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内廷的很多事情都交给他打理,除非有事情才亲自区处。
换句话说,赵德全就是武则天的一个分身,是内廷里说一不二的无冕之王。县官不如现管,就连太平公主这样的人物也会卖给赵德全几分颜面。
朱八戒是内侍省的六品内谒监,仗着太平公主做后|台他是可以在很多地方耍耍威风。但是面对赵德全,他可就半点脾气也不敢有了。否则很有可能得罪的就是天后本人,那不是找死么?
想清了这些,薛绍问道:“朱八戒,我问你。到现在为止,虞红叶在宫里的生意,能做下去了么?”
朱八戒面露苦色直摇头,“原本前日,赵内侍跟我说让我去通知虞红叶宫里的生意。可是今日他突然又变卦了,说还是用以前的商家来供应内廷货物。小人先就秉报过了公主殿下,现在又出尔反尔,公主因此盛怒……小人该死!小人确实该死!”
“闭嘴,别说了!”太平公主很恼火。
薛绍听到这里,心里算是明白了一个大概。此前武攸暨代表他哥哥武攸宁,亲自登门向自己赔礼道歉,并许诺归还内廷的商事。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武攸暨瞒着武攸宁干的,或是武攸宁心不甘情不愿才答应的。
然后到了今天,武攸宁反口不干了,于是翻脸不认帐,仍是霸着内廷商事这条财源不放。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武攸宁简直就是小人行径,并在"chiluo"裸的挑衅!!
想到这些薛绍心里来了一点火气,脸色变得不好看了。太平公主何尝不是心知肚明,看到薛绍这样的脸色,她仿佛比薛绍更加生气了,怒道:“朱八戒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我站起来!”
“是、是!”朱八戒吓得浑身筛糠,仓皇立起。
“你马上回去,跟赵德全说!”太平公主怒斥道,“虞红叶的生意,必须在内廷做下去!否则,我就是拼着得罪了天后,也饶不了他赵德全!!”
“是……”朱八戒满脸菜色连连应诺,心里叫苦不迭:这样的话,我哪敢去和赵德全说啊?
“慢着!”薛绍突然说声了,“公主殿下,不妨听我说两句。”
“好,你说。”太平公主勉强稳住了性子。
薛绍说道:“赵德全在内廷颇有权威,朱八戒奈何不得,这在情理之中。归根到底,这件事情既怨不得朱八戒,也不是赵德全自己的主张。想必,还是那武攸宁在作怪。”
“我知道。”太平公主恨得牙痒痒,“他真是想钱想疯了!原本我不想跟他一般见识,至少在我们大婚之前,不想再横生枝节。可是前番他派他弟弟去向你赔礼认错,玄云子也来找我求情。原本我也是想息事宁人,没想到他转头又来抢夺生意——这分明就是出尔反尔无信无义,视我等为草芥无物!如此藐视你我,且能容他?”
“事情尚未查明细节,不妨稍安勿躁。”薛绍说道,“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呢?”
“隐情?”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难不成,还会有别的人从中作梗?”
“若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我们与武攸宁再度发生冲突呢?”薛绍说道。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有可能!
但,会是谁呢?
“先忍一忍。”薛绍劝太平公主,“眼前,一切以婚事为重。别因为一些小事,触了霉头。内廷行商的事情,我们暂时按下不表,就当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朱八戒,你不妨在内廷查上一查,看这一次的事情是谁在幕后搞鬼。查明之后,秘密报给殿下知道便是,不必自作主张。”
“是,公子!”朱八戒拱手长揖,吁了一口气。
太平公主想了一想,点点头,“薛郎,还是你稳重周到。朱八戒,这件事情就按他说的办!”
“是,殿下!”
“退下去,不想看到你!”太平公主有些余怒未消,“没用的人!”
朱八戒呜呼哀哉的退下了。
“薛郎,你说……除了我母后还会有谁,能差使得动内侍赵德全来与我们做对呢?”太平公主仍在想着这件事情,皱着小眉头,闷闷不乐。
“连你都想不到,我如何知晓?”薛绍说道,“内廷,你应该比谁都熟悉吧?”
太平公主突然惊弹了一下,“不会是我母后本人的意思吧?!”
“……”薛绍略微一怔,“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天后为何要这么做呢?”
太平公主眨巴着眼睛,小声的说道:“此前你与武攸宁暗斗,天后视而不见、知而不言。但是,她还是很器重也很照顾武攸宁的。或许她的内心……”
余下的话不用太平公主说,薛绍自己也能想到了。
前番薛绍与武攸宁一番争斗,薛绍大获全胜。不仅仅是砍了他两条狗腿子,还白赚了一个瑶池玉林和武攸暨送来的大批财宝。无论是从名声、财富还是面子上,薛绍都压倒性的战胜了武攸宁。
这一切,不大可能瞒过武则天的眼睛。
武攸宁是武则天亲自从娘家提拔起来的人,是要在将来予以重用、充当自己的羽翼臂膀的。现在被人这样的凌辱打压,性格强势的武则天虽然没有的出面干预过,但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想法。
站在私人的立场,一边是女儿女婿一边是亲自提拔的侄儿,手背手心都是肉,武则天不大好厚此薄彼;但是站在政治的立场上来讲,自己的“铁竿马仔”被人打压了,岂能坐视不理?
