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郭嘉自己心中都觉得好笑,明明自己对袁本初的一切图谋都是洞悉无遗,但为了迷惑韩馥身边潜藏的袁绍的人,他才作出这般模样。
果然,一直担心郭嘉已经识破了袁绍图谋的荀谌闻言放下心事,以为郭嘉真的是判断出来而非知道袁绍在冀州的布置,在一旁冷笑道:“我以为郭先生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呢,原来只不过是猜测,别说郭先生这一番自以为是的意见是否属实,就是真的如此,郭先生以为请袁本初来我冀州有何不可吗?难道反要向你青州求援吗?须知你青州已经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来为别人操心?”
待郭嘉假意问过荀谌的姓名后,摇头道:“荀谌先生的话令我想到了一些事情,只是想要请问先生,您是如何知道我请周自顾不暇的?难道先生已经听闻了一些什么人对我青州不利的消息?还望见告。”
荀谌闻言为之语塞,难道他能说袁绍上下其手,连接多方诸侯对付太史慈吗?
只一句话,郭嘉便封住了荀谌的嘴巴。
郭嘉也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转过头来对韩馥道:“‘旁观者清’,若是有人想刺史大人提出邀请袁本初与大人共治州事的建议的话,大人应当拒绝才是。”
韩馥闻言,精神为之一震,询问道:“郭先生何妨说来听听?”
郭嘉看了看周围正在焦急的荀谌等人,悠然一笑道:“在此之前,我想我很有必要说清楚此来的目的,否则就没有了开诚布公的味道。我说的话在诸位耳中听来也会大打折扣。”
郭嘉这话说的高明,否则今天这场谈判将会暧昧难明。
郭嘉沉声道:“奸贼乱政,汉室江山宝器蒙尘,现在各个州郡盗贼四起,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即便是青州也毫不例外,更有居心叵测之徒窥伺我青州,令我家主公食不甘味,太史将军身为青州刺史,为保一方百姓平安,无时无刻不在殚精竭虑。这种心情刺史大人一定可以理解。”
韩馥点头,表示赞同。
郭嘉又道:“所以郭嘉此来别无他意,只是一心想要保冀州的平安,冀州和青州原本就是邻居,无论是青州还是冀州有失,对于大家来讲都是灾难,唇亡齿寒啊!所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刺史大人可明白郭嘉在讲什么?”
郭嘉这番话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太史慈对冀州没有兴趣,太史慈只不过是想要青州平稳,但如果冀州不太平的话,对青州也非常不利。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叫人反驳不得。
郭嘉看着逐渐被说动的韩馥,恳切道:“所以非到万不得已,我青州实在不愿意插手到冀州的事务中来,郭嘉此来只求冀州一如既往,在韩馥大人的主持下,州治蒸蒸日上。”
一直不说话的耿武先被说得意动起来,此刻忍不住出言道:“主上,郭嘉先生言之有理,冀州的主人是刺史大人您,不可被别人左右!”
韩馥点头道:“郭嘉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有什么话还请郭嘉先生直言。”
荀谌等人当然无话可说,难道可站出来说“我等已经投降了袁本初,您还是下台吧”这等话来?
郭嘉看了一眼耿武,心知此人完全站在韩馥的一边,算是韩馥的家臣,那即是说自己在冀州的这一段时日中完全可以和此人合作,毕竟双方有共同的利益。
转过头来道:“既然大人已经明白郭嘉心中的苦衷,那我便畅所欲言。”
顿了一顿,郭嘉道:“其实请袁本初来和大人共治州事的后果很简单,那无疑是鸠占鹊巢的局面。我只问刺史大人,请袁本初共治州事到底指的是什么?难道就是说借袁本初抵御公孙瓒吗?若如此,冀州的军队归谁指挥?军队的粮食由谁来提供?在战争中,冀州的文武官员归谁调配?战争胜利后冀州百姓会认为这是谁的功劳?刺史大人将要给袁本初什么样的官职才能说得过去?刺史大人和袁本初之间到底谁为主谁为从?在这场战争胜利后,刺史大人又打算怎么对待和安置袁本初呢?”
