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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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喜剧-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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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安提福勒斯
  只有吝啬的主人和比他更为俭约的客人,才会以此为满足。可是我的酒肴虽然菲薄,希望您不以为嫌,开怀畅饮;您在别的地方可以享受到更为丰盛的宴席,可是不会遇到比我更诚心的主人。且慢!我的门怎么关起来了?去喊他们开门。
  小德洛米奥
  阿毛,白丽姐,玛琳,雪莉,琪琳,阿琴!
  大德洛米奥
  (在内)呆鸟,醉鬼,坏蛋,死人,蠢货,下贱的东西!给我滚开!这儿不是你找娘儿们的地方;一个已经太多了,你要这许多做什么?走,快滚!
  小德洛米奥
  这是哪个发昏的人在给咱们看门?喂,大爷在街上等着呢。
  大德洛米奥
  (在内)叫他不用等了,仍旧回到老地方去,免得他的尊足受了寒。
  小安提福勒斯
  谁在里面说话?喂!开门!
  大德洛米奥
  (在内)好,你对我说有什么事,我就开门。
  小安提福勒斯
  什么事!吃饭!我还没有吃过饭哪。
  大德洛米奥
  (在内)这儿不是你吃饭的地方;等到请你的时候你再来吧。
  小安提福勒斯
  你是什么人,不让我走进我自己的屋子?
  大德洛米奥
  (在内)我叫德洛米奥,现在权充司阍之职。
  小德洛米奥
  他妈的!你不但抢了我的饭碗,连我的名字也一起偷去了;我这饭碗可不曾给我什么好处,我这名字倒挨过不少的骂。要是你今天冒名顶替我,那么你的脸也得换一换,否则干脆就把你的名字改做驴子得啦。
  露丝
  (在内)吵些什么,德洛米奥?门外是些什么人?
  小德洛米奥
  露丝,让大爷进来吧。
  露丝
  (在内)不,他来得太迟了,你这样告诉你的大爷吧。
  小德洛米奥
  老天爷!真要笑死人了!给你说个俗语听:回到家里最逍遥。
  露丝
  (在内)奉还你一句俗语:请你别急,等着瞧。
  大德洛米奥
  (在内)你的名字若是露丝——露丝,你回答得真漂亮。
  小安提福勒斯
  你听见吗,贱人?还不开门?
  露丝
  (在内)我早对你说过了。
  大德洛米奥
  (在内)不错,你说过:偏不开。
  小德洛米奥
  来,使劲,打得好!就这样一拳一拳重重地敲。
  小安提福勒斯
  臭丫头,让我进来。
  露丝
  (在内)请问你凭什么要进来?
  小德洛米奥
  大爷,把门敲得重一点儿。
  露丝
  (在内)让他去敲吧,看谁手疼?
  小安提福勒斯
  我要是把门敲破了,那时可不能饶你,你这践丫头!
  露丝
  (在内)何必费事?扰乱治安的人少不了要游街示众。
  阿德里安娜
  (在内)谁在门口闹个不休?
  大德洛米奥
  (在内)你们这里无赖太多了。
  小安提福勒斯
  我的太太,你在里边吗?你怎么不早点跑出来?
  阿德里安娜
  (在内)混蛋!谁是你的太太?快给我滚开!
  小德洛米奥
  大爷,您要是有了毛病,这个“混蛋”就要不舒服了。
  安哲鲁
  既没有酒食,也没有人招待,要是二者不可得兼,那么只要有一样也就行了。
  鲍尔萨泽
  我们刚才还在辩论丰盛的酒肴和主人的诚意哪一样更可贵,可是我们现在却要枵腹而归,连主人的诚意也没福消受了。
  小德洛米奥
  大爷,他们两位站在门口,您快招待他们一下吧。
  小安提福勒斯
  她们一定有些什么花样,所以不放我们进去。
  小德洛米奥
  里面点心烘得热热的,您却在外面喝着冷风,大丈夫给人欺侮到这个样子,气也要气疯了。
  小安提福勒斯
  去给我找些什么东西,让我把门打开来。
  大德洛米奥
  (在内)你要是打坏了什么东西,我就打碎你这混蛋的头。
  小德洛米奥
  说得倒很凶,大哥,可是空话就等于空气。他也可以照样还敬你,往你脸上放个屁。
  大德洛米奥
  (在内)看来你是骨头痒了。还不快滚,混蛋!
