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八戒气急败坏的冲到杨维华面前,啪啪扇了他几个大耳刮子怒声咆哮“狗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连薛公子的宝物也敢偷!今日活该你当死,被逮了个人赃俱获!”
事情到了这份上,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铁案了。
薛绍说道:“朱公公,我这里是学堂,你执法起来要打要骂都别吵到了我们讲学。我建议你把人拉到秋瑟院去,让讲武院的宦官与那里的宫女一同围观,看以后谁还敢偷我们的东西!——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是是,小奴遵命!小奴有失计较吵扰诸公了,还请诸公恕罪!”朱八戒笑眯眯的上前来作了一圈的揖。
薛绍摆摆手“大家都进学堂吧,该授课了。朱公公,这阉贼我就交给你处理了,早晚给我一个说法。事情办完了再回我这里一趟,我得问你一些公主的事情。”
“是,薛公子!”
众人一听这话无有生疑,大概这朱公公只是因为太平公主的事情碰巧赶来。宫里有人犯案交由他来处理,倒也妥当。
学士们陆续进了学堂,朱八戒叫人拖起了杨维华将所有的宦官都一同拉到了秋瑟院去。一路走,他一路大骂杨维华这个不长眼的老畜牲,偷谁不好偷到薛公子头上去了,下辈子变了驴也活该瞎了眼睛!
朱八戒一边骂人一边在心里直嘀咕,一向宽怀大度的薛公子,今日怎会和一个阉人如此大动干戈,还特意叫我将人带到秋瑟院来行刑呢?
众宦官噤若寒蝉,走路的步子都是轻轻巧巧,生怕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惹了朱八戒的牵怒。宫里历来就是这样的,有个小头目倒了霉,处理小头目的时候就要大搞诛连。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在那个小头目倒霉的时候,狠狠的埋汰他、检举他、最好是能亲手杀了他。
总之,下手越黑越狠,自保的可能性才越大!
于是,那两个差点被列为从犯的小宦官一路哭求朱八戒,请命亲自动手对杨维华用刑,并说了不下于三十棕他以往所犯的罪过,诸如贪污盗窃还是轻的了,背后辱骂过朱公公这种罪名也肯定是有的。
一行宦官进了秋瑟院,四五十名宫女慌忙出来迎接。一见绑了个浑身是血的半死杨维华,来了个头面极大的内谒监朱八戒,宫女们个个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
朱八戒往那些宫女们面前一站,其中有个宫女衣衫褴褛气色虚弱显然是劳累过度。尽管如此,她的姿容与气度仍在一群宫女当中,鹤立鸡群。
朱八戒一眼就认出了她来——上官婉儿!
至此,朱八戒的心中就已经完全明白了。若是这一点觉悟都没有,他哪里还能爬到太平公主的身边,做了她的心腹近侍?
“来呀,将这贼奴吊将过来,给我狠狠的抽打!”朱八戒大声喝道。
那两个“准从犯”小宦官各自脱了衣裳拿起裹了铁钉的牛皮鞭子“朱公公,抽多少?”
“蠢!这是你该问的吗?!”
两个小宦官不敢再废话,抡起鞭子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开抽了。
没有规定数量,那就是抽到死才是个结束。而且,要抽得越多就越好。要是三五记狠手就将人给抽死了便有“给爽快”的嫌疑,朱八戒定会饶不了他们!
噼里啪啦的鞭子声响起,在场围观的宦官和宫女们,要么心惊肉跳要么扬眉吐气的一阵解恨。随着鞭子的起落,还有人大声的骂了出来,可见这杨维华平常没少作恶欺负人,都有人要求分一块他的肉吃!
唯有上官婉儿很平静的站在那里,仿佛眼前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像是麻木,又像是云淡风清。
“你们听着,这贼奴竟敢盗取皇家器物,死罪!”朱八戒大声道“今日当众施以鞭笞死刑,劝诫后人切勿效仿!”
