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怀疑,这出梁祝放在最后是不是失策。”我有些犹豫,“看,前面大闹天宫和那出历史剧,大家看得热闹,笑得也开心。可梁祝是一出悲剧诶,难道让先生们哭着回家?要不,别演了。”
“不行,今天我们非演不可。”
我怔住。
要知道公羊潇洒对我说话,从来是态度良好,就算要达到目的,也绕着弯,不会直接呛声或者顶回来。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对一出戏这么执着,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惜啊,我来不及细想了,因为前头已经鸣锣,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了台,正是第一幕。红罗山院的初遇。
抬头,看到公羊潇洒的熠熠生辉的眼睛,我有如被祝英台瞬间附体。
什么叫假戏真做?这一刻,我们就是了。
在这里,我就是祝英台,他是梁山伯。我们在书院交往,彼此暗生情愫。只是,我是有苦说不出的女生,他是意味难明男人。举手投足,眼波流转。开始。我还只是在表演,异常投入的做戏,可后来竟然纯出自然。
我们相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舞台上,在心里。
可是,就是不能说出来。
故事一幕一幕,因为我们演得真,饱满的情绪深深打动了观众。台上台下,一片唏嘘。最后一折,哭坟化蝶,用的是京剧里的词。却是用念白念出来。
……思往事渺茫茫不堪烟梦,多少回无边恨苦涩酸辛。原指望芸窗谊转做莲并,却叫兄对关雎好逑空吟;原指望谐琴瑟画眉开镜,谁料我赋柏舟独立河滨。大不该扮男装求学任性;大不该意相投偏遇知音;大不该解珠佩汉皋亲近;更不该……
这一段。我在台上念得如泣如诉、如诗如赋,台下人听得泪流满面。甚至,我忽然很恨祝英台。也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软弱?好多事,好多人,只要敢于争取,总会机会改变。
而当几块纸板伪装的坟墓在代表霹雳的锣声敲响时,“嘭”的一下打开,在观众的惊呼声中,我跌跌撞撞走近……
本该祝英台,也就是我,要跳到里面去的,然后坟墓合上,最后飘蝴蝶,完成这出浪漫主义的戏剧。哪想到,梁山伯,也就是公羊潇洒却突然跨了出来。他人高腿长,那点障碍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他一步而至,突然就把我抱在怀里。
我懵了,不能动。只觉得他的怀抱滚烫、胸脯剧烈起伏,显然他很激动。而他平时是个非常内敛的人,鲜少情绪这么外露的。事实上,从小到大我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初一大朝那天在议事殿中,在他父亲求我父亲为他和魏国公主求赐婚时。第二次,就是今天,此时此刻!
难道,是我演得太出色,连他也被打动,入戏太深,出不来了?
我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挣扎。他却一言不发,抱我抱得更紧,更是整个人都抱起来,还原地转了两圈。我本能的攀紧了他的肩膀,目光扫到台下,冷汗狂流。
妈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奇怪,在这种情况下,照理说我是分辨不出人群中的个人的。但此时,我的眼睛上像是安装了高倍高速的摄影机,从远景到进景,从模糊到清晰,咔咔咔的,一张一张,把每个人的神情都摄录了下来,定格。
大多数人,都因戏剧那巨大的感染力而感动、落泪。顾荒城坐在中间的位置,离舞台不远不近。他一脸难以置信的僵坐在那儿,说是震惊也不为过。曹远芳毫不例外的坐在他身边,一手指着我,一手捂着嘴,脸色雪白。因为,她是惟一的知情者啊。
更近的地方,扮小二扮得好开心的齐太子赵关愕然。随后,他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那神情似乎在说:我就知道你们是男男!你们**!还给我装!叫你们再给我装!哈哈,大燕太子殿下的男朋友是影太子啊!
最近的地方,紧贴着舞台,负责抽奖活动的魏如新瞪着我。是眼花了吗?还是因为角度和灯光的问题,我怎么觉得她有对我的巨大仇恨,白眼飞刀不要钱般的飞向我,似乎要把我碎尸万段才高兴。她手中拿着一个鼓励奖的木盒子,我清楚看到她的长指甲都要掐进去了,好像那是我的脖子。妈啊,她练九阴白骨爪吗?
