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种莫可名状的敏感。只要稍微嗅一下,那种属于黑暗中生物特有的气息便会浓郁地扑鼻而来,这恐怕也算是让的一种职业敏感性,作为一名职业诈骗犯的职业敏感性!
这个世界上总是生活着这样那样的人,一些无聊的富人同时也是一些空虚的女人!那些人明明比别人生活得不知幸福多少倍却总是热衷于哀叹自己的不幸,感叹自己的落寞与不被理解,让的工作就是接近那些无聊的女人,想法设法取得她们的信任并进而获取她们的钱财。让从来不认为自己在犯罪,尽管从法律上来解释这确实可以归入被称作为“诈骗”的行径之中。
让是个孤儿,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懂得了自己所拥有的外表将会成为他最有力的武器。在孤儿院中生活的时候,小到撒娇向修女多要糖果,大到闯了祸转嫁给别人,让很清楚地知道,对于美的事物人们总是更容易放下戒备并进而被欺骗,尤其是女人。
无论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还是企业大亨娇生惯养的独生女,让总是有办法让那些女人轻易地对他臣服,死心塌地地给他钱任他挥霍,甚至于到最后将自己的全部财产拱手相让却还天真地相信他是真心待她们!真是好笑,每当让看到那些女人们苦苦哀求自己回心转意时,他总是忍不住想笑出来。要他陪过家家酒的费用可是很贵的,穷人,识相的就趁早滚开吧!
但是这样的日子却被那名叫碧琪的女子轻易地打破了!三个月前让第一次在某个社会名流的酒会上见到她,当时的第一感觉是这确实是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进一步打探得到的情报是这名女子正是酒店大亨霍华德。普雷斯蒂埃的独生女。女孩子刚满二十岁,目前在维也纳学习音乐。这几乎就是上天赐给让的一份难得的礼物,对于不停更换“主顾”的日子让也已经过得有些厌倦了,或许这是个转机也不一定。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让使尽了浑身解数来讨女孩的欢心,终于在第三个月得到了女孩同意结婚的回复。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成功的喜悦冲昏头脑的让终于发现到了情况的蹊跷——事情的进展未免过于顺利,而今天这种不祥的预感终于被证实,他半只脚踩进了巴黎警署的圈套之中,所幸抽身得早,但今后要怎么办?
让盘算起身边所有的财物,除了身上这一套价值不菲的西装,他的手边只有四十法郎七十五苏,如果再算上手上这块西铁城的表,笼统也不过够撑一个月,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家取钱,银行的户口也恐怕已经被冻结,让觉得自己现在就如同一只穿着华丽的落水狗,是迟早要被打回原形的。
“欢迎光临易千居。”
耳边响起突如其来的男声,让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不知不觉走到什么店里来了。华丽的波斯地毯铺陈在店堂的中央,在东方式绢白灯笼的映照下现出瑰丽的花纹,店堂并不大,但是在任何一个空隙的地方却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从复活节的脸谱到东方式的古老花纹面具,让所看到的几乎就是一个“脸”的世界,而刚才出声的显然就是那名站在一幅巨大面具图纹下身穿暗蓝色锦金纹东方长袍的男子,长长的黑色发丝在他的脑后编成一个辫子,就像让小时候看过的一部中国电影中所演的那样,男人的五官应该并不算难看,但脸上自左眉起却有一道狰狞的疤纹贯穿了整个脸部一直蔓延到右边的喉部才停下,乍一看,很是吓人。
“抱歉,我走错了。”让皱着眉头说道,打算离去。
“想不想换种身份生活?”那名男子无视让的意思,慢慢地开口,语调温吞,“改变自己的身份,让别人找不到你。”
让惊讶地转过头来,戒备地说:“请原谅,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让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对方的神情,揣度着对方的意思。他刚刚从酒馆逃出来,警方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发现到他,通缉令也不会那么快传递开来,那么为什么这名店主的话就像是针对他说一样?
