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郎君郎君的叫——你可知他是谁?”姚元崇笑道。
胡姬瞪圆了一对极为深邃的天蓝色眸子,睫毛扑闪扑闪的眨,摇头。
“蓝田公子。”
“哇——噢!!!”
胡姬夸张的惊叫一声,“蓝田公子?薛承誉?”
“然也、然也!”
“哈哈哈!”胡姬奔放的大笑起来,跳上了一台桌几大声道,“奴家今日撞了天大的喜运,居然把名扬天下的蓝田公子请进了店中——诸位客官,今日店中的酒水尽算奴家请客了,不要钱!”
满堂一阵欢呼,马上有更多的食客酒客冲进了店里。酒水是不要钱,想必菜食便要翻倍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个胡姬招揽生意的手段,确是非比一般。
“……”薛绍的表情僵硬了片刻,苦笑道,“姚兄何苦来哉?”
姚元崇哈哈的大笑,“公子大驾光临这样一间小小的胡姬酒肆,自然让它满堂生辉。你我既能得个热闹,酒肆今后也不愁生意。彼此痛快,有何不可呢?”
“好吧!”薛绍也哈哈的笑了几声,拍拍桌子,“胡姬,今日这酒水由你请了,其他的花销就全包在本公子身上。好肉好菜,好曲好舞,只管献上来!”
“好——”满堂再次欢呼!
胡姬都要乐傻了,马上招呼起好多伙计忙活了起来。
宾朋满座,酒水激酣。充满异域风情的音乐弥漫座堂,几名**的胡族女子在堂中跳起了舞蹈,引得一片欢呼叫好声。有几个书生喝着酒斗起了诗,不时有佳句传出引得一片喝彩。
声色满堂胡姬火辣,书生意气才子风流,好一个歌舞升平。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气氛高涨,薛绍一时兴起随口就念了这么一句,举杯道,“姚兄,来,今日就当是庆你高中状元!”
“慢着!慢着!”胡姬正捧着一大锅炖肥羊过来,突然大叫道,“来人哪,快取纸笔,将方才蓝田公子所吟之句题于壁上!”
“随你!”薛绍苦笑,“姚兄满饮此杯!”
“公子绣口一吐,便是传世佳作啊,姚某佩服!”姚元崇举杯道,“公子!”
胡姬放下了炖肥羊接过伙计取来的纸笔,跪坐到薛绍的身边对着他一个劲的抛媚眼,“奴家肯请公子赐下墨宝。”
薛绍苦笑,好吧,既然当众露了财,只好把戏演到底。
执笔,在胡姬酒肆的壁板上写下了《将近酒》的摘抄几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千金散尽还复来。”
满堂一片大声喝彩。
“可以了吧?”薛绍把笔还给胡姬,笑道。
“可以、可以!”胡姬喜不自盛,突然抱住薛绍在他脸上狠亲了两口,然后大笑的跑了开去。
“居然亲到了蓝田公子,奴家此生不算枉活啦!”
薛绍一抹脸,好多口水,这姑娘的舌头够粘的啊!
姚元崇和满堂宾客都是哈哈的大笑。
“薛公子,这男人生得太过英俊、文采太过风流了,走到哪里都要担心被女人欺负。”姚元崇打趣道,“简直就是,蓝颜祸水啊!”