怎么办?怎么办?公羊潇洒这是要干什么啊!我要吓死了。他不是向来以理智著称吗?这时候发什么疯?全国子监的老师和同学们都看着哪。
慌乱中,我下意识的寻找阿邦和小武。我太依赖他们,遇到难办的、尴尬的、或者危险的事,有他们站在身边都成了习惯。而因为此时被公羊潇洒抱了起来,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可略略转动。
小武不在。我想起他本来要扮演《梁祝》中的马文才,但因为是个丑角和反角,很快他就叛变,转台到人家《大闹天宫》组去扮演牛魔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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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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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 爱情在于折腾
阿邦……他就站在舞台侧面的幕布后。我眼前登时一亮。对啊,他在剧组中的的工作,类似于舞台艺术总监什么的。有阿邦在,他就可以救我的。
而当我求助般的目光与阿邦接触,我发现他也同样惊讶和意外。他这么冷静从容的人,此时脸上挂惊呆的表情。不过他反应很快,快步上前,走到舞台侧面。那里,坐着负责演奏音乐的同学。他们手中,笛子、笙箫、瑶琴、琵琶,二胡,各色各样,据说都是其道高手,被公羊潇洒拉来充当琴师。
阿邦伸出黑暗中的魔爪,从不离身的折扇,“啪”的一下打在为首者的头上。
平时他打我,总是轻而又轻,连我的头发都不带乱。但现在这下可是狠的,那学子的发髻都被打歪了。好在这位同学的忍耐功力很好,硬是没痛叫出声,手上的琴却迅速拉了起来。
音乐一起,大大小小鲜艳的蝴蝶就从另一侧舞台跑出来,做飞翔状。那都是女生部的同学扮演的,因为自愿参加演出的人员不够,身段比较瘦小的男同学也混迹其中,包括一向正派敢言的木头同学。她(他)们身上穿的是临时缝制的服装,很是偷工减料,就是在后背上架着竹枝,挂了彩绸,随着又臂的上下晃动,给人以蝴蝶翩翩起舞的感觉。
这本来是有点可笑的,但前面有故事铺垫,后面有梁祝的小提琴协奏曲优美调子相伴,倒让人觉得很协调。同时,蝴蝶一出,我和公羊潇洒就被淹没了,我和他在台上拥抱的一幕终于被遮挡了过去。
我松了口气,“放开我。”
“这时候放,你不会摔倒吗?”他突然轻笑一下。
我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吓得腿都软了。但没关系。只要能摆脱他就好。
“少废话,快放开!”我低吼着坚持。
他松开缠在我腰上的手臂,我果然跌坐在地上。但,没关系,爬行还是可以的。于是我手脚并用,先是扒拉开我面前的他的双脚,然后在“蝴蝶们”的脚下快速爬向阿邦。
“什么时候又演小虫了?”阿邦扶起来。
我抓住他的衣服前襟,急得不行,“阿邦,快想想说辞。要怎么解释刚才的事?”
“解释什么?”阿邦眼里闪过莫名的光。然后,指了指台下。
欢声雷动。
我愕然。怎么?没人注意到公羊潇洒抱着我是多么的……多么的……那啥吗?
再看向台上,众位演员正纷纷上台,谢幕、鞠躬、微笑,接受掌声。
阿邦轻轻推我,我下意识的迈步,也走了过去,机械的跟别人做着一样的动作。我这才意识到,我觉得天塌地陷般的“重大事故”。其实只是让所有人愣了片刻。我觉得漫长到地老天荒的时间,也只不过十几秒钟。当阿邦提醒琴师们演奏,当“蝴蝶”们展示出象征意义上的爱情自由,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观众。以这那一个拥抱只是剧情而已。
何况,两个男人抱一抱,有什么关系?
是我自己心虚了。是我自己糊涂了。忘记了自己的秘密,其实还没有当众揭开。
只是。公羊潇洒并没有照着剧本演。他为什么要抱我?甚至,他为什么非要演这出戏?他是想表达什么吗?还是,有其他意义?
想到这里。我侧过头,望向身边的他。他面朝观众,我只看到他的侧脸,微笑着,很礼貌的笑容,没什么真诚,但仍然光华灿烂。这个男人,本来就应该是万众瞩目的,是我遮挡了他的光芒吗?我父皇已经有意传位于他,当他坐在那把龙椅上,就该他遮挡我了吧?
他的黑夜,我的白天。我的黑夜,他的白天。我们所交集的,永远只是黑白转换的那一瞬间。尽管那是最美丽的、其他时光都无法比拟的时刻,可终究眨眼即过。就好比这次,我所能表达和释放的感情,我心中的爱,都只是借着这出戏而已。戏落幕,我又回到从前。
说不出的怅然,却也有些解脱。我终于,算是对他表白过了。
尊师节过后很久,《梁祝》的红火程度仍然还在持续。甚至,国子监的学子们自发组建了戏剧社,没有人想到,一出爱情剧目,居然令下九流的行业进入了全国首位的高等学府。而且我们的剧本流出了监外,被大燕国的各色戏班子拿到手,于是纷纷改良为适合自己曲目,传扬开来。但不管是哪种种类的剧,编剧栏都注定是太子殿下。无意中,我的风头一时无二。
不过在国子监内,学习生活还在继续。公羊潇洒自那天拥抱我之后,又变回从前笑眯眯让我摸不透的模样,似乎十二姑娘山事件和初一大朝的对望事件没发生过,梁祝那出戏时的临场发挥也不过是一时失常。
我被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搞得无比混乱,之后就无比火大,干脆也回到从前对他恶声恶气的样子。我常想,天下间所有的年轻人加在一起,也没有我们俩这么反复的。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前一刻还**深情,后一刻就跟彼此不认识似的。
怪不得有人说:生命在于运动,爱情在于折腾。
若论起折腾一字,我们俩若自认第二,相信没有人敢排第一。
最最让我奇怪的是,我发现阿邦最近对我有些疏远,倒是和公羊潇洒亲近起来。我有好几次,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说话,很隐蔽、很秘密的样子。我问阿邦,他又不肯告诉我,只说是随便聊了几句。
我没再深究,因为我信任阿邦。这种信任是深入骨血里的,就像我相信父皇和母后死都不会害我是一样的。阿邦也好,小武也好,都是我的亲人,那是绝对不会背叛的感情。但,每个人都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我不也一样吗?所以,阿邦不说,我就不问。至于说疏远……我猜阿邦是在忙什么事情,并不觉得他是有意如此,所以很谅解。毕竟,他还帮我管理着身为太子东宫的一些还潜于暗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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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哦。
上个月在大家的帮助下,仍然是分类第一。
本月这本书会完结,请继续投票支持,1号到7号是粉红双倍哦。
为了感谢大家,五号大家放假归来了,我双更一次。虽然很小,但好歹也是心意。
(出版社应该会抽我,但为了感谢大家,66拼了。)
谢谢。(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做善事还是摆谱?
