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儿臣不服!自古以来皇家不都是能者居之,立嫡立长吗?”慕容庆德眼里尽是不甘,“论才华,在学院那个皇子有我聪慧;论身份,儿臣更是四妃之首的长子。如今,大皇兄出身卑贱,二皇兄双腿残废,除了儿臣,谁还配坐那个位置?”
慕容庆德想到今早,他早早起床去看望父皇,竟然被李默行敷衍说父皇还没醒,让他离开!他分明看到慕容燕那个废物进去了,为什么不让他进去?
喷发的怒火和满心的嫉妒让他丧失了理智,将宫里能砸的都砸个稀巴烂,口里不停叫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德妃看到自己皇儿这幅模样,心里也不好受,避过皇儿扔过来的古董花瓶,上前制住他,道:“以后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慕容庆德听此大声嗤笑:“闲散王爷?母妃,你以为慕容燕那废物登基之后会放过我?不对,是放过我们这些皇子吗?绝不可能!”
德妃问:“皇儿你做了什么?”
三皇子想到以前和一干兄弟对慕容燕的羞辱,眼里闪过一丝悔恨。
“母妃,儿臣没有回头路了!儿臣与他最后定将只能存活一个,他生我死,我活他亡!”
“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德妃似乎想起以前皇儿身边的奴才沾沾自喜的夸赞三皇子是多么的英勇,打得十五皇子抱头逃串,不敢还手。
那个曾经的十五皇子,可不是慕容燕!
若真是那样,以太子渐渐露出来的冷漠性子,将来登基,定会以血腥的手段洗去过去的屈辱。她们娘俩儿,还能活命?
谁能料到当年他们不当一回事,随意羞辱的废物,竟当上了太子。
“皇儿莫急,待母妃明日偷偷出宫,与你外公商量一番也不迟。”
慕容庆德虽然心里很急,却也不得不从长计议。此事关乎生死,必须有万全的准备。
“母妃,也许我们可以和二皇兄联手。”
德妃思量良久,两人相视而笑,眼里尽是算计。
而长春宫却是另一番场景,双腿残废后的慕容庆弥意志愈发消沉,整日沉迷酒色之中。
腿废了,太子之位也没了,期望变成失望,天堂落于地狱的感觉不过如此。他感觉自己活着没意思,自杀了几次都被丽妃派守的人给发现了,让御医又救了回来。
躺在空荡无人的大殿里,身边滚着几个空酒瓶,慕容庆弥双眼无神。自他双腿残废后,已这样颓废度日半月了。
他似乎能体会慕容燕孤身一人在偌大的清妃宫里生活十几年的心情了。那种被遗忘的失落,被忽视的伤心,他的存在感在慢慢减弱,皇宫上下似乎都要忘了他这个二皇子。就连朝会这样重大的场合,他都不能参加,除了以酒为伴,他还有什么?
丽妃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慕容庆弥。仿若只有一个架空的躯壳,灵魂却不知飘荡去了哪个角落,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迷途的孩子般绝望无助。
“皇儿”丽妃见唯一的儿子这幅模样,心里难受之极,“还记得你小时候母妃给你讲过的故事吗?”
丽妃栖身坐在皇儿旁边,屈起双膝,单手托着下巴,双眼放空的看向门外灰色的天空,脸上都是回忆。
躺在地上的慕容庆弥眼神闪了闪。
“你大概也猜出了,母妃就是那个绿衣少女。母妃十岁那年,天夏国天灾连连,先帝又横征暴敛,一时间生灵涂炭!”
丽妃顿了顿,语调有些悲伤的急促:“随着天灾之后,人祸来临。当年,地里庄稼普遍颗粒无收,朝廷又催着交税,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饿死,尸体的堆积引发了一场瘟疫,母妃所在的地方原是一个很繁荣的小县,一个月下来,存活下来的人竟不到三分之一。”
“你外公不得不带着母妃和你小舅小姑离开家乡,另寻栖息之地。从蕉县到岷县,我们途中经过两个无人的村落,干涸的黄土路边尽是枯萎的尸体,母妃曾疑惑过,那些大多都是老人的尸体,只有一小部分是女人的,而小孩的一个都没有!”
