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等着严红娇说出了真实的目的,低头抽烟的唐城不禁失笑,自己手底下还能战斗的人还不过10个人,也不知道严红娇为什么对自己的信心如此的大。唐城已经听出了严红娇的真实目的,老东北他们几个的脑袋也不笨,不等唐城开口说话,老东北就先咋呼上了。“严队长,就是牵牛干活也不能总是紧着一头牛干活啊,我们白天在鬼子兵站里打成啥样了你不是没有看见,都他娘的只剩下几个活口了,咋,就这你们还不想放过我们咋的?”
白天的事情让唐城他们肚子里都憋着一团火,如果不是唐城一直担心那些受伤的人,老东北他们都打算冒雨离开南山村的。听严红娇先前说了那么多,大家还都没有什么,毕竟死了的人已经活不过来了,可听得严红娇还想要他们去和日军交战,再加上老东北这么一咋呼,侯三他们几个也坐不住了,尤其骰子更是把腰间的短枪抽出来拍在了桌子上。
“姥姥,我们连长那是为了打鬼子才答应帮着你们去打兵站,兵站帮你们打下来就算完事了,再说我们那些受伤的人在南山村休养,也是吃喝都给了钱的,我们可不欠你们游击队的。白天那个姓李的玩意不是说话挺横嘛,你去找他帮着你好了,反正你们也是老相识了,谁死谁活的你们自己去商量,可别再来拉着我们兄弟的命去送死了,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们还有几个囫囵的。”
很少说话的吴闯也是连连点头,“骰子兄弟这话说的对,话糙理不糙,严队长,我们一帮弟兄提着脑袋帮你们去打炮楼、打灵乡镇、打鬼子兵站,这是我们连长答应你们的,我们已经做到了。至于你们在兵站里遭遇鬼子的偷袭,那是你们的事情,跟我们无关,我们现在就只剩下几个还能那枪打仗的。如果你非要我们去和小鬼子交火,用不了一刻钟,管保我们这些人就一个活人都剩不下,你这是拿我们当傻小子耍呢。”
屋子没有说话的剩下几个人看严红娇的目光也渐渐冷意十足,就连原本一心向往延安的谭飞此时也满眼的迷茫。被人连番的指责,那滋味一定不会好受,可严红娇却咬紧了牙关依旧看着唐城,唐城是这些人当中主事的,严红娇在等着唐城的决定。轻咳了一声,唐城把手中的烟头扔在脚下踩灭,这才开口说道,“严队长,我这些弟兄都活得不易,都是九死一生和日军打硬仗打死仗活下来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
唐城的话让原本满眼期待的严红娇瞬间没了神采,只要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都听得出唐城这话是拒绝的意思。“严队长,我知道你是担心南山村的村民会遭了小鬼子的毒手,可逃离毒手的办法不止螳臂当车一条路。”这番话让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严红娇有种瞬间春回大地阳光普照的感觉,只要能保住南山村的百姓,哪怕是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也是值得的。
“日军势大难敌,那你们不如不敌,你们游击队一直在这一带活动,可别告诉我你们对这一带不熟悉。日军来了,你们就带上南山村的人撤走便是,等日军走了,你们还可以再回来,房子和土地,日军是带不走的,只要房子和土地还在,你还怕这些祖祖辈辈靠着土地过活的百姓饿死不成。”唐城的话令严红娇彻底愣住了,和小鬼子捉迷藏那可是游击队的拿手好戏,虽然这回要带上南山村的百姓,那也好过在这里和小鬼子拼死一搏。
严红娇急匆匆的告辞离开,在日军还没有出现之前,她要去召集手下的队员想好对策,万一日军真的冲着南山村来了,也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出现偏差。“你就不该帮这个女人,她又不落咱们的好。”严红娇离开的时候连句客套话都顾不上说,再次刺激到了本就对严红娇极度不满的老东北。