“不用那么紧张。”有着疤纹的店主像是笑了笑,只是那道可怖的疤纹随着他的动作扯开来在脸上盘曲得像是一条蜈蚣一样,这绝对无法让人理解为是令人安心的笑,因此让反而是更加戒备地往门口移了两步,用眼角瞄了下四周,试图发现是否有埋伏的人群。
“刚才那名男子,与您擦身而过的那位,”店主继续不悠不急地说道,“您怎么看,塞热尔先生?”
让扼住喉咙,狂涌而来的惊恐几乎使他惊叫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这名素不相识的店主会认得他!!让几乎要站立不稳,连逃跑的勇气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只是个做生意的,与警方没有丝毫关系。”那名男子依然镇定自若,将让的惊惶尽收眼底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你到底是谁?”好半天,让才从喉口逼出一句话。
“颜食,易千居的店主。”男子再度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个名字对于法文来说,发音可能会比较怪,不过这不打紧,我再次重申,我只是个做生意的。对了,您听说过埃蒙蒂区连环杀人案吗?”
埃蒙蒂区连环杀人案,发生在一个月前的重大事件,该区的十四名单身女子在晚上回家时被人袭击杀害,凶犯至今在逃,这几乎使得整个巴黎人心惶惶。让被动地点点头。
“您刚才看到的那名男子就是在逃的凶犯。”颜食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这种行为已经属于隐匿罪犯的重罪,轻慢地对让说出本该隐瞒的事实。
“你是……整容医生?”让稍微放下了些心。埃蒙蒂区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皮埃尔。霍蒙斯奇的脸如今贴满大街小巷,但是他确信刚才所见到的那个人并不是通缉令上那名长相温文的中学语文老师。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颜食说着随手打开搁置角落的红木柜子,从里面抽出一个木匣子。
“这是一些空白的面具。”颜食打开盒盖,从不大的盒子中抽出一卷乳黄色的柔软薄片,看起来那就像是医生所戴的手套用的塑料薄膜,“将它覆在你想要改变的人的脸上,它会将对方的脸复制下来,然后覆盖到你自己的脸上,你的脸就会改变。”
颜食说着将那卷薄片递到让的手上:“现在它是你的了。”
当然,得到的同时你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望着远去的俊美身影,颜食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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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观众,您现在收看的是夜间新闻。记者巴图正在美泉宫区为您实况报道,今日晚间23时45分,房地产大亨杜瓦特。加布里被发现在自己的豪宅遇刺身亡,现场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群……据悉,在杜瓦特死后,他的全部遗产将由他的两位夫人和五个子女平分……”摄像机切换到一间华丽的浴室,穿着丝织浴衣的男人仰面摔倒在浴室正中,胸口插着一枚黄金起瓶器。
一旁的孙悟空面具突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吵到了全神贯注看电视的几个人。
“啊,新作品完成了。”颜食第一个站起来,踱到水槽边,捞起里面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给我看你的真面目啊?”言商颇为不满地道,也起身,随手一撑跳到水槽边缘坐着,“我听说你其实长得很英俊咧!”
“完成度相当不错,饱尝了鲜血,就连皮肤的质感都和真的一样。”颜食没有答理一旁满脸好奇心的“小”女孩,脸上的丑陋疤纹由于全神贯注地检查自己的作品而扭曲得更加明显。
“真是个工作狂!”言商噘起嘴,嘟哝着跳下水槽继续去看她的卡通节目,电视里,白骨精正变成美丽的少女诱惑唐僧。
“加布里家族的复杂程度看起来远超您的想象啊,亲爱的塞热尔先生,我当时倒是真该提醒您一下的。”
对着手中那张犹如太阳神阿波罗一般英俊的面具,颜食微笑着道。第二十二章 骨瓮
姓名:重抟 性别:男 年龄:外貌四十多岁职业:娲溯阁店主 地址:博美集西口街12号
“这个花瓶为白地粉彩器,上绘八桃蝙蝠,熟悉中国瓷器历史的人应该会知道在瓷器制作工艺上有一种说法叫‘雍八乾九’,也就是说如果绘制了8个桃就是雍正时期的瓷器,9个桃就是康熙时期的制品,而且我们可以看到在瓶身上所绘制的蝙蝠,翅膀顶端下弯有钩,钩中还有一点,这都是雍正朝粉彩的特点,所以我判断该瓷器应是雍正年间所制,但是在瓶身上我们没有找到官窑的印记,故推测该瓶应该出自民窑,由于瓶口被打破,所以我最后估价这个花瓶价值7000元人民币!”