于是,帝王最习惯用的一个手法被武则天使了出来——各打五十大板,玩平衡!
“我明白了!”
薛绍和太平公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二人对视了一眼,各自心知肚明。其他的都不用说了。
“以后,我们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好。”太平公主小声的说道。
薛绍点了点头,这话从太平公主的嘴里说出来,都隐隐的透出了一丝恐怖的味道。
薛绍心想,做为武则天的女儿也可以说是武则天今生最疼爱的人,太平公主的心里或许比谁都清楚——千万不能高估了亲情在皇家的作用,尤其是对天后而言!
在很多小事面前,武则天对太平公主来说应该是个慈祥又宠溺的母亲。但如果涉及到了的政治事件,对不起,这时候武则天的性别都应该被忽视,她就是一个纯粹的、冷静的、成熟的、狠辣的政治家。
对于政治家来说,感情,有时会显得非常的多余。
这或许也是后世对武则天的评价出现很多贬损的原因所在。其实不光是武则天是这样的,大多数的帝王、很多在历史上留下了姓名的大政治家,都会有功有过、毁誉参半。
政治家以政治家的身份做了很多的事情,但人们以世俗的眼光对他们进行评定。而且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道德标准,再加上各类正史、野史、与传说的一番粉饰或是诛伐,政治人物原本的面目就被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薛绍心想,或许在一千以后,人们对我的评价也会褒贬不一毁誉参半。
这,或许就是历史。
……
看来内廷行商一事,暂时只能不了了之。
薛绍与太平公主,都不想在婚事之前再生出什么波折。太平公主提出,这段时间只管吃喝玩乐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若有必要,躲到东都洛阳去玩些时日,等到婚事将近了再回长安也是不迟。
薛绍嘴上答应了,心里却在想:躲?就能躲得掉吗!
至从北伐归来回了长安,薛绍前后遭遇了无数的大小风波。正应了那一句,树大招风。现在眼看还有更大的一场风波将近,裴行俭和他的北伐大军应该就快班师回朝了。
裴炎与薛元超之间的一场战争已在酝酿之中,迟早就要爆发。到时候,一场风暴必将袭卷朝堂与军队。
薛绍在他二人之间做了一些“手脚”,到时想要不被识破,怕是极难。
换句话说,薛绍已经得罪了与之政见不和的裴炎,转而裴炎的政敌薛元超。这对薛绍来说,绝对是铤而走险的一次豪赌——因为裴炎的背后,是武则天!
薛绍感觉,自己和武则天之间的关系突然变得微妙和复杂了。
从大方向上来讲,武则天既是自己的伯乐也是自己的丈母娘,在二圣之争当中,自己也愿意顺应历史潮流站队在武则天这一方。
但从更细的层面来说,薛绍在武则天的阵营里又与武家子侄不和,一些政见也与武则天的臂膀裴炎不和。
“如此矛盾,我该如何处理呢?”
薛绍感觉有些头疼,或许政治本来就是如此的复杂,我才刚刚深入了解到而已!
第387章 花海云端()
次日清晨,就在文武百官都在匆忙奔向皇宫各个衙门准备去上班的时候,太平公主的车驾就已经驶出了玄武门,浩浩荡荡的开往了薛绍的家中。
换作是往日,任谁想让太平公主起个早床,那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今天,太平公主非常主动的很早起了床来,梳妆打扮都是亲力亲为,还不停的吩咐左右人等快作准备,前往昭陵祭祀。
祭祀这种事情,在大唐时代的人看来比什么都。这是太平公主第一次和薛绍去祭拜薛父薛母,意义犹为深重。
再加上能够远离皇宫与薛绍结伴出游,太平公主几乎是兴奋得一夜没睡着。
很快,太平公主一行人马近两百人,大张旗鼓的开到了薛府。
薛绍倒也早就做好准备,无非是一人一马一行囊而已。吴铭去了济州、月奴要在家里陪伴艾颜,他连个随从都没有带。
太平公主的车驾落停,薛绍牵着马迎出来,第一眼就被吓了一跳。
——我的娘亲,这是去祭祀,还是去选美呢?!
除了前后开道护卫的一百名羽林军卫士,太平公主的身边还围绕了成批的女子。除了琳琅这些日常伺候太平公主的侍儿,还有陈仙儿那一帮绝色舞伎与乐工厨娘。如果说这些人都是薛绍的“熟人”的话,那么上官婉儿带来的二十八名伺奉祭祀的内廷女使和玄云子带来的三十余名年轻女冠,就着实有些亮瞎人眼了。
各色人等服饰各异气质韵味各不相同,但是无一例外的年轻貌美婀娜多姿。这数十名女子各按班次罗列在太平公主的周边,如同一片灿烂盛开的汪洋花海人目炫神迷!
毫无疑问,盛装打扮端坐于鸾驾之上的太平公主,就是那一株傲视群芳的花中女王!