“不碍的,反正咱们明天也要离开南山村了,就当是帮这里的村民好了,我倒是希望这个女人能保护南山村的这些村民,怎么说也是百十条人命。”透过窗户望着严红娇她们进入雨幕中的背影,唐城淡淡的笑道,让老东北顿时自觉哑口无言。
第九十三章 遇伏
身后的南山村随着马车的行进,一点点消失在雨幕之中,缓缓行进的马车带着溅起的泥浆转过一个弯道之后,唐城的视线里便彻底没了南山村的影子。已经下了一夜的依然就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唐城抬头望了一眼雾沉沉的天色,无奈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冒雨离开是他的主意,虽说都穿了蓑衣,可雨势却不小,这才走出没多远,大家的身上就都被雨水淋透。
“他娘的,这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明明知道我们离开南山村,还下这么大的雨。”仰头望天的可不止唐城一个人,跳下马车站在泥水里奋力推车的侯三便是另外一个。唐城下令离开南山村,老东北他们没有反对,可钱二喜却暗中示意吴闯留在南山村,最后跟着唐城离开的也只有侯三他们这些人,倒是在兵站里受伤的那些**溃兵全都打定主意跟着唐城。
“猴子,你那张嘴能不能老实一点,骂老天爷小心遭雷劈啊。”听到侯三在骂天,大车上的老东北笑骂了一句,后者冲着老东北抬脚欲踢,糊在鞋底的泥水一条线般飞向老东北。老东北躲避不及,被侯三甩起的泥水糊了半张脸,气的老东北要跳下马车追打侯三,却被后者跳着脚的躲开。两人之间的嬉闹没持续多长时间便偃旗息鼓,马车上的唐城等人只是笑意连连的旁观,却没有人出手帮助其中的一方。
一直过了中午,雨势慢慢的小了下来,到最后居然停了,摘下头上的斗笠和身上的蓑衣,唐城心中的郁闷总算是消散了许多。“12月的天还有这样的雨水,真是够奇怪的。”刘石头偷看这唐城的脸色,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唐城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了刘石头一把,他心里明白刘石头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能轻快一点。
雨终于听了,大家的心情都好了很多,行进的速度自然也快了很多,虽说唐城他们的人少了,可按照老惯例,唐城还是派了侯三和骰子前出担任尖兵。日军在梅红山的兵站出了事,唐城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起来,越是往南走,沿路的日伪军可能就越是会随时出现,下雨天担任探路的尖兵可不是什么好活计,可侯三和骰子两人却没得选,他们十几个人里,就只有几个人是全活人,如果他们两个不去,就只有老东北带着谭飞去。已经接连在泥水里摔了好几跤,侯三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泥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跟在他身后的骰子连连发笑,却不想脚下一滑,他自己也摔了个仰面朝天。
“别动”骰子刚想要自嘲的笑两声,却被一脸紧张的老东北给按在了泥水里,被老东北脸上的紧张震住的骰子不敢乱动也侧耳倾听。“走,好像有点不对。”老东北刚把骰子从泥水里拉起来,空中就已经响起了炮弹破空的尖啸声。“炮击,有炮击。”老东北已经变了脸色,大力的把骰子推向距离下面,自己却向大车上的唐城扑去。
咻……轰!扑面而来的闪光和爆响瞬间打断了唐城的反思,刚刚落下爆炸的这枚炮弹距离公路只有六、七米,随便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弹片就可以收走他们中任意一人的小命,侥幸没被弹片击中的唐城顿时有些后怕,顺着老东北的动作蹿下了大车。
唐城的侥幸很快遭到了现实的无情回击,转眼间又一发炮弹落下,这次距离公路更近,飞射而来的弹片竟打在大车的车板上噗噗作响,用竹木支撑的车厢篷布更是直接被撕破了好些口子,随着炮弹爆炸后气流的涌动而刮刮作响。
