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娜!”罗伯特先生尴尬地叫着他太太。
他太太置若罔闻。
“罗伯特太太,”莉迪亚脸上因为羞窘放开的潮红彷佛褪色的布匹一样苍白了个彻底。她强自镇定地直视那双冷得让她全身都发寒的眼睛,认真道:“我想这是一场误会,我对您丈夫……并无你所认为的那种让人可耻的情感,我有自己的丈夫和家人,您不应该侮辱我的人格和尊严。”
“误会、侮辱?”罗伯特太太提高嗓门,“谁知道您是不是按捺不住寂寞想要抢别人的丈夫呢?”罗比面包屋的女主人冷哼一声,“大家给我评评理,”她看着越围越多的镇民,“有哪位正经体面的女士会在商店关门打烊的时候跑过来买东西?还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巴巴让人同情的样子?”情绪激动的罗伯特太太一拍柜台,“她这不是蓄谋勾引是什么?”
罗伯特太太的话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莉迪亚——彷佛她已经是一个人尽可夫的□了。
莉迪亚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想挣满一天的五个便士,如果不是想多得到点面包屑,她又怎么会捱到面包屋快关门的时候过来!明明是罗伯特太太的丈夫对她心怀不轨,罗伯特太太怎么能倒打一耙,反而污蔑是她自甘堕落?!
记忆的空白让莉迪亚不管面对什么都少了几分底气,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懦弱的人!
为了儿子能够豁出一切的她决不愿意背负这样一个肮脏的名声让她的儿子蒙羞。
“亲爱的——”
就在莉迪亚决定不顾颜面也要把事情真相抖落出来的时候,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明明那人没有呼名唤姓,但莉迪亚彷佛本能的就知道是在唤她般回头。随着她的动作,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人正牵着一匹骏马站在早起的艳阳中对着她笑出一口整洁的白牙。
“噢!上帝!竟然是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眼眶突然有些濡湿,她抿了抿嘴唇,看着那个男人牵着马一步步走向她,两侧围观的女人们尖叫的尖叫,揉眼睛的揉眼睛,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显然,她们都认出了这个英俊男人的身份。
万众瞩目的威克姆先生彷佛没有看到周围痴迷爱恋的目光似地,在他的妻子面前驻足。
“亲爱的,看到你的背影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英俊的男人一脸惊喜,耀眼的金发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他像是想到什么似地,把妻子滑到颊畔地一绺发丝锊回耳后,低笑一声,“你可别告诉我直到现在才醒来。”他的声音充满磁性,低低柔柔的,让人的心都忍不住跟着发酥。
他亲昵的动作让莉迪亚脸上重新又有了血色,面对丈夫满眼笑意的调侃,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宝贝儿,你在这儿是要买面包吗?那可得快点,阿尔瓦还在特兰太太那儿等着我们呢——”他松开缰绳往大衣里掏钱夹,总算对他的出现有了真实感的女人们不管年轻的还是不年轻的都蜂拥了过来,热情的问候他,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威克姆一边把钱夹递给妻子一边面带微笑的回答众人的疑问,他如沐春风的态度和八面玲珑的手段很快让场上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心里堵着一口气的莉迪亚已经不想买罗比面包屋的面包了,但她又不想违背丈夫的意思,犹豫了下,还是按昨晚商量的那样,要了两袋纯麦面包和两个精致的小蛋糕。
罗伯特太太脸色发青地瞪着莉迪亚,罗伯特先生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把莉迪亚要的面包用纸袋装好递给她,嘴里还说着‘欢迎再来’的客套话。
心里只差没赌咒发誓——永远不会再来——的莉迪亚抱着纸袋走到丈夫身边。她的丈夫还在和几位过来购买面包的顾客们相谈甚欢。
“……舞会?哦,是的,当然会有一场舞会,到时候大家可都得要来参加……是的是的,您说得对,这次是我考虑不周,离开的匆忙,反倒让莉迪亚和阿尔瓦受委屈了——”一脸虚心受教地威克姆对正在和他说话的中年老绅士道了声歉,回头看向妻子,满眼温柔,“买好了?”
