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这回可是闯了大祸了。”见团丁们把唐城从车厢里提溜下来，碾子过去给帮着解开了绳子。“连长知道你偷跑的事情便发了火，说你是逃兵，还让连里的几个老兵带了人手到处去找，说是抓住了就枪毙，你这回恐怕是要完蛋了。”
碾子不是个多话的人，现在却像个女人一样的碎嘴，倒是让唐城大感意外，细细看去，唐城从碾子有些躲闪的目光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下大定的唐城一脸不在乎的笑了，不就是想吓唬自己嘛，用碾子来传话却是用错人了，要是换了牛娃子那样的，唐城也许会信，可现在来的是碾子，这个从不多话更不会撒谎骗人的家伙把老底都给漏光了。
第五十七章 走霉运
“醒了”呼呼大睡的唐城被人摇醒，睁眼就看见谢波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而且谢波的眼底里还带着一丝好笑，“你说你小子干的都是什么事？我们二连就那么不招你待见？人家被关了禁闭都是水米不粘牙的好好反省，你小子倒好，该吃吃该睡睡，砸看着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呢？”
有些不好意思的撇了撇嘴，唐城就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先是在野地里走了大半夜，然后又在那树上藏了多半天，换谁也受不了，何况唐城也只不过是个19岁的大孩子。从床上坐起扭头向外看去，好家伙的，原来天都黑了，自己这是睡了有一整天。“连长，我带回来的日本间谍审了吗？他咋说？”盘腿坐在床上，唐城想起来自己带回来的渡边和马胖子。
“你不是说那个是日本人吗？我们没有会说日语的，所以就一直关着等你醒来了再说，不过那个胖子倒是问过了，你先起吧，吃过饭了我再跟你细说。”谢波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至少自己走路是不再用人搀扶的，把自己拿来的**军装放在唐城的床头，谢波自己拐哒拐哒的先走了。
拿起谢波留下的军装看了看，好像还是自己先前穿过的那一身，“还是没有跑掉呀，怪就怪自己心软，那狗屁的日本间谍和马胖子做交易，自己瞎cāo的什么心，要不是自己想着把人抓住送来千灯镇，想来自己这会都应该是在苏州城里了。”唐城在心里暗自懊悔不该多事，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被刘山羊下令绑了关起来，按碾子的意思，自己说不定还要挨军棍。
不情不愿的换上了原本就属于的自己的军装，收拾利索的唐城出了屋子，两支短枪都被刘山羊收了去，不过属于唐城的私人物品却留了下来，从马胖子他们身上搜来的金条、银元、纸钞、香烟什么的把唐城的裤袋撑的鼓鼓囊囊。“我说你小子还知道起床啊，老子还以为你小子会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呢。”拎着马勺的厨子是第一个看到唐城的，不同于刘山羊的不yīn不阳，连里的胖厨子对唐城的影响不错。
“给老子滚过来，赶紧吃饭，吃完了饭，老子跟你说事。”刘山羊狠狠瞪了胖厨子一眼，然后朝着唐城厉声喊道。唐城一出屋子就看见了正蹲在院子里吃饭的刘山羊，说心里话，唐城现在对刘山羊已经有了些害怕，这个老家伙的心思似乎很难猜，再说自己的小命现在还攥在刘山羊手里，所以唐城有些不敢过去。
听得刘山羊招呼自己吃饭，唐城很狗腿的笑着凑了过去，接过胖厨子递过来的那只大海碗埋头大嚼。干什么都不能饿了肚子，这是唐城从小跟着罗伯特走南闯北养成的习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说胖厨子煮的牛肉汤着实味道不错，不去理会刘山羊那审视的目光，唐城吃了个畅快淋漓。“你狗日的就是个饿死鬼投胎的，那锅里的汤多的是，没人跟你抢。”唐城的吃相实在太过难看，本想敲打他几句的刘山羊都看不下去了。
