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薛绍说道,“我需要你挑选精壮,组建起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与突厥开战绝对不能少了你们的参战,否则我们就是无妄之师。”
“可是薛帅!”独解支顿时慌了,急道,“我们被打散了,现在身边一共只有几千帐人口随行,青壮最多不过五六千人。这一口气就要拉去一半,我们岂不是有灭族之危?”
薛绍眉头一拧,“你究竟是来逃命的,还是来寻求公道的?”
独解支愣了一愣,“当然是寻求公道。”
“我看你是逃命才对。”薛绍冷冷一笑,说道:“自己的部族被人打残打散了,你想要报仇血恨,却全指望着我来替你出力。怎么,你当我薛某人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非要替你出头去和突厥人打架吗?”
“不不不,在下绝非此意!”独解支连忙悔悟,急道:“我马上回去组织人手,编制军队。但是我们的马匹实在是太稀少了,不知薛帅可否”
“我给你五千匹战马。”薛绍不假思索的道,“余下之事,不要再和我讨价还价。我这人脾气不好,耐不得烦。”
“是是!”独解支忙道,“我马上回去准备!”
独解支走后,薛绍唤来张成和吴远,对他们吩咐下去斥侯全力调查突厥人屠杀汉人之事。
薛楚玉有些忧心忡忡,对薛绍说道:“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就算突厥大军真的屠杀了许多的汉人,那也绝非王昱本意。”
“我们了解王昱,但别人却不会这么想。尤其是我们的敌人,一定会抓住这个把柄来作文章。”薛绍说道,“如果此事属实,王昱的麻烦可就真的大了去了。”
薛楚玉双眉紧皱,小声道:“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你。”
薛绍没有答话,心中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的那些政敌想要对付我,从来都不愁找不到借口!
几日后,张成和吴远带回了斥侯的调查结果。王昱率领的突厥大军连战连捷,前后一共处决了三次俘虏。每次一千余到上万人不等,其中的确是有不少的汉人。
其实不用派人去调查薛绍的心里也有数,王昱屠杀汉人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事实。
大唐曾经统汉草原数十年,中原有不少的汉人都定居到了草原上。从血统和姓氏上讲他们的确是汉人,但他们其实早已经“草原化”了,和游牧民族之间的差别并不太大。还有一些汉人是近年来被掳到草原上的中原人口,他们一般是为奴为婢,他们的行为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掌控。这要是打起了仗来,王昱是不可能一一去甄别哪些是汉人,哪些是草原人的。再者王昱是一员降将,他虽为主帅但肯定会受到很多的钳制,不是的事情他都能拍板决定。屠杀敌方俘虏这是军国大事,命令很有可能是从牙帐直接下达,王昱除了转述执行再无别的选择之余地。甚至有可能,这根本就是暾欲谷的计谋,目的就是要让王昱的双手沾上汉人的鲜血,彻底断却他的归路。
尽管情有可原,但事实就是事实。
薛绍心想,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王昱屠杀汉人这件事情,对他对我都实在是太不利了。我一定要把这个危机扼杀在萌芽状态,绝不能让它蔓延到京城去!
。。。
第1061章 利益;情义()
薛绍重新斟酌之后,亲手给武则天写了一份上表,叙述三事
第一,大周与突厥之间很有可能会有战事发起,薛绍请求朝廷拨送兵马将领前来助战。
薛绍没有点名说要哪些将军哪些兵马,但现在的秋收时分,朝廷能够派出远征的也就只有左卫右卫和羽林军这三支常驻京城的大军。羽林军是肯定不会轻易离京的,左卫和右卫这两支野战王师现在是武则天的命根子,尤其是在如今朝堂动荡的节骨眼上,她一定不会将其外派。所以这一请求薛绍提了等于是没有提,他也就没指望朝廷那边会派来多少王师助战。
第二,薛绍以“检校单于大都护府长史”的名义求提点北方三座受降城的兵马节制权。
这一请求有点“画蛇添足”之嫌,因为薛绍出发时已经是河陇道诸州县军镇黜置大使,本身又兼任了夏官书与检校单于大都护府长史,与北方军事相关的事情他都能管得着。但是薛绍此行出发是“秘密行动”只有武则天本人知道内情,现在通过上表提出请求,实则是公开内幕让朝廷上下都予知晓。从而秘密行动也就会变成军国大事。
第三,薛绍请求大周王朝以宗主国的名义,制裁突厥汗国的可汗阿史那默棘连与莫贺达干也就是谋主暾欲谷,理由是他们在战争当中肆无忌惮的屠杀草原民众,其中包括一万多名汉人。
这第三条,才是关键之所在。
薛绍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突厥汗国的最高层。他没有在上表当中阐述详情和理由,从而也就绕开了王昱这一个敏感人物。“制裁”这两个字的意义也很活泛,具体该要怎么做那就由得武则天和宰相们去商榷了。毫无疑问,军事行动会是最后的选择,但也是必不可少的提前预备。
就像以往每次合作那样,薛绍自己让出了绝大多数的主动权,给武则天留下了很大的发挥余地。此刻他心里想的是,如果武则天还能与我保持默契的话,她先会通过外交途径表达大周宗主国的强硬态度,勒令突厥汗国的可汗与谋主对屠杀事件负责,就算不废了他们,也至少要强令他们本人亲自来到神都洛阳,接受大周女皇的训斥与教育。默棘连和暾欲谷肯定不会来,于是就会有接下来更为严厉的警告,乃至最后采取军事行动。
与此同时,女皇还会明确授意在北方进行紧锣密鼓的军事准备,以图一鼓作气收复草原,彻底解决突厥问题。
这些“预料”并非来自薛绍一厢情愿的空想,而是出发之前他和武则天早已达成的共识。
但是上表发出之时薛绍的心里却有了一些彷徨,他总感觉这一次的“默契”不会像以前那么靠谱。他还发觉,这一次武则天之所以那么爽快的答应让自己出手处理突厥问题,实则是想趁自己离京之时削弱“薛氏力量”,为将来的皇权交接做准备。面首张家兄弟像疯狗一样的突然发难,就是武则天这一心迹的具体表现形式。
所以,随上表一同飞往朝廷的,还有薛绍的试探。
数日之后,上表抵达了京城,递到了武则天的手上。
上表的,丝毫也不出乎武则天的意料之外。她以例行公事的态度,将薛绍上表的在朝堂之上予以公布。
当场引起了轩然大波。
对许多大臣而言,“战争”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远遥远,也太过不应该。眼下大周王朝四海呈平好好的,为何要主动滋事挑起争端呢?