  小德洛米奥
  说来说去总是叫我滚!请你叫我进来吧。
  大德洛米奥
  (在内)等鸟儿没有羽毛,鱼儿没有鳞鳍的时候,再放你进来。
  小安提福勒斯
  好,我就打进去。给我去借一把鹤嘴锄来。
  小德洛米奥
  这个鹤却没有羽毛,主人,您想得真妙。找不到没有鳞鳍的鱼,却找到一只没有羽毛的鸟。咱们若是拿鹤嘴锄砸进去,准保叫他们吓得振翅高飞,杳如黄鹤。
  小安提福勒斯
  快去,找把铁锄来。
  鲍尔萨泽
  请您息怒吧,快不要这样子,给人家知道了,不但于您的名誉有碍,而且会疑心到尊夫人的品行。你们相处多年,她的智慧贤德,您都是十分熟悉的;今天这一种情形,一定另有原因,慢慢地她总会把其中道理向您解释明白的。听我的话,咱们自顾自到猛虎饭店吃饭去吧;晚上您一个人回家,可以问她一个仔细。现在街上行人很多,您要是这样气势汹汹地打进门去,难免引起人家的流言蜚语,污辱了您的清白的名声;也许它将成为您的终身之玷,到死也洗刷不了,因为诽谤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是会永远存留着的。
  小安提福勒斯
  你说得有理,我就听你的话,静静地走开。可是我虽然满怀怒气,还想找一个地方去解解闷儿。我认识一个雌儿,长得很不错,人也很玲珑,谈吐也很好,挺风骚也挺温柔的,咱们就上她那里吃饭去吧。我的老婆因为我有时到这雌儿家里走动走动,常常会瞎疑心骂我,今天我们就到她家里去。(向安哲鲁)请你先回到你店里去一趟,把我叫你打的项链拿来,现在应该已经打好了;你可以把它带到普本丁酒店里,她就在那边侍酒,这链条我要送给她,算是对我老婆的报复。请你就去吧。我自己家里既然对我闭门不纳,我且去敲敲别人家的门,看他们会不会冷淡我。
  安哲鲁
  好,等会儿我就到您所说的地方来看您吧。
  小安提福勒斯
  好的。这一场笑话倒要花费我一些本钱哩。(各下。)
  第二场 同前
  露西安娜及大安提福勒斯上。
  露西安娜
  安提福勒斯你难道已经忘记了
  一个男人对他妻子应尽的本分?
  在热情的青春,你爱苗已经枯槁?
  恋爱的殿堂没有筑成就已坍倾?
  你娶我姊姊倘只为了贪图财富,
  为了财富你也该向她着意温存;
  纵使另有新欢,也只好鹊桥偷渡,
  对着眼前的人儿献些假意殷勤。
  别让她在你眼里窥见你的隐衷,
  别让你的嘴唇宣布自己的羞耻;
  你尽管巧言令色,把她鼓里包蒙,
  心里奸淫邪恶,表面上圣贤君子。
  何必让她知道你已经变了心肠?
  哪一个笨贼夸耀他自己的罪状?
  莫在她心灵上留下双重的创伤,
  既然对不起她,就不该恶声相向。
  啊,可怜的女人!天生来柔弱易欺,
  只要你们说爱我们,我们就相信;
  躯体被别人占据了,给我们外衣,
  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不发生疑问。
  姊夫,进去吧,安慰安慰我的姊姊,
  劝她不要伤心,把她叫一声我爱;
  甜言蜜语的慰藉倘能息争解气,
  何必管它是真心,是假惺惺作态。
  大安提福勒斯
  亲爱的姑娘,我叫不出你的芳名,
  更不懂我的名姓怎会被你知道;
  你绝俗的风姿,你天仙样的才情,
  简直是地上的奇迹,无比的美妙。
  好姑娘,请你开启我愚蒙的心智,
  为我指导迷津,扫清我胸中云翳,
  我是一个浅陋寡闻的凡夫下士,
  解不出你玄妙神奇的微言奥义。
  我这不敢欺人的寸心惟天可表,
  你为什么定要我堕入五里雾中?