“小时候跟着养父到处跑养下的习惯，吃饱了就好了。”伸手擦去嘴角的油渍，唐城起身又去添了一碗汤，这回这碗汤就喝的秀气多了。两碗牛肉汤下肚，唐城这才发现自己熟悉的牛娃子不在吃饭的行列里，一起不见的还有几个自己能叫得上名字的二连老兵。
“别找了，牛娃子他们有任务被派出去了，你要是不跑，那任务也许就是你的。”许是看出了唐城左顾右盼的意思，闷头抽烟的刘山羊总算是开口了。唐城趁夜逃跑，要是按着自己的意思是要派人出去追的，可谢波拦着不许，没想到只一夜的功夫，已经跑路的这小子带着个日本间谍和一个汉jiān都回来了。不能打不能骂还要好吃好喝的养着，看这小子的意思是找着机会还要跑吧。
“出任务？”唐城不知道二连这点子人还能有什么任务，不过这都跟他没关系，吃饱了肚子的唐城有些着急去见谢波，和话跟谢波说清楚了，他还是想离开这里，当初谢波也没说自己不能离开。在院子里吃饭的可不止唐城和刘山羊两个人，还有其他二连的人也在，大家显然都对唐城这个把二连不放在眼里的家伙很感兴趣，不过唐城是个有眼色的，放下碗就把兜里的香烟拿了出来给大家散发着。
“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跟我走，跟你说事。”刘山羊把唐城递给自己的香烟接过去一把捏的粉碎，然后绷着脸示意要唐城跟他走。刘山羊的反应令唐城有些忐忑，早就从牛娃子那里得知刘山羊是个心狠手辣的，自己这要是落到他手里，还能有个好？**部队里军官欺负士兵老兵欺负新兵早以不什么秘密。
“那个，连长说要我吃饭之后去找他，我先去连长那了。”唐城兔子一样的窜了，把刘山羊弄的反而有些郁闷，好像自己要去的地方也是谢波的房间吧，这小子难不成是害怕自己对他下黑手？看来这小子是害怕自己的，心情大好的刘山羊叼着烟卷跟在唐城身后向谢波的屋子走去。
“吃饱了吗？坐吧。”也是刚刚吃晚饭的谢波正在抽烟，桌子上放着唐城的那两支手枪，看得出来它们已经被擦拭保养过了。“别看我，不是我擦的，是你身后的刘排长帮着保养的，我只是个旁观的。”谢波乐呵呵的对唐城笑道。他知道刘山羊对唐城也是非常看重，只不过唐城的性子太过跳脱，光靠点小聪明在**里很难活下去，刘山羊对唐城不苟言笑那是因为他着急了，因为唐城距离成为一个真正的士兵还有很大差距。
“看看吧，这是你带回来那个马胖子的供词。”见唐城不看刘山羊，谢波笑着把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唐城。“这个老小子在苏州城里有几家店铺，是个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家伙，据他说他并不知道和他交易的人是日本间谍，他只是按照对方的要求弄了几件苏州保安团的军装和证件，还有几支中正步枪就埋在他们交易地点不远的地方，马胖子说这只是普通的黑市交易。”
听闻还有步枪埋在那树林里，唐城的脸上火辣辣的烧，如果自己当时不是急着离开那树林，说不定把那些步枪也能一股脑带回来的。“这不是你的错，换了是我当时也会选择马上离开，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还有人手埋伏在附近。”许是看出了唐城的懊悔，谢波笑着安慰了几句。马胖子说唐城一个人出手杀了他们三个人的时候，谢波也是心头一惊，唐城这小子不显山不显水的下手挺狠，现在看来这小子根本就是运气好撞了大运。
“马胖子说假话”唐城看完了那张供词，把纸片拍在桌子上。“我亲耳听见马胖子称呼那日本人的名字，要说他不知道对方是日本人那根本是在说假话，而且我带他们回来的路上，马胖子一直说他是被逼无奈，所以，他是知道对方身份的。”唐城又把当时自己听到的东西仔细说了一遍，谢波和刘山羊两个也是同意唐城的说法，这个马胖子看来是说了假话的。
“妈的，敢跑来我们二连骗人，我看他是活腻味了。”脾气暴躁的刘山羊听唐城说那日本人也是会说中国话的，便气呼呼的扭头出去找那两人的晦气。重新拿回手枪的唐城心情大好，也跟着谢波去看刘山羊审问渡边和马胖子，还的说是刘山羊的手段厉害，嘴硬的渡边只坚持了两轮便把什么都交代了，那马胖子只是充当了一回围观者便已经吓的屁滚尿流的，不等刘山羊的棍子落到他身上，也全都招了。
