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用了金属探测器。这个商品有很多地方是不锈钢材质,所以很容易有反应,而且旁边都是可燃垃圾,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放在桌子上的“迷你情境”脏兮兮的,而且少了红色的脚踏车。
“可是,它被扔在垃圾箱里,这是怎么回事?”
前辈警卫谨慎措词,慎重地说:
“不管是谁,不过应该是偷了这个东西的人在被追赶时,把它扔进店里的垃圾回收员的笼子里的。那个追着她的警卫就会去定点的垃圾桶里找,也不会想到要去查看那位垃圾回收员收走的垃圾。”
接着他咳了一声。
“宫崎老师,听说那个学生自杀未遂,是吗?”
“是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认为三室是清白的。”
前辈警卫似乎相当困窘。
“我也没有要狠心伤害青春期的孩子的意思。学校打算怎么处理?”
“我和校长以及学年主任的老师商量之后,决定由我全权处理。三室的父母也同意。”
“哦,她的父母也是啊!”
“这太奇怪了。”鼻音插话了——是那个鼻炎警卫。
“父母来到这里,声称女儿是无辜的,这还可以理解。可是他们就这样善罢甘休了?搞不好做父母的也很清楚女儿的手脚不干净,才觉得这么遮羞了事,是吗?”
我的主人几乎弄翻椅子地猛然站起,但是对方也很固执,他好像挡住我的主人说:
“老师,我得事先声明,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那个女孩子你可不能大意,马上就抽抽搭搭哭,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其实是不好对付的。”
“那是因为你用那种角度看孩子,才会这么觉得。”
“这个老师真是令人同情。”鼻炎警卫不屑地离开了。
一会儿之后,前辈警卫说:
“虽然有点棘手,不过这里由我负责,老师,我就相信你好了。这次就当做是我们误判,非常抱歉。”
我的主人和前辈警卫握手。
这个周末,我的主人要去北海道,那是为了将三室直美送回她父母身边。
直美只在医院待了两天,之后便回到姑姑家疗养。赶到东京的母亲要她一起回北海道,当时她不肯答应,可是到了周末,她突然说想回父母身边,而且还要熟悉这整个事情经过的宫崎老师陪她一起回去,也好跟她的父母好好谈一谈——她这么“请求”。级任导师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我的主人似乎相当由于,更何况邦子姐即将临盆,他很担心太太的情况,搞不好今天或明天就会生了。
结果做这个决定的是他挂虑的邦子姐。
“你去吧!和三室的父母好好谈一谈也好。”然后她用有些讽刺的口吻追了一句:“要是因为你没跟去,她又自杀未遂的话就糟了。”
于是我的主人前往羽田机场。
从声音听来,三室直美似乎已经恢复了。她甚至有些兴奋。两人办完登记手续,我的主人带头走在前面。
经过金属探测器时,有了麻烦。我的主人顺利通过,但是三室直美一通过探测器便响了起来。
试了两次之后,工作人员半带苦笑地说:
“真奇怪呢。不好意思,你是不是带了随声听之类的东西?”
“没有啊。”直美也笑着回答。
由于是女高中生,工作人员的态度很温和。工作人员称赞“好漂亮的格子外套”,似乎是正在检查直美。
“好奇怪呢,没有东西啊。”
但是探测器仍然响起。
“可以请你脱一下外套吗?”
直美好像照做了。工作人员翻过外套,然后——有什么东西掉到通道的地板发出“锵”的声音。
我就像平常一样,被放在主人的西装内袋里,因此我马上就察觉了,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不久,我听到不了解内情的工作人员开朗的声音:
“哎呀,好可爱。好小的红色脚踏车喔!是这个让探测器响的!”
直美被怀疑偷窃时所穿的那件格子外套上面的口袋有盖子,而且还扣着扣子。
直美开始放声大哭。
这次我的主人似乎没有立刻安慰她。
“是想引人注意吧?”邦子姐说。“她可能是希望你注意她吧。虽然我觉得她很可怜,不过她行为偏差是事实。”
“总觉得失去了当老师的自信……”
我的主人很沮丧。
“没想到三室竟然说谎……甚至闹到自杀未遂的地步……”
邦子姐安慰他:“我说啊,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有时候是会不惜牺牲以骗取别人的信任的。我听到她的伤口很浅的时候就发现了。”
我的主人好像胡乱地抓抓头发。
“可是,你别忘了,我最喜欢你的这种纯真了,而且我认为这件事对学生绝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宫崎老师被骗了——我想不会有学生这么笑你的。大家应该都各有所感吧。”
难就难在要如何看到相信人这件事。即使被骗也要相信——如果学生能体会其中的意义就好了。
我的主人似乎被这件事影响了好一阵子,真是太纯情了。
几天之后,我的主人和平常一样,看着邦子姐录的录影带时,发出叫声:
“邦子姐,这个——”
“什么?”