连薛绍这种见过“大世面”的花花公子都快要亮瞎了双眼,可以想像长安的百姓市民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薛绍左右一看,一点也不意外的看到了各个里坊之间都已是人潮熙攘交通阻塞,无数的围观群众塞满了各个道口,全都把惊艳之色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
现在,唯一能够做到“淡定”的,恐怕也就只有杨思勖和他率领的十几个身怀武功的内廷宦官保镖了。
“薛郎,你可曾准备妥当了?”太平公主端坐在鸾驾之上,声如天籁徐缓而下,真如天宫神女下了凡间一般。
薛绍婉尔一笑,牵马上前抱拳拜道:“殿下,臣一人一马而已,早已准备妥当。”
“将你的马,交予侍从。”大庭广众之下,太平公主的言谈举止都极有武则天的风范,高贵、庄端,隐隐还透出一丝不怒而威的意味,她说道:“本宫许你,同乘鸾车。”
薛绍眨了眨眼睛略微一愣,这也太张扬了吧?
“还不上来?”太平公主略略提高了一点声调。
“……是!”薛绍暗暗苦笑了一声,将威龙宝马交给了羽林军卫士保管,登上了那一辆由四匹雪白御马拉乘的鸾车。
远近围观的人群,发出了一片欢呼与惊叹之声,议论不停——
“那就是蓝田公子吧?即将与太平公主成婚的驸马?”
“啧啧,还真是般配啊!”
“如此一来,岂非是淹没在了花海之中?”
“大丈夫生于世间,能有如此一天好过,真不枉此生了!”
“别胡扯了!能让我上前和那些侍女当中的随便一个说上两句话,我都愿意少活十年!”
“呸!你若敢去滋扰公主侍从,非但是能少活十年,这辈子都能马上结果了!”
“……我看看总行吧!”
迎着许多艳羡的目光听着这些百姓们的议论,在千军万马面前都未尝变了脸色的薛绍,多少感觉有点窘迫。太平公主则是从小就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她表现得非常的从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自豪和骄傲。
“薛郎,挨紧我一点嘛!拉着我的手。”太平公主小声的道,“我们就快要成为夫妻了。身为太平公主的丈夫,你必须习惯眼前这样的场景!”
薛绍顿时笑了,拉着太平公主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大声道:“车驾启行!”
“诺——”
“车驾启行——”
两百余人的队伍动了起来,围观的百姓纷纷退避让道。前后铁甲护卫,骏马雄奇铠甲光鲜,战袍与旗帜猎猎飞扬。鸾驾前后如云活色生香,带剑侍驾的琳琅姐妹离车驾最近,如傲雪寒梅英姿飒爽。
远近各处,尽是艳羡嫉妒与膜拜仰视的目光。
一时间,薛绍还真有一点飘浮于云端的感觉了。
太平公主很“职业”的保持着她雍容华贵的姿态,但是藏在裙摆下的脚丫子很不老实的轻轻踹着薛绍,时不时的嘴里嘟哝一句——
“薛郎,你紧张了吗?你冒汗了吗?”
“薛郎,今天这么多,你最喜欢哪一个?”
“薛郎,你不要太色了,干嘛专盯着别人的胸脯看,连女冠也不放过?”
“薛郎,我让十八舞伎晚上陪你春霄如何?”
“摇头?你摇什么头嘛!……啧啧,瞧瞧你,居然在咽口水了!”
大庭广众之下,薛绍不好反嘴也不好随意动弹,被太平公主说得脸皮一颤一颤,真正是哭笑不得。这下,薛绍再也没有如坠云端的感觉了,感觉就像是人被捆住了全身、脸上还被糊了一层厚厚的浆糊,连做个表情都难。
“小样儿,叫你恶作剧,等着!”
就这样,薛绍与太平公主摇招过市,离开了长安城。
薛绍满脑门子的冷汗就没有停过,倒不是紧张更不可能是害怕,而是“窘”出来的冷汗,太平公主一路上就没停止过恶作剧,她甚至在朱雀大街上停住了车架欢迎百姓们的围观,拉起薛绍的手站起来一同向人群致敬回礼。
高调秀恩爱,这绝对是太平公主的爱好与特长,却把薛绍窘得不行。
离开长安之后薛绍长吁了一口气,同时心里想到一个问题:我这什么会这么窘呢?难道我不想与太平公主结婚?我仍然没有接受驸马这个角色?
都不是。
薛绍在心里告诉自己,之所以会有窘迫的感觉,是因此眼下自己得到的这些羡慕与殊荣,都不是自己一手创造的。是靠着太平公主的特殊身份,平白捡来的。
换句话说,吃软饭的感觉真不怎么样。尽管太平公主心甘情愿,但是薛绍却更希望凭借自己的本事去获取男人的尊严与荣耀。比如在军队里凯旋之后接受军民的欢呼之时,薛绍就感觉非常的自豪与心安理得。像今天这样招摇过市的秀恩爱,薛绍感觉自己更像是一只任人围观的珍禽异兽,或是吃软饭的男花瓶。
车驾出了长安往昭陵而去,路上终于不再那么喧嚣与拥挤。
“安然,我坐得久了有点累,去骑一会儿马。”薛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