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洗了一把脸,脱了湿透的衣服穿上了自己的朝会,打扮得工工整整的走进了朝臣当中。
薛绍不禁对宋璟有点刮目相看,一个书生文仕能有这样的超强体能和吃苦耐劳的习惯,真是不简单!
上朝了。
文武大臣各分班列走上龙尾道,步入大明宫含元殿的正殿之中。龙椅之上空空如也,后方置了一席珠帘——武则天端坐于其中,垂帘听政!
“陛下龙体欠安,嘱我垂帘听政。”武则天一句废话都没有,直入正题道:“众卿,谁有本要奏?”
薛绍一眼瞟向裴炎,发现他纹丝不动。
“臣,有本奏!”这时,吏部尚书魏玄同走了出来。
“爱卿请讲!”武则天道。
魏玄同说道:“臣以为,新君登基理当特赦天下、安抚众臣,尤其应当奖掖边关有功之将。”
众人都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最后一句,才是要点。
薛绍心中微微一凛,魏玄同向来不与军队沾边,这次怎么主动靠拢?……人所共知,魏玄同是裴炎的多年挚友,时人称赞魏玄同“耐久朋”,他对朋友向来是剖肝沥胆相当的忠诚和仗义。现在,难不成他暗中受了裴炎指使,在帮他行使什么计谋?
武则天在珠帘后说道:“爱卿所虑甚是。我已经汇同裴中书和宰相们,商议大赦天下与擢赏君臣之事。至于征战边关的有功将帅,那还得根据他们所立的军功来评定。”
“臣已经汇同吏部的侍郎与郎中同僚人等,一同参照有关法典,详细的评议过了。”魏玄同说道,“年一两年来,边关诸将征将有功者,以平定西域的王方翼为最,其次就是率领朔方军打下黄花堆大捷,并助战河北的薛绍军功最大。屯兵河湟抵御吐蕃的黑齿常之再次之。此三员大将威震边塞功高环宇,真乃我朝擎天玉柱、定海神针。他们为大唐立下了赫赫战功,新君一朝理当予以重奖才是!”
众臣一听,魏玄同的这些话说的是本职之类的事情,所言也确属事实,更加符合当前的形势。
但凡新君登基,首要任务就是笼络将帅稳固军心。不然的话,就算把朝堂控制得再好,将军们不乐意造起了反来,那些拿笔竿子的能扛得住拿刀枪的么?
所以魏玄同此言一出,大家基本上没怎么生疑。
薛绍的心里虽然有那么一点怀疑,但也一时想不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魏尚书,所言有理。”武则天朗声道,“军律尚公允,有过则罚有功必赏。你所说的王方翼、薛绍与黑齿常之这三员大将,皆有大功于朝,理当重赏。但究竟怎么来赏,这还得你这位吏部尚书给出一个议案来。”
“回太后,斩军功得勋爵,这是我朝的定案。”魏玄同答道,“王方翼、薛绍与黑齿常之都立下了赫赫军功,理当授予他们符合军功阶衔的勋官。臣参评四善二十七最之后厘定,王方翼当授从二品柱国,薛绍当授正三品上护军,黑齿常之当授从三品护军。”
众人一听,这全都是按章办事没什么疑点。勋官只是为将之人的一个“荣誉称”,不涉及太多的政治权益,自然也就不会触动谁的神经。
“准。”武则天也拍了板。
“臣已奏毕。请归朝班。”魏玄同说完这些,就退下了。
薛绍直皱纹,这算什么意思?
“太后,臣有话说。”这时,门下侍中宰相刘齐贤站出来了。
薛绍不由得心中一凛,魏玄同做完了铺垫,便轮到裴炎的另一心腹刘齐贤来大做文章了吗?
“爱卿请讲。”武则天公事公事的说道。
“太后,臣身为阁部宰相,眼见朝廷有六部尚书之一的要职空缺,心中极是不安。”刘齐贤道,“至从武承嗣因为河北一事被罢官之后,兵部尚书一职一直空缺。如今边关多事,兵部岂能无尚书?——因此臣提案朝野,举荐良才就任兵部尚书一职!”