“这个,这张照片。”
我在棚架上看着电视——是一张照片的特写画面——一个大约是国中生的男孩,穿着牛仔裤和T恤,双手比出胜利的手势。
那是儿童时代的塚田和彦。
“这怎么了吗?”
我的主人将录影带暂停,指着画面说:
“这张照片的背景是堆着石头的石塚,对吧?那就是小铁的墓。”
邦子大为吃惊,“真的?认得出来?”
“当然认得出来,我怎么可能忘记?我和塚田两个人堆着石头——我哭得稀里哗啦,塚田也哭了。我们没有拍什么照片,就算要拍,也不可能像这样笑眯眯地比什么胜利手势。”
主人继续放录影带,传来电视里的声音:
“这是我跟和彦一起去野餐的时候拍的。小犬当时才国中二年级,却比我更清楚山路——”
国中二年级,这么说来,那已经是替小铁立好墓之后的事了。照片后面的石塚一定是小铁的墓。
说话的是塚田和彦的父亲。他极力地强调儿子是个多么可爱、多么活泼的少年。
“这里是小犬最喜欢的地方,风景非常棒。我记得小犬说这个石塚也是他做的,他自豪地说;‘做的很棒吧?’从照片上也看的出来他那高兴的模样吧?”
我的主人瞠目结舌。
“为什么?”
没错。为什么?
“为什么塚田会在小铁的墓前笑的那么得意?”
之后,盘踞在我的主人脑海中的想法,我并不知道,可是尽管如此,我也想象得出来。
口吃、孤独且不起眼的少年,只与狗为伴。这样的少年,在失去了重要的狗朋友时,我便来助他一臂之力,然后让他对我心悦诚服……
这样一定很爽吧!应该很爽的。这与三室直美从我的主人身上赢得了同情与呵护时的兴奋心情是一样的。
没有比能够任意操纵人心更有趣的游戏了。
所以塚田和彦才会笑得那么得意,不是吗?因为,小铁的墓就等同于是和彦赢得了那个卑微朋友醉心于他的纪念碑。
再进一步想,从孤独的少年身边夺走他唯一的朋友小铁的会不会就是和彦?
是他为了博得赞美而下的毒手。
安葬小铁的地方正是和彦所中意的,是他个人的秘密场所。
亦即他收藏战利品的场所。
我不晓得我的主人是否和我想的一样。唯一确定的是,那个周末,他把邦子姐送回娘家,自己回到故乡的小镇。
他出门前对邦子姐说:
“这实在很蠢,也毫无根据,可是俗话说本性难移,总之它就是在我的脑海里徘徊不去。”
他登上山丘——小铁长眠的山丘。经过了二十四年的岁月,地形变了,路也改了,我的主人无从判断,最后并没有找到小铁的墓。
然而到了傍晚,在车站附近的餐厅休息的他,却听见了惊人的消息。
可能是到塚田和彦故乡采访的某家民营电视台小组也在餐厅休息吧,此时在外面搜集情报的一名成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
“喂!发现车牌了!”
众人一阵紧张。
“在哪里?”
“北侧山丘上的开发地。是工人发现的。上上下下一片大骚动呢!”
开发地——我的主人喃喃地说。那个山丘被开发了。
“车牌果然也在那里……”我的主人说。听到这句话我便明白了——他怀疑车牌或许就埋在石塚旁,所以今天才过来。
俗话说本性难移。
“不好意思,”我的主人梦呓般地向其中一名组员询问。“发现车牌的附近应该有一个石头堆成的石塚吧?应该有的,对吧?”
在一阵困惑的沉默之后,一开始带回消息的声音说:
“嗯,对。听说是挖开石塚的时候,发现车牌的。”
那里是塚田和彦最喜欢的地方。
收藏战利品的地点。
说着“太成功了”,开怀大笑的地点。
我的主人离开餐厅,慢慢走向车站。
(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有时候是会不惜牺牲以骗取别人的信任。)
二十四年前,被雨淋了一身帮忙寻找小铁的塚田和彦……。
全身湿透了。
仿佛要重现那一幕似的,下起雨来了。
第八章 证人的钱包
——意指“不受欢迎的人物”。打开门时,候诊室里正播放这首曲子。
这阵子有这类服务的医院增加了。为了有助于舒适地度过漫长的候诊时间,以及让患者放松而播放音乐,我觉得这点蛮贴心的。
我的主人习惯看诊的这家牙医,对这点似乎特别讲究,在不同的时间带,选曲也跟着不同。下午一点到五点左右,是小朋友常来的时间带,播放的是《小狗圆舞曲》或《土耳其进行曲》等轻快的古典音乐。有时候也会播放“大家的歌曲”(注:【大家的歌曲】是NHK于1961年开始播映的音乐节目,焦点在于播放歌曲。早期以儿童为观众,但也广受大人喜爱。),这么说来,颇受大人欢迎的《漂泊的一元铜板》这首歌,我和我的主人就是在这个候诊室里学会的。
而早上主妇及老人较多的时间带,则播放有线广播。在这里歌谣和流行乐穿插播放,与其说是牙医候诊室,感觉更像美容院,蛮有意思的。
傍晚到夜里的这段时间,则以上班族居多,选曲也顿时变得时髦起来。所以现在才会播放《Persona non grata》。此时刚过傍晚六点,候诊室除了我的主人,没有其他病人。
我的主人脱下鞋子,换上拖鞋,打开我取出挂号证,递到柜台窗口。
“晚安,我要挂号。”她对柜台小姐说道,接着说:“候诊室放了电视呢!”
