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当时觉得不合适,此时也不知如何想的,竟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合适。
不知为何,上次舒邵卿生事,他罚了九皇女之后,便总觉得怪怪的,有的时候,竟然有些怕看到她,就好像自己做错事一样。
他人忙事多,也只是偶尔这么一想,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此时看到护膝,脑海里又出现那日自己罚她的那一刻,心里莫名一颤,下意识就改主意了,“探亲而已。朕也不是那般不讲情面的。”
……
宜容是第二日才知道,自己要回王氏探亲一事。
几个侍女却都是满脸喜色,连年长的巧娘都是如此,忍不住道,“女郎,陛下准您探亲,实在太好不过了。您的母族乃是庐江王氏,乃是庐江望族,若是能把亲缘给论起来,对您可是好事!”
宜容看几人忙的焦头烂额的,便往西弥殿去了,结果一入西弥殿,又被詹娘好一阵子的嘱咐,皆是她要探亲的事情。
等见了祖母,祖母老人家也是微微带了笑容,牵了她的手坐下,“我知你对王氏陌生,但亲缘毕竟在那里,你这回探亲,与你而言乃是好事。庐江王氏,前些年还算沉淀,如今却是出了个名士,名震庐江,连建康都有人慕名而去。轮辈分,你要唤他一句舅舅,乃是真正的有才之士。他若是肯来做官,几年之后,侯爵也未可知。”
“你年幼,本不该与你话这些。但祖母年老,不知还有几多寿,便与你说了这话。南晋皇室势弱,士族做大,你皇兄有些时候做事过了些,我也不忍怪他,你记下,陛下不容易。但我心疼他,也心疼你。你此番去王氏,与你那舅舅亲厚些,他若是肯护你一护,你的日子便好过许多。”
太皇太后说的苦口婆心,宜容也听得心头一暖,点头道,“祖母,孙女记下了。”
太皇太后似乎有些乏了,微微闭了闭眼,“皇女说是贵重,其实没人护着,日子也过的艰难。你大姐姐便是如此,那般孝顺的女孩儿,偏生被送去北魏,我这做祖母的,连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祖母如今就盼着,有人肯护着你,纵着你,无需你事事小心,只让你时时欢颜,这就足够了。”
“祖母……”宜容泪水潸然而下,祖母竟还惦记着她,老人家定是后悔的,后悔眼睁睁看着她去了北魏,但当时的情景,祖母无能为力,她也从未怪过祖母。
又过了几日,巧娘带着人将行李都收拾好了,宜容拜别祖母,一行人出了宫,上路往庐江王家去了。
此时是初春,万物萌发,官道旁的桃枝也开的极好,宜容在车舆上顿感遇见,唤人折了些桃枝进来,带着阿宛和珠儿做香囊玩。
桃花素有姻缘之说,民间更是以桃花喻姻缘。
几人做好香囊,舆车便缓缓停下了,负责守卫的刘侍卫长在车外,说天色已晚,是否要住店。
宜容自然没什么意见,阿宛与珠儿两个扶她下车,进了那店,也没有店家凑上来说话,应是刘侍卫长都安排好了,不让闲杂人靠近。
一夜无事,宜容好眠,然而到了次日,却是有不讨喜的人寻上门了。
“公主,吾父是此间丞尉,听闻公主路经此地,特来拜见。”
宜容一下楼,便被这自称丞尉之子的人拦住了,上来就是一番自荐,听得宜容一脸莫名。
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求一发收藏和评论么。
阿容是不会对着大家嘤的,只有我来做这个嘤嘤怪了
第16章 第 16 章()
那马姓郎君还在喋喋不休,宜容心中生厌,但仍是要摆出士族女郎高雅的模样,双目含笑那么望着他。
女郎模样本就精致,眉眼青葱素雅,肤白如雪,雪白的佩巾遮住下半张脸,然而这么一遮,一来将眉眼衬得越发明朗,二来,则更引人去好奇她的模样。
偏生女郎还就这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睛蒙蒙的,似含着薄雾。
马三原被看得心头乱跳,满肚子的自荐之语,更是吐都吐不出来,磕磕绊绊,面红耳赤。
宜容见他越说越磕巴,起了戏谑之心,忽而展颜一笑,眉目刹那婉转,温声细语,“马郎君果然是才华横溢,比起建康郎君丝毫不逊色。”
女郎貌美,如此轻声细语的奉承,对马三原而言,就好如天上神女,高高在上,忽然将目光落到凡人身上。
马家在此处也算大户,平日里马三原也是此间女郎们争相追捧之人,此时女郎不过轻飘飘一句称赞,他却立即晕乎乎的。
磕磕巴巴,“女郎亦是,貌甚美,胜过此间女郎…………”
“公主赞你才华,你却慕其颜色,马郎君羞愧否?”