“我等不敢!”众宦官和宫女们只敢唯唯应诺。
“贼奴一死秋瑟院倒是没了主院事。”朱八戒好似漫不经心的对着上官婉儿随手一指“就由你来接掌院事吧!”
“奴婢拜谢朱公公厚恩!”上官婉儿连忙拜谢。
“既然是主院事,就得有个体面。”朱八戒先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马上把脸一板“你们这些蠢奴婢居然还愣着?”
“是!奴婢马上伺候院事更衣!”
“奴婢去烧水为院事香汤沐浴!”
“奴婢为院事梳洗上妆!”
“奴婢马上去准备茶饭饮食!”
……
几十个宫女宦官争先恐后的忙碌了起来,恨不得一瞬间就把上官婉儿给抬到云端上去,然后趴在地上舔她的鞋底高呼女王陛下万岁!
冷宫里的主院事虽然不是正式的有品衔的宫官,但就像是这里的“土皇帝”。总领后宫事务的皇后只会提纲楔领的管好几个大宫官即可,看都不会多看冷宫一眼。就如同皇帝治天下,也不会亲自去下管一些不起眼的乡村野事。
上官婉儿走到朱八戒的面前来,拱手拜下“奴婢拜谢朱公公再造之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朱八戒可没有在上官婉儿的面前摆他内谒监的大谱儿,趁着旁边没什么人,他笑嘻嘻的低声道:“上官姑娘,小奴人微言轻只能把事情办到这个程度了。如若还有不妥之处你只管开口,只要我能代劳的,一定尽力!”
“没有了,多谢公公厚意关怀,婉儿无以为报!”上官婉儿再拜。
“哪能没有呢?”朱八戒笑眯眯的道“看你这衣服都有被鞭子抽破了的痕迹,想必是满身带伤——来呀,快取伤药来!”
“是!”朱八戒的小跟班撒腿就跑。
“多谢公公垂怜!”上官婉儿拱手拜道。
“哎哟,小奴可没这福气!”朱八戒扭过头,悄悄的对着玄武殿二楼开着的那扇窗户,挤眉弄眼。
上官婉儿会心一笑,这还用你说吗?
朱八戒干咳了一声,正了正脸色朝着吊在树上的杨维华努了努嘴“姑娘要不要亲手抽他几鞭或是戳他几刀,泄一泄愤?”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不必了。”
朱八戒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上官姑娘难道就不恨他?”
“你叫人一刀杀了他吧,倒是能落得一个清静。”上官婉儿摇了摇头,恨?他还不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也就是一条可怜虫。
“……那行,就依上官姑娘的!”朱八戒直纳闷,你怎么能不恨他,怎么能不想割他几块肉吃呢?
“公公且忙,婉儿先行告退了!”上官婉儿拜了一拜。
“好,姑娘气色不佳,赶紧去好生休息。我会叫人来帮你治伤的。”朱八戒殷勤的点头笑眯眯的道:“此后姑娘若有事情需得照应,只管派人来内侍省找我!”
“多谢朱公公!”上官婉儿拜别,转身朝房舍里走去。
至始至终,两人非常默契的没有半字提起过薛绍。
朱八戒走上前,亲手一刀就将杨维华的头砍了下来,人头咕咚落地。
“送五坊!”
上官婉儿听到这一声停了一下步子,没有去看杨维华的人头却是看向了玄武殿的方向,看向了二楼那一扇开着的窗户。
没有人。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走进了烘烫衣服的房间里,将一朵二月桃huā的完整huā瓣,夹在了一件折好的huā钿绣服之中。
“桃之天天,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
第178章 公子多情()
玄武殿的课堂里,寂静一片,只听到薛绍在黑板上写字的嗒嗒声。从零到九,他写下了十个阿拉伯数字,说道:“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学的东西。”
没人答话也没人发问,全都怔怔的看着他。很多书令使的眼神里都透出一股油然的敬畏,如同森林里的小兽躲在自己的土穴里,小心翼翼的看着一头下山猛虎迈着华丽的猫步从他眼前走过。
薛绍眨了眨眼睛扫了堂中的所有人一眼,不由得心中一笑,好嘛,杨维华的事情还产生了不错的附加效应——杀鸡儆猴了!