宰相给朝廷推举人才,这是他职责之内的事情,听起来仿佛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但是薛绍的心里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妙……这是要把矛头指向我了吗?
“爱卿为国举贤,这是好事。”武则天用不乏激赏的口吻问道,“只是不知,爱卿将要推举哪位高贤呢?”
“臣要推举的高贤,就是魏尚书方才所言的大唐三员重将之一的,薛绍、薛承誉!”刘齐贤说道。
此言一出,朝野一惊!
薛绍的心弦骤然一绷,玩什么花样?!
武则天不动声色的沉默了稍稍片刻,说道:“刘相公,薛绍虽然立有军功,但他毕竟还太过年轻了。带兵打仗是一回事,立朝坐班处理公务则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没有几十年充足的为官履历与行政经验,谁能处理得好三省六部之国家要务呢?……刘相公,你举荐的这个人选,不如再考虑一下吧?”
薛绍的眉头紧紧皱起,他仿佛已经意识到刘齐贤的险恶用心了。如果自己回朝担任了兵部尚书这样一个文职,那就等于不会再去夏州坐镇更不会再的统兵之权了。
兵部统辖大唐天下的兵马,但是只能听命于帝王与宰相的令,以“遥控”的方式对各个军队发布命令。换句话说,如果回朝担任尚书,薛绍将要彻底的失去兵权
——这是明升暗降!
“太后,臣以为薛承誉暂任兵部尚书,并无不可!”刘齐贤争论道,“现在,薛承誉已经是检校兵部侍郎,他已经有过兵部的行政经验。他操办的讲武院一直风声水起,更的是他凭借出色的战绩和卓越的军功,在军队里拥有了崇高的威望。现在新朝初立国家正当用人之际,兵部尚书一职又正当空缺,如果薛绍能够担任兵部尚书——哪怕只是检校兵部尚书,臣以为,这将非常有利于我大唐新朝之军队的人心稳固与边防稳定!”
人都听出来了,刘齐贤话里的两个关键词——暂时、检校!
这意思已经摆得相当的明显,要薛绍不要再去夏州坐镇,更不要再统率什么朔方军了。就留在帝都长安,做一个吃薪不干活、有地位没实权的名誉高官——“检校兵部尚书”得了!
满朝文武都嗅出了刘齐贤这一提案当中的阴谋味道,薛绍与武则天岂能不知?
现在事情已经相当明了,一个魏玄同一个刘齐贤,这两人都是裴炎的死党。裴炎不出现却让他二人来提出议案,他这个“**oss”还躲在暗处蓄力,不知何时将要发出致命一击!
薛绍很有一股冲动要跳上前去当众给刘齐贤一个过肩摔,再将裴炎一把拍飞直接嵌进墙里面,扣都扣不出来则是最佳!
但是薛绍忍住了。
“这种时候,必须沉住气!”
“一但自己乱了阵角,躲在暗处的裴炎就会有机可趁,对我发起致命的突袭!”
此刻薛绍感觉,朝堂上的战争比沙场上的战争还要更加恐怖和凶险。因为,沙场上的那些敌军都是可以看得见的,精锐的斥侯可以向自己汇报他们的一举一动,从而再行制定有效的战略和战术去对付他们。
可是朝堂上的战争……没有硝烟没有箭矢更不见刀光剑影,但却有步步惊魂杀人于无形——致命陷阱!