我感到诧异。我被放在主人爱用的哥白林织品的袋子里,看不到四周。
“嗯,是啊。”传来熟悉的柜台小姐爽朗悦耳的声音。“那些早上的病人要求放的。”
“真的啊……医生人真好呢!”
“是药商送的液晶电视啦,免费的,免费的。”
诊疗室传来清喉咙的咳嗽声,柜台小姐和我的主人一起笑了出来。
“可是,为什么这里需要摆电视呢?回到自己家里,想看多久都行,不是吗?”
结果,柜台小姐苦笑地说:
“大家说想看八卦节目。现在因为那个案子,每天不是都闹得沸沸扬扬吗?”
柜台小姐口中的“那个案子”,我马上就想到了,我的主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她吓了一跳,心头的一颤透过细瘦的手腕传了过来。
“那个叫塚田的是不是真的杀了老婆,老人家跟太太们碰在一起尽是讨论这件事,活像大家不是刑警就是侦探呢。”
真的,好有意思呢——我的主人虽然轻松地这么回应,但是她应该是一点都不觉得好玩。
这其中的原因,只有我知道。虽然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我就是知道。
我,是我的主人——木田惠梨子——的钱包。
我和惠梨子认识不过一年左右,她是在去年秋天时买了我。当时她刚辞掉工作了三年的旅行社工作,领了一笔微薄的离职金。
惠梨子之所以买了我,是因为母亲的劝说:
“你就要当家庭主妇了,买个好用的钱包,怎么样啊?外观不好看,但是坚固耐用,可以放很多零钱,容易拿取的那种。不要再用什么名牌了。”
我认为这是非常中肯的建议。乖巧的惠梨子听从母亲的话买了我——我与其说是钱包,形状倒更像是在大大的双珠扣式钱包上附的钞票夹。
没错,惠梨子是因为结婚才辞掉工作。婚礼预定在今年十一月底举行,大约只剩两个星期的时间了。新娘子以及新生活的准备等,花费颇多:到目前为止,惠梨子一直从我怀里将这些钱拿进拿出的。而我则一一看着她花用,因此我有把握,她一定是个好太太。
惠梨子的未婚夫叫高井信雄,比惠梨子年长七岁,今年三十岁。很传统的,他们是相亲认识,是所谓“先相亲后恋爱”的类型,他们只要两人独处,就火热得跟什么似的。我替惠梨子感到万分欣慰。
像我这种基于实用而制作的钱包,有着评判主人的眼光。我明白对柔弱的惠梨子而言,和个性认真的男人结婚,早日步入家庭,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尽管和她认识不久,但是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高井先生对比他小的惠梨子似乎疼爱到了极点。都已经三十岁了,多少应该也知道分寸,何况他也不是个愚笨的人,然而令人讶异的是,愈是这种男人,对惠梨子这样的女性似乎愈着迷。要是惠梨子生了一个和她惟妙惟肖的小宝宝的话,高井先生一定会变成一个疯狂爱家的人。
从订婚到举行婚礼,中间隔了一年以上的时间,这是因为高井先生非常忙碌,迟迟腾不出时间的缘故。而且十一月底举行婚礼时,万一发生了什么大事件,最坏的情况,可能是在新郎缺席的情况下举行也说不定。高井先生为了“小梨”,极力避免那种情况,但是唯独这一点他无法保证。
如果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高井先生是新闻记者,而且是身任一家大报社的社会部、一个叫“机动部队”的职位。像我这样的一个钱包,虽然不了解那是什么样的工作,不过异常忙碌是错不了的。想要知道他的工作情形,和他的钱包接触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这个机会。
就这样,在温柔的双亲以及尽管忙碌、但对她全心全意的未婚夫的呵护下,惠梨子真的无比幸福,所以我也非常幸福。但是教人难过的是,我不得不用过去时来叙述这件事。
让现在的惠梨子烦恼的事——或许会破坏她的幸福——发生在去年年底十二月十五日。不过,当时她完全没料到那样一件小事竟会演变成这等骇人的大事,其实那也是在今年的夏天才发展成大事的。
总之,先回到十二月十五日发生的事吧!那是个寒风刺骨的冬夜。
那天,惠梨子自己开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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