“罢了,休提,我们还是喝酒吧!”被胡姬揩了一把油的薛绍哭笑不得,只得坐了下来和姚元崇把盏。
今夜,满西市生意最为火爆的,就是这一家胡姬酒肆了。薛绍与姚元崇才喝到了第三杯酒,就有人将薛绍方才在壁上所题之句编上了曲子,当众弹唱了开来。大唐坊间的酒肆文化,不是一般的发达。
酒至半酣,姚元崇说道:“其实今日在此偶遇公子,只因姚某想来此地借酒浇愁。”
“姚兄刚刚高中状元,正当春风得意,何愁之有?”薛绍问道。
“虽有了功名,却无用武之地,姚某能不愁吗?”姚元崇轻叹了一声,说道,“中不中状元,姚某全意。只求能有三尺之地让姚某发挥平生志愿。姚某满怀期望,今日去了吏部接受选官复审。但是上头告诉我说,如今没有适合的空缺官职授予姚某姚某在长安等些时日。再不然,先去做个编书的校书郎。”
校书郎是秘书省与弘文馆这些地方常置的小官,专门负责编书修书,就像是图书馆员,或者政刊杂志编辑部的编辑。姚元崇在长安没什么后台和人脉,就算中了状元也很难得到好的官职任命,这并不奇怪。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以姚兄之大才屈就校书郎,那是浪费光阴。”
“不然,能奈何?”姚元崇苦笑。
薛绍思考了片刻,说道:“两三日后,你来参加我的烧尾宴。我引荐吏部尚书魏玄同给你认识。”
“不、不!”姚元崇连忙摆手,“姚某一介微末,何来资格参加公子的烧尾宴?再者说了,凭借这样的手段攀得官职,也非姚某所愿哪!”
“姚兄,你又来了!”薛绍笑道,“大丈夫行于世,不必拘泥于俗规。姚兄有才能,只是缺乏一架向上攀爬的梯子。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大汉名将卫青还是起身于奴婢呢,要不是他姐姐卫子夫被汉武帝看上了,他能成为一代名将吗?”
“……”姚元崇沉默了片刻,狠狠心的点了点头,“若能求得一介县官,姚某也就心甘情愿了!”
“好。”薛绍举杯,“公事就这里多谈了,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连日劳累精神紧张,薛绍今天也算是放纵了一把,就和姚元崇在这家不起眼的胡姬酒肆里喝了个痛快淋漓。喝到后来薛绍稍有一些迷糊了,心里却更加清醒,越看那胡姬的眼神儿越不对劲,就像是一只狐狸精把一个无辜的书生逮到了山洞里,媚眼如丝时不时的还冲他舔一圈儿红唇。
薛绍头皮都发麻,这胡姬小娘们儿太过火辣奔放,我还是赶紧走吧,不然真有可能要被她给办了。放着是以往倒也不要紧,现在我与太平公主有婚约在身,还是收敛一点的好。
不是害怕太平公主又干出闹市杀人的事情,而是薛绍自己在心里,已经对太平公主做出过一个关于“尊重”的许诺。
不投票的通通抓去胡姬轮掉~!
第194章 自找苦吃()
薛绍披星戴月的回到了家中,夜色已晚,兄嫂和家仆们都已睡下,只有一个门子来给薛绍开了门。薛绍叫他不必声张叫醒家人,自己打了些水随便洗漱了一番,就回了卧室一觉睡下了。
其实,从离开蓝田县一直到今天,薛绍的神经从来没有真正放松过。先是头上架着一套命运的枷锁,想要打碎它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再者,初入古代官场,一切都是陌生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薛绍虽然胆大心细,但也不得不谨小慎为处处小心。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求生存,时间长了,薛绍难免有些精神透支之感。
今日在虞红叶那里休息了片刻,又在西市轻纵了一回,薛绍感觉很放松,而且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一觉睡下黎明苏醒,薛绍感觉通体舒泰精神饱满,就像是一颗放完电了的电池,又重新充满了电。
薛绍没有变回那个奢靡萎顿的蓝田公子,仍是那个精力充沛斗志昂扬的薛绍!
晨起练武,有些日子没有这样干了。薛绍来到后院马球场,看到吴铭正在和月奴一起练枪,而且是马枪!
