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有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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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有诡-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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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传来:

“人人都欲问天命呦!人人都欲问天命呦!天命呦!天命呦!世人哪里问的清呦!问的清呦!不过又是命途的归正罢溜儿!罢溜儿!

人人都欲问天命呦!问天命!可那天命说不得呦!说不得呦!一句天命一句债呦!一句债呦!早晚是要还清呦!还得清呦!还不清呦!”

第十二回 关于钟先生的事儿(九)

那有力的奇异的调子让江东西不由的打了个激灵,江东西看到那渐行渐近的人影,霎时间福至心灵,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命不该绝,他强打起精神,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再给自己一个生的机会,他要再同命运挣扎一次,因为他似乎暂时又找到了一个“肥羊”。

没错,此时江东西脑海中的肥羊,正是这个渐行渐近哼着调子的老人家。

于是,江东西捂着酸痛的肚子,正面的迎了上去,而那老人家,竟也正面的向着江东西走来,不闪不避,倒是有些出乎江东西的意料。两人渐渐互相靠近,甚至直到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那人似乎才慢吞吞的向旁边挪开了步子,而此时的江东西又怎能放过眼前的老肥羊,让他轻轻松松的从身边走过,那个老家伙,可是江东西生的唯一希望。

所以,江东西又用起了他惯用的手段,假装一个站不稳,向着那人的肩膀撞了过去,该说不说,江东西这个小家伙的动作还是十分迅猛的,甚至在焦急状态下有力过猛,差点把那老头儿撞了个跟头,险些跌倒在地。

而饶是如此,江东西似乎依旧如愿以偿了,他飞快的将手探入那老头衣着宽松的怀里,用尾指那么轻轻一勾,一样荷包状的东西便入了他的手。

当手指再次察觉出了那令江东西心安的触感,江东西甚至无意识的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到底他还是个孩子,这一份成就感,这一份绝处逢生的曙光,实在是让他有些溢于言表了。

可是希望就像是泡沫,它来的越绚烂,消失的便也越发迅速,还没等江东西将那东西送入自己的怀中,便有一只犹如枯干的老树叉般的满是硬茧和褶皱的手,有力的捉住了江东西还算纤弱,还未真正长成的手腕。

江东西当然是用力挣脱,可是却很遗憾,他被捉住了,被有力的捉住了,他跑不掉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一时之间,江东西很难接受自己的事败,运气终究又一次玩弄了他一把。

“啧啧啧!”很让人意外,迎接江东西的并不是严厉的喝骂以及那习以为常暴打,那老人只是攥住了江东西的手腕,发出了那样的三声叹调的口语。

事情似乎与平时江东西所了解的不一样,江东西吃惊之余也很茫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或者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承受被捉赃的怒火,因为似乎眼前这个老人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愚民不大一样。

江东西一动也不敢动,他震惊的看着老人的那只枯皮老手从他的手腕处向上游弋,仔细的揉捏,一直到他的手肘处,老人的手很凉,并不是被冻出来的那种寒凉,而是一种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凉,那只老手的凉似乎是生命的流逝带动出的寒冽,更似乎是萦绕了没有活力的死亡的气息。

那只老手在江东西的手臂上游走,江东西更感觉像一条吐信毒蛇爬在上面挪移,江东西觉得灵魂中传来一种恶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令人厌恶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孩子的感觉是最纯净的,关于这点,我是这样理解的,每个人的灵魂都有不同的颜色,或黑或白,或橙或绿,或是其他的什么,并且灵魂的颜色也会随着人们或是晦暗或是明朗的经历不时的变化。而之所以说孩子的感觉最纯净,便是因为他们于这世界而言还太年轻,他们的灵魂还没有定色,他们可以感觉到或是善,或是恶,或是其他别的什么,他们总是纤弱而又敏感的。

很显然,江东西此时对这位老人的感觉很不妙。江东西试图大力的挣脱出去,可是这很难,江东西也搞不懂如此枯瘦的一只老手中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

僵持中,那老人似乎陷入了一种思考,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接着便只听那老人开口道“本是东家一块砖,奈何做了西家安,有血有泪终有悔,来生不换此生欢。”

那老人家吟出了此四句话,江东西听得一头雾水,觉得眼前这人老头子有些神神叨叨的,顿时,心中有了一丝惧意。

而那老人家说完这几句话后却依然没有放开江东西的手臂,在江东西的忐忑中,半响,终是听得那老头儿开口道“罢了,罢了,管他是孽是债,倒是没想到,我这临老临老的命相,竟是应在了你的身上,管他是劫是幸,终不过是一般缘法,小子,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走,承我一番衣钵,给我送个终老。”

老头子的话说的古古怪,江东西听得并不是十分明白,可是那最后几句话的意思,江东西还是听得懂的,老头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走,给他送个终。虽然江东西此时十分的畏惧这个奇怪的老头,但是在这个时刻,早已被饥饿磨平了所有的江东西已经是狗急跳墙了,他没有回答老头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怯怯的问:“跟着你,有馒头吗?”