所以,主张以外交途径解决争端的大臣,占了绝大多数,其中包括岑长倩这样的老宰相。
于是武则天顺水推舟的做下了决断,派谴司宾大臣田归道出使突厥,先去实地调查一下屠杀事件的真相,顺便给予“强烈谴责”。至于这一事件最终该要如何处理,就等田归道回国叙职之后,再作议论。
然后,武则天也就这样对薛绍给出了批复。简而言之一个字,等。
至于薛绍提出的另外两个请求,派兵增援和给予三座受降城的兵马节制权,武则天都选择性的无视了。
这一上表一批复,时间就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拿到批复时,尽管意料之外,但薛绍还是心里凉了半截。
这是他预料之中所能得到的最坏的答复,连三座受降城的兵马节制权,武则天也没有给。
从道理上讲,武则天的做法是无可挑剔的。但是她,违备了二人之间先前的默契。眼下薛绍所能做的,就是等,等田归道出使突厥回国之后再作计较。但是,这使得薛绍的心中已经满满都是叹息:政局当中果然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十多年了,我与武则天的联盟因利益始终保持完好现在,也将因为利益之争而破裂吗?
这让薛绍的心情变得很坏。
他把事情对玄云子说了一说,不求什么点拨和指教,只是憋在心里难受,说出来了舒服一些。
玄云子耐心听完之后,说道:“从神都洛阳到突厥的牙帐于都今山,迢迢万里。田归道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官,但他一路不耽搁的走个来回,至少也得半年。”
“女皇对我,使了一个拖字诀。”薛绍说道,“明知田归道此一行旷日持久,她既不让我着手准备军事也没有召我回京。她只是让我一直飘在丰州边关,手中却无兵权。换句话说,我被搁置了。”
玄云子沉吟了片刻,“这很危险。”
“我知道。”薛绍双眉一皱,“我被出卖了。被女皇本人。”
玄云子轻轻叹息了一声,“你果然还是逃不掉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尤其是,你面对的还是一个不懂军事的女皇。”
“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薛绍说道,“此前我与女皇商议解决突厥问题的时候,她的态度是十分诚恳的。是我太天真,居然会忽略女人的善变和帝王的心术。”
玄云子笑了一笑,“我也是女人。”
薛绍也笑了一笑,说道:“女皇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身不由己十分被动。但她好像忘了一点,最的一点。”
“什么?”
“在这片河陇大地上,薛绍这两个字,就是兵符。”薛绍说道,“除非她当着天下人的面宣布革我的职废我的官,否则就没人能够阻止我登高一呼,拥兵十万众。”
“银川军屯有钱有粮有军备,河陇牧马监有战马,你有威望。女皇不会忽视这些的,她一定不会让最坏的局面出现。”玄云子说道,“除了你们二人,没人知道你们之前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现在她做的这一些,从王法和道义上讲,都站得住脚。因此你也就没有足够的理由来违备她的旨意行事,否则就你就将成为谋反的逆臣。”
“这便是她的厉害之处。”薛绍闷哼了一声,说道,“整人,也整得这么不露痕迹名正言顺。”
“所以,千万别和女人斗心眼。”玄云子笑道,“那会让你郁闷至死。”
“这话不假。”薛绍苦笑,“我和她斗了十几年,几乎就没羸过。每次都被气到半死,然后我就发飙。然后,她就不气我了。”
“这次怕是没那么简单了。”玄云子说道,“因为你们两人的身份和地位,都和以往不同了。”
“是的。”薛绍点点头,说道,“我从来都不希望和她闹到兵戎相见,你死我活。但如果一切到了无可避免,我也不会有的退缩。”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玄云子欣然一笑,说道,“识大体能隐忍,敢做为有担当。到了关键的时候,又不乏冲冠一怒的勇气与舍我其谁的霸气!”