亲昵的口吻和温柔的眼神让女人们胸口小鹿直撞。
莉迪亚呐呐点头。
威克姆接过妻子手中的纸袋和大家告辞,理由是不能太过于麻烦特兰院长,“她可是个大忙人。”他语带笑意的这样说,其他人也会心的跟着笑出声来。显然,特兰太太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小镇上无人不知。
大家目送着威克姆夫妇离去。
这时,一个女人突然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罗伯特太太,看样子事情还真像威克姆太太说的那样,是一场误会呢。”她似笑非笑地在罗伯特先生的秃头和啤酒肚上绕了一圈,又瞅向身姿挺拔,扶着妻子上马的威克姆先生,“哎呀,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呀。”她啧啧有声,其他人看着罗伯特夫妇青白交错的面部表情,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
女人的话同样传入被威克姆强迫着坐上马背的莉迪亚耳朵里,她眼眶发红,望向威克姆的眼神充满佩服和羞惭。他什么都没说,就成功逆转了局面,她却让他丢了大脸,险些也为此污损了尊严。
“明天我会去聘个好厨娘过来帮你的忙。”威克姆牵着马缰,神态闲适的和过往看到他——眼睛瞪得铜铃大——的行人轻碰帽檐行礼,行人们也或欠身或屈膝的和他见礼,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着惊讶的色彩,他们不约而同顺着威克姆的手沿着缰绳往上看,那个永远垂着脑袋一副怯懦模样的女人,此刻端坐马上,带着几分荏弱的苍白脸容漂亮的不可思议。
被周围那些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得如同芒刺在背的莉迪亚垂下眼睑,尽全力忽略那些犹如实质的注视,有些不安地说了句抱歉。她自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有了厨娘,你也能够更好的照顾阿尔瓦,”威克姆自顾自地说,积雪在他脚下嘎吱作响,“既然很多事情你都忘了,那就得重新学,不过你也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莉迪亚又说了声谢谢,尽管她并不知道他想让她学什么。
“我在家里的时间不会很多,”他很快告诉了她。“等我们搬到新家后,你试着管理一下,渐渐的也就熟悉了,管家这种事对女人来说几乎算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我相信你能做的很好。”莉迪亚如同应声虫一样的态度让威克姆有些无奈,但很快他又变得振作起来。因为莉迪亚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重复了他的话:“新家?”
“是啊,新家,你不会以为我会放任你和阿尔瓦再住在救贫院隔壁吧?那儿可不适合孩子成长。”他一脸笑容,“本来还想着给你们母子俩一个惊喜,不过,为了让你不再闷闷不乐的,也只能提前说了。”
“——我和那位罗伯特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切都是他太太胡乱编排的。”莉迪亚看着丈夫高大的背影,鬼使神差脱口而出。
威克姆眼中闪过错愕,他脚步一顿,扭头去看马背上难掩紧张的妻子,半晌,他才莞尔一笑,一字一句的说,“当然,”他的表情郑重而诚恳,“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一直。”
作者有话要说:
从没有过这样夸张的记录,一章用了六七个小时【小声:偷睡了一会
话说上传章节的时候发现P&P被离奇改成【傲慢与偏见】了==好神奇~
☆、Chapter12
陌生丈夫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莉迪亚心口发烫,她不知道他的信任源自哪里,但由衷感激。
他们继续往救贫院的方向走,沿途问好的镇民无数。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丈夫有多受欢迎的莉迪亚再也没办法安然端坐马上——那些女人的视线如同棘刺一样,让她如坐针毡——她再次提出要下马,被她的丈夫严词拒绝。
“不行,你的脚本来就扭伤了,怎么能在落地受冻?”