门外不知何时停了车队,舆车上下来的正是谢氏三郎谢羡。
春风悠悠,拂得郎君衣袂霍霍,雪白文士服,衣缘皂白,一尘不染,同样的装束,却立即将那马三原衬得颜色尽失。
谢羡下了车舆,径直入内,行过礼,才温和而肃穆看向马三原,只见他方才还态度殷勤,如今却是脸色难看不已。
谢三郎谢羡,建康声名显赫的郎君,素有“建康风流,谢舒半分”之称,这里的谢舒二人,说的便是谢羡和舒邵卿。
马三原尚有自知之明,很快就拱手告辞了。
驱走别有用心的郎君,谢羡才看向仰面看着他的女郎,见她眉眼带笑,方才怕她傻乎乎被歹人骗了的担忧也更加浓了。
谢羡微微颔首,道,“我母出自临淮魏氏,我幼时曾长居临淮,侥幸得明渠先生教导数月,虽未行师徒之礼,却有师徒之实。此番公主往庐江去,正巧我亦回临淮,明渠先生听闻,寄信托我与公主同行。”
宜容听了才明白,原来不是巧遇,谢三郎是受自家舅舅所托,如此看来,王家舅舅对她倒也不是半点不闻不问的。
她对探亲之事,忽然便有了几分期待起来,无论是外祖母,还是谢羡,都对王家舅舅万般推崇,尤其是谢三郎,出自谢氏,竟也在王家求学过数月,可见宜容这舅舅,真正是有才华之人。
……
谢羡的到来,一下子让队伍里的众人轻松了不少,宜容她们一行人出宫的时候,带的人不算少,好歹是皇女,该有的阵仗还是要有的。侍女加上侍卫,也有三十余人。但人多不意味着安全,如今世道混乱,贼人层出,若是遇着贼匪,恐怕也够她们喝一壶的。
谢家队伍则不同了,士族皆有养私兵的传统,如谢家这等大世家,府兵更是个个精悍,与宜容的侍卫们一道走,竟把他们衬得病怏怏一般。
且谢氏的府兵外出经验极其丰富,赶路期间,只要舆车一停下,精悍的府兵们便有条不紊,拾柴烧火的、撒驱虫蛇药的、四处戒备的,丝毫不乱。
饶是宜容这种娇气的脾气,都被伺候得舒舒坦坦的,虽说路上多少要委屈了些,但已经比她想象中要好了许多。
这一日,车队又在一处城镇停下,宜容在舆车内觉得奇怪,正要掀开帘子往外看。
哪里知道,她刚掀开一角,就被一只大手牢牢压住了帘子,宜容被惊了一下,轻轻的“呀”了一句。
舆车外的谢羡有些无奈,士族女郎都不屑于平民为伍,连被人瞧了一眼都引以为耻,偏偏舆车上的女郎,身份比士族女郎高贵了许多,却傻乎乎的掀开帘子来,也不怕引来不怀好意之人。
舆车途经此地,早已引起不少的围观,若不是他拦得及时,女郎又不知要被多少人看了去。
谢羡隔着舆车,对着舆车内的宜容,沉声道,“前方是淮河,探路人回报,淮河正值春汛,冰雪初融,渡河不易,今日暂且就在此处歇下了。”
宜容当然不会强行渡河,众人便在这镇上歇下。
谢羡去安顿人马,宜容则早早被引进了客栈最好的房间,阿宛一边收拾箱笼,一边道,“还好有谢大人在,处处都安排得细致。”
宜容正要笑她,就见巧娘进来了,身后跟了几个拎着木桶的仆妇。她笑着道,“婢方才去问可有热汤,哪知客栈主人说,早有人吩咐了,备下了好些。”
宜容净过身子,一头湿发披在背后,阿宛正替她涂发膏。
烛光下,只见宜容背影透着一股少女的纤细,不若妇人们丰满,却是女孩儿的青涩。湿发披散在背上,黑的发搭在雪白的单衣上,被浸湿的单衣,隐约透出其内裹着的雪白肌肤来,烛光一照,顿生旖旎。
为了方便阿宛涂膏,宜容的脸微微侧着,侧脸肌肤白腻如雪,从眉梢到下颌,精致,又透着股如羊羔般的温顺来。