“后来偶尔一次,母妃与你小姑经过隔壁草房的时候,无意间闻到许久未曾闻到的肉香,你小姑忍不住跑到人家屋檐下,透过门缝往里看,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直接晕倒在地上。”
“门外的动静惊扰了里面的那对年轻夫妇,他们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般,出来驱赶我们,母妃蹲下身子去抱你小姑的时候,透过那对夫妻打开的缝隙,竟看到了一截断臂,手臂上的红痣是如此的清晰,那分明是昨日还陪他们玩耍的李娃儿的手臂!母妃当时很惊恐,才知道为什么路边的尸体里没有孩子的,原来,孩子是作为储粮而存在的……”
“自那事后,你小姑便开始发高烧,整日昏迷不醒。可当时那个世道,饭都没得吃,哪有钱给你小姑看病?你小姑身体越来越差,终于有一天,当家里一丝食物也拿不出来的时候,你外公让母妃和你小舅去山上挖野菜,待到午时,母妃和你小舅回来的时候,却并没在草堆上发现你小姑的身影,这时,你外公从门外走进来,一手拿着十个铜板,一手提着一袋血肉模糊的东西。”
“当时,你外公僵硬着脸,对母妃和你小舅笑道:乖孩子,咱们今晚有肉吃了……”
说道这里丽妃已泪流满面:“你小舅曾天真的问你外公,你小姑去哪儿呢?你外公每次脸色都很难看,只说你小姑是去好人家享福去了。可他哪知,母妃看到了他提回的那袋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你小姑的两条腿!母妃和你小姑做姐妹几年,她身上哪个部位有什么特征母妃哪会不清楚?”
丽妃转过身面向自己的儿子,慕容庆德却早已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脸的安静,眼里也恢复了神采。
“皇儿,母妃像你说这个故事只是想让你知道,为什么这世道上有那么多人不择手段的活着,因为他们知道,只有活着才会触摸到不曾触摸的世界,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母妃或许出身并不高贵,可母妃于你父皇有救命之恩,明日母妃便去见你父皇,乞一免死圣旨,若往后慕容燕坐上皇帝,他也不会对你如何。”
临走之前,丽妃最后劝了慕容庆弥一句。
“只要你好好活着,让母妃怎么样母妃都甘之如饴。你,好好想想吧。”
第四十四章 造反()
长春宫,慕容庆德走进殿门,看到衣冠端正,精神奕奕高坐位首的二皇兄心有诧异,二皇兄似乎与消息传闻中的不相符。
走进,自坐在客首的位置,幽幽道:“二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精神啊!皇弟真是佩服得紧。”
慕容庆弥仍阅着手里的书,一眼都没给他这个明嘲暗讽的皇弟。
“你也不必拐弯子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慕容庆德盯着座上神色寡淡的二皇兄,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其他的情绪。
“二皇兄如此爽快,皇弟也不拐弯抹角了。”三皇子扫了一圈四周,并没发现外人,遂低声说道,“皇弟求二皇兄能助我一臂之力!”
慕容庆弥听他所言,这才放下手里的书籍,一手托腮撑在扶手上,眼里有一丝嘲讽:“哦?三皇帝希望皇兄怎么助你?”
三皇子见他不答应也不反驳,而是直接顺承他的话,心里有些欣喜,语气急促道:“明人不打暗话,现在父皇身患重病,有御医传出父皇已坚持不了多久了,一旦父皇驾崩,慕容燕坐上皇帝,以我俩以前对他所做的一切,皇兄认为,他会轻易放过我们吗?”