老头子点了点头,并伸手从他那破旧的灰布包里拿出了一张油纸,拨开,里面是一个凉馍馍,老头子把他拿在手中,在江东西的眼前晃了晃。

江东西的眼神随着那个凉馍馍漂移,忍不住狠狠的吞了吞口水,又接着问了句“管饱吗?”

老头子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老头点头,江东西便抑制不住的直接从那老头儿手里夺过凉馍馍,一嘴啃了上去,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俺答应你了。”

待到江东西狼吞虎咽的将那个凉馍馍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舔干净了粘在手上的碎渣后,老头子才再次出声问道“孩子啊!以后你就跟着我相依为命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东西一顿,神色有些黯然,他看着滚滚的江水,嘴角咧起一个自嘲的微笑“俺没有名字,别人都叫俺小乞丐,小杂碎,小畜生······”

“呵呵”听着江东西的自嘲,老人家微微笑出了声道“没名字也好,那我今天便给你取一个,咱们爷俩儿的缘分,就源自今天起,就源自这面前的一片江水,那你就姓江吧!以后的日子啊!你免不了随我这个老头子东奔西走,那你就叫江东西吧!”

“江东西?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儿像骂人呢?”江东西略有些不乐意了。

而老头子笑而回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听着老头子的话,江东西也在嘴边小声的跟着念叨“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东走西顾,东走西顾,那好,那我就叫江东西吧!”

于是江东西终于有了一个属于他的名字,江东西终于有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名字。

江东西念叨完自己的名子,又接着问道“老头子,你又叫什么?”

“我叫什么?”那老人反问自己,竟又是陷入了思索,半响才慢吞吞的答道“你叫我师傅就行,至于我的名字,罢了罢了,不提也好。待我有那么一天,你就在我的坟头上刻上江瞎子三个字就行了,若是你嫌麻烦,便将我烧了灰,赔上三杯薄酒,将我扬入这江中,也是好的。”说这话时,老人满面尽是平和之色。

而听了老人的话,江东西才仔细的打量老人的脸,老人的脸长得很鲜明,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两弯长寿眉,眉梢向下方略有延伸,眉峰突起上翘,他脸上的皮肤和他干枯的手掌一样,都是岁月任意雕琢留下的痕迹,而仔细观察老人的眼睛,才会发现,那眼睛虽然是略有浑黄却黑白分明,只是那眼仁似乎无论何时都是不动的,原来,这个老头子竟是个瞎的。

十三回 关于钟先生的事儿(十)

跟了江瞎子之后,江东西似乎一下子到了天堂,这个小老儿虽然看上去不算宽裕,可是一天几个馒头也还是供得起的,于是江东西过上了梦中想象的每天大口吃馒头的日子,甚至那个小老儿还使了些许银钱,带着江东西找到了一个老裁缝,给他换了一身行头。虽然只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粗布衣衫,在接到手的那一霎那,江东西还是泪流满面,原谅这个孩子无法用什么精巧的修饰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是用脏兮兮露着小洞的衣角擦了擦眼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地面可不是现在平直的柏油马路,而是那满是沙粒的起伏不定的土路。江东西这一下跪的可真是实诚,他恭恭敬敬的对着江瞎子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道“师傅,我江东西从小没了爹娘,从今往后,我就跟着您相依为命,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待我长大,必定伺候您终老,如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江东西也不顾他人的眼光,倒是个实在孩子,三个响头,愣是把自己的脑门子弄得有些青紫。

江瞎子虽然看不到,但是那听觉却是异常的敏感,那以首叩地的声音倒像是敲门时,硬生生的叩进了他的心里。

“好好好!”江瞎子连道了三声好,顺着声音的方向将那还跪在地上的江东西拉了起来。从这一天起,二人似乎都向着对方敞开了心,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二人相依为命,总得吃喝拉撒睡,别的都好解决,唯独人不能不吃饭,尤其是被饥饿吓怕了的江东西,对吃饱饭这件事总是异于常人的执拗。吃饭就得花销,而想要只出不进就过得舒舒服服,那是不可能的。

可说到赚钱,一个老头儿,还是个瞎子,带着一个正长身体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呢?又怎么能来钱儿呢?

老头子能赚钱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算命。

算命这两个字大家一定都是熟悉的很,似乎在有记载的历史以前,计算,推测,试图预见天命的活动就从未停止过,小到个人事件成败预测,姻缘命途,大到时局转换,斗转星移,似乎这世间无一不可算。算得出名,封作术士,甚至可以得贵人青眼乃至官拜王侯,算得不出众,也可在街尾小巷挂个算命摊子,混个温饱。

这种小小的算命摊子不仅古之就有,而且到了现代社会也从未绝迹,君可见那厅堂富丽的商厦周边儿,或是人潮熙攘的车站旁,往往就又有几个小巧的易于移动的算命摊子。而且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有着共同点,一般都分为两个部分。