他没来之前也是自己走路的莉迪亚闻言动了动脚踝,发现除了有些木木的感觉外,并没他说的那么严重——但他们到底不熟,哪怕心里依旧对那些充满敌意的视线感到不自在,她还是选择了顺从。
就在莉迪亚以为她要顶着那些可怕的目光硬熬到救贫院时,前面拥堵的人群和时不时发出的尖叫惊呼声让她得到了解脱。
那些人背对着他们,尽皆仰着头,女人们捂住胸口不住喘气尖叫,男人们则三三两两的聚到一起语速极快的商量着什么。莉迪亚坐在马背上,视线比走路的人高出一大截,瞬间,她就看到了所有人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
一个看上去比阿尔瓦大不了多少的女童大半个身体从三楼窗口晃荡出来,正紧拽着用来遮雨的油布往下滑,她的下面是一道很宽的水沟,里面流动漂浮着一些让人作呕的薄冰和动物内脏。眼见着小女童就要摔下来,人们却毫无办法。
莉迪亚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她惊恐的瞪着那可怕的一幕,彻底丧失了言语功能。
“亲爱的,前面出什么事了?”嘈杂喧闹的声浪让威克姆皱了皱眉,他们离那幢楼还有一段距离,哪怕他是这群人中海拔最高的,依然没有注意到那个悬在三楼边沿上的小身影——毕竟那孩子真的太小了,又穿了件并不起眼的衣服。
丈夫的问话让莉迪亚从惊骇中醒过身来,她结结巴巴地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告诉了他。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一阵劲风从她身边刮过去了。
莉迪亚表情有些呆,急忙抱着马脖子踩着马镫翻身下来一手抱着装有面包和蛋糕的纸袋一手拽着缰绳追了过去。
临近,人群里的吵嚷说话声也被她尽收耳底。
其中一位老绅士的嗓门格外响亮。
“就没有办法把门撞开吗?”大冬天都满头大汗的老绅士拿手帕擦着汗水。
“已经有人去了,三楼的住户在楼梯拐角处装上了铁栅栏!铁的!那把大锁一时半会的劈不开!”
——斯托克镇的治安向来不怎样,这栋楼又是独门独户,屋主会安装一扇铁栅栏还真是无可厚非。
“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掉下来摔断脖子吗?”老绅士继续吼。
“也许我们能够接住她。”抱有侥幸的人这样答。
“如果我们没有接住呢!这太冒险了!”特兰太太收到消息也赶过来了,她跑得直喘气,不停地揉胸口。这个板正的女人心脏不好,情绪激动就很容易昏厥。这时她看到了牵着马的莉迪亚,“哦,莉迪亚,你也来了?”
莉迪亚连忙和她打招呼。
特兰太太说:“阿尔瓦现在有克兰修女照顾着呢,放心,他一切都好。”
莉迪亚刚要道谢,周围的声浪陡然上了一个台阶!
“上帝啊!那是谁!!!那也太冒险了!!!”
不绝于耳的惊呼声炸得莉迪亚耳朵疼,顺着大家的目光往上看,莉迪亚发现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特兰太太的惊叫声也随之响起:“哦哦哦!竟然是威克姆先生!他——他什么时候上去的!”
特兰太太的惊叫引来连锁效应,人们纷纷踮着脚尖手搭凉棚的去看那个抠着砖缝迅速上爬的矫健背影。他稳重不失灵巧的动作让所有人看得目眩神迷,一些年轻的姑娘们更是不停尖叫着威克姆的名字——直到被老绅士喝住!