“大师就是大师,说出来的话都那么令人信服!”负责打扫电视台餐厅的小工停下手边的工作,手拄着拖把,羡慕地看着电视上衣冠楚楚的学者。
“呐,你还不知道吗?楚征宇已经不行了!”旁边另一名年长些的清洁工不屑地瞄一眼电视上的人,边拖地边慢条斯理地说。
“什么叫不行了?”被同伴这么一说,那个年轻些的也来了兴趣,干脆放下手中的工具,好奇地问,“他不是被称作大师的吗?”
“那是以前了,我听说啊……”年长的那个也停下手边的活,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凑到同伴的耳边说,“听说他好多年烧不出像样的瓷器了,还有人说他之前的那些作品全部都是他的学生做出来的呢!”
“有这回事?”年轻的那个惊讶地喊出声来,随即又紧张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可不是吗,前一阵子那个叫李思勤的不是到处宣扬来着,不过看他拿出来的作品还确实有几分楚征宇全盛时期的风格。”
“师父真厉害啊,竟然连风格都能区分,我可什么都不懂!”年轻小工忙不迭地拍着马屁。
几个月前,楚征宇的旧日门徒——被逐出师门后隐匿许久的李思勤突然出现在公众眼中,公开宣称楚征宇之前得奖的作品全数是由他所做。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几乎令所有报刊杂志电视台乐歪了嘴。前前后后总共三个月,大到市电视台小到八卦杂志,举凡有点发行量的媒体都在拼命炒作这条消息,形形色色的报道、专访满天飞,而事件的中心人物李思勤不仅借此一扫过去被曝品行不良而被逐出师门的阴霾,甚至堂而皇之地重返瓷器行业,甚至还成为了红极一时的焦点人物。
“过去,楚老师曾央求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因为顾念师徒情谊所以隐瞒了下来,但是现在我觉得如果把这件事就这么瞒一辈子,不论是对大众还是对我自己的良心都无法交待,这是对中华浩浩千年文明的一种亵渎,也是每一个瓷器工艺爱好者都无法原谅的事情,所以我今天冒天下之大不韪站了出来,这并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声名,我为的是要还这门古老艺术一个清清白白的颜面!”
李思勤长相猥琐,但这番话却说得堂堂正正,虽然这件事最后并没有得到任何可靠证据验证,而楚征宇也并没有出面对此事表示肯或否的表态,但在公众的心里,这几年来始终处于创作低迷期的楚征宇的不予置否无疑是对此事的默认,也因此更坚定了楚征宇确实曾假借他人作品博取声名的想法。
“啊呀,我也是听人说的嘛,小机灵鬼,师父哪有那么厉害啊!”年长些的清洁工听着同伴的恭维话,脸上得意万分却尽力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所以说做人不能太过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早晚要还的,想想楚征宇当初何其风光的一个人物现在竟然落到到电视台来做这种无聊的节目,实在是……”
“真是想不到啊……”说到这里,两名清扫工竟然整齐一致地摇起了头,仿佛多么惋惜的样子。
“有空在背后搬弄是非的话,还不如多学点东西,也不用一把岁数了还在电视台扫地!”