“这下麻烦了”看着手上的审讯记录，谢波为难了，团部和师部一直没有消息过来，二连又没有电台能联系到团部，那么这份情报该怎么办？这个叫渡边的家伙是日军一支搜索渗透部队的少尉军官，他指挥的小队在上海开战之前就已经摸到了苏州外围潜伏，一直用短工身份作为掩饰的他们已经接到了来自日军本部的命令，要求他们这支潜伏在苏州的搜索渗透部队做好接应大部队的准备。
找上马胖子那是因为马胖子在苏州还算有点本事，渡边需要苏州保安团的军装、枪械和证件，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为即将到来的大部队打开通道。渡边手下虽说只有一个小队的日军，可他在苏州也不是瞎忙活，靠着手里的大把金条，渡边收买了至少超过300多帮会混混，只要让苏州城里乱起来，他的小队就有控制局面的可能。
先用帮会混混在苏州城里制造sāo乱，然后渡边带着乔装成保安团的手下冲击保安团指挥部，继而控制苏州zhèng fǔ高层和武器弹药。可他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一个计划居然会被唐城给碰巧撞破，而且还把自己给抓了来千灯镇，这可真是走霉运走到家了。
第五十八章 顺毛驴
“连长，牛娃子他们回来了。”屋子里的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碾子在门外轻呼了几句。有了谢波的示意，唐城过去把门打开，一脸焦急的碾子正搀扶着牛娃子站在门外，后者浑身的血渍耷拉着脑袋，一看便知道这是受了伤神智都已经开始迷糊了。
“怎么了这是？其他的人呢？”刘山羊抢步从屋子里窜了出去，跟着牛娃子出去的二连老兵可有8个人，碾子搀着牛娃子，院子里还躺着三个，那剩下的四个去哪了？“他们咋样？要不要紧？你他娘的倒是给句话呀？”刘山羊揪着连里救护兵的前襟一个劲的逼问着，可怜身形廋小的救护兵都快被刘山羊给晃散架了。
“他们黑吃黑，我们还有四个人被他们扣下了，要我们拿枪和子弹去换人，天亮之前看不到东西，他们就杀人。”一个还算清醒的老兵嘟囔了几句便昏了过去，慌的旁边的人又是凑上去一阵忙活。眼色玩味的唐城看着谢波和刘山羊，到底还是去卖枪了，怪不得自己回来和醒来之后都没有看见牛娃子他们几个，原来是去找下家去了，这是让人给摆了道把人给扣下了。
“派人去找镇上的医生来，把兄弟们抬回屋子去，碾子，带上钱和10斤牛肉去镇长家里，他家是个坐地户，应该有办法弄到药品。”派去交易的人出事了，谢波反而越发的冷静下来，阻止了刘山羊马上要带人出发去救人的举动，谢波把二连还能动的人都派了出去找医生和药品。牛娃子他们受的不是枪伤，一看就是使用器械殴打出的伤口，一般的医生就能救治，虽说那伤口看着挺吓人，不过都不是什么致命伤。
“不能急，等他们中间有人醒了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去了就是火拼，咱们被扣下的兄弟一个也活不了。”谢波伸手攥住刘山羊的手腕，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人敢伤了我谢波的弟兄还能逍遥舒坦，牛娃子他们伤了，我也难受，可咱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那四个被扣下的弟兄。上海咱都出来了，总不能让弟兄们死在几个小毛贼的手里吧？”
要说刘山羊在二连还能怕谁，那恐怕就是连长谢波，虽说谢波的年龄比刘山羊小的多，可刘山羊就愿意听谢波的，即便谢波现在少了一只胳膊和一只眼睛，刘山羊依旧信服谢波。“那你说咋办？你刚才没听见老石头说的是啥，那帮龟孙子说明天早上看不到东西就杀人，鱼狗子还在他们手里，我答应过他哥哥要招呼好鱼狗子的。”谢波攥住刘山羊的手腕不撒手，后者没有办法只好打消了要立马杀过去报仇的念头。