少林寺从大唐开国起就有为朝廷进献“僧兵”的成例,从少林寺流传出来的步战刀法与马战枪法,一直是军队里的单兵至高武学。以往,薛绍只看到月奴练习“江湖流派”的达摩剑法,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练习充满军武气息的马枪枪术。
薛绍远远的驻足观望了片刻,那些枪法大开大阖,非常实用。比之“槊不过程”的程伯献,恐怕也过之而无不及。
吴铭与月奴也早就看到了薛绍,但是没有停止练习。父女二人还对战了一场,吴铭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月奴很凄惨的被三次打下马来,不敢叫疼,马上又翻身再战。
薛绍走了过来,父女二人方才收停。
“大师好功夫,不知可否教我?”薛绍开门见山道。
吴铭翻身下马对薛绍抱拳一拜,“公子当学万人敌的兵法,这阵前搏杀的匹夫之勇,无足道哉!”
“艺多不压身。”薛绍道,“万一哪天我被人逼迫,不得不亲身奋战才能脱身呢?”
吴铭浓眉一拧,二话不说,“如此,公子请上马!”
“好!”
薛绍翻身骑上了月奴……的马,月奴担忧的道:“公子小心啊!”
“你闪开。”薛绍道,“要想打赢别人,先要学会挨打。大师不必手下留情,只管用心教我。”
“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吴铭的神色很是严肃,甚至有点肃杀,沉声道,“如果有一天公子真要用到这样的功夫来御敌了,那必然是万般危急。现在我对公子心慈手软,便是害了公子!”
“是这道理!”薛绍心里好一个痛快,训练场上的残忍与苛刻是于军人的慈悲,古今相通啊!
“大师……”
薛绍一个请字未落音,吴铭斗然一枪就递了上来,阴冷如蛇快如闪电,直接就捅中了薛绍的心窝。
惨叫声都发不出来,薛绍翻身落马!
一击中了膻中附近,这口气差点接不上来。也幸得这枪没有接枪头,不然刚才这一下就要被捅个透心凉了。
“公子,你没事吧!”月奴大惊失色跑上前来。
薛绍趴在地上猛一挥手不许月奴过来,头眼昏花的一阵狂喘接上了这口气,心想,还真是隔行如隔山,如果是步战格斗,我还真的不会怕了谁。这马上功夫,我是完全的外行啊!
“中平枪,枪中王,中间一点最难防。”吴铭骑在马上,说道:“再者记住,沙场拼命不是儒生比箭,什么请啊先啊后的,全部抛到脑后。不惜一切手段杀死敌人并活下来,才是唯一的法则!”
薛绍咬了咬牙,再度提枪上马,一咬牙就挺枪刺了上去。
吴铭单凭一只手挺枪应对,风清云淡从容不迫。薛绍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费尽了心思想要打中他一下,最后发现,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吴铭单凭一只手提着一条枪就防了个滴水不漏,足以应对薛绍的野蛮或刁钻的攻击。
收手。
薛绍抹了一把汗苦笑。手没放下来,吴铭一枪就把薛绍打翻落马。
薛绍几乎是脸先着地,还啃了一把青草和泥土,抬起头来“噗噗”的吐个不停。
月奴站在不远处的球场过廊下不敢过来,眼泪儿像掉了线的珠子丝丝滑落。这时大嫂萧氏走到了月奴身边,说道:“月奴姑娘为何哭泣?”
“夫人!”月奴专注到忘情,以她的警觉居然没有发现萧氏走到了身边,连忙施了一礼,说道:“公子万般尊贵,怎能吃受这样的苦头?月奴心疼!”
“你这孩子,倒是心直口快。”萧氏微然一笑,抚了抚月奴的背,说道:“或许二郎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亲自上阵搏杀,但他胸怀大志欲成功业,因此总是自己给自己找些磨炼。”
“公子何苦如此?”月奴仍是在抹着眼泪儿。
萧氏微笑道:“古人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二郎显然是明白这样的道理。”
“月奴愚昧不懂这些道理……月奴只是知道,公子受苦了!”月奴抿着嘴拧着眉强忍不落泪,“夫人,公子是你亲手带大的。你与公子名为叔嫂但却情同母子。你就不心疼么?”
萧氏面不改色眉宇轻轻一拧,“心如刀割。”
“那夫人还不赶快阻止?!”月奴急了,“看,又被打下来了,第六次了!”
