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从好几栋的宅子后院开出了马车,好几个来此风流快活的官员们落荒而逃。
或许他们会在一些职权之内给瑶池玉林办些小事、行些方便,但是要瑶池玉林和薛绍翻脸,在当官的人看来未免太不值当。
这样的利益的联盟从来就没有信任与感情可言,临阵脱逃,是他们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最明智举动。
左右亲随搬了一张大椅出来,薛绍大马金刀的坐了上去。
越来越多的马车仓皇驶出瑶池玉林,茫茫然如丧家之犬。同时,那些**起舞的仙子们惊慌的散了开去,就连伺候走动的杂厮仆役也都躲了起来。
方才还如仙境一般活色生香的瑶池玉林,很快变得一片死气沉沉,如同无人鬼域。
那二十六个打手仍是窝在房里哭儿喊娘的叫疼,薛绍索性让他们全都爬出来,一条线的跪在了自己身前他们大声哀求。
谁认罪的声音大,谁求饶的好听,就让谁滚蛋。
马上,这些打手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开始认罪求饶,甚至把八岁时偷看邻居洗澡的事儿都供了出来,还有一些人更加无耻的把自己的祖宗都搭上了,说是祖上未有积德才会有自己不行正道。
二十多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磕头求饶,也可称得上是一番壮观奇景了。
薛绍像是欣赏歌舞一样,慢条斯礼的喝着小酒,欣赏这些人表演。
“不错,不错。可比那些二流舞伎和业余乐工的表演,多了!”薛绍随手朝人群中一指,“你表现不错,滚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人磕头作揖连滚带爬的跑了。
亲随们哈哈的大笑,打手们则是叫得更欢了。
这时,稍远处走来三个人。薛绍扭头一看,郑昆仑在三个人当中,但是走在最后。中间的那个男子与郑昆仑略有几分神似,估计应该是他的哥哥,新任蓝田县令。另一个则是排头走在最前,四十上下的年纪,高大体态微福,有那么一点不怒而威的昂扬派头。
薛绍不禁呵呵一笑,“那就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旁边的人都满头雾水,什么意思?
这时薛绍身后的唐真上前一步,弯下腰来小声在薛绍耳边道:“将军,排头那个是左金吾卫将军,丘神勣。”
丘神勣?
薛绍心中略微一动,此人在历史上也算是一个有点名气的酷吏,算是武则天的忠实打手。他干过的最著名的一件事情,就是逼死了流放在外的废太子李贤。
毫无疑问,丘神勣和武家的子侄是“死党”。现在他是左金吾卫将军,而武懿宗则是左金吾卫中郎将。
算起来,丘神勣是武懿宗的顶头上司。论品级,三品将军丘神勣在军方也算是一个人物。但是他的职权范围只是负责京城的治安与戒严。和裴行俭、程务挺这样的野战军王牌将帅比起来,他就像是一个打杂的“城管队长”。
薛绍心里一记冷笑,城管而已,也敢冒充猴子的救兵?
丘神勣等三人大步而来,薛绍仍是孰视无睹的坐在大椅上,逍遥自在的欣赏那些打手们在表演。
丘神勣等三人走到了近前,郑昆仑不敢上前停在了十步开外,丘神勣和另一名男子走到了薛绍身前。
薛绍抬了抬眼睑斜瞟了丘神勣一眼就挪开了眼神,笑眯眯的看着那群打手。
“卖力一点。否则,跪到明天也走不了。”薛绍旁若无人的道。
那群打手发疯似的叫嚷起来。
丘神勣深吸了一口气明显是在强力按捺情绪,他上前一步对薛绍拱手一拜,“下官丘神勣,见过薛公子。”
“下官?”薛绍眨了眨眼睛,“那是多大的官?”
丘神勣本以为薛绍会起身来还他一礼,没想到是得到了这样一句答复,差点就被一口呛死。
“下官不才,忝居左金吾卫将军一职。”
“那可是三品大员啊!”薛绍惊诧的道。
“算是。”丘神勣昂了昂头,一副优越感满满的样子。
薛绍再度眨了眨眼睛,“还有事吗?”
“啊?”丘神勣一怔,明显是没回过神来。
“没事就挪一挪,别挡着我看戏了。”薛绍摆了摆手,又再度笑嘻嘻的道,“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打手们欲哭无泪,呼天呛地的叫得更大声了。
丘神勣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如此藐视于我,真正是岂有此理!!
“薛绍,你不要太过份了!!”一声爆喝,丘神勣的怒火爆发了出来。
薛绍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了丘神勣的面前。
丘神勣牛高马大,足比薛绍高了半头。
薛绍背剪头手,仰起头,眯着眼睛看着丘神勣,一字一顿的道——
“你再敢无礼,我就一刀削去我们之间,这一段身高的差距!”
第364章 不计后果()
丘神勣瞪圆了一对牛眼死盯着薛绍,屏着呼吸,把脸都憋得涨到紫红。
但他居然没有发作。
薛绍仍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还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丘将军,我相信你不傻。”
“呼……”
丘神勣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拱手对薛绍一拜,“公子恕罪,适才是我失礼冒犯了!”