“冲冠一怒,舍我其谁?”薛绍淡淡一笑,轻声道,“这样做的代价是失去很多,永远无法弥补的美好。”
“所以,那是最后的,没有选择的选择。”
“对。”
一夜北风起,带来了阴山之北的第一丝凉意。
冬季,近在眼前了。
回鹘降民的安置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薛绍以巡视边民安置为由,带着薛楚玉率领的跳荡军和独解支率领的回鹘骑兵,一同从丰州来到了灵州。
灵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唐休璟,率领大都督府治下的官将们出郭迎接。
今时今日,薛绍在河陇一带的名声和地位,已是无人可比。在无人发起的情况之下,众多的百姓跟随着唐休璟等人一同走出了城郭,前来迎接薛绍。
队伍因此变得十分庞大,声势更是相当惊人。
在的出迎群众当中,最兴奋的当属“独臂神将”牛奔。
“独臂神将”这四个字,是被打惨了的吐蕃人送给牛奔的新诨,他十分享受。
此刻,独臂神将骑着一匹异常雄峻的大黑马,烦躁不安的在队伍的最前面走来走去。远方的地平线上才刚刚现出一点旌旗的影子时,牛奔一拍马就猛冲了上前,才不管什么上下有序这些官场礼数。
唐休璟等人看在眼里也只是笑了笑。牛奔“只认情义不识王法”的这个臭德性,他们早就习惯了。
薛绍骑着马一路走来,原本已经有些疲惫。但一眼瞧见迎面跑来的那个黑马黑大汉,他由衷一笑心情大好,的疲劳瞬间一扫而空。
果然,功名利禄皆是空。世间唯有情义二字,才真实,并永恒!
。。。
第1062章 岂能坐以待毙()
薛绍打算,这个冬天就在牛奔家里过了,包括除夕和春节。p
这让牛奔欣喜若狂。他高兴得就像个熊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上蹿下跳,马上叫来了他的老婆石小媚和一直跟随于他的拓羯兄弟们,一起来欢迎薛绍。
薛绍把部队安顿了一下,就带着薛楚玉月奴和玄云子以及刘二娘和部曲等人,一同来到了牛奔的家里。
有点出乎薛绍的预料之外,牛奔家里住的不是五官将的豪门大宅,而是游牧帐篷。他把居所选在了靠近贺兰山山麓的水草丰美地带,砍了大树围起一大圈栅栏用来豢养牛羊,内里建起了三顶高大的帐篷,就是他的家。
在牛奔的家周边不远处,还围居着几十户人家,都像牛奔一样的住帐篷养牛羊,他们就是曾经追随石小媚兄妹的拓羯兄弟们。他们都是从诺真水大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其中有一半人落下了不同的残疾。但是他们彼此亲如骨肉一直没有分离,就像一个古老的氏族部落一样,自然又融洽的聚居在了一起。
牛奔无疑是他们的“部落首领”。
灵州大都督府治下的“六胡州”,向来是大唐和大周用来安顿异族降民的羁縻地带,时常也有犯罪的囚徒流放充军而来,因此民风十分彪悍,百姓野烈甚至凶顽。这给地方官府的治安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但同时,这里也是上佳的兵员出产之地。
现在,独臂神将牛奔所在的这个特殊小部落,在六胡州境内享有极高的威望。上次薛绍出师河陇征讨噶尔钦陵,牛奔出去晃荡一圈就拉来了三千精锐骑兵,这就是他的本事。
现在牛奔和石小媚夫妇仍旧沿用“拓羯兄弟”的行为处事之道,因为它特别的符合居住在六胡州的胡人们的脾性。很多地方官府处理不了的民族问题或是治安问题,只要牛奔和石小媚一出面,马上就能迎刃而解。因此,别看牛奔只是一个地方军府的五果毅都尉,但他在灵州大都督府发挥的重大作用,丝毫不亚于长史司马等人。两任灵州大都督狄仁杰和唐休璟,都特别的看重也特别的宽容牛奔,也就情有可原了。
因为薛绍这位贵客的到来,牛奔执着让出了自己居住的主间大帐篷,并增架了几顶新帐篷给薛楚玉和部曲斥侯们来住。散居在四周的拓羯兄弟们,赶着成群的牛羊拖着成车的美酒聚集而来,把过冬要用的美酒美食塞满了牛奔家的地窖。到了晚上,熊熊的篝火燃起两丈多高,拓羯兄弟们带着他们的妻子儿女围着金色的烤羊,唱起了他们民歌跳起了他们的舞蹈。无数的美酒被递到了薛绍面前他无从拒绝。
于是,他喝了个大醉,最后是被月奴和玄云子合力扛进了帐篷。
虽然都不是弱女子,但要扛动薛绍这样一个死醉死沉的大男人,月奴和玄云子还是累了个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今晚真是尽兴。”月奴一边给沉睡的薛绍擦着脸,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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