“故此,皇弟特来诚心邀请二皇兄加盟,咱兄弟俩齐心协力杀掉慕容燕!等大势已定,我们兄弟齐拥天夏江山,岂不美哉?”
三皇子慕容庆德眼里闪着贪欲的光芒,脸上张狂着天夏江山已握他手的兴奋。
“好啊,皇兄答应你。”
本欲再劝一番的慕容庆德对二皇兄干脆地回答心怀疑惑,可一想到他们两人此时处境相同,面对的都是不反抗就是死局的处境,也就没多想。
两人议定今晚亥时咸福宫偏殿共商大事。
待三皇子离开后,慕容庆弥的生母丽妃从门后走出来,语气里尽是对儿子的担心:“皇儿,母妃已求得圣旨,我们母子生命无碍,你为何还要答应他?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
“母妃不必担心,儿臣自有主意。”慕容庆弥温柔敬爱的看向母妃,轻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三皇弟无非就是打着利用完儿臣,然后杀掉的心思!儿臣既然已经答应他,必会好好“助”他一臂之力的,只不知他是否承受得起?”
慕容庆弥的眼里是深深的怨恨:“拜他所赐,如今我双腿残废,他所允诺的共坐江山的话不过是信口开河、浮言虚论,儿臣若不做点什么,怎对得起他当初处心积虑废去的双腿!”
丽妃听他的话,知他不是要造反也不在劝他,皇儿心里太苦了,发泄一番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既然三皇子想要将他们母子推出来当炮灰,正如皇儿所言,他们母子不好好回报一番太对不起自己了。
亥时,咸福宫偏殿的灯火亮了一夜。
翌日,未央宫传出了承勉帝病情恶化的消息,一时间,满朝文武大臣心思各异。
几日未曾出门的苏凝也听说了这则消息,此时,她已经麻木了,历史已经完全偏离记忆中的轨迹。
本应六年后病逝的承勉帝竟然此时就已身患重病!
这两日,她的心里总活跃着一种负面的想法,她希望承勉帝能在她与慕容燕成亲之前驾崩,那么,依天夏国法例,新登基的皇帝必须守丧三年,不宜嫁娶之事。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承勉帝驾崩了。
天夏国历十一月十九,上位三十一年的承勉帝因病逝世,享年五十四。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不可一日无主,而作为顺承天意,继承皇位的太子殿下,自当是不二人选。
承勉帝的葬礼进行了三日,这段时间里,天夏国子民全体披孝,不得举办婚姻嫁娶等喜庆宴会,不得高谈阔论大声喧哗,一经发现,不论身份,皆免除不了牢狱之灾。
承勉帝葬礼第三日,是夜,偌大的皇宫恢复寂静,只余那万千白绫,在萧瑟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子时,明德门外,一丝光亮划破了寂静的夜,与城门上隐藏在阴影处的守卫遥相呼应。
守卫打开了宫门,浩浩荡荡的兵将整齐有序的越过宫门,在红袍头领的指挥下,向东宫行进。
路上偶尔窜出来的不知情小太监还没来得及叫喊,即被领头官兵一刀割破喉咙,永久的沉睡。
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未央宫的方向升起了黄色信号弹,红袍头领面上一喜,立即带领跟随的兵将兵分三路冲进东宫,见人杀人,见佛杀佛。所到之处,不留一个活口,手段狠辣残忍!
半个时辰后,红袍头领并没在约定地点看到汇合的兵将,而四周却涌来越来越多的禁卫军和精兵良将,将他们团团包围。
红袍头领一时惊怒异常,到底是谁泄了密?!
情势紧急,皇宫早已做好准备,红袍头领此时已生退意,高呼一声:“向宫门撤退!左队掩护,右队突围!冲啊!”只要到了城门,他们就还有机会生,留下来,唯有死!