近旁的郑氏兄弟都吃了一惊,丘神勣怎会如此低声下气?
“还有事吗?”薛绍仍是那一句。
“有。”丘神勣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薛公子与郑家兄弟之间的误会,下官略知一二。下官不才,愿意居中做个和事佬儿。不知薛公子意下如何?”
薛绍“嗬嗬”一笑,“和事佬?”
“对!”
“那你早干什么去了?”薛绍冷笑一声坐了回去,“当初郑昆仑抢我田宅、伤我家仆的时候,你在何处?”
“……”丘神勣被狠狠的噎了一口,仍是没有发怒,只道,“当时下官奉命离京,在外公干。公子明鉴,如果当时下官身在京都,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薛绍一听这话未置可否只是淡然的笑了一笑,说道,“那你说,想让我们如何和解?”
“那依公子之意呢?”丘神勣好不容易看到了薛绍松了一点口,连忙打蛇上棍。
“依我之意?”薛绍一击掌,“一把火将这里烧作平地,然后将他们通通宰了!”
“!!”丘神勣等三人全都大吃了一惊。
“公子切勿如此意气用事。”丘神勣连忙劝道,“郑家兄弟有眼不识泰山,确实冒犯了公子。可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我凭什么要退一步?”薛绍冷笑道,“他们都敢一把火烧了朝廷赏赐给我们薛氏的故居,这与挖我祖坟有何异哉?此外,他们还伤我仆从无数。常言道打狗尚且欺主,何况是人?”
一通话说得丘神勣等三人哑口无言。
郑县令连忙给他弟弟郑昆仑递眼色。郑昆仑倒也聪明,连忙上前几步扑通跪倒在薛绍面前拼命磕头,“公子恕罪!一切全是小人吃多猪油昧了良心,狗眼不识人高,冒犯了公子尊颜!公子但有气愤只管朝小人发落便是,小人全都认了!”
薛绍呵呵一笑,“郑昆仑,我早就说过你会有那么一刻,跪在我的面前求饶的。但你不听!非但不听,你还放狗咬我——现在,你就是把头都磕破,也是半点用处也没有了——滚!!”
郑昆仑吓得浑身一抖,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丘神勣长吸了一口闷气,“薛公子,依下官看来,事情还是不要闹大的好。在蓝田县里将它处理了,则是上佳。若是闹到了长安去……对公子而言,也非好事啊!”
“你在威胁我?”薛绍怒目一瞪。
“下官不敢。”丘神勣抱了一拳,说道,“郑昆仑狗眼看人低冒犯公子,确实有罪。但实际上,他也不过是在听从他的后|台东家命令行事。”
“他还有长安的后|台东家么?”薛绍漫不经心的明知故问,“是谁,说出来让我膜拜一番如何?”
“……”丘神勣犹豫一下,不知该不该说。
这时郑县令上前一步抱拳拜道:“薛公子,下官蓝田县令郑齐之。不知可否让下官说上两句?”
薛绍都没正眼去看他,“说。”
“此事,的确是误会。”郑齐之说道,“劣弟初来蓝田,对此处风土并不熟悉。当时有人让他收购一定数量的田亩,采买到适合的庄院来开设瑶池玉林。他选来选去,无意中只是发现公子名下的田亩的庄院最是适合。未加详察,他就经营起来了。劣弟确实做得不对,但他也确实无意冒犯公子。”
“无意冒犯?”薛绍冷笑一声,“我的老管家陈兴华在蓝田也算是个老熟人了,他曾经到县衙上报过,可是无人理会。后来他又上门理论,未及开言就被郑昆仑带人打到重伤。本公子曾经人称蓝田公子,我的故居在蓝田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了无意冒犯?莫非郑昆仑的眼睛和耳朵全都是废物摆设?——既如此,要了也是无用,该剜的剜、该割的割了吧!”
吓得郑昆仑怪叫一声,捂着耳朵就要跑。郑齐之怒瞪了一眼,郑昆仑方才死死站住,但浑身都在筛糠。
权贵们的手段,郑昆仑是见识过的。别说是剜一双眼睛割一对耳朵,真要将他们惹毛了,灭你满门都是没得商量——郑昆仑这下是真的害怕了!
“薛公子,你先消消火。”丘神勣又连忙站了出来做和事佬,劝道,“事已至此,就算是宰了郑昆仑也没什么益处。与其这样,还不如得一点实惠。公子以为如何?”
“实惠?”薛绍冷笑一声,“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实惠!”
三人一听薛绍松了口,顿时心中都在暗喜。
郑齐之连忙说道:“千错万错,全是我们兄弟犯下的过错。公子但有损失,我等愿意双倍奉还!”
“双倍奉还?”薛绍闷哼了一声,“那打死打伤的人如何计算?还有我的人在牢里受的苦,又该怎么算?”
“那不如,就请公子给出一个折算之法?”郑齐之说道。
“不用算了”薛绍老大耐烦的拍案而起,说道:“你兄弟二人现在就滚出蓝田县,什么都不许带,头也不许回。从此不要让我在两京之地看到你们。否则,后果自负!”