萧氏微然一笑,一言不发的抬脚走了。
月奴愕然,只能是一个人站在那里干着急。
薛绍爬上马,满身是泥颇为狼狈,再次挺起了枪。
吴铭将手中的木枪往地上一插,“今日到此为止。”
“我让大师失望了?”薛绍道。
“确实。”吴铭直言不讳,正色道,“我观公子颇有内家底子,听说步战也是颇有火候,却不料公子的马上功夫却是差到了极致。休说是使好马枪,这骑术都是差得紧。”
薛绍叹了一声,点头,“没错,这正是我的最弱之处。还请大师点拨调教。”
吴铭拧着眉头凝视薛绍,思索了片刻好像是做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公子把我带进军中,留在身边吧!”
薛绍有点意外的扬了扬眉梢,“大师这是要重回军旅吗?”
吴铭深呼吸,眼睛骤然一亮,“对!”
“我来想办法,给大师办一个八品备身的官凭告身,做我的亲随如何?”薛绍道。
“不必,小卒即可。”吴铭说道,“贫僧入军不求官禄。只求留在公子身边早晚有个照管。”
薛绍笑了一笑,看来吴铭很是担心,我这个马上功夫差到爆的半调子将军。
“好,我去安排。”
稍后薛绍洗漱了一番,与兄嫂等人共用早膳。
大哥薛顗听说吴铭要入军陪侍薛绍也表示同意,并私下对薛绍说,为兄倒是知道吴大师曾经有过几年的从军经历,但详情如何吴大师却一直诲莫如深。想必他以前曾是一个军旅经验军官,该是能够帮到二郎。
然后兄弟俩人就一起商议烧尾宴的宴客名单,将其最终敲定。薛顗要去安排厨子会堂这些事情,薛绍说不用,宴会将在芙蓉园怡心殿举行,那里有现成的大宴堂足以容纳数百宾客,并有现成的御厨和杂役伺候,一切不用操心。
薛顗惊讶道:“芙蓉园那可是皇家的园林宫厥,岂是我等臣子拿来用了岂不僭越?”
薛绍便将太子主动出借怡心殿的事情,跟大哥说了。
薛顗沉思了片刻,显然已是想通了其中的道理,说道:“二郎,连太子都通过你来拐着弯的讨好天后。由此可以见得,在大多数人看来你已是天后的人。”
“那又如何呢?”薛绍问道。
薛顗不无担忧的道:“我们薛家是李唐皇族的外戚,先母是大唐嫡公主,先父是驸马。如今你却被人视作了天后的人,这有些说不过去啊!”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大哥过虑了。小弟立志,忠于社稷、忠于万民!”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是儒家的一个思想。忠于社稷与万民是比忠于君更高层次的忠。
薛顗顿时无话可说,只得苦笑了两声摆摆手,“二郎好口舌,为兄说不过。”
薛绍笑道:“大哥放心,小弟绝对不会祸国殃民、辱没了先祖就是了。”
“这便好。”
薛绍再道:“日前裴行俭的夫人曾对小弟说过一言,说想带上家中孩儿来赴烧尾宴。听她言下之意是想与我家结为世交,小弟也正有此意。但是烧尾宴若在怡心殿举行,可就不太方便她带孩子一同赴宴了。因此小弟趁这两日有空闲,先请裴行俭一家人来赴个家宴。大哥以为如何?”
“甚好。”薛顗说道,“裴行俭虽是一名军帅,但也是雅量高致的天下名仕。能与他把酒言欢并结为世交,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那小弟这就登门去请,明日正午设宴招待。”
“好!”
薛绍正待骑马出门,朱八戒带着两个宦官亲随来了薛府,说是太平公主派他们前来专司打点怡心殿烧尾宴的酒水餐佐一事。
薛绍心里就在好笑,太平公主的手脚蛮快嘛,昨天在校场我跟她说过“放假约会”的事情,我这刚刚回家他的使者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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