两方兵士交锋,场面却呈一边倒的局势。
随着向城门的靠近,红袍头领所带的兵将越来越少,活着的人不停留的向前冲,死者的人永远躺在了血泊里,被主人遗弃。
等一众兵将到达明德门的时候,已损失惨重,身负轻重不一的伤势。
红袍头领已身负重伤,背后中了两箭,血流不止,一路奔来,沿路尽是滴滴落落的红色痕迹。本以为此次起事定然成功的他今夜特穿了一袭更显威风的大红锦袍,没料皇宫早有准备,在这冲天的火光中,他的红袍却让他成了对方的靶子!若非他耳疾手快,推出几名兵士挡箭,此刻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他却不知道他的行为已让跟随他多年的一干兵士寒心,下意识离他几尺远。
满怀欣喜的奔向宫门,却发现明德门早已关闭,城墙上亮起簇簇火把,将场面照了个分明,宫墙上立在首位的将领正是当朝大将军欧阳振天!
“不知兵部尚书大人晚上带着一群将士来皇宫所谓何事啊?”
兵部尚书扯下身上的红袍,斜系在背上包住伤口,只感觉万分讽刺,也不多言:“我输了,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余下的城下将士,降者放下手里的兵器,日后可戴罪立功,免除惩罚;顽固拼死者,别怪老夫无情,杀无赦!”欧阳振天雄浑有力的嗓音穿透过层层人群,在这气氛僵持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兵部尚书认为这些兵士都是随他多年的,自是跟他一起赴死,怎会投降?
他这想法刚刚升起,就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尽是兵器落地的声音,一时忍不住,惊诧的回头。
投降者竟有十之八九!
曾经紧跟着他发誓效忠他的几个将士却离他几尺远,他周身五尺内,竟无一人敢靠近,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兵部尚书颓废地跌倒在地,双眼无神。
欧阳振天随即派得力兵将押着投降兵将离开,而那些不降者看到对方采取直接杀人的血腥手段,也纷纷惊恐的放下手里的武器,投降了。头领兵部尚书则被绳索捆成粽子,被一个身形魁梧的将士扛在了肩上。那紧绷的绳索勒得他伤口发疼,鲜血重新泛了出来。
未央宫前殿,慕容庆德面色惨白的跪在承勉帝的灵位前,手脚不停地打着哆嗦。
慕容燕浑身发着高寒的气息走进来,身后跟着坐在木轮椅上的慕容庆弥。
三皇子睁大双眼:“你个贱人!是你出卖我?!”
慕容庆弥撇嘴,一脸的不屑,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
慕容燕不想对他多说废话,直接道出他失败的根本原因:“三皇兄想必不知道,你身边最得力的小李子是父皇安排在咸福宫的人吧?”
这话让慕容庆德大惊,小李子八岁入宫便被处置在咸福宫,他和母妃开始只是欣赏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太监,后来,那小太监帮他挡了刺客暗器后,更是被他母子俩视为心腹。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由小李子出手解决的。
按慕容燕这么说,原来他们的心思早已暴露,被人耍的团团转!亏他昨日还允诺,等他登上帝位,便封小李子为太监总管!
慕容庆德张嘴大笑,神情癫狂,原来他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小丑?!
他们好借此机会除去他,以及他背后的势力!
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正在慕容庆德癫笑之际,他的眼前响起了一声肉体撞在地上的沉闷声,他似乎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眼前的人被鲜血包裹,完全成了一个血人,不声不响,一点动静都没有。
初时,慕容庆德只觉得这人身形熟悉,爬近才发现,这人原来是自己的亲外公!兵部尚书!
“外公,外公!”慕容庆德拽着兵部尚书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终于将兵部尚书晃醒了。
可这兵部尚书本就伤势严重,大量失血,哪经得起他这么摇晃,悠悠醒过来张口喷了慕容庆德一脸的血,双眼一翻,直接死了。
慕容庆德这人有严重的洁癖,平时又自持身份高贵,能与他接触的少之又少,之前,有一小太监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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