刘齐贤一段话说完,很多人把眼神悄悄的递向了薛绍。
薛绍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淡定得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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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少帅的反击()
有件事情薛绍心里清楚,武则天也是心中有数,那就是——今日朝堂之事,裴炎有备而来,绝不会轻易罢休。
现在出面的已经有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魏玄同,门下省的最高长官兼宰相刘齐贤。如果再争论下去,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的高官大宰跳出来一同附合,要给薛绍“挪个窝”。
此刻,薛绍心中正在想道:裴炎和武则天两人刚刚合作一起废黜了旧君李显,马上就发现对方成了自己最大的政敌。裴炎想要解决武太后这个掣肘,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那么削除她的羽翼,就成了他现在迫切想要做到的事情。他一定不难发现,自己最薄弱的一环就是没有军队的,唯一一个有可能拥护他的程务挺,还在政变之前“开小差”跑了。反观武太后却有我薛绍的。在他看来,我们两人几乎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联盟,成他裴炎最大的威胁!
那么,先行除掉我薛绍、或者是剪除我手中的兵权,就成了裴炎的当务之急!
所以,眼前针对“兵部尚书”一职人选的争论,实际上却是武则天和裴炎在进行一场殊死的较量。如果裴炎获胜,那我薛绍就得失去兵权回归朝堂做一个闲散之人,我就算是完了。现在政事堂里新晋的几位宰相,与御史台、三省六部的很多要职,都是裴炎的心腹和党羽。对武则天来说,如果我没有了兵权她也就失去了军队的,她将再也难和裴炎相抗衡!
……
此时此刻,朝堂之上不见刀光剑影,但已是杀机四伏。三百多名朝臣站在这朝堂之上,几乎没有一个人敢随便抬头或是大声喘气。
同时,众臣都把期待投向了武太后。毕竟,魏玄同和刘齐贤是打着为朝廷“举贤”的幌子出来说事的,表面看来还是薛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薛绍本人是不好主动出面来拒绝的,那样也会显得太不识抬举了。
那么现在就看,武太后将要如何应对了!
朝堂之上,一片静悄悄的。
武则天沉吟了片刻,索性从珠帘后面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泛着淡淡的微笑,神态举止都极是从容。但是薛绍和其他一些人已经从她的眼神当中,看出一丝凛冽冰寒的——杀气!
“刘相公为国举贤,这是大善。”武则天走到朝堂的中央,说道:“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担任尚书,这未免也显得太过荒诞了吧?兵部尚书总揽全务,肩负国家危亡之职,非比儿戏。虽然薛绍文成武就少年老成,但他毕竟入仕尚浅缺乏经验。万一他在处理兵部紧要事务的时候出了错,谁来负责?”
人是刘齐贤举荐的,这个问题自然得是要刘齐贤来回答。于是他站出了朝班拱手拜了一拜,说道:“我等上殿为臣,心里想的理当是竭尽全力为国尽忠,岂能事情都还没有做,先去思考犯了错如何推卸的事情?……这未免也显得,太没有担当了吧?”
“照你的意思,薛绍如果担任兵部尚书之后处理行政军务有失,得是你这位举荐之人承担责任了?”武则天捉住了他话里的漏洞,开始反击。
刘齐贤的脸色微微一变,“太后……这话从何说起?”
“举人自代,从来都是有这样的成例。大臣所荐之人如若犯错,举荐之人也会兼担相应的失职之罪。”武则天说道,“怎么,刘相公有胆量举荐薛绍,却无胆量承担举人失职之罪么?”
“呃!……”刘齐贤一怔,这一点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武则天微微一笑,眼神当中更添一丝阴冷,“举荐人才,最的就是量才度用。薛绍是一位百年难得的军事人才,行军打仗摧城拔寨是他最大的长处。你却要让他去兵部坐班担任一介文职,岂是恰当?——这就好比,麒麟虽好,你却驱使他去捉老鼠,那他还能比得过家猫吗?”
“哈哈哈——”朝臣们都忍不住笑了。
但是刚笑完他们又有一点傻眼了……太后打的这个比方,把薛绍说成了麒麟却把我们说成了捉老鼠的家猫,会不会有那么一点讽刺我们的意思在里面呢?