“姑娘们!这可不是在看马戏表演!你们的尖叫声会让我们的英雄分心的!”他板着脸这样说。
姑娘们悻悻然的住嘴,自觉丢了颜面的年轻男士们则纷纷不顾脏污的踩进令人作呕的污水沟里,搭起人墙,随时做好接住小女童的准备——他们的行为也惹来众人的一致称赞,当然,这一切都比不了那位终于爬到三楼窗户口,就着那半个脚掌宽边沿一点点蹭向小女童的勇敢先生。
“他真是太勇敢了,我只要设身处地的想象一下,都会害怕的全身发抖。”有人这样说。
“真是不可思议!瞧瞧他干脆利落的动作——我认识的年轻人没一个像他这么厉害!”也有人这样说。
所有人都在称赞威克姆,同时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更多的人则是抱来了干草和厚厚的被褥在水沟边垫了厚厚一层,虽然知道用处不大,但聊胜于无。
特兰太太握着莉迪亚的手安慰她,说威克姆先生既然敢上去就一定有些把握,让她放宽心。
可莉迪亚怎么放宽心呢?
要是威克姆一个踩不稳或者失手掉下来怎么办?她和阿尔瓦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因为这个男人的到来有了些许起色……后背被冷汗濡湿的莉迪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慢慢靠近女童的男人,心脏已经在超负荷的跳动,被她抱在怀里的纸袋也无意识抱得死紧,鼓囊囊的纸袋都因此瘪了下来。
女童的手越来越无力,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紧拽着油布保持一种很缓慢的速度往下滑,现在就几乎是听之任之了——眼瞅着女童就要滑出油布的范围,楼下惊呼一片,那些个踩在水沟里的年轻人也纷纷举起手臂做出随时接抱的姿势来——他们忙中出错,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这个绊那个,那个绊这个,很快跌作一团,围观的老绅士气得胡须直抖,连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威克姆面对这样乱糟糟的情况却表现的很镇定,他对底下的干扰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就这样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一点点靠抠着砖缝和窗沿慢慢来到了女童所在的那个窗户上,右手终于抓住一根窗棂——这时,他离女童近得只有两个手臂的距离——的威克姆长长的吁了口气,松了松绷得死紧的神经。
没有人知道他打算怎么办,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安妮!”
就在这时,街角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年轻女人在另外两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往这边扑过来,她眼睛哭得通红,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听到声音的女童竟然就这样松了手,小家伙扭头朝女人看去,“妈妈!”带着哭腔的童音让众人齐齐发出惊呼!大家不约而同闭上眼睛不忍再看——那个呼唤女儿的女人更是双腿一软就这样坐倒在雪地里!已经从水沟里爬起,顶着满身臭味的年轻人纷纷瞪大眼睛张开双手随时接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威克姆竟然放弃了手中紧握的窗棂,整个人往下滑的女童抱去!他也确实抱住了女童,用力攥紧了油布!
这时候他已经没办法把女童塞回三楼的窗户里了!没有借力点的他只能跟着往下滑,但好景不长,油布根本无法承受他的体重,很快撕裂——
双眼紧闭胆战心惊等着接住欢呼或者一声重响的人们久久没有听见任何声音,马路上静得吓人。这时,一声让所有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刺啦声突然响起,人们下意识睁眼——就看到了让他们心脏都险些从口腔里蹦出来的一幕!
只见威克姆右手环抱不住啼哭的女童,左手用力攥着油布不住下滑,那种让人牙酸的刺啦声正是由裂缝处发出——
从威克姆爬上三楼整个人就彷佛泡进冰水里的莉迪亚见到这一幕,眼前一黑晕倒在特兰太太怀里,抱在手里的纸袋滚到了地上,里面挤得瘪瘪的面包和奶油糊成一团的小蛋糕滚了出来很快被人踩得连最后的形状都看不见了。
在她昏倒的瞬间,油布的撕裂也到了尾声,眼见着两人就要摔下三楼,底下惊叫响成一片,威克姆就着油布最后的一丝劲道跳到了二楼的窗口处用力扣住了窗棂!
二楼窗户处一直往外探的住户连忙将女童接了过去,但威克姆他们就爱莫能助了。只有两三岁儿童能过的窗口根本挤不进一个一米八多的高大男子。
面对户主语无伦次充满惭愧的道歉,威克姆摆了个不要紧的手势,“您忘了我是怎么上来的吗?”双手解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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