郭嘉的一番话说得韩馥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郭嘉?是啊,这些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一旦袁绍介入到冀州的事务中,那么再想让袁绍罢手,那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总不能人家刚刚帮完自己的忙,就把人家赶走吧?
可是袁绍留在冀州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对待袁绍呢?自己毕竟是袁氏家族的门生故吏,似乎给袁绍任何官职都不够恰如其分,除非把自己的刺史之位让出来才说得过去。
这个念头才一冒上来,韩馥才发现请袁绍和自己共治州事是个多么愚蠢的主意。
郭嘉见韩馥突然脸色微变,那还不明白韩馥的念头?心中大喜道:“所以若我是刺史大人,一定会另想办法的。”
韩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看郭先生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妙想天开的主意,何不说来听听?”
荀谌等心叫不妙,偏偏又无法开口阻止。
一直沉默不语的沮授此时突然对郭嘉道:“难道郭先生要请幽州刺史刘虞大人在其中斡旋吗?”
郭嘉闻言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忌惮的沮授突然在此刻发难,而且一下子就说中了自己的心事,不由得对沮授再一次刮目相看起来。
表面上当然是不动声色道:“正是如此,不管怎么说公孙瓒应当属于刘虞大人的属下,这个面子公孙瓒还是要给的。”
沮授摇头道:“这主意想一想还可以,其实万万行不通。”转过头来对韩馥道:“主上,公孙瓒虽然名为刘虞的手下,但两人一向不睦,自剿灭张举开始,两人的分歧就十分大,只怕请刘虞大人去劝说公孙瓒会适得其反。更何况刘虞大人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性情中正平和,与世无争,劝说公孙瓒的事情他能否答应还在两说,岂可把希望放在刘虞大人的身上?”
郭嘉暗呼厉害,这个沮授对局势的把握当真是了不得。一下子便抓住了刘虞劝说公孙瓒的艰难性,马上令自己的主意看上去漏洞百出,千疮百孔。
不过郭嘉岂是易与之辈?随即展开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反唇相讥道:“这位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单*刘虞大人恐怕还劝不动公孙瓒,不过幽州别驾刘备刘玄德急公好义,自黄巾之乱起一向忠勇为国,为人排忧解难,他和公孙瓒同为卢植先生的门生,可谓是莫逆之交,有刘玄德在,公孙瓒怎都要给刘虞这个面子。”
一番话说得韩馥眯起眼睛,拈须点头不已。
沮授一呆,这一点是他所未想到的,还未来得及说话,郭嘉又道:“更何况我家主公在公孙瓒面前也可为刺史大人说得上话来。”
顿了一顿道:“自今年起,我家主公开始从公孙瓒处购买辽东战马,也算是有不小的交情。”
这件事情冀州众人当然是第一次听说,毕竟这在青州属于极端机密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晓。
不过郭嘉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对韩馥说出来。
毕竟这事情瞒不了多长时间,而且即便是自己说了太史慈也不会怪罪自己,因为太史慈当初找公孙瓒的意图根本就不在战马,而是在赵云。现在赵云已经对太史慈死心塌地,这事情也就没有了隐藏的必要。
郭嘉用手一指赵云道:“大家不觉得奇怪吗?这位赵云赵子龙将军原本是公孙瓒的部下,现在却在我主公军中……”
凡是经过诸侯同盟的人纷纷“哦”了一声,显然想起了赵云这位白衣少年在吕布追击公孙瓒时,用奇准无比的弓箭救下了公孙瓒性命的事情。
郭嘉笑道:“其实这位赵云将军就是公孙瓒派遣到我军中作买马事议的联络人。只要我家主公肯出面,公孙瓒一定会罢手的。”
韩馥听到这里,心中大定,脸上也露出点笑模样。
荀谌见郭嘉一番言语下来,韩馥已经被逐渐说服,袁绍堂而皇之入主冀州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不由大急,此时忍不住出言反驳道:“主上万不可轻信这个郭嘉的这番言语。谁知道太史慈和公孙瓒之间还有什么事情?难道就不可能是这个郭嘉到我冀州来施稳军之计,要误导我冀州上下,贻误战机,令公孙瓒长驱直入吗?”