反正,小武还是一如往常,我们俩成日价上下课都勾肩搭背,之后还一起温书。晚上照旧一起翻墙跑出去玩,吃各种小吃。有时候我去女生部看曹远芳,顺便逗一些女同学。
舞台上那个拥抱,曹远芳是比较在意的,但她也以为那是剧情的需要,暗中嘲笑我借机揩公羊潇洒的油,还很八卦的问我拥抱的感觉怎么样?我直接给顶回去:去抱顾司业试试?我这样一说,她就很沮丧,因为她和顾荒城还是没有进展。比较古怪的是,顾荒城最近对我比较冷淡,害我想拉红线也不成。
时间匆匆而过,眼看就要到放暑假的日子了。暑假期间,很多外地学子并不离校,毕竟一来一往的路程,就会耽误不少时间,不如借机读书,到附近游玩,泡泡妞,再联络一下同学之间的感情。以后到官场上,这都是人脉啊。
可惜,这一学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眼看就要放假,同学们已经开始计划怎么玩,怎么渡过这美丽假期了,京城却下起雨来。雨很大,就像从天上往下倒,看起来水帘都冒起淡淡的白烟似的。不仅如此,持续的时间还长,两天两夜没有停。京城周边的河流涨水严重,还淹没了几处低洼地段。
大燕京城的水务局是很不错的,抢救及时,没有造成大的生命财产损失,户部拔款也非常迅速,受灾户的安置妥当。可是这场雨并非局部性的,而是全国性,特别是南部诸省,汛期来得又快又猛,多地发生洪涝灾害。
大燕年年防汛,加上吏治清明,朝堂上又重视,以至成果不错。但尽管如此。还是需要派人员到当地去赈灾,以示朝廷的安抚,顺便帮忙地方进行灾后重建的工作。
往年,都是朝廷大员们轮流去,官位还不能低,反正与国子监没什么关系。今年不知阿邦想到了什么,非要我和我父皇建议,让国子监的学子们积极参加赈灾。
“每回赈灾,都得动用当地的驻军。在学期初的时候,顾司业不是提出要学农、学工、学军吗?”阿邦跟我解释。“学农和学工都进行得不错,学军说要研究,这不正是个好机会?所谓学军,并非一定要把我们训练成士兵,做出士兵的事,经历了士兵们的艰苦也行。若是考虑到安全问题的话,学子们在后方帮忙就可以了。救灾、安置灾民、维持灾区的秩序,运送救灾物资、还有灾后的恢复,全需要人手。你呢?身为太子殿下。要体验人间疾苦,还有比这个更直接的吗?”
我想想,也对,很羞愧自己没有想到这些。平时。我也想着要帮助百姓,要为大燕做点事情,好无愧于自己太子的称号,无愧于百姓们纳税的奉养。但我只停留在说和想的阶段。却没有做。如今阿邦提出这个建议,正是我应该做的。虽然说毁了大家的暑假,但我觉得同学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到底救灾才是重要的。什么时候玩乐不行?
顺便说一句,我学农的作业得的是优先,因为蔬菜长得可好了,还特供了皇上皇后。我学工的作业,是给前线战士做的一床被子,布是自纺的,棉花填充得厚厚的,针脚虽然歪了,但好在缝得结实,也得了个优减。
对阿邦的提议,我很痛快的答应,也没问阿邦是怎么想到的这一点,当晚就请假,直接去向父皇做了请求。当然,无论是请假还是这个提议,我都提前和曹大祭酒报告过。毕竟,我只能代表我自己,顶多再代表上阿邦和小武。要知道我们三个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行动永远一致。但国子监内其他学子可不归我管,要听曹大祭酒的,我有必要和他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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