“走吧，咱们回去说。”碾子他们的速度很快，不大会功夫就把医生和治伤的伤药带了回来，看着乱哄哄的院子，谢波招呼刘山羊跟他回屋，还示意想去看热闹的唐城也跟着一起走。“还记得昨天早上你们抓来的那个瘦子吗？就是搜出来身上带了一支短枪的家伙。”唐城下意识的点着头，谢波一说那支样子怪怪的手枪，唐城便想起谢波说的是谁。
“那人不是什么日本间谍和汉jiān，他们在附近还有一伙人，是做军火买卖的江湖人，来千灯镇正是为了溃兵手中的武器和弹药。”谢波这么一说，唐城倒是想起来昨天刘山羊送那瘦子离开时的情形，闹了半天，谢波和刘山羊昨天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卖枪的。
“他们给的价钱不错，咱二连迟早是会离开千灯镇的，那些团丁都是本地人，未必会愿意跟着咱们走，再说我们也只是把更换下来的旧枪拿去卖了，你在破楼地下室里找到的新枪是一支都不能卖。”有心给唐城解释清楚此事的谢波把语速慢了下来。军队倒卖武器弹药早以不是什么密事，很多部队包括zhong yāng税警团也是一样在私下里倒卖武器弹药，谢波本没有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
谢波和刘山羊都是军官，唐城只是个被强留下的上等兵，在这两人面前，唐城可没有插嘴的机会和本事，所以只能谢波和刘山羊说，他听着。谢波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唐城算是明白了整件事情，最后谢波和刘山羊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刘山羊带着碾子他们几个赶着唐城带回来的大车去要人，如果对方不识抬举，那就只好开打了。
“连长，咱咋不开车去，我看镇子里还有几百号**，顺便拉些人去，那伙人也吃不消，何必让咱们的人去冒险？” 刘山羊带去的人虽说都是二连的老兵，可只有不过六七个人，对方有十好几个，唐城自然是怕刘山羊他们会吃亏。
“开车是快，可这会是晚上，卡车的动静太大，而且车灯会暴露位置。镇子里的那些家伙都不是同一支部队的，咱们卖枪本就是个隐秘的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对咱们不利，这要是被捅到上边去，咱二连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听了谢波的解释，唐城这才知道刚才谢波和刘山羊脸上那副为难的表情是为了什么。
既然唐城已经回来了，谢波就不打算让他闲着，刘山羊带人离开，牛娃子他们受伤的人也需要有人照顾，看守渡边和马胖子的任务就由唐城执行。不顾马胖子的哀求，唐城自己动手把捆着他们的绳子重新换过，还专门把渡边和马胖子五马分尸一样固定在院子的游廊一角，如果这两人想要逃跑，恐怕没人帮忙是逃不掉的。
“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待着，敢耍花样，小爷手里的枪可不是摆设。”给他们每人喝了点水，唐城用破布头子塞了他们的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城觉得千灯镇已经不大安全，虽说镇子里多了很多的兵，可唐城却知道哪些家伙都靠不住。收拾完自己的事，闲下来的厨子拎着半瓶黄酒晃了过来，今晚有月亮，院子里也被照的很清楚。
“你小子出去跑了一圈咋有回来了？我都以为你小子应该都早早跑去苏州了呢。”仰脖灌了一口酒，厨子接过唐城递来的香烟叼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小子是个文化人，和咱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既然已经离开了干嘛还要回来？”本以为厨子也是来劝服自己留在二连的，没想到厨子话里话外的却是赞成自己离开，唐城不禁惊讶万分。
“你看老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