这番话也并非强词夺理,有一定的道理。
毕竟经过郭嘉这么一说,太史慈和公孙瓒的关系非比寻常起来。
早已经被众人的吵闹弄昏了头脑的韩馥此时又迷糊起来,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信任郭嘉。
郭嘉有点惊讶地看向荀谌,没有想到此人还有此急智。
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辛评此刻也死灰复燃道:“荀谌大人言之有理,主上不可不防,太史慈乃是青州之虎狼,其心深不可测。诸侯会盟时,青州军坐观成败,收渔翁之利,当为前车之鉴,如今这个郭嘉三言两语就想左右我冀州的对外事务,哪有那么容易?主上请三思!”
沮授接口道:“属下完全同意两位的意见,相对于太史慈而言,袁本初四世三公,信誉卓著,当可信任。”
这句话说完后,大厅中的文武官员纷纷点头,觉得沮授所言大有道理。
耿武和闵纯听得不住色变,他们没有想到眼看可阻止袁本初进驻冀州的事情,却变生肘腋,遭到了荀谌等人的齐齐反对,虽然这全在意料之中,但还是不易反击。
郭嘉冷冷地看向三人,冷笑道:“要袁本初进驻冀州无疑是饮鸩止渴,我郭嘉完全是一片肺腑之言,要证明我家主公的诚意,那还不简单?我和赵云将军从此刻起就留在冀州,陪伴韩馥大人左右,一直等到我家主公阻止公孙瓒我两人再离开如何?”
辛评冷笑的道:“郭嘉,你休得用此等言语含混刺史大人!谁人的手下无一二死士?以你一人的性命就想换我一州之安危,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郭嘉点头道:“此事多说无益,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不行?更何况,”郭嘉顿了一顿道:“即便是想要请袁本初帮忙,短时间内也不用请袁本初进驻冀州这么大费周章吧?刺史大人何不修书一封给袁本初,让他以盟主的身份命令公孙瓒停止攻击冀州的企图,岂非更妙?”
第两百三十章意料之内(下)()
荀谌等人没有可想到郭嘉还有如此主意,一时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言语。他们当然知道郭嘉这话击中了袁绍这主意的要害,袁绍当然不可能写信劝阻公孙瓒,毕竟公孙瓒要进攻冀州就是出于袁绍的挑拨。要是袁绍写了这封信,他的图谋马上就会露馅。
耿武和闵纯当然也看出了这层意思,心中暗赞郭嘉了得,将大厅中的众人耍得团团转。
郭嘉看着手足无措的众人,微笑道:“更何况,即便是事情危险到要用武力解决的地步,袁本初的大公子袁谭袁显思部正在渤海吗?何不求袁本初令其大儿子抵挡一阵?”
若是太史慈在此听到郭嘉的这番言语,定会高兴得扑上来狠狠亲上郭嘉两口,除了郭嘉,还有谁可想出如此妙想天开的既可算计袁谭又可化解青州外敌危机的主意?