面对武则天的唇枪舌剑,刘齐贤显然有点招架不住了,面露愧色的吱唔了半晌,只好道:“太后所言,不无道理。那么,就容臣再想一想!”
薛绍一直都在不动声色的冷眼旁观。虽然眼前武则天胜了一阵把刘齐贤压了下去,但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裴炎还没有出手呢!
“众爱卿,还有本要奏么?”武则天说着这一句,不急不忙的走回珠帘处。如同一位低调的胜利者。
“太后,臣有话讲。”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同时心中一凛——裴炎!
武则天不惊不乍的站住了转过身来,微然一笑,“裴阁老讲!”
阁老,是对阁部宰相、而且是德高望重、首一数二的宰相,的尊称。
裴炎拱手拜了一拜,很是淡然的说道:“臣以为,刘侍中举荐薛绍为兵部尚书,并无不妥。太后也说了,举人自代应当量才用度。臣以为,以薛绍的才能屈就兵部尚书,已是有些大材小用。如果不是因为他入仕尚浅,臣以为他都已经注备入阁为相的能力。先帝临终托孤之时,曾经嘱咐薛绍执掌帝事。以先帝之圣明,无疑已经证明薛绍足以担纲大事。再者,庐陵王登基为帝之初,不就曾经想要任命薛绍为宰相么?只不过薛绍当时太过谦逊,自行婉拒了。先后两代君王都一致认定薛绍有经天纬地之大才,为何太后就以年龄为说辞,而独独认定薛绍不具备担任尚书之能呢?若说年龄,想我大唐圣君太宗皇帝陛下,也不是弱冠挂帅荡平四海,不足而立已然君临天下开创贞观大治么?自古英雄出少年,朝廷用人理当唯才是举,岂能落入凡俗窠臼?”
众臣一同心中惊诧——好说辞,居然把大唐的三代帝王都搬出来了!裴炎也生了一张不惶多让的利嘴啊!
武则天的脸一绷,显露出了一丝怒容。显然,裴炎把三代帝王搬出来压她她很是愠怒。尤其是那一句“独独认定薛绍不具备担任尚书之能”,显然是在说她没眼光,比那先帝和庐陵王都还要差!
说她比先帝的眼光差倒也罢了,说她比李显的眼光还要差——这哪里是武则天能够接受的?
武则天正要开口说话,薛绍站出了朝班来手执象笏拱手一拜,“太后,臣有话讲!”
满朝皆惊,同时扭头看了过来——薛绍亲自出来接招了!
武则天也看向薛绍,眼神当中透出很多的怀疑的担忧,仿佛是在说——你会是裴炎的对手吗?
薛绍眼神炯炯的看着武则天,递给她一个相当肯定的眼神——我行的!
“好,薛爱卿,此事与你有关,你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也是应当。”武则天说罢,就坐回了珠帘之后,“你说吧!”
“谢太后!”
薛绍深呼吸了一口,朝前走了两步,站到了离武则天和裴炎都比较近的地方。
他看着裴炎,微然一笑。
裴炎淡淡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两个人的眼神,却像是刀兵一样在半空中拼砍厮杀起来,撞出无数惨烈的火星。
“裴中书,蒙你抬爱,夸赞薛某有经天纬地之大才。薛某,愧不敢当。”薛绍对着裴炎拱手一拜,显得甚是客气。
裴炎只是微然一笑,显得姿态很是高大。
薛绍说道:“更加承受刘侍中看得起,举荐薛某为兵部尚书,薛某更是诚惶诚恐!“
说罢,薛绍又对刘齐贤拱手一拜。
刘齐贤点了点算是回了礼,表情有些局促。
谁都知道薛绍这是在“先礼后兵”,只是不知薛绍接下来将要如何反击。
“诚如二位相公所荐,如果薛某回朝担任兵部尚书,那么薛某只想问一句——夏州的政务和朔方军的军事,由谁主持?”薛绍问道,“裴中书上辅天子下安黎民,这个问题,你应该能够回答吧?”
既然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