一部分的人将头发高高隆起,扎成一个仿古式的发髻,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长长的黄色的或者灰色的外袍,先不用说算命算得怎么样,你打那一站,便有一种观赏文化古迹的新鲜之感,而他们的身边往往会挂着或者摆着一个显眼的大的,有关八卦的器物。

再来说说另外一部分人,这类人的穿着似乎和普通的现代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除了衣服的颜色晦暗一点,到没有之前那帮子人弄得古怪,可是这类人也有一个显著的特征能让人一眼明朗。他们的脸上似乎都带着一个黑黑的墨镜,手中也拿着一根看上去破旧的拐杖,有时他们还会用拐杖敲在地上弄出一点声响,引起路人的注意,而他们的面前往往是一张写有黑字儿的大白纸,上面最显眼的两个字,你我一定都很有印象——算命。

呦!这时你一定会“嘶”了一声,道一句这大千世界真是神奇,给你关上一扇门,便会给你打开一扇窗,莫不是瞎了之后便都能领会到冥冥之中斑驳的命途。莫不是瞎了之后便会看到不同于彩色的另外一份神秘?那是另一个世界?还是······

得,看官您别猜了,我也不说这么多。反正,这么跟您交代吧,也许现在的这群瞎子里面有那么一两个精通术数的高手,可是大部分却不是这样的,君不见一道晚上五点,快到下班的高峰期了,那些逛街的闲人也大多散了,那带着墨镜坐在算命摊子上的人眯缝着眼睛,偷偷看了眼手表,是时候下班了,假装费力的收拾起面前的摊子,却从未落下过什么,拄着小拐棍,慢吞吞的走到周围小巷的静谧处,抬眼四顾,正值四下无人之时,把那墨镜摘了揣在裤兜里,又从另外一个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大方便袋,把自己那吃饭的活计装了进去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奕奕然的避开下班的拥挤人潮,率先上了辆公交车,人家就回家了,偶尔还能在车上听到那人拿着手机拨打电话:

“喂!老婆啊!我收工了,一会儿我们吃什么啊?”

“什么?又要出去吃?不,不,没问题,没问题,那我先去定位子,你一会直接过去。”

待到挂了电话,依稀还可以听到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还好今天碰上一只肥羊,还算不错,我得争取,明天再弄几个,照着老婆这个花钱法儿,恐怕我得提高自己的工作量了。”

看官您别乐,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儿,还真就不是我在这里胡编乱造,还真是有不少,而且或是你,或是我,或是他,可能都曾是那人口中的小肥羊,您也别气愤,待到我后文讲到的故事里,恐怕就有这样的人和事儿,不过,您也会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哎呦,一不小心,话扯得有点远,咱们还是把话说回来,接着谈谈江瞎子。我之前说了这么多,其实无疑就是想点出一个问题,而恐怕这个问题现在有的看官已经猜到了。没错,我是想说,为什么算命骗钱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把自己伪装成瞎子?

天罚!是天罚。民间总是有这样的流传,天命不可违。命运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违背他,便必须付出代价来接受他的惩罚。

命途这个东西,你看到了又怎么样,你既然看到了就把它埋在心里就好,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非要说出它,更改它?言语有灵,言既出,必有行,若你真的能算到天意,哪怕你无意中透露出什么,都可能造成命途的很大的更改,万物有常,更有恒。谁造成的,谁便要承担。

江瞎子从前也不是瞎子,在他年轻的时候,他看得见光,看得见蓝天,看得见色彩,虽然贫穷,但是他健康。而后来的事情便是很简单了,江瞎子终于不甘贫穷了,于是他便不再贫穷。刚开始一切道都还好,可是随着贪欲的不断扩大,江瞎子越发越感到了命运对他的惩罚,他幸,也不幸,最后将自己的一双眼睛付做了代价。

而失去了这一双眼睛之后,江瞎子也幡然悔悟,弃了一身的浮华,变作了一个走街窜巷的算命瞎子,勉强温饱,倒也遂意。

江东西跟着江瞎子东奔西走的干起了算命摊子的行当,虽然他对自己这位师傅十分的尊敬,可是有时,江东西还是略微的替自己的这位师傅感到脸红,因为在江东西的眼里,师傅就是一个经验老道的江湖骗子。

怎么,您不信?举几个例子,有那要嫁闺女的娘家,拿着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来找师傅给看看能不能合得上,江东西便拿起那两份生辰八字扫了一眼,将那念给师傅听。而江瞎子听过后,眉头略微有些上挑,却立刻放了下来,掐着几个手指头,神神叨叨的在那悄声念叨着什么,江东西离得近,又特别好奇自己师傅的专注,于是便竖着耳朵,悄悄的向师傅靠近,试图听听师傅念得到底是什么神仙口诀,可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得亏江东西比同龄的孩子吃得苦多,也早熟许多,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脸色,要是换一个孩子恐怕会止不住乐出声来。

江东西只听得自己那师傅念道“一个西瓜分成两半,我吃一半,小江吃一半,一个馒头分成两半,我吃一半,给小江留一半,一个包子分成两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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