滥杀败德,正杀立威。
薛绍不介意这些人的眼神当中有那么一股敬畏。打成一片固然是一种亲和,著有威信方能令行禁止。亲而且威,这听起来很矛盾,但二者必须是相辅相成。如何拿捏分寸,可就真是一项技术甚至可以说是一门艺术了。
薛绍正在努力的学习并cāo练之。
阿拉伯数字的学习并不难,这东西在二十一世纪的幼儿园里都有教,大唐时代的成年读书人再笨,不可能笨到接受不了这几个符号。所以今天的第一堂正式“启蒙课”教得还算顺利。有几个聪明的家伙马上从这些数字联想到了数学运算的应用。于是薛绍又掏了一点私货给他们,将教给妖儿的一些基础数学跟他们说了一说。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群众的智慧才是无限的。
就像是黑板与粉笔一样,薛绍不经意的随手撒下了一颗种子,说不定哪天就能收获一片绿林呢?
看来,讲武院里能教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午膳时分,朱八戒办完了秋瑟院的事情来向薛绍交差,薛绍邀请他吃了一顿午饭,让朱八戒受宠若惊。
薛绍也没问上官婉儿的事情他是怎么处理的,朱八戒也很谨慎只字没有提上官婉儿,只说了杨维华那个老贼奴身为掌院事还敢监守自盗,着实该杀。现已将其当众明正典刑,新任掌院事必然不会像他这般糊涂与愚蠢了。只不过那个新任掌院事是个女的,不大方便亲自到玄武殿来伺候。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薛绍哪能还不明白,白,于是笑眯眯的拍了拍朱八戒的肩膀以示嘉赏,“你还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说,想让我怎么打赏你?”
“哎哟,小奴哪敢向公子索要赏赐?说起来都是内侍省的牲口冒犯了公子,公子不降罪于小奴这个管事的内谒监,小奴就已是高兴都来不及了。”朱八戒一脸灿烂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说道,“再说了,公子以往对小奴一直都是非常之照顾,小奴为公子出生入死都是应当,何况区区举手之劳呢?”
“你这张破嘴呀,死人都能被你说活了!”薛绍呵呵直笑,说道,“问你个事,公主吩咐的那一桩生意,办得怎么样了?”
“妥!那是大大的妥呀!”朱八戒顿时劲头大起,但是声音压低了下来,说道,“小奴长话短说就两个字——赚足!”
看到他这股高兴劲儿,薛绍知道他没少在其中捞好处,那便行了。于是薛绍只是笑了笑不再追问此事,转而说道:“殿下昨ri去武三思家中会宴,可还顺当?”
“顺当。”朱八戒想了一想,说道:“反正小奴没看出有什么异样之处,武三思等人倒也热情恭敬。”
薛绍点了点头,“可有见到武懿宗、武攸归与宋之问?”
“有,他三人都在。”朱八戒说道,“那宋之问作的诗特别多出尽了风头,武三思等人赞不绝口,还让他给殿下敬了几回酒。”
“几回?”
“呃……三回!”
薛绍眉头一拧,朱八戒则是心头一跳,坏了坏了,我说错话了!
于是朱八戒连忙道:“殿下回来后连骂了几声那个宋之问,说他虽然能作诗但是为人太过矫情与谄媚,而且有很重的口臭,隔得六尺远也能熏得人头晕眼花的,太讨厌了!公主殿下还说,宋之问虽有几分才气,那也得看是跟谁比。若是跟薛郎比起来,哼——分明就是麻雀比凤凰!诸如‘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壮气磅礴之句,他那种谄媚下作之人是抵死也作不出来的!”
薛绍摇头笑了一笑,用力拍了拍朱八戒的肩膀,“你这嘴,无敌了!”