已经被老东北拖着下了路基的唐城大惊,探头眺望远处,泥水里的唐城暗叫不好,公路尽头已经出现了几个土黄色的身影。
半空中又响起一声尖啸,唐城一边大喊着叫大车上的人下来隐蔽,一边压低脑袋和身体,唯恐被炮弹爆炸后散开的弹片击中了自己。“轰”爆炸的气浪带着飞溅的弹片刮过唐城的头顶,细碎的弹片夹杂着泥块砸在大车的车板上,发出令人心虚的噼里啪啦声,两匹拉车的骡马嘶鸣着发疯般向前拼命的疾奔,还没有从大车上下来的几个伤兵被发疯的骡马带着一路向前。
“该死的,快下来呀!下来呀!”唐城见状顾不上躲避炮火,起身半跪在公路上扬起手中的驳壳枪啪啪啪就是三枪,直到那两匹发了狂的骡马被子弹击倒,唐城这才起身向翻到在泥水里的大车跑去。
有道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刚才那颗炮弹爆炸后的烟雾还未完全散去,下一颗从天而降的炮弹便拖着尖啸声从空中落下。为了躲避那些还不存在的子弹,唐城一边留意着半空中炮弹落下时的尖啸声,一边不得不在满是泥水的公路上跑走了不规则的s线路线。“轰”暴虐的火团在唐城正前面几米远爆开,提前趴伏在泥水里的唐城再次避过危险,可那辆歪倒在田野中的大车却没有他这般幸运,还在冒烟的弹坑几乎就紧挨着那辆大车。
唐城在爆炸响过之后,几乎是手脚并用从泥水里爬向大车的,贴着弹坑的那辆大车里已经没有活人,唐城只能使出全力从第二辆翻到的大车下面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伤兵。被唐城从大车下面拖出来的伤兵已经没了呼吸,唐城还想去拖另一个伤兵,却被随后过来的老东北给拉住向后拖去,“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快走,鬼子兵有小炮,咱们打不过。”
“快点,快点。”刘石头和谭飞已经把坠在队尾的大车调了头,正攥着骡马的缰绳朝着唐城和老东北急促地喊叫着。老东北吼叫着把唐城奋力推上大车,侯三和骰子也趁机合身扑上大车,仅剩下的几个人赶着大车向来路的方向疾驰逃离。拉车的骡马被刘石头赶的快要从公路上飞起来,可从身后打来的炮弹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发比一发打得准,这使得大车上的唐城他们都有种随时可能被炮弹击中的强烈直觉。
尽管大车已经全速行驶,可要说逃出生天仍为时尚早。从后方射来的炮弹渐渐变得精准,而当爆炸后的弹片呼啸着从很紧的距离划过,那有如铁勺刮瓷盘的尖锐声音让大车的每一个人都不寒而栗。只要区区一发炮弹,这场突袭战最后幸存的唐城他们几个人就将悉数报销于此,所以除了专心致志赶车的刘石头,其他人都在无比虔诚地祈祷着。
没过多久,大车就陷入了持续而剧烈的颠簸当中,车厢的震荡让唐城他们好像坐上了蹦床,屁股重重地落在坚硬的车板上,感觉胯骨都要被磕出骨裂。这种极致的糟糕状态持续了三四分钟,在这期间,唐城和所有人一样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而尾随而至的炮火密集程度瞬时上了一个等级,但它们注定只是为这场惊心动魄的追击战呐喊助威,而唐城他们的痛苦煎熬则似乎已经到了头。
“下车,我们进林子,进了林子就不用怕他们的炮火。”在大车里颠簸了能有三四分钟,顺着公路向来路逃离的唐城他们终于看到了那片林子,在唐城的强令下,刘石头只能拔出刺刀扎在了骡马的屁股上,然后看着流血不止的骡马带着空车向前疾驰而去。踩着湿滑的山地,唐城等人相互拉扯着冲进了林子里,进了林子也不代表他们就彻底安全,按照唐城的示意,老东北他们就在林地的边缘趴伏了下来。
挨打了不还手,那可不是唐城他们的习惯,再说这片林子小的可怜,就是继续奔逃又能逃去哪里,先弄清楚敌人的动向才是关键。趴伏在林地里的刘石头泪眼摩挲的左右看着,离开南山村时的十几个人现在就只剩下了他们6个,三辆大车也都没了踪影,只剩下6个人的他们能打得过还未照面的敌人吗?