巧娘在一旁调香,正好瞥见自家女郎的侧脸,心头不由得一激灵。
一直以来,因为九公主旧时生了痴症的缘故,哪怕她如今恢复了神智,灵阙殿的旧奴们,一直将女郎视作孩童,极少会去观察她的颜色容姿。
也因此,巧娘忽然发现,自家女郎的模样,生得极美,不是时下推崇的那种飘逸缥缈的美,而是真正的女儿家的柔美,娇娇怯怯的,温顺得犹如雪白娇小的羊羔一般,让人只想捉住了她,锁在玉楼之中。
这样的女郎,若非身份高贵,日后长成了,不知会落得何等境遇。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容是模样乖得像羊羔,其实腹黑得不行的类型
‘所以啊’,不管男配还是男主,都会被她忽悠~
第17章 第 17 章()
歇在上淮镇的第一夜,一夜无事。
待到天明的时候,焰火呼啸而上的声音,隔着厚厚的窗,传到客房内,如在耳侧炸裂。
宜容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睡眼惺忪,墨发柔顺垂至腰间。
外间守夜的巧娘匆匆进来,一见自家女郎的模样,忙上来拍她的背,一叠声安抚,“女郎莫怕,无事。”
巧娘正低声细语说着话,门外忽然就传来了敲门声,伴着敲门声,谢羡的声音传来。
宜容听他问,声音微微有些沉,莫名让人觉得安心,“方才百姓燃焰火,以庆庙会。可惊着了?”
宜容拍拍巧娘的手,示意她给自己取衣裳来,随后微微扬了声,回道,“郎君不必忧心,我无事。”
谢羡在门外听着,女郎绵软的嗓音,抬声说无事的时候,带着些许的颤意,话音仓促。
他微微蹙眉,听闻九公主年幼时有痴傻之症,必是比寻常人更容易被惊吓到。
他方才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莫怕。”谢羡将手贴在门框之上,语调温和,尽量摆出安抚女孩儿的模样,“我在门外。”
宜容听得一愣,说话间,巧娘就捧着衣裳过来了,蹲下身替她着罗袜。
宜容年初才来葵水,按年龄是迟了些,所以她不光人长的小,脚丫也小小一团,套在雪白的罗袜里,只显得又白又嫩。
换好衣裳,巧娘还要替她梳妆,宜容却让她随意梳一梳就是。
宜容这边收拾好,那边珠儿已经得了吩咐开门了。
谢羡进门。
上淮镇虽说繁华,但毕竟比不得建康。此处客栈干净,但布置也就尔尔。
没有帷幔,只有临时放的屏风,纯做遮挡。
屏风的绵帛透光,谢羡迎面便见,棉帛之上,女郎身姿纤细,影子映在绵帛上,连微乱的发,几近纤毫毕现。
谢羡微微一愣,心中虽无半分旖旎之心,但仍是微微侧过脸,似乎有些不自在。
宜容隔着屏风,看不见他这细微的动作。
两人隔着屏风说话,谢羡似乎也只是来确认一番,待确认她的确无事后,很快便退了出去。
宜容赶忙又让巧娘替她拆了头发,揉着眼儿,娇滴滴的,声音又懒懒的,“好困。”
她又回了塌上,闭着眼,却是睡不着了,心窝砰砰地跳,睡不大安稳。
回笼觉无望。宜容又气又恼,偏生还找不到人出气,总不能让侍卫捉了百姓来出气。
这种娇蛮跋扈的事情,她也做不出来。
巧娘见状,上来替她揉心窝,一下一下的,她手劲巧,不轻不重的,却极有章法。宜容心口那股气,很快就给顺下去了。
