候母舅,舅以此告。事见骇异,修书理论;书到,响马罗清,亦知天命,甘心退服。但母舅年迈,终不能久持,交还妹子同行。路经登封,得遇旧仆马二,臣将妹交托奴仆同居携养。不幸土匪邝凤浑名放山虎,见臣妹颇有姿色,督起家丁擒去,逼为苟合。臣妹本是贞烈之女,焉肯屈从?舍生向前,把金簪刺他之目,恶怒囚妹,臣未得知。时到襄阳,又闻说以一件大盗假认驸马法场枭首事;臣见说,内有跷蹊,即往法场一观。刚见二弟在此受辟,心中吃惊!救了驸马,回到登封镇市。一闻妹子被捉,事在忙速之际,未请圣旨,私自动兵擒贼。贼闻消息,押臣妹子上飞鹅岭而去。
有一九龙真人,十分猖獗,强逼臣妹子淫行,坚心自负,咬舌归阴。臣两次败兵,罪无可逭。奈九龙妖道,法术多端,臣力不支。心愧无颜,自起三山招安之兵,复报前仇。兵到山前,幸得驸马设计,孤身投入罗网,忍辱为徒,用污物破法,赵虎截杀妖道。为访臣妹尸首,暂在飞鹅住扎,杳无踪影;出下赏榜,始觉妹命未该终。感得壮士姓马名雄,收为义女,仗义搭救。又得慈悲法力,现身为道姑,医好臣妹之舌;拜为师徒,秘授神拳武艺;命臣妹开设擂台,以镇国家之声名。臣不敢自专,俯伏拜本,乞请罪!臣未奉圣旨,乃行征伐,以致两次败兵;又擅杀朝廷命官,包庇土豪登封、襄阳县令,枭旨示众。将臣拟罪,万死不辞。惟望圣上,准开擂台之事,以体慈下之意,待臣监守擂台,寸功之日,回京领罪。臣不胜悚惧之至。稽首顿首!谨拜表以闻。
天子一览,发笑起来。将本章交众文武一观:“马俊要自贬其职,又要朕准其开擂台,众卿议论如何?”群臣会议,齐声恭喜万岁:“国祚当兴,男女英雄,实国家之兆。古人罕有开设擂台,正要准他。但开擂台,乃壮天朝盛事,惊惮外国贴服。悦心王请旨降级,遵守王法,真国家之贤臣也。恳皇上不可准其降级,更要加封,望主上圣裁。”武帝准奏,降敕授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带管兵粮,任从征伐,以防国贼,以震国威,钦此。
天子问道:“柳丞相带本回京是谁?”柳眉答道:“悦心王结义之弟,姓包名刚。”“与朕宣上龙庭。”柳丞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