  你是不是神明,要把我从头创造?
  那么我愿意悉听摆布,唯命是从。
  可是我并没有迷失了我的本性,
  这一门婚事究竟是从哪里说起?
  我对她素昧平生,哪里来的责任?
  我的情丝却早已在你身上牢系。
  你婉妙的清音就像鲛人的仙乐,
  莫让我在你姊姊的泪涛里沉溺;
  我愿意倾听你自己心底的妙曲,
  迷醉在你黄金色的发浪里安息,
  那灿烂的柔丝是我永恒的眠床,
  把温柔的死乡当作幸福的天堂!
  露西安娜
  你这样语无伦次,难道已经疯了?
  大安提福勒斯
  疯倒没有疯,可是有些昏迷颠倒。
  露西安娜
  多半是你眼睛瞧着人,心思不正。
  大安提福勒斯
  是你耀眼的阳光使我眩眩欲晕。
  露西安娜
  只要非礼勿视,你就会心地清明。
  大安提福勒斯
  我眼里没有你,就像黑夜没有星。
  露西安娜
  你要谈情说爱,请去找我的姊姊。
  大安提福勒斯
  你姊姊的妹妹。
  露西安娜
  我姊姊。
  大安提福勒斯
  不,就是你。
  你是我的纯洁美好的身外之身,
  眼睛里的瞳人,灵魂深处的灵魂,
  你是我幸福的源头,饥渴的食粮,
  你是我尘世的天堂,升天的慈航。
  露西安娜
  你这种话应该向我姊姊说才对呀。
  大安提福勒斯
  就算你是你的姊姊吧,因为我说的是你。你现在还没有丈夫,我也不曾娶过妻子,我愿意永远爱你,和你过着共同的生活。答应我吧!
  露西安娜
  嗳哟,你别胡闹了,我去叫我的姊姊来,看她怎么说吧。(下。)
  大德洛米奥慌张上。
  大安提福勒斯
  啊,怎么,德洛米奥!你这样忙着到哪儿去?
  大德洛米奥
  您认识我吗,大爷?我是不是德洛米奥?我是不是您的仆人?我是不是我自己?
  大安提福勒斯
  你是德洛米奥,你是我的仆人,你是你自己。
  大德洛米奥
  我是一头驴子,我是一个女人的男人,我不是我自己。
  大安提福勒斯
  什么女人的男人?怎么说你不是你自己?
  大德洛米奥
  呃,大爷,我已经归一个女人所有;她把我认了去,她缠着我,她不肯放松我。
  大安提福勒斯
  她凭什么不肯放松你?
  大德洛米奥
  大爷,就凭她所有者的权利,像您对您胯下的马一样。她非得要我简直像个畜生;我并不是说我像个畜生,她还要我;而是说她有那么一股十足的畜生脾气,硬不肯放松我。
  大安提福勒斯
  她是个什么人?
  大德洛米奥
  那模样真够瞧的;是啊,只要提起那种人,谁都得加上一句:“你瞧,你瞧!”我自己觉得这门婚事没有什么好处,可是拿女方来说,倒颇能揩得一点油水。
  大安提福勒斯
  怎么叫揩得一点油水?
  大德洛米奥
  呃,大爷,她是厨房里的丫头,浑身都是油腻;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用处,除非把她当作一盏油灯,借着她的光让我逃开她。要是把她身上的破衣服和她全身的脂油烧起来,可以足足烧一个波兰的冬天;要是她活到世界末日,那么她一定要在整个世界烧完以后一星期,才烧得完。
  大安提福勒斯
  她的肤色怎样?