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薛公子,下官好歹也是一任县令父母官。”郑齐之耐着性子说道,“怎能就此逃官而去?”
“你若不去,我自有办法让人押着你去!”薛绍淡然道,“到时候可能就不是你弃官离职,而是千里流放了!”
“……”郑齐之傻眼了。
郑昆仑比他哥哥要焦急多了,连忙道:“薛公子,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言相告。小人在蓝田县经营的产业,全都是归属于中书舍人武攸宁的。小人名为东家,其实只是他的一个管家而已!你让小人舍弃瑶池玉林和诸多田产离开关内,小人不敢不从。怕只怕,消息传到了武舍人的耳朵里,不好听吧?”
话音刚落,郑昆仑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弄清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脸上就吃了两个大耳刮子。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扇得倒在了地上,门牙连着血水就都给吐了出来。
戎武出身的丘神勣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再定睛一看,只见薛绍的亲随卢思义站在郑昆仑的面前,沉声道:“狗胆包天,竟敢威胁薛将军!”
“将军,杀了他!!”其余九名亲随齐声大喝,有如千军万马!
这下可就真的把丘神勣和郑齐之都给镇住了。倒不是他们怕了这眼前十人真的会的痛下杀手,只是他们从薛绍手下所表现出的气势上就可以看出,薛绍这次真是下了狠心想要报仇血恨——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顾忌!
否则,薛绍就不会在听到了“武攸宁”的名字之后,非但没有害怕与顾忌,还变得格外的愤怒!
那也就意味着,薛绍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把后果给想好了,他根本就不怕得罪武攸宁!——这才是令丘神勣与郑齐之真正害怕的!
郑昆仑趴在地上,虽然疼,但是心里一片瓦凉,这一回是叫都不敢叫了,只是面如死灰惶恐无比的瞪着薛绍,如同见到了地狱判官一样。
“中书舍人,武攸宁?”薛绍一字一顿的念着这个名字,“好大的官威啊!”
丘神勣连忙上前一步,小声道:“薛公子,你即将与太平公主殿下成婚,而武舍人是天后娘娘的堂侄,目前正受器重。你与武舍人在长安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也还沾亲带故。又何必将事情做到如此之绝决呢?”
“我这人向来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薛绍淡然道。
“公子三思。”丘神勣劝道,“此乃小事,若将官司闹到了长安,公子面上也不好看。公子即将大婚,又刚刚北伐立功归来,若因此等小事蒙尘,未免太不划算。”
“我这人向来随兴。但凡认定了的事情,无论大小不计后果,必然死力办到!”薛绍完全不为所动。
丘神勣再度无语。他心里也清楚,今天这个和事佬多半是当不下去了。于是,他给郑齐之递了眼色,示意自己“爱莫能助”。
“既然薛公子如此不讲情面。看来,这和谈是难以再作商谈下去了。”郑齐之的态度强硬了起来。
薛绍呵呵一笑,“又要动武了吗?”
郑齐之冷笑一声,“薛公子一身武艺,麾下也是身手不凡。我等不敢动武。”
“那你还赖在这里作甚?”薛绍说道,“赶紧收拾包袱,滚吧!”
“哈哈!”郑齐之大笑起来,“下官滚与不滚,恐怕不全在薛公子说了算吧?”
“那当然。你可是朝廷命官。”薛绍也笑了,“你的任命与罢免,只有二圣与朝廷的章法能够说了算。”
“公子知道便好。”郑齐之的态度越加强硬,拱手一拜,“既如此,下官就不再奉陪了。告辞!”
说罢,郑齐之转身就走。丘神勣也跟上一起走了,郑昆仑则是连滚带爬的一路跟上。
薛绍不急不忙的坐了下来,“走吧,走吧!蓝田县衙那里,还有一桩好戏等着你去收场呢!”
第365章 痛打恶狗()
丘神勣与郑齐之等人扬长而去,瑶池玉林里的其他人全都像是森林里的小动物遇到了猛虎下山,只能藏在自己的洞穴里连对外窥视都不敢。
原来是来作客的薛绍等人,这下彻底被“冷落”了。
“将军,现在怎么办?”左右问道。
薛绍说道:“他们应该是急着跑到长安,去搬请武攸宁。但是,他们可能没那个机会了。”
众亲随们暗自一喜,潘奕心直口快的道:“将军,莫非你调动了军队包围蓝田县?”
“我若是脑子进水了,就会这样做。”薛绍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说道,“兄弟们都辛苦了,来一起喝一杯。稍候,我们一起去蓝田县衙看一出好戏!”
“是!”
半个时辰后,薛绍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出瑶池玉林。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壮着胆子上前来,小心翼翼的哀求薛绍等人留下“印签”。
薛绍众人全都哈哈的大笑。卢思义一把将那客家拎过来,掏出官印在他脸上印了一记,“可以了吗?”
“可、可以!”客家仓皇逃蹿。
薛绍翻身上马,“走,去县衙!”
此时,县衙内正在审理虞红叶状告郑昆仑一案,升堂问案的是王主薄。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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