虽然郭嘉远在冀州,对青州的局势变化不甚了了,但对于青州的敌人还是大体有数的。他时刻在盘算着如何可对付袁谭,刚才这主意就是对付袁谭诸多手段的其中之一。
耿武见火候已到,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说话的时候了,从容道:“主上,郭嘉先生之言大有道理,眼下公孙瓒毕竟还没有进攻我冀州的迹象,我们不过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罢了。”
闵纯帮腔道:“主上何不多管齐下,请刘虞和刘备出面调停,再加上青州刺史太史慈将军的面子,若是再可令袁本初修书一封,劝阻公孙瓒,,那事情就万无一失了。”
这几个主意其实都是出自郭嘉的手笔,不过此刻一经冀州的长史和别驾的首肯,那分量马上就不同起来。
韩馥显然也觉得郭嘉这几个主意相当的不错,点头称是,心情转佳后,呵呵笑道:“郭嘉先生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定要在我冀州多住些时日。我冀州虽然比不上你青州繁荣,但也有不少名胜古迹,美食珍馐,保管可令郭嘉先生大快朵颐。”
韩馥这话一说出口,大厅内的气氛马上轻松起来。
郭嘉知道正事谈完,也笑道:“长者赐,不可辞,辞之不恭,受之不怯。如此,郭嘉就打扰几日,刺史大人别嫌我麻烦就好。”
韩馥又看向赵云,呵呵笑道:“赵云将军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不放在我冀州军中指点一二,日后有起事来,也不用总是麻烦别人。”
郭嘉听得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还是小看韩馥了,这老狐狸还是有些本领的,就像刚才,明明对自己和赵云颇不放心,想要把自己和赵云分别囚禁在冀州,但却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叫人欲拒无从。
赵云倒也乖巧,面对韩馥满脸关切的笑容不卑不亢道:“赵云谢过刺史大人的美意,对大人的看中更是诚惶诚恐,无奈赵云出征前已经得到了我家太史慈大人的死命,不能离开郭嘉先生身前身后半步,否则便提头来见,还请刺史大人见谅,至于到军中指教则更谈不上,找个时间切磋一下也是可以的。”
韩馥碰了个软钉子,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不在提起此事。
耿武向闵纯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道:“主上,招待郭嘉先生的事情就交给属下来办,定可妥妥贴贴。”
韩馥当然对闵纯这一直跟随自己的手下信任非常,更明白闵纯这么做既有监视的成分,又有保护的意味。
韩馥又非蠢人,哪里会看不出现在冀州内部有不少人已经倒向了袁绍?只不过他生性软弱,而且冀州势力一向错综复杂,他不敢轻举妄动,现在郭嘉的到来给冀州带来了莫名变化,韩馥哪会放过这等扩张自己在冀州权力的机会?
郭嘉看着大厅中各怀心事的众人,心中冷笑。
冀州,要乱上很长一段时间!
郭嘉和赵云骑在马背上和耿武与闵纯两人谈笑风生。丝毫不见刚才在大厅中针锋相对地味道。
一番唇枪舌战后,此时的双方均是心满意足,当然气氛轻松起来。
郭嘉固然因为初步达到了目的而欢欣鼓舞,耿武和闵纯当然也在暗暗洋洋得意。所以现在几人的关系出奇的融洽。
郭嘉这早年游历天下的人当然早就到过冀州的治所——邺城。
赵云本身就是冀州人氏,当然对邺城也多少有些了解。
这冀州地处华北平原北部,西北跨内蒙古高原,东临渤海湾,西倚太行山,黄河在冀州南部大名、馆陶、临西一带流过,在沧州以东注入渤海。在这时代无论从经济还是从政治上看均是战略要地。
若是一代霸主自可以之成其大事,但要是到了韩馥这等昏聩无能之辈的手中,那自会引来无数人的窥伺。
说到邺城,那更是当时首屈一指的大都市,仅次于洛阳、临淄、长安,其繁华处自是其他的城市无法比拟的。
看着街道上那决不会比临淄少多少的行人,郭嘉在心中默默赞叹:这冀州还真是一块宝地呢!
在进入冀州之前,望着冀州那高大坚固、气势雄伟的城墙,郭嘉曾经反复盘算若是要强攻硬打邺城,到底可用何种方法才可成功,发现用常规的攻城方法比如堆土山、架云梯、挖地道等均不是十分理想,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打持久战,用绝对优势的兵力围住邺城的四面,慢慢耗干城中的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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