这是刘石头头一次害怕,当初蒙城打成那样,连刘山羊都战死在蒙城,刘石头也没有真正害怕,这个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小子从不知道害怕,可他现在却是真的怕了。跟着唐城从蒙城一路南下,刘石头见识过太多的惨烈,也见识过太多的杀戮,眼前这种状况几乎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刘石头呜咽着终于哭了出来。
“别哭了,哭能活命?把子弹顶上火,一回给老子瞄准了开火,要想自己活着就要弄死袭击咱们的瘪犊子货,听见了没有?”刘石头极力压制的哭泣让老东北皱起了眉头,对着刘石头的耳朵咬牙切齿了一番,这才逼的刘石头止住了哭泣。
“他们来了”同样紧张和慌张的还有骰子,视线里出现日军那土黄色军装的时候,骰子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强调,只是他自己却不知道。
第九十四章 过河
趴伏在林地边缘的众人齐齐停住了动作,都侧目向林地外面的公路上望去。不知是日军的不屑还是他们一惯的张狂,顺着公路上追过来的日军毫无队形可言,乌泱泱的一大片放羊一样就踩着泥水追了过来。“别乱动,让他们过去。”刘石头条件发射般的举枪就要开火,却被身边趴伏着的老东北制止,这些日军足有一个小队的规模,林地里就只有他们6个,根本不是这些日军的对手。
唐城下令弃车的时候,大车上的机枪和弹药并没有来得及拿下来,所以大车留在公路上的车辙印完全是带着重物留下的,一路狂追的日军顾不上多想,只是刮风似的擦着林地追了下去,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追击的人就在公路边的这片小树林里。日军过去已经一刻钟的时间,一直等着看不见那片土黄色了,唐城他们才堪堪从林子里出来。
踩着泥水回到先前遭遇袭击的地方,翻到在路边的两辆大车已经被日军遗弃,那些被日军从大车下拖出来的伤兵尸体上全都留着刺刀虐尸的痕迹。“大车被雨水淋湿了,如果是干的,鬼子兵可能早就放火烧干净了。”老东北翻动着尸体和大车,结果发现大车上的东西都不见了,按照日军德行,伤兵们的武器和弹药一定被他们拿走了。
简单收敛了这些尸体,唐城他们下了路基进了林子,迈着沉重的步履,用和来时相差太多的速度在林子中前行。日军的袭击来的太过突然,先前缴获日军的那些重武器都没来得及带出来,刘石头和谭飞还带着自己的步枪,剩下唐城他们四个就只剩下了随身的短枪,就连那几个装满了手雷和**的背包也被留在了大车上。唐城他们现在的火力装备别说不如严红娇的游击队,就连一般的拦路劫匪可能都比不上。
离开蒙山之后接踵而至的战斗消磨了唐城太多的精力,虽说中间也有过短暂的休整,可还是让他在精神上经受着最残酷的考验。此刻乏力的身躯只能凭着意志的支撑继续向前移动,林子里的湿滑制造出的深深倦怠和沉重感让唐城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冷不丁脚下打滑再次撞树,唐城终于像是耗光电池的玩具车一样,麻木的靠着一颗树一步也不愿再挪。
“不能停,接着走,停下就会被那些鬼子兵追上,拉车的马流血太快了,说不定这会已经被鬼子兵追上了,等他们醒过味来,咱们想走都走不了。”同样气喘吁吁的老东北伸手拉着唐城的衣襟,像牵着牛马一样,拉着唐城继续前行。唐城很想说要老东北松开手,可他不敢,因为老东北的背上还流着血,也许是日军炮击的时候,老东北被弹片伤了后背。
脚步踉跄的又往前走了几百米米,树林与空地的界限已然出现在了前方,即便不用望远镜,肉眼也能看得清树林外面的情形。松开被自己强拉着的唐城,老东北很是警惕地停在了树林边缘,唐城也顾不上自己的气喘吁吁,从腰间的皮盒里掏出望远镜向树林外望去。向前几步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