“女郎用些馔食,方才谢三郎命人送来了。”
宜容无奈,睡又睡不着,只能起身,好在送来的馔食,意外地合她的胃口。
熬的浓稠的栗粥,撒了青翠的葱粒,鲜鱼肉撕成条,熬的鲜香,配菜是鲜嫩的素菜,宜容没见过,大抵是本地的特色。
巧娘见她用的开心,不由得感慨,“谢家郎君真是好教养,这一路多亏了他。”
宜容发现,她身边一个两个都对谢羡评价颇高,阿宛是敬仰,巧娘则带了点年长妇人看年轻郎君的喜爱,觉得他稳重自持。
当然,谢羡的确担得起这些评价。
清晨这么一出,令宜容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
淮河仍是行不了船,免了宜容赶路之苦。
到了夜里,宜容还未用晚膳,谢羡却来敲门了。
听完他的来意,宜容还有点懵,阿宛和珠儿却是乐的不行。
阿宛差些跳起来收拾东西,眼里写满“哇庙会啊好想去看呀公主答应好不好”。
宜容看阿宛觉得好笑,殊不知她自己此刻的表情,看在旁人眼里同样如此。
女郎年幼,身份亦贵,素来被拘在宫里,从未见过民间庙会。但又是因为年幼,如鸟巢中探出头的鸟儿,浑身绒绒,柔软,却对新奇的事物好奇不已。
谢羡正是这般想,才会提出要去庙会,等说出口,见小小的女郎,明明欣喜,却按捺着,矜持着,实在可怜又可爱。
大抵年长的男子皆是如此。
…………如此“自作多情”吧。
总之,一行人还是出了客栈,往庙会去了。
到了那处,宜容原本还兴趣缺缺,真的见到民间百姓热热闹闹的模样,又挪不开眼睛了。
她幼时出过几趟宫,长大后,本来公主下降后,与驸马做寻常夫妻,也会有体验民间生活的机会。
但宜容当时,嫁的是北魏的帝王,自然没有这样的机会。
庙会热闹,灯火通明,整条街都亮堂堂的,行人接踵,来来往往。脸上洋溢着笑意,虽是夜里,还有些凉,仍是冲不淡众人浓厚热烈的氛围。
她们一行人走在街上,很快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谢羡自不必说,皂白襦衫,容貌清俊,五官端正,气质更是常人所不能比。在人群中,一眼望去,便觉得他格格不入。
下意识便要后退几步,生怕冲撞了他。
宜容却有所不同了,她生得娇小,虽穿的精致,气质却柔和许多,眉眼弯弯,与来逛庙会的小女郎差不离,不过容貌精致了些。
街边有小贩壮着胆子招呼,“贵人们来瞧瞧,都是上好的珠花。”
宜容见着有趣,便过去摊子上挑拣。
这珠花还有几分新奇,做工不算精致,但胜在有一分奇思。
彩色丝线缠绕,拧成一股,串着小珠子,尾处流苏状,疏疏落落的。
最妙的是,珠花上的花儿,乃是新鲜的花。花瓣柔嫩,红黄各色,指尖微微一触,颤颤巍巍的,好不可爱。
小贩道,“这是我阿妹一大早采来的花,绝没过夜的,能两三日都不会蔫。”
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宜容素来喜欢。且小贩说的嘴累,又是阿妹又是阿母的。
宜容正要开口,她身旁的谢羡掏出袖中荷包,取了钱币给那小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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