“多谢公子夸奖、小奴愧不敢当,嘿嘿!”朱八戒一个劲儿的傻笑,额角却是在一阵流冷汗,还好还好,若是薛公子因为宋之问献媚一事而生了殿下的气,我可就里外不是人,死定了!
薛绍没再追问此事,说道:“今ri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必宣扬。”
“小奴省得。”朱八戒很老实的点头,上官婉儿的事情必须处理得越隐晦越好,万一通过什么耳目传到了天后那里,难保没有祸事。
“回去告诉殿下,说我对他甚是想念。讲武院初初开课百废待兴,我一时忙碌抽不开身。待我有了空闲必然会去看她。”薛绍说道,“你不妨每ri派个小宦官来跑一跑腿,为我与公主互递书鸿。”
“好嘞!”朱八戒眉开眼笑,这等讨主子喜欢的事情他当然乐意干了。
薛绍笑了一笑,就近在学堂里取了一副纸笔,画了一张太平公主的素描画像交给朱八戒,说道:“告诉殿下,我每天都会画一张她的画像。”
“哎哟喂,公子的画作好生奇美,当真就是跃然于纸上了啊!”朱八戒惊叹的叫道。
薛绍呵呵直笑,大唐的画家画出来的男人基本上都是高大魁梧大腹便便且有三尺美髯,女子多半飞眉入鬓凤眼斜挑而且丰满圆润。像阎立本这样的名家都能把李世民一家三代和亲族男丁全都画得**不离十。我这写实的素描画风,当然和大唐时代肥美夸张的作画风格全不相同了。
朱八戒这一叫,旁边许多人都围了过来观看。众人惊奇之余全都赞不绝口——写实素描,这样的画风岂是大唐的仕子曾经见过的?
“薛公子,神来之笔呀!”
薛绍心想,前世画了那么多年的安小柔,今生第一次画太平公主,虽然只是发型不同但神韵完全是两个样。如今,我能够不见到太平公主的人而将她画出来连神韵都是惟妙惟肖,这或许证明她真的已经住在我的心里了!
安小柔,太平公主,上官婉儿……我几时变得如此多情了?
众人围着那副画,叹为观止的赞叹个不停。诚然这其中有讨好的成分在,但真心称赞的也着实不少,就连玩了一辈子棋琴书画的大学者元万顷都连连点头称是。
“好了,你去!”薛绍对朱八戒说道,“代我问候公主殿下,让她多多珍重,每天都要开心一些,快乐一些。”
“是!小奴拜别公子!”
中午饭罢之后有些休息时间,薛绍回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将下午要用的教案再完备一下。进屋一看,洗好晾干的官服摆在书案上却没有放进衣柜里。
薛绍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上前将那衣服一摊开,里面落出一片桃花的花瓣。
微微清香,幽然入肺。
薛绍想到了他在侍制院的上官婉儿官署里,见到的那几株插在宝瓶里的二月桃花。
心中略动,薛绍走到了窗边朝秋瑟院那边看去。隔着两墙一街,薛绍看到秋瑟院的院子里,一丛杨柳桃树间有一名女子在悠然漫步。
博带披帛衣袂飘飘,如仙。
上官婉儿!
薛绍微然一笑,这才是上官婉儿该有的模样。
正在院子里漫步的上官婉儿,在第一百多次回眸看向玄武殿时,终于看到了薛绍出现在窗口。
她站定了脚步正对着薛绍的方面,看着。
两两相望,两人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更不可能看到对方的细微表情。
可是薛绍分明感觉到,上官婉儿是在对着他微笑。
心有灵犀,无关距离。
但这两墙一街之隔,又像是万里关山之迢迢。
片刻后,已在院子里散了有一个多时辰步子的上官婉儿,走回了房舍掩上了门。
后宫之内冷枪暗箭危机四伏,上官婉儿可不敢落了什么把柄在他人的手上。
薛绍也拉上了窗户,轻轻的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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