  大德洛米奥
  黑得像我的鞋子一样,可是她的脸还没有我的鞋子擦得干净;她身上的汗垢,一脚踏上去可以连人的鞋子都给没下去。
  大安提福勒斯
  那只要多用水洗洗就行了。
  大德洛米奥
  不,她的龌龊是在她的皮肤里面的,挪亚时代的洪水都不能把她冲干净。
  大安提福勒斯
  她名字叫什么?
  大德洛米奥
  “八呎”,大爷;可是八呎再加上八吋也量不过她的腰围来。
  大安提福勒斯
  这样说她长得相当宽了?
  大德洛米奥
  从她屁股的这一边量到那一边,足足有六七呎;她的屁股之阔,就和她全身的长度一样;她的身体像个浑圆的地球,我可以在她身上找出世界各国来。
  大安提福勒斯
  她身上哪一部分是爱尔兰?
  大德洛米奥
  呃,大爷,在她的屁股上,那边有很大的沼地。
  大安提福勒斯
  苏格兰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
  在她的手心里有一块不毛之地,大概就是苏格兰了。
  大安提福勒斯
  法国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
  在她的额角上,从那蓬蓬松松的头发,我看出这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国家。
  大安提福勒斯
  英格兰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
  我想找寻白垩的岩壁,可是她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白的;猜想起来,大概在她的下巴上,因为它和法国是隔着一道鼻涕相望的。
  大安提福勒斯
  西班牙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
  我可没有看见,可是她嘴里的气息热辣辣的,大概就在那里。
  大安提福勒斯
  美洲和西印度群岛呢?
  大德洛米奥
  啊大爷!在她的鼻子上,她鼻子上的瘰疬多得不可胜计,什么翡翠玛瑙都有。西班牙热辣辣的气息一发现这些宝物,马上就派遣出大批舰队到她鼻子那里装载货物去了。
  大安提福勒斯
  比利时和荷兰呢?
  大德洛米奥
  啊大爷!那种地方太低了,我望不下去。总之,这个丫头说我是她的丈夫;她居然未卜先知,叫我做德洛米奥,并且对我身上一切隐秘之处了如指掌:说我肩膀上有颗什么痣,头颈上有颗什么痣,又说我左臂上有一个大瘤,把我说得大吃一惊;我想她一定是个妖怪,所以赶紧逃了出来。幸亏我虔信上帝,心如铁石,否则她早把我变成一只短尾巴驴,叫我去给她推磨了。
  大安提福勒斯
  你就给我到码头上去,瞧瞧要是风势顺的话,我今晚不能再在这儿耽搁下去了。你看见有什么船要出发,就到市场上来告诉我,我在那里等着你。要是谁都认识我们,我们却谁也不认识,那么还是卷起铺盖走吧。
  大德洛米奥
  正像人家见了一头熊没命奔逃,
  我这贤妻也把我吓得魄散魂消。(下。)
  大安提福勒斯
  这儿都是些妖魔鬼怪,还是快快离开的好。叫我丈夫的那个女人,我从心底里讨厌她;可是她那妹妹却这么美丽温柔,她的风度和谈吐都叫人心醉,几乎使我情不自禁;为了我自己的安全起见,我应该塞住耳朵,不去听她那迷人的歌曲。
  安哲鲁上。
  安哲鲁
  安提福勒斯大爷!
  大安提福勒斯
  呃,那正是我的名字。
  安哲鲁
  您的大名我还会忘记吗?瞧,项链已经打好了。我本来想在普本丁酒店交给您,因为还没有完工,所以耽搁了许多时候。
  大安提福勒斯
  你要我拿这链条做什么?
  安哲鲁
  那可悉听尊便,我是奉了您的命把它打起来的。
  大安提福勒斯
  奉我的命!我没有吩咐过你啊。
  安哲鲁
  您对我说过不止一次二次,足足有二十次了。您把它拿进去,让尊夫人高兴高兴吧;我在吃晚饭的时候再来奉访,顺便向您拿这项链的工钱吧。
  大安提福勒斯
  那么请你还是把钱现在拿去吧,等会儿也许你连项链和钱都见不到了。
  安哲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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