凭空里传来冷冷的声音,两名清洁工一怔,同时抬起头来正看到头发花白的楚征宇正站在餐厅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的作品还轮不到你们这种人来说三道四!”丢下冷淡的话语,楚征宇推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转身离去。
当时实在不该顾念师徒情义,姑息了李思勤这个小人!走在春日温暖的街头,楚征宇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五年前。
五年前,尚是楚征宇门徒的李思勤被楚征宇无意中撞破他利用自己的技术替黑市古董商贩制作赝品的勾当,在楚征宇的责问下,李思勤非但不知反悔反而倒过来指摘楚征宇不知变通,这使得本来还对李思勤的天赋抱持着爱惜态度甚至想过让他继承自己衣钵的楚征宇一气之下将其逐出了师门。未曾想到的是,李思勤临走之前,竟将楚征宇呕心沥血做完却未及公开的几件瓷器统统卷走,自此下落不明。楚征宇顾念师徒一场,思及过去李思勤对他也是尊敬有加,加上生怕此事如果曝露恐怕会彻底毁去李思勤的制瓷生涯,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报案。这件事就此压下,而不知是因为受到此事的打击抑或是确实进入了创作瓶颈期,总之楚征宇自那一日起便再未烧出过令自己满意的作品。而令人觉得讽刺的是,被压下足有五年的往事在三个月前却因为李思勤的出现而被迫重新提起。更可笑的是,李思勤重返瓷器制作行业,指证楚征宇过去得奖作品是自己所做的证据便是当年他离开师父楚征宇时所盗走的那几件楚征宇亲手烧制的瓷器。
“哎……”楚征宇无声叹息,摘下眼镜,掏出口袋中的方格手帕擦拭额头。春日的午后,不知不觉已经变得这么热了。
“老先生,要不要过来看看。”路边有人招呼他。
楚征宇抬头看发现在行人稀疏的街边,有个小摊贩模样的男子正坐在几个木箱子上笑眯眯地看他,在男子的面前摆着一方脏兮兮的红绸布,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器、瓷器,显然是贩卖小工艺品的无证摊贩。
“不……好。”原本想开口拒绝,但楚征宇在中途却突然生了兴致,答应了走过去看。
“呐,老先生,您可真是好眼光,这口花樽可是宣德青花,您看看这釉层,呐,这里有‘橘皮纹’还有‘铁锈斑’,不喜欢,那这个青花八宝纹盘怎样,这个是成化晚期的作品,还有这件,这可是极品,我一看您就是行家,雍正青花釉里红云龙天球瓶,早先电视上那个拍卖会里有个穿花壶吧,这个可不比那个差,您看这釉里红发色……”
楚征宇一面耐心地听商贩介绍,一面仔细地察看着手里的瓷器。没错,橘皮纹也好,铁锈斑也罢都是宣德青花的特征,但是并不是说具备了这些特征就代表是宣德青花了,眼前的花樽釉层偏厚气泡大小却相当均匀,无疑是以机器控制烧结温度达到;而号称成化晚期的那枚青花八宝纹盘,虽然小巧精致,体现了成化晚期的风格,但在上釉上却显得粗糙,不过,一个小小的街边摊贩却能够熟知玩瓷家所心喜的器物风格,对楚征宇而言,反倒是件令他高兴的事,所以,尽管对于那些器物的年代真实度已经完全推翻,楚征宇依然耐心地倾听着小贩不厌其烦地说明。
“老先生您要是对这些都没有兴趣,我这里可还有一件私藏,本来我可不打算卖的呢!”见楚征宇光是含笑赏玩自己的器物却并没有购买的意思,那小摊贩似乎是有些急了,祭出了自己最后的法宝。
“呐,您可别跟别人说我有这件东西啊,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才弄来的,要不是看老先生您是个识货的行家,我是怎么都不会舍得拿出来给人看的。”小摊贩神神秘秘地说着,把自己吃到一半的饭盒搁到一边的板车上,从刚才坐着的几口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